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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米黄色背景,中国书法和水墨茶盏画疏疏落落地布着。还是那面古韵盎然的电视墙,墙前的柜上仍静立着那口荷花缸钟,粉色菡萏玉立,翠绿荷叶展展,细长指针节奏永恒。花不曾败过,叶不曾枯过,指针不曾因我们的离开而停留过,就像时间,不曾为谁悲伤过。
再回来,已恍若隔世。回首来路,原来一个四季可以如此漫长。
幸好,还能回来。
低头,浩轩买给我的零食堆满了整张红木茶几,正中间的水晶花瓶里插着清晨朝露还不曾散去的百合。脑海中不由自主想到一个穿紫色衬衫的男人在五月的清光中为我铺一个花的仙境。那日之后我看他的手,被玫瑰扎了密密的伤痕。
“谢谢你,林隆。”我对静压绽放的百合轻语,如果花的世界可以有相传的信号,那么请把我的感谢和祝福送给那个想要温暖的男人。
浩轩说,林隆把房子和公司都还给他了。我没有接下来详细追问,男人间的事,他们有自己解决的方式。浩轩是一个有些大男人主义的人,他能接受这些,必也全然都是放下了自己的尊严在为我考虑。
公司复又接手,从我回来的第二天起浩轩就很忙很忙,可是已怀胎九月的我让他担心不已,只恨无法分身。他不在的时候,几乎半个小时就要打一通电话给我,详细询问我身体每一时的情况,然后像奶爸一样啰啰嗦嗦一大堆,临挂电话又放低了声音跟我说着情人间相思的呢喃。午饭他总是回来吃的,他不让我做饭,每天中午带了新鲜营养的食物回来,却总是匆匆照顾我吃完就走,最短的一次他只在家待了十分钟。晚间他都尽量亲手做饭给我。有时看他吃完晚饭又去加班,我说你不用太拼了,身体重要。他却一脸严肃地说:“我要有足够的实力保护你和孩子。”他的心里,好似还在隐隐担忧着林隆。
“嘶~”肚子里的宝宝闹意见了。
“你这个小家伙,想吃什么呀?你可比妈妈还馋。”我看了看桌上的零食们,还是蛋挞最和我心意。拿起,还是酥的。为了有好身体来支撑他的努力,浩轩每天清晨都会早起锻炼,然后给我买来新鲜的早点和清晨时分绽放的花朵。晨光中,他的心应该是幸福而安宁的。
“宝宝,你以后也要找一个像爸爸这样的男人,那么你的一生就值了。无论中间经过多少挫折痛苦,能有这样一个人让你爱着,能有这样一个人爱着你,你的人生就是鲜妍的,无悔的,充实的。”
我看着自己圆圆的肚子,想起刚回来那日,晚饭过后我们相拥在载着多少记忆的红木沙发上,浩轩一手握着我的手,一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肚子,询问我怀孕以来这些月的点点感受,初时是怎样妊娠反应,后来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哪里酸疼哪里不舒服,到现在宝宝是不是经常不老实,言谈中他对孕妇保健的知识知之甚多,我追问下他才说知道我怀孕后他找来了那些书看,在他还以为那是林隆的孩子时。他说他没法在身边照顾我,他便看那些书,想象着,他能够以怎样的方式陪伴我。
“浩轩……”那时我看着他欲言又止,想告诉他肚子里的其实是他的孩子,却又起了玩心。
他仿佛猜测我想说什么,双手扳着我的肩,认真地看进我的眼,说:“心儿,你放心,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你是我妻子,所以你肚里的就是我的孩子。”
“可是,根据规定我们只能生一个,你愿意这一辈子没有个自己的孩子吗?”
“这不就是我自己的孩子吗?我袁浩轩的孩子!”他眼里的真诚和快乐,那么真实。他低下头,弯了身子,吻在我圆圆的腹部。
“浩轩,其实,这是你的孩子。就是我们在你家乡看星星的那个夜晚,三色堇心送给我们的礼物。”
“真的?!”他猛地抬起头,僵住的表情和灼灼的眼里闪着兴奋的狂喜。他急急低头,盯着我的肚子,又猛地抬头看我笑得无法合嘴,复又低头像方才那样轻轻抚摸,然后又抬起头有些不可思议地问:“就那一夜,我们,就造出这个小东西?他都这么大了!”他又低头,两手抚着圆圆的隆起,喜不自胜。
看着他这样孩子似地兴奋,不,那是一种将为人父的欣喜,难以言语的期待,我心里盛满了星光的温暖:“浩轩,这是女儿。”
“女儿,女儿好,女儿好!”他甚至没有抬头,连连说好,头越来越低,将要贴上他不停抚摸我肚子的双手。
“妈说要生个大胖小子的。”
“都好,都好,我的心儿给我生的孩子。”说完,他已全然将脸轻轻贴在我的腹上,声音恢复了满足的安宁。
我的心儿给我生的孩子。是啊,我和浩轩的孩子,比海深的思念,比时间永恒的爱,生死之际满心都只想着对方的情,落难之时不离不弃的相伴扶持,即使分离一生也不会有丝毫稍减的爱。是真实,是坦诚,是全心全意,是坚贞不渝,是,生生世世的彼此唯一。孩子,你的身上倾注了这世间最美。
世间最美。“妈妈迫不及待看你生出来的样子了呢。”我从幸福的回忆中抽回思绪,抬头看看细长的指针,已是下午五点。浩轩,你快要回来了吧?从早晨跟你分开的那一刻,我就开始想你。
一阵清脆的鸟鸣。怎么会有人来?
