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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到刘氏的院子,就见到刚刚出来的徐妆洗,他立即走上前去,上去就狠狠地往她脸上来了一巴掌。她避让不及,一下就被徐大人打得摔在地上,当即,嘴边就流出了血,半边脸就肿了起来。
很快,徐大人就被她身边的侍卫团团围住,其中更有两人,将他押赴到徐妆洗面前。有两个侍女,扶起徐妆洗。这一巴掌,下手极重,她精致的脸,一下就肿得有个小馒头高。她站起来,却说不出话,舌头都在发颤。
“妖女!你说!你和你母亲说了什么?!”徐大人双手被缚在身后,脚却是自由的,他气得脸都涨红了,脚在地上蹬着,好像要冲过来一样。
“我什么也没说。”她说这话的时候,舌头都几乎动弹不得,却故意冷哼,“不过是在她床前站了一会儿,哼,原来她恨我这么深。”她的脸虽然肿起来,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却一点没变,那居高临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笑。
“你把千年灵芝给我!”徐大人本来还在犹豫,他不愿受制于这妖女,而那时,刘氏的身体也在渐渐恢复,所以一开始,并不答应。如今,刘氏急火攻心,他一刻再耽误不得。刘氏嫁给他的时候,抛弃了一切光环来到他身边,他又怎么忍心,让刘氏无药可医而撒手人寰?
他宁可自己死。
她捂着红肿的脸,冷笑道:“你以为千年灵芝是说给就给的?你还需答应我三个条件。这三个条件就是——”
“其一,你必须承认我是王命之女身份。对内如此,对外,如此。”
她说罢,环视四周,目光扫过周围的一个个人。徐府的家丁也好,她的侍卫也好,她的侍女也好,她眼神所到之处,无人敢与她的眼神相撞,纷纷低下头去。
“其二,你不得再阻挠我在太子府的生活,从今往后,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我们再无瓜葛。”
“其三……”她一顿,在徐大人的耳边说道:“今天你我约定之事不可向任何人提起,尤其是——徐玉人。”
徐大人年纪大了,挣扎了好一会儿,早就没力了,无力地跪坐在地上。他讷讷地说:“好,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她说完,看见徐大人这一幅沧桑年迈的样子,本来在心中演过千万遍的她狠狠出恶气的那些台词,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她自己都不记得,到底幻想过多少遍,那样的情景。
她那时初到千红楼的时候,那些诱人惑人的法子学不好,她被一鞭子一鞭子摔在背上的时候,她就想着,等她将来一定要一鞭子一鞭子地还给徐大人。
昨日被鞭笞,第二日就用最好的药敷上,几天之后,她的背又变得雪白,一点疤痕都没有;再过几日,又被摔上几鞭子,就好像是第一次被鞭笞一样。
她做不好事时,被罚吃馊饭,她那时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想,将来也给大人灌上几口。顿时,那股馊气都好像消失了不少。
她被训练睡姿的时候,总是在睡着了,就控制不好自己,一开始被绑着睡,后来过了一段时间就解去了绳子,若是第二天醒来,她睡姿变了,就要被褫衣庭杖。她闭着眼睛,尽力用双手遮挡着自己的身体的时候,她脑子里,全是徐大人被游街示众,别人用白菜鸡蛋砸过来的样子。
在千红楼的日子,她除了没失去自己,其他的,都抛下了。
但是,她那时,从没有想到,到了这样的情景下,她有了选择的权利,但她却放弃了。只是觉得心死。
她起身,裙摆一扫,昂着头,就好像她容颜依旧,脸上没有这馒头大小的肿胀一般,头也不回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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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夜,郑旭终于忙完了手上的公文。他从桌案上起身,一看,天已经全黑了。夜空中有星子点点。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叫来了小胡子,“小胡子,徐承修回来了吗?”
胡公公道:“回太子殿下,回来了,差不多晚饭时分就到了。不过,回来了之后,就直接进了屋子,似乎到现在还没有用膳。”
“是吗?”郑旭沉吟了一会儿,又问道:“徐承修在路上可见了些什么人?”
胡公公思索了一下,回到道:“据奴才所知,并没有。”
郑旭心下觉得有些疑惑,于是又问道:“那她在家中呢?可见了什么人?”
