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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纱店的橱窗里展示着圣洁精致的婚纱,玻璃柜里摆放着琳琅满目的昂贵首饰。
陆令珊换完装出来,要婚纱店的店员帮她提着后摆,照着镜子,吸了吸小腹,偏过头问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陆重淮,“好看吗?”
陆重淮从手里的杂志上移开眼,兴致缺缺抬眼瞟了一下,意兴阑珊地敷衍道:“不好看。”
陆令珊瞪眼,跟他磨了半天脾气也上来了,“半小时我都换五套了,每件你都说不好看,你就不能中肯地评价一下?”
“想听人说好看找我姐夫啊?指望我说什么好听的话?”陆重淮不光评价的不走心,对婚纱杂志也没兴趣,翻了两页就起了身,走到她面前捏着她胸前的吊坠勉强说了句,“还凑合。”
他像还没醒酒,句句透着玩世不恭的痞气,陆令珊屏退左右,自己拎着裙子跟他说:“你以为我为什么找你陪?真以为你姐夫没时间,我这是变着法给你提醒呢,你迟早有这么一天。”
陆重淮手上一松,眼神也跟着一动,把手插回兜里,冷笑了一声。
陆令珊哪经得起他这么激,登时怒了,眉头一横,把裙摆甩到身后的椅背上,郑重其事地跟他言明利害,“下星期公司的事就交给你了,你这样怎么让爸妈放心?我现在郑重提醒你,不管对象是谁,你都得放下玩票的心,找个适合当陆家主母的人,如果不行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联姻。”
“联姻”两个字打在心头,他神色不明,有些警告的意思,“姐,我喜欢她。”
这四个字足以表明他的态度。
昨晚他分明盘算着一定要把她抓回来,断其手足,扒其衣服,要她整夜整夜臣服在他脚下泣不成声。可想着她孤苦伶仃,在这个城市只有唯一一间租来的安身之所,夜里出门不知道安不安全,心里像千百只爪子挠。
转眼回想起她纤瘦决然的背影,心疼又气愤,一怒之下摔门去了酒吧。
那女人攀上来的时候他除了觉得恶心没其他想法,回家以后不知道梦见了什么,醒来的时候竟然啃着枕头,小兄弟也傲然挺立着,压都压不下去,他一连“呸”了好几声才去漱口,看到她用过的洗面奶,胸口又被捅了好几刀。
自从卢伊人回国后,他成天都处在白天一闷棍晚上一重锤的状态,可偏生放不下。
他缺女人吗?
不缺。
多少老滑头在想方设法把自家的女儿、侄女、外甥女,甚至孙女儿介绍给他,拍下照片钉成册都有新华字典那么厚了。
上学的时候他就没少撩妹,什么都没干呢,大清早课桌上堆的都是饮料零食。标了名字的他都道谢退回去了,后来姑娘们全成了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
早期还有女生中规中矩的写情书,后来随着时代发展社会进步,情书全变成了便利贴和小纸条。有的折成千纸鹤,有的叠成纸船,有点折得四方整齐。还有的叠成衣服,他拆都拆不开。
只有卢伊人简单粗暴地揉成一团丢给他,上头写着啥?
今天你做饭。
今天你洗碗。
下水道堵了,联系人来修。
灯泡烧了,路上记得买。
时至今日到了该决定终生大事的年纪,他大可以随便领回家一个女人,要睡给睡,要伺候父母给伺候父母,最好他指东绝不敢往西的那种,可那种女人他瞧不上眼,更讨厌过度热情的女人。
换言之,他想要的不是女人,而是十年一日熟悉的生活。
陆令珊见他被迷得心智全无,又得不到两全之法,不由拧着眉批评,“你们两个这种模式处了多久了?当初是因为年轻,现在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你不需要为家族考虑吗?你要是十六七也就罢了,是二十六七,有问题不会解决吗?”
陆重淮抬头看着天花板,不乐意听她说教,不耐烦地说:“你别管了,我有分寸。”
“有分寸?在酒坛子里泡了一夜叫有分寸?你这是裤裆底下插令箭。”陆令珊对他这阵子的行径很是不满,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他要号码,“联系方式给我,我要找她谈。”
陆重淮陡然看向她,“你找她干什么?”
