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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什么能挑动皇帝跟马元贽不死不休,那只有雍王李汉这根刺了。
这是马元贽等人留着准备接替皇帝的一张备选牌,皇帝自己也是知道的,一直如鲠在喉。
双方这几年很有默契,都把李汉放在一边,谁也不提。
马元贽知道,如果自己退隐,皇帝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李汉。
马公度也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但他毕竟不是亲生儿子,想法有有不同,他根本看不上雍王,一直跟皇帝暗通曲款,郭弘在皇帝身边的时候见过他,当时马公度向皇帝禀报马元贽的动向。
郭弘相信马元贽也在皇帝身边安插了自己的眼线,就不知道是哪个。
他故意扮作马元贽来跟马公度说要请李汉,又说要准备对付皇帝的话,就是要挑起二者之间的矛盾。
马公度不疑有他,立即动身进宫,将此事禀报了皇帝。
当天马元贽也接到消息,立即宴请吐突士晔,他只知道皇帝要提前动手对付自己,却不知道原因。
因为马公度藏得太好,如果不是郭弘内功深厚听到他和皇帝的对话,也猜不出这家伙竟然是卧底。
由于事态急剧恶化,马元贽没有办法,只能与吐突士晔密谋毒死皇帝另立新君。
二人掌握了神策禁军,宫中除了一点金吾卫,没有其他军力可以阻挡。
吐突士晔满口答应,但转头就密报皇帝。
他虽然与马元贽是世交,但却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如果马元贽不谋逆,他当然向着这位,如今谋逆了,却让他看到更进一步取代马元贽的可能。
马元贽本来退休后内定的左军中尉是他儿子马公儒,如今吐突士晔也准备争一争。
当晚马元贽命心腹宫女去下毒,却没能毒死皇帝,这些人都是受过训练的刺客,都拔出短刀追杀上来。
皇帝亡魂大冒,急忙从大明宫逃出,直奔太极宫。
当时他的护卫都被缠住,情况十分危急,忽有一人赶来救驾,连发数箭,箭无虚发,那些宫女纷纷毙命。
这人就是掖庭宫的教习严季实,皇帝大喜,当即提拔他为阖门使。
郭弘一直呆在马府等机会,到了半夜时分,府中灯火通明,马元贽根本睡不着,还在等消息。
他的长子马公儒都陪在下首,马公度今日在宫中一直没回来。
郭弘混在堂下的侍从中,冷眼旁观。
外面突然传来喊杀声,马元贽脸色一变,忙令人出去打听。
不久有人回报:“吐突中尉带人围了府邸,说皇帝已经免了中尉的职,要我们束手就缚。”
马元贽冷笑一声,道:“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起身往外走,到了府门爬上墙头向外喝问:“让吐突士晔过来答话!”
府外围满了右军军士,为首正是全身披挂的吐突士晔,他身旁是右军都判李敬实、兵马使仇师礼和新任都虞侯高骈,都是杀气腾腾。
吐突士晔高声说道:“马兄,我在这里,今日陛下要见你,还请跟我进宫一趟!”
马元贽摇头道:“成王败寇,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念在你我往日情分,还请帮我这个忙。”吐突士晔道:“马兄还是自己去跟陛下说吧,我只能帮你求情。”
“此事跟我两个儿子无关,你稍等片刻,我让公儒取我首级去宫中面圣便是。”
马元贽脸色灰败,说完回了内堂,对马公儒说道:“是为父不慎,误交小人,你以后若是掌权还要替我报仇,灭了吐突一族!”
马公儒含泪道:”父亲,皇帝是您立的,难道一点不念旧情?“
“什么旧情,他恨不得我早死!”
马元贽哈哈大笑,声音悲凉,转身进入内室,他的妻子也等在里面。
“你且出去吧。”
马夫人才三十多岁,跟马元贽没有夫妻之实,当然不想陪丈夫一起死,闻言松了口气,也暗暗感激,跪拜一番退了出去。
马元贽坐倒在榻上,从架子上抽出宝剑,横在脖子上,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郭弘在外面偷窥了一会,见他不想死,就悄悄走了进去。
马元贽看到有人进来,以为是妻子,他松了口气,说道:“老夫还是不甘心,我这就进宫面圣,定会保住一门老小。”
待到来人走到光亮处,马元贽看清后一愣,喝道:“你是何人?”
郭弘此时已经恢复本来面目,冷冷说道:“马中尉,我是谁你难道不知道?”
马元贽仔细看了一会,突然想起,说道:“你是逃走的郭家二郎?”
郭弘点头说道:“我在宫中还有个身份想必中尉也是记得的。”
马元贽点头:“李岘!”
