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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清结幽人梦,花落五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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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清结幽人梦,花落五更头

    就在那个挺身而立的少年,将奇异鲜明的戒指套上指间的一刹那,这眼前云光惨淡的天地,突然间一阵狂风大作,其间仿佛有风雷嘶吼。转瞬之后,待众人重新凝聚起涣散的心神,却发现四围一片平静,仿佛刚才惊心动魄的嘶号只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再说醒言戴完鬼王戒,再转过身去看时,却惊讶地发现,那些原本在屋舍废墟间张牙舞爪的重重鬼影,现在已全部消歇;形态各异的鬼怪已经全都拜伏在地,头角的方向,竟不约而同都是朝向自己这边。

    见此情景,醒言一时也弄不清情由。稍愣片刻,他才恍然大悟,在心中作出自认为合理的解释:

    “哈,看来这些鬼怪,一定是看到自己请来的强援消失,便唬得再不敢和我等争斗!”

    这个念头一起,这位道门堂主越想越觉得对,便决定趁此良机,跟这些安静下来的鬼魔说明情由,省得以后人鬼再相争斗。于是片刻之后,东倒西歪的镇阴庄民便见那个宛如天神化身的少年挺起身形,清清嗓子,跟远处跪伏不动的鬼群朗声说道:

    “诸位鬼灵,请听小子一言:往日庄民倚仗祖荫,欺压你等鬼族,确属他们不对;但今日你们毁人房屋,伤人筋骨,还将人家数百年的名胜古迹毁坏,这样一算,差不多也消了你们之间数百年的积怨。所谓冤家易解不宜结,我看这事大家还是就此罢手。”

    慷慨激昂说到此处,偷偷看看那些凶狠的鬼灵,发现它们竟是不敢稍动,于是醒言便得了鼓励,赶紧趁热打铁接着说下去:

    “今后你等西山鬼族,便还去居西山幽冥之地;镇阴庄民户,还住本处清明之地。人鬼殊途,各不侵犯。如违此约,则各遭天谴鬼诛。你们看意下如何?”

    说到此处,醒言偷眼观看远处那些鬼影的反应。须知虽然他刚才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但内里措辞着实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惹得群鬼闹起。

    只不过,他这担心实属多余。虽然这位四海堂主自己觉得,此时说话仍和平时一样;但在那些鬼灵眼中,他刚才这番话却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凛然威势。

    于是就在醒言惴惴不安等待群鬼回答之时,却突然看到,远处那些原本历历分明的鬼影,突然间变得模糊起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看到群鬼已化成一团巨大的暗色旋风,在断壁残垣中盘旋不住。

    一见这情形,醒言赶紧握剑在手,全力戒备;正要回头招呼琼肜、雪宜小心时,却听到那团幻影重重的旋风中,突然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西山鬼族,谨遵今日鬼王之约。”话音未落,便见这团旋风腾地而起,绕树三匝,然后一路烟尘滚滚,直朝西方奔腾而去。

    见得此景,暗中捏着一把汗的少年顿时宽下心来;而直到那一路风尘消失于天际,他才来得及反应过来:

    “呀!原来刚才说话之人,正是彭老,倒忘了跟他回话道别!”到了这时,头顶满天的乌云便开始慢慢散去。过不多会儿工夫,大部分黑云便消减得无影无踪;被遮盖了一个多时辰的太阳重又向大地洒下炽烈的光芒。对于这样炎热的阳光,刚刚重见天日的人们,绝没谁还想得起要抱怨。沐浴在如此亲切清朗的日光中,此刻就连那些受伤不轻的庄民,都有种想要膜拜舞蹈的冲动。这时候,零落在四处废墟中的庄民还能走动的,全都向他们的救命恩人涌来。望着这些满含感激之情的面孔,片刻的窘迫过后,醒言突然灵机一动,赶紧朝四处大声嚷嚷:

    “各位父老乡亲听好,不瞒各位说,小子正是罗浮山上清宫弟子,这次……”

    趁自己的声音被感激的话语淹没前,醒言赶紧用无比响亮的嗓音自报了家门。原来,这次他终于记起,下山时掌门灵虚真人曾经跟他郑重嘱咐:

    “醒言啊,这次下山,不免便要遇降妖除怪之事。若是事儿挺顺手,功德圆满,别人问起来你也不必替师门遮掩;毕竟这也是彰显我道家上清三宝道德之名。只是,如果事情做得尴尬,那便……哈哈!”

