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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他的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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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睡得朦朦胧胧,被婉转啼鸣的门铃闹醒了。

    门口站了一个穿橘色制服的男人,肩上扛了一桶水,身旁还放着一个半人高的大箱子。

    “您好,请问这里是袁浩轩先生家吗?”他微笑有礼。

    “嗯,是的。”

    “您好,我是橘子湾矿泉水公司的。今天早上袁先生在我们这里订了饮水机和水票,我来给您安装。”

    “好的,请进。”厨房的水龙头不是装了净水装置可以直接接着喝吗?

    “您想安装在哪里?”他套了自己准备一次性透明鞋套,走进来扫了眼客厅。

    “装在……你说装在哪合适?”我也没主意,这可不是我家呀。

    “诶,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袁浩轩顺着没关上的门进来了,一边换鞋一边看着工人说。

    “袁先生,您好。请问饮水机准备放在哪里?”工人热情地询问。

    袁浩轩一边把手上的塑料袋放在饭桌上,一边指着饭桌和沙发间的空挡说:“放那吧,那刚好有电源。”

    趁袁浩轩进浴室干了点什么的空挡,工作人员很快就把水装在饮水机上,插好电源了。然后递给我一张名片说:“这是我们公司的联系方式,上面还有订水电话。如果您要订水或者维修就请联系我们。”

    说到这,袁浩轩也走过来了。

    工作人员看了看我们,很热情而熟练地说:“袁先生,袁太太,希望你们满意我们公司的矿泉水。祝你们生活幸福,身体健康。”

    我点了点头。袁浩轩把他送出门了。然后他转过头来,有些尴尬地对我笑笑。那笑容里似乎还有些……羞涩?

    “这个是你平时喝水的杯子吧?”他端起饭桌上草坪底色飘着三两朵黄蕊白花的马克杯,走到饮水机边。“哦,热水还没烧好呢。”他又把杯子放回去。

    我站在原地纳闷地看他。

    他从在塑料袋里翻着,头也不抬地说:“早上看你感冒了,我买了几种药。我觉得中药副作用小些,但是西药见效快些。一会水热了,你趁着热水喝。你想吃哪种?”他抬头问我。

    客厅没有开灯,窗外的盛夏的光从我背后照进来,渐走渐暗最后落进袁浩轩眼里,汇聚,反出了灼得我因感冒本就晕沉的脑袋更加恍惚的璀璨。

    “心儿?”他轻声地叫我,“怎么又发愣啊。”那是宠溺的笑容吗?

    景然,我会不会有,没有你的属于我的未来?也有儿时豆浆油条的无忧真实的幸福?在这物欲横流的我不熟悉的世界。

    夏日的夜晚,城市安静的一隅。小小的房间,只有空调吹风的声音。隔绝了外界捂得瞬间冒汗的热,隔绝了灯红酒绿狂欢酣乐的表象。

    手中这本《荆棘鸟》快要看完了。初中看的时候写了读后感,中心思想是围绕书中那句:“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只能用深痛巨创来换取。”现在再读,却对书有了截然不同的理解。我倒觉得他用人物命运的悲剧来揭示生之执着的错过。如果一生只为寻着一根最粗壮的刺去做唯一一次壮丽的歌唱,人生除了心心念念执着飞向目标和死前的一鸣,什么都没有。他为着权力,她为着一个爱不得的人,硬把一生执着成了悲剧,错过了沿途艳阳夏花灿烂。只是大多数的人,年轻的时候看不清,他们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他们便汲汲追求。

    我是不是,也在荆棘鸟一样地飞向一个我以为的悲壮的终结?

    我错过了沿途可以的幸福吗?

    我的爱那样浓烈而执着,倾心倾力,毫无保留。我绝望也不甘,为何只有我一个人守着体无完肤的痛苦。景然,你等着那一天。

    那一天以后呢?眼前的这个男人会是一棵收容我任我安然栖息的大树吗?他认识我的时候,我就是个靠肉体营生的卑贱女人。

    我从书中缓缓抬了头去看他。

    时间的无涯荒野中,这一刻,隔了浮世喧嚣,他也正静静地看着我,仿佛很久了。空气中晕着淡淡的这个家的味道。他的眼神却让我觉得他正透过我看着什么,浓浓的思绪。

    然后他笑了,像中午叫我名字时那样宠溺地笑:“我最近要去杭州见一个客户。”

    “哦”我微笑。我现在对他不仅仅是公式化淡漠地笑了。在这些日子来聊天和偶尔对诗的交谈中我对他有了一种心灵上的契合的亲切。茫茫人海,我们心里都有那么一个地方,里面的所知所喜所感好像生在同一片青山涧水下的悠悠绿谷中的,隔了荒草杂杂,各自生长。风雨变迁,物换星移,终于有一天我们玲珑蔓延的枝蔓触到了彼此,意外心喜,原来这谷中还有一个你。如果在景然之前遇到你,我会不会爱上你?如今遇到一个残破低贱的我,你会不会与我做知己?

