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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夜半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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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以后我听说,沙秀在被警车载离小镇派出所的路上,精神彻底崩溃。

    其实,这正是我一直在担忧的问题。

    我想起当初与沙秀一道走近殷家大宅时,是她率先打开了锁住殷宅的那把旧铜锁。那么,是否这就是她最终难逃一劫的原因所在?

    “疯人坡”的传说,仿佛已成一条咒语,或者,一条无形的绳索,在我们每个人的颈上越勒越紧了。

    据说沙秀离开派出所的那个中午,山里忽然狂风大作,警车在路上被几块从高山滚下的巨石拦住,没法再按原路出山。

    重新选择道路时,却左冲右突,直到黄昏时分,还是在山里绕来绕去,原先熟悉的山路,莫名其妙的在眼前变得陌生起来。

    司机也慌了,一直打电话求助,可是前来救援的车辆始终没法找到他们,他们也始终没法走出去。

    他们选择的山路并不险峻,可莫名的总是在同一个地方打转,每次以为有出路了,结果又回到了起点。

    车子外面是狂风暴雨,灰蒙蒙一片。他们只能看到车窗外很近距离内的一些大树和山石,此外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灰沉。

    天黑时分,他们在山里遇到一个找药的老人。

    他们将他载上车,原意是想请他带路出山的,结果老人上车没多大会,就开始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着什么,半天才有人听明白,原来他是在骂自己竟然碰上了鬼打墙。

    起先大概碍于警察们的身份,他还只是自顾自说着,声音极低,后来大概也是又急又气,竟然开始大声咒骂起来,一面骂还一面往窗外吐口水,大概这也是种辟邪的方式,可将车窗外的邪祟给驱逐开去。

    可是老人吐了半公斤口水,那辆车子还是在老路上打转,根本走不出去。有人拿出手机准备再次拨打求救电话,却发现手机信号彻底没了。

    有名协警征得带队的副所同意之后,小心翼翼的去试探老人。他问:“你说的鬼打墙,到底怎么回事?”

    老头脾气很冲,用很不熟练的普通话骂道:“鬼知道怎么回事?!”想一想,又补充道,“嗯,就是鬼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协警无奈,装作没事的跟他闲聊,“小时候,我也听过鬼打墙的事,不过大多是在坟地多的地方才会出现。这山里……”

    “嘿,”老人打断协警的话,“你道这山里没野坟?”

    协警支支吾吾:“我……还确实没见几宗。”

    老人一脸不屑,“所以你就不懂了。野坟要真看得见,那还叫‘野坟’?”

    协警奇道:“这话怎么讲?”

    老人叹了口气,“坟地老了,自然就渐渐退化为山林。你白天看到山里的那些大包、小包,没准就是宗以前的野坟。”

    老人这话一出,满车子的人都感觉冷了。

    协警张了张嘴,也不知道再问什么。老人却自顾自说道:“大山里最怕这种天气,大雾封山,电闪雷鸣,这种时候最是容易碰上鬼打墙。”

    “那你们通常怎么破这鬼打墙?”协警又问。

    老人一脸苦笑,“要能破,我就不在这唠唠叨叨了。不过呢,我听说最好的办法啊,那就是待在原地不动,等天放晴放亮了再出山,那也就没事了。”

    这时,几名干警在车子后面嘀咕,有人说:“明显就是地磁紊乱一类的问题。”又有人说,“地磁紊乱跟天气有何关系?”

    先前那人道:“雷电影响吧。”

    老人却依然在车子前面高谈阔论,越说越玄,“平日里都是生人的天下,这天气一变,地府门大开,原先的土地就成了下面的城池,他们有自己的城墙,我们当然转不出去。”

    警察们想:“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带队的副所忍不住了,打趣老人道:“你说这是鬼打墙,问题我们连半个鬼都见不着啊。”

    老人语重心长,“见着的人,都回不来啦!”

    大约凌晨四五点钟左右,车窗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呜咽声,像是狗哭。老人说:“这大山里怎会有狗?可别是遇上狼了。”

    大家都听说过这山里野狼,甚至有狼人的事,心里都未免有点发慌。不过后来再听听,又觉得不像狼,倒像是有人在哭,哭声凄厉。老人说:“我下去看看。”开门下车。

    先前那名协警追了去,可老人健步如飞,在大雾里一会不见了踪影。协警不过再往前走,心里正着急,忽然听到有人一阵大喊大叫,似乎是见到了极恐怖,极诡异的物事,那声音都嘶哑了。