    到了这天下午,醒言便告别了镇阴庄——不对,现在应该叫它“张家庄”。那些习惯寻找祖宗神灵保护的原镇阴庄庄民,经历这次鬼劫之后,由族长提议,不由分说就按张堂主的姓改了庄名。他们确信,这样一来,庄子世代都不会再被西山鬼灵侵袭。

    再说醒言,怀里揣着实在推脱不掉的二十两赠银,高高兴兴地与琼肜、雪宜往西北而行。只是,这几个开开心心的少年男女并不知道,就在他们头顶天穹上,那朵还未散去的最后一片乌紫云团中却有一人,此刻的心情实在愉快不起来。这个长发如映水紫霞的云中魔女,现在正是一脸晦气:

    “这臭小子,真可恶,也不知走什么鬼运,居然将那糊涂鬼王一举降服,还白得了一枚戒指——唉,这样也好。好色淫徒这次不死,正好以后让我好好折磨报仇!”

    “咦,刚才似乎说到……戒指?哎呀!刚才这戒指也真是好看,阴风飕飕,鬼气森森,戴在我指头上一定很漂亮……”

    刚想到这儿,这魔女忽然清醒,暗暗自责道:“嗟!这时候还想什么首饰!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得想个办法不让那条小龙继续得意!”

    一想到四渎龙女那样讨厌的得意笑容,自魔峰而来的小魔女顿时完全清醒,努力不去想那件美丽的首饰。默默朝下面看了一阵,她突然灵机一动,似乎得了某种启发。于是,便见她默运魔功,瞬间便有一圈肉眼几不可辨的淡淡紫光从云中闪落,倏然没入那位正在地上行走的清雅女孩儿身躯中。霎时,那个如梅雪一样清泠柔静的女子,立时若有所思,在堂主身后略停了停脚步,才又跟了上去。

    见得如此,这位云中魔女一脸得意:“嘻!!这么一来,这

    个好色少年一定会移情别恋!”掩嘴偷乐一阵,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唉,为了不让那条小龙儿总是抢先,真是难为我了……”倾诉完衷肠,这损人不利己的小魔女便催动云驾,径回魔宫而去。

    而所有这一切,地上这位无辜少年却毫不知情。当天边这最后一朵云彩飘走之时,醒言却在琢磨一个问题:自己手上这枚戒指,会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须知它是鬼王所化,会不会今后自己一言一行,都会被鬼王知道得一清二楚?如果真是这样,那倒真是个大麻烦。只不过,现在这样的难题已经难不倒他。只略一思索,醒言便计上心来,向正在前面蹦蹦跳跳的那位小妹妹问道:“琼肜,哥要考你道题。”

    听哥哥主动找她,小琼肜立时跑回他身边,一边行走,一边仰着脸儿急切问道:“哥哥要考什么问题呀?”瞅瞅身旁紧移脚步随行的天真小少女,张堂主眨眨眼,一本正经地问道:“琼肜,你说刚才那位大鬼叔叔,头上两只长角长得像什么?”“两只木棍!!”哥哥话音刚落,小丫头便毫不犹豫地响亮回答——嘻!原来这考题如此简单!“嗯……”听她答过后,她那位心怀鬼胎的堂主哥哥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然后便小心翼翼地盯着自己手上这枚戒指,仔细看它的反应。过了好一阵,和小琼肜有一搭没一搭聊上许多话,都没发现这鬼王戒有啥异状,于是张堂主到这时终于放下心来:唔,看来自己捡的这免费饰物,戴着也没啥不便。

    今日这一整天折腾,实在让人疲惫。等开始那得了二十两巨额谢仪的兴奋劲儿过后,醒言终于觉得有些疲倦,于是待赶到一座繁华大镇上,便挑了间像样的酒楼,好好犒劳了一下劳苦功高的四海堂众。

    在酒楼用膳之时,醒言听得那些食客跑堂正议论纷纷,说着今天上午发生的奇事:今天上午,东南天边上乌云浓重,黑得吓人。特别是,就在东南乌云成阵之时,西北天边竟有两星突然放光,星光闪烁,在那片刻竟像要和太阳争亮!席间闲谈聊到此处,便有人说那白日放光之星,正是北斗七曜中的两颗星辰。然后自然有其他自诩眼力更好的食客,争说先前这人看错。于是酒肆茶楼中惯常有的扯谈龙门阵,就此摆开。

    这样闲谈,若放在往日,醒言倒还会饶有兴趣;但今天上午那场鬼事,实在是惊心动魄,以致他此刻兴致恹恹,实在提不起兴趣去告诉他们自己的亲身经历。反而,倒是酒楼门口那张招聘店伙计的告示,让这位力能擒鬼伏魔的道门堂主久久驻足。在鬼门关前走过一回,突然之间他便觉着有些疲惫。也许,自己可能还是更适合当一名酒楼的跑堂……

