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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车后,司机就一眼眼地瞧着我和倚靠在我身上的银毛,那眼神儿,绝对是嫌恶得狠。嘴里,还不停地说:“现在这些流氓斗殴啊,还真是让人没法消停,有时候想吧,死一个算一个,可也不能见死不救。今天,你们要不是遇见了我,就你们这一身是血的样子,谁敢拉啊?看看,这车座都被你们给染脏了,光清洗费就得五十元。”
我的手指收了又收,真想挠他个满脸花,但眼下咱求到人家门槛上了,只能咽下这口被奚落的气。又瞧见他等红灯的悠哉样子,我这刚忍下的怒火就又开始向上蹿,口气发冲道:“师傅,麻烦您快点儿,没看见这是人命关天吗?”
司机不紧不慢地回过头,一撇嘴,说:“闯红灯,二百元,你给啊?”
我恨声大吼:“你他妈地给老娘快点!不然老娘跟着你车牌号,去做了你全家!”司机脸色一变,一脚油门蹿出,呼啸着连闯了数个红灯,终于将我们送到一家医院。
看样子,司机还想跟我要钱。我其实真得很想给他钱,但无奈囊中羞涩,只得将染了银毛血痕的脸一扭曲,大刺刺地咒骂着,装出泼妇的模样,恐吓司机快滚,不然灭他全家。
也许这位司机真被我们的样子吓到,竟然一脚油门就跑路了。
我孔武有力地架起银毛,呼哧带喘地扛着他向医院走去。
拖拖拉拉地走进医院,直接将他交到了抢救室。
医生催促我去交钱,我请求他们先给银毛看看,如此僵持下,急得我眼泪儿都流了下来。
这时,银毛似乎清醒过来,淡淡地扫我一眼,示意我掏他的裤子兜。
我忙将手伸进去,拿出一个钱包,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有一叠的钱!略微感觉一下,至少五千左右。嘿!这小子什么时候下的手,竟摸了这么多的钱?!
喜极也哭泣的我也顾不上钱的来路是否正大光明,当即冲着医生挥了挥手中的钞票,撒腿就去给银毛交诊治的押金和费用。
医生见我有钱了,这边才放心地推着银毛进了急诊医疗室。
我将钱交好后,拿着票据反了回来,交给其中一个守门的护士,催促她拿票据去给医生好好看看,别给银毛糊弄地缝补伤口。
那护士黑着值夜班的脸,不耐烦地皱眉道:“行了,放这吧,也死不了人,急什么?”
我多想掐住她的脖子,让她去做真正的天使!不过,估计就她这熊样儿,死了也是地狱里蹲着的那块材料!
我发现,我这个人总害怕别人打击抱负,一想到银毛在里面,以后没准儿得用这个护士照顾,所以就如同千千万万的病者家属一样,开始惯着医护人员,忘记了自己也是消费者。
陪着笑脸,说着好话,直夸护士美人漂亮。
黑脸护士终于被我逗笑,说:“你还挺幽默的。行,我进去给你看看。”
过了一会儿,黑脸护士出来了,对我笑了笑,说:“没事儿,正缝补伤口呢。”
我一听,这才放下心,感觉整个人都失去了力量,差点儿跌落到地上去。
当里面处理完毕后,一辆挂着点滴的移动床车被护士推了出来。上面,还躺着紧皱着眉头的银毛。
我见他清醒,狠狠地放掉了一口气。可当看见他浮肿变形的脸,和戴着白色医用网帽的脑袋时,我还是忍不住想笑。嘴角开始上扬,我极力控制,可忍了忍,没忍住,当真呵呵地笑上了。
银毛已经清醒,狠狠地瞪我一眼,有些负气地扭开脸,不再看我。
医生建议我让银毛住院接受观察和治疗,我举双手同意。
勉勉强强交够了押金钱,病房安排下来了,是一间八个人的大病房。所幸,人不多,算上银毛,也就住了五个人。
银毛黑着脸,有气无力地与我对看着。