陆令珊被他一脸防备的样子气笑了,“你要真怕我把她吓跑了就别见面掐,不然在你变成昏君之前我一定斩妖除魔为民除害,省得你惦记。”
陆重淮冷哼一声,熟练地报出一串号码。
半晌想起什么似的,别扭撂下一句,“别说你今天见过我。”
***
经营状况不容乐观,没活干后员工都开始消极怠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卢伊人自己都心不在焉,自然也不会明着管,到后来她也随便往外跑了。
商业街上的咖啡馆环境极好,本来是供逛累的行人歇脚的,工作日却极少有人推门进来。
安静便捷,是个谈事的好地方。
两个女人面对面坐着,卢伊人双手捧着咖啡杯,不断打量着对面雍容高贵的天之骄女。
以前她们见过很多次,这个女人坐在高档的豪车里,保镖恭敬地拉开车门,招招手就能把陆重淮叫回家。那是他的家人,比她和他相处的时间还要长。
后来她家道中落,这个女人依旧身着锦衣华服出现在她面前,打扮得精致不落俗套,有素的教养衬得一举手一投足都顾盼生辉。
陆令珊见她不说话,停了搅拌咖啡的动作,微微一笑,“很早就想把你叫出来了,但是前段时间在忙一些事情,抽不出空,今天我们应该能聊一下午。”
卢伊人下意识看墙上的挂钟,随后礼貌地说:“令珊姐,要说什么你就说吧,我听着呢。”
陆令珊优雅地把咖啡杯挪到手帕上,开门见山地说:“其实你应该猜得到,为了重淮我一定会找你谈一次心。我见证过你们的感情,私心不想拆散你们,可你们现在这样,不行。”
卢伊人在听到“不行”两个字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诚心听着下面的话。
陆令珊和气地一笑,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当然我也不能阻止你们往来,毕竟他真的很喜欢你。如果接下来的话不能让你完全认同,就当是我姑妄言之,只是一点建议而已。”
卢伊人手心里全是汗,攥着裙子的手慢慢松开,“您说。”
陆令珊把双手搁在了桌上,眉眼也生动了许多,“我知道三年前你父亲去世给你带来了很大影响,但成王败寇的道理你应该懂,不是我们对不起你。要知道凭你当年的本事,并不能挽回什么。你觉得是重淮夺走了你父亲的遗产,是因为你没有信任过他。”
听了这些话,卢伊人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陆令珊不再和她玩七上八下,使出了苦肉计,“伊人,我二十三岁订婚,今年快三十岁才结婚,像我们这样的家族,是以实力决定变数的,你和重淮之所以能够交往,很大的原因是我做出了牺牲,如果你辜负了,我会很失望。”
这种说法让卢伊人心里非常不是滋味,甚至有点尴尬难堪。
在她看来,他们一家人都是这样,虽然看起来是来劝他们和解的,但字里行间全是替陆重淮不值。
她没有娘家人,没有依靠,可不舒服就是不舒服,有些倔强地看着陆令珊,声音不高也不低,“令珊姐,很感谢你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开导我。可是你不理解我亲眼看见我爸摔得粉身碎骨时的恐惧,也不明白我梦见他盖着白布满身是血的心情,用节哀顺变简单概括。假如陆重淮他真的信任我,为什么要耍手段吞掉我的股份当威胁我的底牌?他明知道公司对我有多重要,不是很过分吗?”
陆令珊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说,被噎得哑口无言。
卢伊人抿着唇从包里翻出五百块钱放在桌上,脸上没什么表情,“烦请你转告他,当初分手是他同意的,我不会和其他人谈感情,也拜托他不要没有任何名分就跑来指责我,他耍的那些阴招本来就没品,不想我看不起他就别那么幼稚。”
她劈头盖脸地说完拎起包就告辞了,陆令珊没完成陆重淮交待的任务,拨了个电话给他,一接通就笑着说:“她这气性可比当年大多了。”
***
也许是怕被看低,她今天特意没开那一二十万的车来,之前的车坏掉后她还是送去返修了。
在最困难的时候咬牙花了不必花的钱,只因为那辆车是陆重淮送的。
一路过来,挤完公交又走了远路,脚上打了几个水泡,疼得不得了,可她一点也顾不上。
她不是第一次领教陆重淮的厚颜无耻,但这还是他第一次把家人搬出来折辱她,这样一来,就算今后她有意复合,今后在他姐姐面前也免不了低着头。
陆令珊以前一手遮天的时候,从不正眼瞧她,都是微微笑着不生不疏地说你好再见,现在摆出长姐的样子来见她,几乎每句话都在给她施压。
虽然接受家人检阅很正常,对方说的话也不失妥当,可那种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的责备语气让她心里凉了半截。这一刻她忽然悲凉地觉得,他们不可能有未来了。
手机突然震起来,她盯着屏幕上的名字看了一会,挂掉,又响起,再挂,再响,对方像和她较劲似的,锲而不舍地轰炸。
几分钟后她终于犟不过他,接了起来,只听陆重淮的声音从那头传来,轻易赐予了她一字千金的权利,像执掌着生杀大权、薄幸寡恩的君王。
“求我我就把股份还你。”
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