    撇去胡思乱想,见天色不早,醒言便寻了一家门面较大的客栈住下。吃了上午那一通惊吓,向来节省的四海堂主也决定放开心怀,让堂中二女好好休息一下。

    在这家名为“悦来”的客栈中,醒言要了后院两间带庭园的上等客房。刚在客房中安顿下来,暮色便已经降临。

    沐浴过后,雪宜便聚拢三人换下的衣物,去寻水源濯浣。醒言则在小院中闲踱,与琼肜小妹妹携手看了会儿月色,给她又讲了讲那次山崖前她长大的故事,待她心满意足之后,便好生哄着这个黏人的小妹妹回她自个儿屋中睡下。

    送回琼肜,回到自己房中,略略行了一阵炼神化虚之法,将太清阳和之气运行几周天,顺道润泽了一下那枚“司幽”鬼戒,然后便一阵睡意袭来,也去脱衣上榻安睡。

    这时候,夏月正明,如银的月华透窗而过,将流水般的光辉洒在竹榻少年的身上。清柔的月光,就如同少女温柔的眼眸,能将少年的幽梦浸透。舒展地躺在清凉竹榻上,醒言似乎头一回感到如此轻松。慢慢地,眼前的月光如水波般荡漾,自己与屋顶之间的光影,逐渐模糊起来……咦?这是哪儿?周围怎么一片银白?刚下过雪吗?——怎么自己记得,现在好像还是夏天?难道是自己这几天太累,记错了?原来醒言发现,自己已忽然置身于一片冰雪晶莹的山野之中,举目四望,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唉,早知道今天下雪,应该不止穿一件衣服。”

    醒言心中这样浑浑噩噩地想着。仿佛不用低头,他就已看到自己身上穿着的那件单薄夏衣。又望了望四周,他心中忍不住想道:

    “哎,不错,下雪了,天气就没那么热了。”只是,虽然清凉了许多,但周围白雪皑皑,无边无涯,似乎景物又有些单调。正这么想着,鼻中就嗅到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香。转头一看,便发现不远处,正巧有一座梅林,枝头正绽放着无数淡黄的梅朵,花影玲珑,清香旖旎。而在这宛若月华碎剪的琼林前,又静静立着一位柔俏的女子,素裳珠襦,长裙曳地,袅袅立于梅风之中,拈花不语,淡如仙子。

    “她是……”待凝目望见那位梅花仙子的面容,少年不禁大窘,自责道:“呀!没想我香艳之梦,竟做到雪宜头上……”

    原来在映雪月华中看得分明,缤纷梅树前那位神光静穆的窈窕女子,正是他四海堂中自居婢女的寇雪宜!

    有了上回入梦的经验,神思清明的少年便准备硬生生从梦中醒来。只是,待看见那位与梅花一样清冷孤高的女子,他又停下来。此刻雪宜眼眸中,三分哀婉,七分期待,醒言一时竟不忍心就此离梦而去。于是,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抬脚向那片梅树林走去……

    自他举步之时,天宇中忽然降下千万朵晶莹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却又让人觉不出半点寒凉。

    “堂主……”见他走到近前,原本清冷如雪的香魄梅魂,此刻却眸光摇漾,玉靥微霞,就像那承露的香荷。微启朱唇,轻轻叫过这声“堂主”,赧然的女孩儿便目光下垂,素手轻拈裙裾,局促不安,不知该如何自处。

    看到这向来以奴婢自居的梅花香魂,到了自己梦中,仍是这般局

    促羞赧,醒言心中一阵不忍,不禁大起爱怜之情。

    只是,正想开口打破沉默,却见眼前的清丽女子,便似刚刚鼓足了勇气,正抬起螓首,勇敢地将自己的目光对上堂主清亮的双眸。见她这样,醒言便也将刚到嘴边的话儿咽下,满含温情地看向这位清苦已久的梅灵。虽然,往日里朝夕相处,但也只有在今日梦里,才能这样凝睇相看,脉脉不语。

    就这样相看无言许久,少年忽然展颜一笑,伸出手去,捉住眼前女子素洁如雪的柔荑,一振衣襟,直往天空飞去。只不过转瞬之间,那片飘香戴雪的黄梅花海便已到了二人脚下。东边天上,一轮硕大的圆月如银盘般悬挂,照着脚下这片无边无际的香雪梅林。清幽的月轮如此巨大,仿佛就在自己身旁,一伸手便可够着;而那下映无边花海的天穹,纤云不染,纯净如蓝。

    刚被堂主拉住手儿,雪宜还有些瑟缩;但携手同飞一阵,便也渐渐放开了心怀,素袂轻举,衣带飘摇,任他牵引。凌虚御空之际,如乘仙槎,渺千里于一瞬,瞰云海之微茫。如此阔大的天地,此刻仿佛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这时节,素雪纷飘,天地寂寥,无数朵梅花在快乐人儿身后一路飘摇,宛如雪月的辉芒、流星的彗尾。