慢慢起身,开门。高大的身形,鹅卵石般白皙细腻的肤,修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唇,那是,英伦般的精致。春水妩媚的桃花眼,却添了一层仿佛再也挥不去的忧伤,还有比忧伤更浓的思念。
“小乐乐……”他凝视,专注,轻轻开口。
“进来坐吧。”我微笑,像一个知交已久的朋友般。
他进门,我转身,一只手关切地扶住我的腰,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握住我的手,像以往我在他身旁的每一天。
“林隆……”
“对不起,我只是习惯了,怕你摔着。”
“对不起。”谁都,不欠谁一声道歉。
他固执地将我扶到沙发上坐好,不肯松手。
“你……”“你……”我们两个同时开口。
“你先说。”他送了环在我腰际的手,另一只手却仍握着我的手,不松,不紧,却不容挣开。
“你好吗?”我问,实现停放在与那时一样颜色的百合花瓣上。
“好。”他仿佛说出这个字,却轻得让我几乎以为是错觉。
“你,现在很幸福对吗?”他问。
“是的。”我清晰笃定。
“谢谢你!”我看向他的侧脸,给他我最真诚的谢意。可他的周围却笼着让我忽视不了的忧伤,让我自责除了谢谢,我还可以为他做什么呢。
“这个给你。”他伸开没有握着我的右手,一枚精致的墨绿色石印。
“你没有扔?”我诧异问他。那个跨年之夜,他冒着雪,从苏州飞回来,在烟火点亮的夜空下,我抱着他倾诉着对浩轩的思念。第二天他告诉我他扔了这枚印。
“给你。”他并不回答我的问题,只是默默,然后简单出声。
我伸出另一只手,拿起他手心的玉,他瞬间收手将我包裹在他的掌中,他的掌仍是那么大,有些凉凉的,却仍是握着珍珠一般将我的手握在掌心。
他终于抬了头,看我,他的眼,粉色的花瓣历了春夏之交三更雨下的零落:“乐乐,以后,我可以常来看看你吗?我不打扰你们的生活。”
“开个你满意的价,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我。”我想起他说,玩弄了别人后何其满不在乎而自得的语气。那样的他,到这样的他,中间是滑落的是一颗真实爱着的心。
“孩子出生后可以叫你干爸吗?”我轻灵而笑,我想以朋友的方式给你温暖,还有一个孩子,你曾无微不至照顾着她从一粒珍珠那么大长到现在,你会爱她,她会粘你,你们会给对方融融的暖暖。
“真的吗?你让我做她干爸?那我可以常来看你们?”他的忧伤中有了瞬间欢快的兴奋,在我面前,他总孩子般那样容易快乐。
“我女儿攀上林氏企业的继承人做干爸,多幸福啊!”
他却不答,低头的瞬间怅然淡笑。
“你晚饭怎么吃?”他沉默了一会儿,低着头仿佛极自然地问出一句。
“浩轩应该马上就回来了。你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那我走了。”他准备起身。
“一起吃个饭吧。”我手还在他手里,随他一起起身,挽留。
“不了,我不想看你们在一起。”他淡淡陈述,向门口走去,迈开一步又转过身抱住我,抱得紧紧,却小心翼翼不压住我的肚子。
“林隆,你一定会拥有你要的温暖。”
“你身子不方便,别送我了。”我并不接话,只是用一种想念的姿态紧紧拥着我,然后放手,后退,转身,一如那天他将我送到浩轩身边。
他的背影,如此落寞。
晚上吃完饭,我将那枚印握在手中,站在窗前看曾经熟悉的灯光,属于人间温暖的暗黄,连同这家里淡淡的木香。
然后,属于男人成熟温厚的气息从身后将我柔柔包裹。
“娘子,想什么呢?”浩轩轻吻我的脸颊,一如我们每个晨昏都这样相守静过般。
“浩轩,下午林隆来过。”
他搂着我的臂不可抑地抖动了一下。我想林隆给他心里留下了太深的阴影,那是他拼了命也无法抗拒的强大,眼睁睁看着他的妻子孩子被别人抢走,他或许,到现在都未曾放下心来。
“他来送这个。”我把那枚玉印举到浩轩眼前。
“我的印?”
“嗯,我一直随身带着。有一次想你的时候看,被他给扔了。但是其实他没扔,今天特地来给我送这个。浩轩,他既然成全了我们,就不会再做什么了。”
浩轩在我耳边轻叹了一声,颇有感触地说:“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爱你,或许,跟我一样深的爱。”他的声音有些,酸酸的。
“心儿,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在遇到我之前遇到他,你会不会爱上他?”
我在浩轩环着的臂间慢慢转过身,搂着他的脖子,看着他墨沉的眼,深潭的情,又醉在其中,我和自己跳动的心一起对浩轩说:“即使在遇见你之前遇见林隆,我也不会爱上他,或许我会被他感动而喜欢他想要跟他在一起,因为我知道那样我的下半生会幸福,但如果之后遇见你,我仍然会爱上你,因为爱不是感动,爱是心灵的契合。你才是与我相知的人,才是我要牵着手走一生,甚至想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