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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临风风尘仆仆赶回京城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家四口和乐融融的景象,一时之间居然呆站着无法动弹。在他梦里出现无数次的场景,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眼前,可惜却没有他的位置。
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近,周围流露出一种亲密的氛围,他这个外人丝毫无法融入,柳临风心中苦笑,果然奢望只是奢望啊,永远不可能实现。
“柳叔,你回来啦?嘻嘻,我有爹爹了,是亲爹爹哦!”
云清窝在皇甫肆怀里,对着面色苍白的男人笑的一脸阳光灿烂,迫不及待想要找人分享她的喜悦。只是,小小年纪的她当然没有发现,这对柳临风是何等沉重的打击。
云音比他姐姐含蓄的多,充着不远处的男人淡淡地点头,一手仍勾着皇甫肆脖子,那种全心的依赖却更为明显。也只有这个时候,他看起来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
“不错,这样很好。”
柳临风试图微笑,只是表情却比哭还难看,他的视线落在云无言身上,盯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孔,第一次疯狂地想要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她也同那两个孩子一样,如此轻易地就接受了那个伤害她的家伙么?她已经原谅了皇甫肆?
“你受伤了。”
云无言上下打量着他,觉得柳临风有些不对劲,看到青色衣衫上不太明显的血迹,立刻走到他身边去。
“只是一些皮外伤,不打紧……”
柳临风心中一暖,无论如何,小师妹还是关心他的。只是,身体还是摇晃了一下,如果不是云无言及时伸手搀扶,他一定会摔跌在地。
血的味道混合着一股花香,云无言看了那发黑的血迹一眼,知道他是中了毒。秀致的眉皱起,吃过她的解毒丹虽然不至于百毒不侵,可对于毒性的抵抗力也不容小觑,只能说柳临风这次中的毒真的很厉害。
“柳叔……”
这下,连云清和云音也看出了不对劲,从皇甫肆怀里挣脱出来,担忧地跑了过去。
皇甫肆看着突然空了的怀抱,失去了温暖,分外寒凉。他和两个小东西之间是斩不断的血缘关系,可他们之间毕竟措施了七年,而这么久的时间,填补空缺的人一直是柳临风。
这个男人,七年前就横亘在他和无言之间,而七年之后,仍旧阴魂不散。他就像是自己肉里的一根刺,可恨怎么都无法拔出。
他上前一步,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一切都是徒劳。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几乎要击溃他本就剩下不多的自信心。他不敢确定,现在的无言,是不是还会选择他?或者说,一直以来,她的选择都是柳临风?
熟悉的心悸和疼痛从心脏开始扩散,额头渐渐冒出冷汗,四肢也开始变得冰凉,刺痛感一点一点淹没了身体,皇甫肆知道,七年来折磨着他的病痛又要发作了。
转过身去,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颤抖着倒出一粒药塞进嘴里,困难地干咽下去。不想让人看到这幅狼狈的样子,他极力保持正常,一步一步向客房走去。每走一步,连带着心脏挤压的力度也跟着扩大,一颗心像是随时会炸开。
走到拐角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朝着院里看去,那里已经没有人迹,想必柳临风已经被无言带到药房去了。
“你没事吧?”
不知何时,身后出现了一个黑衣女子,是他认识的人,那个云二。
“能扶我到客房去么?”
现下的情况已经容不得皇甫肆逞强,他虚弱地挤出一个笑容,有些自嘲地道。
云二一只手搭着他肩膀,稳步向客房行去,心里却很是奇怪……他看起来不像是受了伤,也不可能是中毒,应该说刚刚他还和一个健康人毫无二致……
“这件事,不要告诉无言。”
躺在床上,长出一口气,皇甫肆闭着眼睛交代欲离开的云二。
无言离宫之后,他一开始还是会弄得自己一身是伤,可后来连痛楚也不能减缓心中的痛苦,就开始出现这种莫名的症状。太医诊治的结果,只说这是心病,开出的药方也只能减缓病发时的痛苦,却无法根治。
见不到无言的这些年里,他甚至对于这病感到庆幸,让他绝不会淡忘对无言的感觉,这是他想念她的方式。
“清儿、音儿,柳叔有话和你们娘亲说,出去玩儿吧!”