    “你去多久?什么时候走?”我竟有些不舍他走了。开始觉得一个人在这里太过寂寂。

    “不知道啊。”他站起来走向客厅,然后端了我的杯子过来,站在我身侧,把杯子塞到我手上,张开另一只手,里面躺着一粒泰诺。他微弯下腰,看着我仰起的脸,轻柔地笑着,他的声音跟袅起的水汽一样湿润:“该吃药了,我兑了些凉水,现在温度稍微有点烫,正好趁热喝药出出汗。”他顿了一下,空着的那只手伸过来,脸上的笑容愈加温柔:“等你好了就去。一起去,嗯?”那只手轻轻摩挲了一下我脑后的发。

    我拿起他手里的药,放进嘴里,喝了一小口水把药咽下去,然后埋着头一口一口啜着水。“好。”水汽热热的,熏得我的脸有些烫。

    “好了,别看了”他在我看的那页书上折了个角,然后合起来,拿走我手中空了的水杯,身子往一侧让了让说:“今天感冒别洗澡了,你去洗个脸赶快上床吧,趁药劲多发发汗好得快。嗯?”他每次说这声询问似的“嗯”的时候,声音都放得格外温柔,从胸腔发出的低沉的声音充满男人的魅力,能把听的人融化了。

    我听话地去洗漱了。换上睡衣刚盖好被子,听见他的敲门声。

    我边坐起来边说“进来”,嗓子哑哑的。“恩,恩”清了清嗓子,又说了一声“进来”。

    他推开门进来了,低着头慢慢走过来,手里端着我的水杯,白烟徐徐。他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皱着眉头拿起空调遥控器,一边对着空调按键,一边跟我说:“你怎么感冒还把空调调这么低。”

    “我盖着被子发汗热。“我像做错事的小孩子。

    他放下遥控器,一手按着我的肩膀,一手拉起被子:“快躺进去,别凉着。 “说着就把我往被窝里摁,“感冒半夜会很难受,你醒了就喝点水。”

    “好”我躺下仰着脑袋看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感冒好像是个很严重的病。

    他就那么跟我对视了一会儿,淡淡地笑着,却是满足的神态。

    “睡吧。”他低低地跟我道晚安。

    “嗯。”我微笑着闭上眼睛。

    然后听见他转身向外走去的声音。门被轻轻关上了。

    “晚上有什么事你叫我,我房间门开着。”我睁开眼睛侧过头看着他的脑袋从开了五分之一的门里伸进来。

    “好。晚安。“我保持着能看见他的角度笑着闭上眼睛。

    “你要是半夜难受一定要叫我啊。”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心难得的觉得乌云暂离的欢快。“知道啦!我睡啦!”不睁眼,看见天空蔚蓝。

    这是一种幸福啊。我多么渴望的幸福。我还在上小学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以后的那些年里极少见到父亲,只是每年一起吃一两次饭而已。母亲待我很好,给了我所有的爱,也让我能够生长在一所大学的校园里,眼见耳闻都是莘莘学子,纯白世界。但父爱的缺失还是让我对于温暖过于眷恋。儿时的我会无数次在心中想象有父亲的家会是什么样,想象我生病的时候伤心的时候,父亲会用他坚实的怀抱安慰我。于是当我第一次被护在景然怀里的时候,我就觉得我离不开他了。男人安心的怀抱温暖的呵护,我那么那么想要的幸福啊。

    我又陷入了和景然在一起的回忆。门轻轻开了。我睁开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他拿了一卷纸巾走进来:“你怎么还没睡?”他把纸巾放到床头柜离我最近的地方。

    “我睡了呀。”

    “你睡了不关灯?”他笑,露出几颗整齐的牙齿。

    “哦,我忘了。”

    “呵呵,你睡吧,我来关。”说着他抬手旋灭床头柜上天鹅弯颈磨砂球罩的床头灯。他这里家具不多,每一样却都极合我的口味。

    “晚安。”他走到门口轻轻说。

    门轻合,挡去客厅一室明光,只余底缝处一线亮,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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