“先帝托梦说你害了他,太皇太后也托梦给我,我今日来就是特意送你上路的。”
马元贽横剑笑道:“这里是马府,你是怎么进来的?”
郭弘把脸一抹,变了模样。
马元贽一惊,说道:“你会易容术?”
郭弘笑道:“我这不是一般的易容术,而是悟空禅师传下来号称‘七十二变’的无相功,实话告诉你,你本来是能熬到退隐的,是我装成马植向你要了通犀带,又转交给马植,让他穿戴着上朝,昨日也是我装成你的模样,让你次子去请李汉,说要准备起事。”
马元贽嘴角抖了一下,说道:“一派胡言!”
郭弘见他不信,身形开始变化,片刻之后变成了马植的模样,个头也一般高矮,如果不是服饰不同,根本分不清真假!
郭弘开口说话,声音却跟马植一般无二:“这样可信了?”
马元贽如同见了鬼一般,连连后退,躲到床榻里面。
马植已经启程去了常州,他前些日子还派人相送,绝对不可能在这里出现。
郭弘继续变化,又变成马元贽的面容,说道:“这样可信了?”这次却是他的声音。
马元贽叫道:“你是人是鬼?”
郭弘笑道:“自然是人,这是道家仙法,你可服了?”
“仙长饶命!”
郭弘摇头冷笑道:“你害我养父祖母,罪不容诛!”
说罢跳上床榻,马元贽双手握剑,直直对着他,叫道:“不要过来!”
郭弘却道:“你可知为何我说要请李汉,皇帝就对你动手?”
马元贽此时脑子乱成一片,茫然摇头。
“你的次子多次去皇帝身边告密,你在府中的一举一动皇帝都知道,所以我选定了他作为最后一步。”
“他,他为何背叛我?”
郭弘道:“那我就不知道了,这么短的时间我也查不出来。”
说完他趁马元贽发愣的一瞬更进一步,抬脚踢飞宝剑,一拳打在仇人的肚子上。
马元贽虽然也会一些武艺,但年纪已经很大,而且他多年身居高位早已荒废了,这时被一拳打中,胃里翻江倒海,一口血混着晚上吃的饭食吐了出来。
郭弘错步拾起宝剑,手起刀落,一股血溅飞到墙上。
他把宝剑塞入马元贽手中,迅速没入黑暗之中。
又过了一会,外面的人推门进来,看到马元贽倒在血泊中,就发了一声喊:“国公去了!”
半个时辰后,大明宫。
皇帝端坐在宝座上,看着面前的匣子,盖子打开,里面是一颗首级,正是马元贽。
下方绑着一个人,跪在地上连连叩头求饶。
皇帝脸色铁青,他刚才听马公儒辩解,说法荒诞不经,比自己写的传奇还要离奇!
马公儒说自己在屋外偷听,有人潜入房中跟马元贽说话。
这人自称会七十二变,变成马植骗马元贽,又变马元贽骗马植,最后骗马公度。
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那宫里是不是也不安全了?
他立即招来马公度,问道:“你那日见到马元贽,他说话神态跟往日可有不同?”
马公度想了想,说道:“说话声音是有些许不同,我以为是喝酒或受了风寒,神态倒是一般无二,不过父亲在家中很少那个样子,反而是在内廷经常这样。”
皇帝咽了口吐沫,看看四周,此时正是深夜,黑暗中仿佛藏着无数黑影,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他最怕的就是这种奇人,若是有一天自己宠信的妃嫔突然一抹脸要杀自己怎么办?
自己被人晚于股掌之上,真是奇耻大辱。
他一直以智谋自诩,如今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当然没脸说出去。
如果没有这一出,也许马元贽能安然退隐,君臣善始善终也是一段佳话。
可现在,什么都晚了。
他看看马元贽的首级,对马公儒说道:“你便留着朕身边好生办事,朕不会亏待你!”
马公儒一听,不仅不用死了,还得到皇帝提拔,一时摸不着头脑。
他弟弟马公度也感到奇怪,却又不敢问皇帝,只能默默跪着,不知如何是好。
皇帝看了他一眼,心中烦躁,这人倒没有什么错处,但看到他就感到自己被耍了。
于是一拂袖,进到内殿去了,今晚他一个人睡,特别下令不行任何人靠近三丈之内,违令者斩!
皇帝没许他走,可怜无辜的马公度也不敢走,就跪了一夜。
再说郭弘杀了马元贽,趁乱连夜潜出去寻焦凤鸣。
他在石雄府上住了一晚,第二天长安恢复平静,郭弘和焦凤鸣去了东市,在一家酒肆中吃饭,他们已经跟石雄告别,准备离开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