感觉到气力回复,柳临风半靠着床头坐了起来,虽然毒已经解了,他的脸色仍旧难看。
两个小人儿虽然一脸担忧,还是听话地跑了出去。
“我查出了当初害你的那些人,他们是杀手。”
云无言仍旧盯着他,既然是杀手,自然就会有雇主,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柳临风脸色会有愧疚的表情。
“雇主,是云傲天和云无忧,我没想到他们对你的恨会这么深。”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他们还活着?”
乍听到这个消息,云无言确实有些吃惊,不过想到当初出手的人是柳临风,就不觉得奇怪了。
“我当初只是不想让你背负弑父的罪名……他们已经死了……”
为了查探当年的事,他不慎惹到了杀手组织,才会弄得如此狼狈。不过,那两个人是真的死了,这次是他亲手解决的。手上的血迹已经擦干,只是鼻端的血腥味却仍旧经久不散,他还是不习惯杀人。
只是,当年他的一念之仁,害得无言差点命丧,还危及了她肚子里的胎儿。音儿如今这样,他也脱不了干系。
云无言没有出言责怪他,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再度听到那两个人的名字,心里并没有多少波澜。曾经她将报仇放在生命第一位,然而不知不觉间却被某些东西取代了。
柳临风反而忐忑难安,为着云无言太过平静的态度,他忽然发现自己仍旧不了解小师妹,不管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这个发现,让他更加心凉。
“你打算和皇甫肆回大业么?”
良久,他还是忍不住询问,先前看到的“一家团圆”太过美好,连他这个外人都有这种感觉,更何况身临其境的无言。
“没想那么多。”
云无言直白地道,现在她一门心思就是为音儿治病,至于和皇甫肆之间的“恩怨”,目前无暇顾及。应该说,还缺少一个契机,让她决定能否原谅他的一个契机。
这次换做柳临风沉默不语,看到云无言眼中的犹疑,他已经明白……做了七年的梦,是该醒了。他试图代替皇甫肆的位置,却发现这个位置无人能够取代。
时间过的可真快,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只是个孩子,现在这个小小的孩子已经成了清儿和音儿的娘了。十几年的守候,已经成了习惯,想要放开也难……更何况,他这个人死心眼的很,那就继续守着吧,不管她属于谁。
当心里的欲求突然减少,心情反而平静了许多,柳临风突然有了睡意。
沉沉入睡的男人,像是突然了悟了什么,眉宇间深藏的愁绪也冲淡了不少。云无言小心拉了薄被替他盖上,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他的心思她明白,却无法回报。以前是不懂,现在是不能,因为心里被某个混蛋占着,再容不下别人。
晚饭的时候,却没有看到皇甫肆,好像从逛市集回来就没再看到他了。
“爹爹呢?怎么不来吃饭?”
云清第一个发现她老爹不在,立刻揪着丫鬟问道。
没有人回答,云二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身体微微有些僵硬。
“爹爹一定是出去了,大人都有很多事要办。”
反倒是云音,安慰着焦躁不安的姐姐,眼神却悄悄向云无言看去。
“吃饭吧。”
云无言没有多做解释,有些干巴地同一对儿女说道。她也不知道皇甫肆去了哪里,只是心底一小簇火苗冒出头来。
云清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云音从桌下伸出的手拉住了衣摆,示意她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开口的好。
看的出来,娘亲有些生气,虽然仍旧面无表情。只是,她连平日里不喜欢的菜都夹了,可见根本就心不在焉。
一直到入夜,云无言仍旧没有睡意,听到门口有了响动,却还是一动不动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衣服窸窣,一个温暖的躯体贴了上来,从背后环抱住她。
“睡着了么?”
黑暗中,皇甫肆轻喃一句,也不指望怀里的人儿回应,满足地将头埋在她颈侧……这次病发的时间意外的长。
感觉到怀里的身体有些僵硬,他微微地叹息,或许无言正等着他的解释,可自己根本无意让她知道。
云无言只觉得心里一把闷火烧的难受,这个混蛋凭什么突然出现在她们母子三人的生活里,搅的一切乱七八糟?
晚饭的时候,清儿问她爹爹去哪儿了,她才忽然意识到,如果皇甫肆就此消失的话,对他们的伤害反而更大。
更让她不能接受的是,想到皇甫肆若是就这么不告而别,她居然愤怒到想要杀人。这种矛盾又古怪的心情,还是生平第一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