    在梦中的天宇间遨游,是如此无拘无束;雪宜忍不住褪去荆钗,任自己如瀑的长发,随着天风自由飘舞。

    正自逍遥翱翔之时,她的堂主忽然将手一牵,按下云光,朝地上飘飞而去。正在不解之时,雪宜便看到在那万朵黄梅之中,忽有一树红梅,凌雪傲放,丽彩如霞。正自观看,倏忽间那少年又回到自己身边。此时他手中,已拈着一枝艳丽的红梅,细心地将它簪到自己云瀑般的秀发间。于是耳边又响起几句温柔的话儿;那丝丝的热气,直逗得人浑身酥软,就好像要融化一样……

    就在这样柔情漫溢的时候,面对眼前这含羞带怯的清柔女子,十八岁的少年早已不知身在何处。不小心又见到她眼中同样的期待,便再也忍不住,伸手将她轻轻地抱住——就在美人入怀之时,这身边的梅林雪地还有清月琼宇,霎时间全都消失,身畔一片空灵,就像陷入了天蓝色的海洋,其中又闪烁着点点粉红色的光芒。

    于是两人就这样轻轻地抱着,一起朝下面无尽的虚空中飞快地沉去;身如落叶飘零,只是没有尽头,也不想有尽头。沉坠之时,身畔又有流光点点,五彩纷华,如飞月流光斩的光轮,又似圣碧璇灵杖的花影,正在身旁不停飞过……

    就在这样美好畅快的时节,突然间这四处飞舞的五彩流光,倏然已汇聚凝结成唯一的颜色——一点鲜血一般的猩红,忽然间在少年眼前飞速扩大,不一会儿便将他身旁整个天地遮盖,极天无地,看不到任何景物,眼前只剩下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呀!”犹在飞坠的少年却猛然从榻上坐起,伸手抱去,却只是空无一物。“……”

    过得许久,少年才从睡梦中完全清醒。披衣起床,驻立窗前,见到明月皎洁,照在小院中如积水般空明。

    “哦,刚才又只是一梦。”见一切依旧,醒言便返回榻上,倒头重新睡下。只是,过得一阵,只觉得这竹簟如冰,无论怎么静心凝神都睡不着。于是重又起来,回到窗前赏月。默默伫立一阵,回想起方才梦中情景,便返身来到案前,点起半截蜡烛,润墨提笔,在客店预备的素白书绢上落笔挥毫:

    “梅蕊好,冰雪出烟尘。袅袅孤芳尘外色,盈盈一朵掌中春。只少似花人……”刚写到这一句,兴致勃勃的少年却突然停笔,看着这最后一句,目光呆滞,竟如中疯魔。

    “只少似花人,只少似花人……”少年口中反复咀嚼这一句,不知为何,突然就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苦闷悲愁,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正自悒悒不乐,过得片刻,一阵凉风吹过,醒言惕然而惊,仿佛突然得了某种神秘的启示,有一句诗文,不待自己思索,便突然冲上心头。仿佛被鬼神牵引,不由自主他便在雪白纸绢上将它写下。

    等回过神,醒言再看看这宛如孽龙一般游动的黑色字体,写的正是:

    “一点梅花魄,十万朱颜血。”

    看着这谶语一般的词句,素来洒脱的少年悚然而惊,没来由便悲从中来,愤懑填膺。等又过得一阵,被窗外凉风一吹,他才重新醒过神来。这时,他发现自己手中的狼毫竹笔,不知何时已被捏得粉碎。案上那方黑石砚台,也已不见;等低头寻时,发现它已在地上碎成两半。“嗯,也许清夜寒凉,容易心神不宁……雪宜?”

    正在自我解嘲,无意中朝门扉处看去,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隔壁那位听到响动的女子已经立在门前。

    见到这张清俏的面容,愣怔片刻,醒言才又恢复了往日的灵动,手忙脚乱地去遮案上的字句。而那位颀立门扉之处的清雅女子,却仿佛没有看到他的窘迫,只是在门畔柔柔地道歉:

    “堂主,对不起。雪宜刚才,只是想试试神人刚刚传授的‘入梦’仙法,却不料搅扰了堂主的清梦……”

    “原来……那真的是你!”听她这么一说,醒言大惊;不过,如果只是来道歉,那倒也好。只是,正当他想要说“没关系”时,却听到一阵低柔的声音悠悠传来:“刚才听堂主念诗,一点梅花魄,十万朱颜血……雪宜却要和:‘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醒言闻言惨然,正要答话,却见月光中那个清冷的素裳女孩儿,声音颤抖着说道:“雪宜,和堂主在一起,觉得很好。就算什么都得不到……”和着这幽幽窅窅的话儿,那支一直摇曳的红烛,也终于燃尽;烛泪流离之时,满屋只剩下清冷的月华……正是:

    寒蕊梢头春色阑。风满千山,雪满千山。杜鹃啼血五更残。花不禁寒,人不禁寒。离合悲欢事几般?离有悲欢,合有悲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