胡公公说:“徐承修进门的时候就吩咐奴才在外面候着,只带了亲近的几人进去,至于进去后的情况,奴才实在不知啊。求殿下降罪。”说罢,就一骨碌跪下。
郑旭一叹,抬手让他起来,“这也怪不得你。但是,像徐承修这般狡诈的女人绝不会平白无故要回家省亲,此去回来又闭门不出,她必是有什么事。你速速备轿,本宫要去杀她个措手不及。”
胡公公喏了,谢了恩,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飞快地去安排了。
等太子到了徐妆洗住的屋子,只见平时灯火通明,今夜里却是早早灭了大部分的蜡烛,只有几根蜡烛,昏暗地照着。
他眸子一冷,当真不寻常。他下了轿,径直地走进了徐妆洗的小院。他快步走着,却不妨角落处跳出个人来。
“殿下怎么来了?也不通知我们下人一声,提前准备。”悄儿行色匆匆,像是刚知道了太子驾到的消息。
太子嘴角一扯,明显皮笑肉不笑,“本宫思念徐承修得紧。”他说罢,往旁边一闪,又向前快步走了几步。
谁知,悄儿又马上追了上来,挡住太子的去路,“太子殿下请留步,我们家娘娘今日身体不适,恐怕……”
悄儿未说完,就被郑旭一把推开,他横眉冷对,“本宫的路,是你能挡的吗?让开。”他的眸子带着天生的贵气,有着他人不容拒绝的意味。
他推开悄儿,越发坚定心中所想,这个女人一定是在瞒着他什么事。他脚下的步子越发快了,如同脚底生风,猛地一下推开门扉,门扉碰撞在一起,被反弹起来。
屋内灯光黑暗,不知这个女人在秘密谋划着什么。
但是更让他心烦意乱的不是这个,而是从心底突然升起的紧张感。他在紧张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是紧张她有没有和外面人勾结着,来谋害自己;或许紧张着她是不是此时正在密谋着什么;或许……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
他喊道:“徐妆洗,你给本宫出来!”
但是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他眯了眼睛,径直地往她的卧榻方向走去。只见她的床榻上锦被摊放着,似是有人躺着。难道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走过去,一把掀开被子——
蜷在那里确实是她。
不是别的人,至少是她。他竟然舒了一口气!
但是冷静下来,转念一想,他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一个细作,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呢?刚才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到底是从哪来的?
他走过去,拉过她的臂膀,迁怒于她,“喂!本宫叫你,你为何不理?!”
谁知,转过来的那人是这幅情景——
她眼睛哭得肿起来,脸也是肿的。她平时瘦削的脸,因为肿着,若是不看红着的地方,显得有点圆圆的,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可爱,再加上哭得红肿的眼睛,像是一只小兔子。
她看了他一眼,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委屈。他呆愣着,放开了对她的钳制。他的手一松,她又转身过去,蜷缩起来。
屋子里很黑,只有孤零零的一根蜡烛照着。屋外的月光照进来,印在她身上,看到她微微颤抖着,那么无助,那么寒冷。她无声地哭着,就算连他站的那么近都听不到他的声音。
那天的旋舞也是如此。
那天他听说旋舞被褫衣廷杖,一下朝赶到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他走到旋舞的床前,轻轻拍了拍旋舞的肩,但是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好到底要说什么来安慰她。
旋舞脸皮薄,平时就是有一点点小错处被人嚼了舌根子,也是要回来哭一场的。
“旋舞,忍一时风平浪静,等着将来……”
他还记得这是他和旋舞说的最后一句话。但是,那时候,他并不知道那是他和旋舞说的最后一句话,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会对旋舞说说不完的情话——
但是一切都晚了,那时旋舞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将来?殿下,将来太远了,我不想等了。殿下请回吧。”
只怪他那时血气方刚,又被公事所烦心,他以为旋舞就是和往常一样和他闹脾气。他那时也在气头上,就想着先放旋舞一放,回头给她买个小玩意儿,就像之前一样,就是给她买个小狐狸的面具,都会高兴半天。
所以,他当时转身走的时候,还在想着,不如给旋舞裁身衣裳,反正旋舞喜欢红色,就给她裁衣套桃红色的,再带她出去玩玩。
所以,他出门就吩咐了小胡子,去找这京城里最好的裁缝。
但是他没有想到,裁缝是找到了,衣服也裁好了,确实也很合身。
只不过,那一身桃红色,换成了死一般的白色。
换上新衣服的旋舞,再也不会欢欣雀跃了,也不会在他面前跳来跳去,问他好不好看了。
他也不用应付着说:“好看好看,比世上所有女人都好看。”
因为,他再说什么,旋舞都听不到了。
她就躺在那里,冷冰冰的,头上有个血窟窿,像她平时对着镜子里贴的花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