    不过听得出,那正是老人发出的声音。副所带着几名警察冲下车,找到协警,跟他一块往声音发出的方向找去。

    十几分钟之后,当他们终于找到老人时,那老人已经口吐白沫,瘫倒在地上。可他的周围只有一堆乱草,其余别说是人或者狗或者狼,就是一个大点的虫子,也没见到一只。

    老人见到他们时,依然大睁着一双眼睛,脸上是极惊恐的表情,但嘴里结结巴巴的,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几个人七手八脚把老人抬回车上。可刚走了几步,就听到一阵女人的狂笑声,从车子方向传来。

    那是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伴着哭声和喊叫,在大雾迷蒙的山林间回荡,显得特别诡异。

    当时几个人听到,都感觉心里一阵抽紧的难受,仿佛心底深处的那些隐秘的痛苦,都被这一阵分不清是哭还是笑的狂啸,给彻底牵引了出来,仿佛人生除了绝望,再无其它任何情感。

    那一刻,他们都感觉身上有些软,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去了一般,有点迈不开脚步。

    终于走到车子面前时,他们看到留下来看守沙秀的干警躺在车子外面,已经昏迷。

    车门则大开着,沙秀坐在干警身旁,蓬头垢面,脸上沾满泥水,手里挥舞着什么东西,又哭又笑。

    显然,刚才那阵狂啸之声,正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

    几个人放下老人,冲上前去,躺在地上的干警被搀扶起来,而沙秀手中的东西被夺下。

    这时他们才知道,原来沙秀握在手中的是一只手机。这手机交由这名昏迷的干警保管,里面保存有沙秀与李站长的那堆不雅照片。

    天亮时,干警苏醒了。

    讲到前一夜的经历,他说当时几个人听到老人大叫,跟着追了出去以后,他就守着沙秀,坐在车子里。

    这时,他闻到一阵很古怪的香味。这香味很浓郁,熏得他有些头晕恶心。他转头看了沙秀一眼,见她靠在车椅背上,不知道是醒是睡。

    他猜想那阵香味可能是沙秀身上的香水,他想问怎么这个时候,她身上还带着香水,可话没出口,就差点被熏得呕吐起来。

    没办法,他只好打开车门先走下去透透气。可人刚出了车门,就感觉头晕目眩,不觉间就昏倒在地上。

    除此之外,他就再无记忆了。事后他怀疑,沙秀肯定是用那香味将他迷晕,然后从他身上盗取的手机。她当时或许仅仅只是想打个电话,不料却发现了其中的照片。

    其实,沙秀由于长久使用那种熏香皂,身上确实有种挥之不去的香味,虽然那香味远不至于将人迷晕,但当时为了安全起见,干警曾将车窗、车门完全关闭,在此状态之下,那香味确实会显得特别浓郁,因而在封闭的空间里使人头晕目眩,这不足为奇。

    何况,当时干警身上又确实没有发现任何外伤,因此他的突然昏迷,也暂时找不到其它的解释。

    不过,不管干警因何昏迷,沙秀趁他昏迷之际,盗取了他身上的手机,则基本上是解释得通的。

    当然,她或许仅仅因为看到干警昏迷,原本只是走出车门来搀扶,同时去找干警的手机,准备拨打给他的同事呼救,没想却发现了其中标示着自己名字的照片集,然后在看到照片之后,深受刺激而发狂。

    可是,事情是否真的只是这么简单?

    至于那被救活的老人则完全陷于痴呆的状态,根本讲不清楚半夜里到底在山里见到了什么,以致自己被吓成了那样。

    沙秀完全疯了。

    她一会哭,一会笑,不断的拉扯自己的衣服,似乎是要把自己给紧紧包裹起来,不让人看到。

    有人猜测,她当时和李站长在一起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李站长暗中偷拍下了这组照片,因此一见之下,深受刺激,才会发狂至此。

    如果是这样,那么当时和李站长幽会时的沙秀,极有可能就是处于昏迷的状态之下。李站长给她下了药,她才如此任人摆布。

    只不过,这都是大家时候的猜测而已,沙秀疯了,无法再从她口中得到任何口供。

    这件事,只怕从此要成为一个迷案了。

    那天天亮以后,山里大雾渐渐散了。车子总算找到出路,走出了那座大山。

    我一直想请假出山去看看沙秀,却听说她的家人去看了她之后,她反而发狂得更加厉害,甚至作出了自残的举动。

    终于,我只好放弃了这念头,暂时不敢去看望她。

    可是山里那条“疯人坡”,却越来越紧的锁在了我心上。我不敢去触碰,但是,如芒在心。

    犹豫再三之后,我终于还是在一个周末的早晨,拨通了韩可的电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