我有些心虚,想着医生说他有条手臂脱臼了,这才隐约觉得他同那些地痞流氓武斗时,似乎有条胳膊一直没抬起来。难不成,那胳膊是被我给压脱臼的?思及此,我简直是虚得不能再虚。若不是自己对他动用暴力,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地被人给放倒在地。
不过,后来可是我把他从死亡边缘线上救回来的。要不是我聪明机警、演技绝佳、孔武有力,今天银毛就得倒在自己的血泊中死去。
虽然,我觉得自己可以将功补过,只是这话在瞧见银毛的全身绷带后,已经说不出口。
轻轻叹息一声,说:“你看你,我就说吧,这是和谐社会,要爱护和平。好勇斗狠最终害了自己,也伤了别人。如今你的全身伤口,就是血淋淋的教训。你要在这个教训中做深刻的检讨和自我总结,不可以再继续这么游荡下去!要立志做个对社会、对人民、对祖国都有用人的复合型人才!要在组织的精神领导下,大力发扬……”我发现银毛的脸越来越黑,甚至面目狰狞而扭曲,忙将嘴闭上,怕他拼了一身伤,也要将我活剐了。
再次的沉默中,我站起身,向外走去。
银毛忽然沙哑着嗓子出声唤我:“喂,你干什么去?”
我脚步微顿,回头过笑道:“我去给你买点儿吃的,听你肚子叫了好几声了。”
银毛的眸中有火光闪烁,那跳跃着的东西看得我心脏猛地一振,差点儿玩思想上的裸奔。
我忙转过身,出了医院,四周转了转,终于看见一家小菜馆还开着业,忙去拜托人家给蒸了一碗鸡蛋糕,花了我八块钱。得,兜里银子算是空了。
又好说歹说让店家赊给了我二两米饭,这才屁颠颠地回了医院,轻手轻脚地坐到银毛的身边,用单薄的塑料勺子挖着鸡蛋糕,一口口吹凉后,喂到他的口中。
吃了二两饭,喝大半碗的鸡蛋糕后,银毛由原先的微微扭捏变成了饭来长口,竟还示意我把剩下的鸡蛋糕全部喂给他吃。
我将碗收了起来,说:“别吃了,晚上不消化,你要是想上厕所,还真有些为难我。”
银毛瞪我一眼,继续木乃伊似的挺尸。
我扫眼他那因要缝补伤口而被剪得破破烂烂的染血衣裤,觉得他穿在身上一定不好受。于是红着脸,建议道:“那个……用不用……我……帮你把衣服脱下来?”
银毛淤血变形的脸看不出来是否红了,但实际上他却是在沉默三秒后,才对我轻轻地吭了一声。
我心里明白他的意思,也告诉自己他就是个病人,可脸上就是止不住发烧。深吸一口气,从旁边的老病号手中借了把不太锋利的剪刀,然后一边责怪自己的烂好心,一边小心翼翼地用张薄被将他全身盖出,这才将剪子颤巍巍地送进被子里,打算摸黑将他的衣服彻底剪掉。
银毛貌似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沙哑道:“我一身的伤,你还想给我来几剪子?要是剪了不该剪的地方,我真成新社会下的太监了。”
我红着脸,瞪他一眼,借着凶意给自己壮胆道:“哪里来得这么多废话?你也不看看这小剪子,要是真能剪掉你的宝贝儿,你就真得去吉尼斯世界纪录里去申请短小保护纪律了。”
银毛嘴唇哆嗦,笑得浑身颤抖直哼哼,看样子,是挣开了伤口,痛了。
我好心地按住他的肩膀:“别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通电了呢。”
银毛用比较完好的那只大手,压上我的小手,满眼笑意道:“看你如此关心我,我就牺牲点儿色相,你还是掀开被子剪吧。”
我张了张嘴,也没听他的,使劲抽回了手,又伸入他的被子下,继续在他的身体上摸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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