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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沉沉的夜浓得似墨,火光多处燃烧,映得奔掠冲跃的人影仿佛布幕上的幻像,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虚迷与恐怖意味。
展伯彦、申无痕已经冲进了庄院,艾惠玫身形加快,侧首向并肩而进的仇恨道:“哥,好象不会出什么岔子”
仇恨俊美的面庞上罩着一片冷漠之色,他低沉地道:“我衷心希望如此。”
两句话的工夫,两人已来到了九槐山庄的高大石墙之外,而展、申两人已经进入了大门之内,仇恨无声地叹息,道:“玫,我们进!”
艾惠玫懵然笑道:“当然,哥,这次怕你走了眼啦!”
“啦”字还留着一个尾韵,一声惊天动地的震响,已“轰”的暴起,随着这声巨响,大地似在摇动着一条强烈的火柱,象地底层的岩浆突然冲出,那么眩目夺神地直冲云霄,九槐山的屋宇楼阁顿时在一大片巨大的碎裂声中完全坍塌倾颓,紧跟着又是数声震耳的响声传出,山庄里面又有几条火柱冒升,有如水银泻地,那么快,那么急“呼”的一阵袭卷,整个九槐山庄刹那间已然被奔马般的烈焰吞没。
当第一声巨响扬起,仇恨已经快捷无比地拉着艾惠玫倒掠而起,纷飞的石块碎片如骤雨般四面飘射,又急又毒,仇恨紧拉着艾惠玫,顺着地势滚扑上去,而冲天的火光却映照得四周一片刺眼的明亮。
空气中浮动着强烈的烟硝及火药之味,艾惠玫呛咳着,一张娟秀的面颊变得惨白,她顾不得抹擦面孔上的泥垢,嘶哑着哭叫道:“完了我们中计了好毒好毒啊”仇恨的衣衫也被刮破了好几处,他拂去身上的杂屑,目注已成火海的九槐山庄,冷静地道:“火势猛烈,想是庄内暗置有硫磺火药之类,玫,姨父他们可能凶多吉少!”
艾惠玫猛然爬起,狂叫道:“我要跟他们拼了,这些心狠手辣的妖孽畜生!”
仇恨闪电般揽住了她的纤腰,冷厉道:“玫,稍安勿躁,对方不会如此简单引发火药便算了,必然会有杀手埋伏于暗处偷袭!”
艾惠玫捶着胸,顿着脚,哭叫道:“放开我,哥,你放开我,姨父母他们从小育我、养我,如今又为我遭遇不测,任是刀山油锅,哥,玫儿也要豁出这条命一拼!”
仇恨迅速地道:“玫,为什么要如此的激动呢?即使姨父母万一不幸,你这样盲目地冲过去,不但于事无补,更将予敌可乘之机!”
一颗螓首埋在仇恨胸前,哽咽道:“哥,我该怎么办?”
仇恨道:“我们何不来个黄雀在后?”
话未讲完,火光熊熊的九槐山庄里,已有两条人影踉跄窜出,那正是展伯彦和申无痕,他们脚步浮动,身形歪斜,甚至身上还带着火,一身衣衫也烧得几乎认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双眸似欲突出眼眶,原来暂已平息的愤怒,突又炽烈了,艾惠玫推开仇恨,嘶声大叫道:“我要去救他们,哥,休得阻我!”
于是,她似一头疯虎冲了下去,在她刚刚奔出五六步的当儿,山庄侧面的底洼阴影里已忽地传出一声清亮的锣响,紧接着三支带着五色焰花的火箭飞升空中,暗影中,百余名身着黑衣的九槐山庄徒众已象潮水般那么凶悍地蜂涌而出。
艾惠玫石破天惊的娇叱一声,手中的寒竹钩杆飞闪出片片刺目的寒芒,于是,眨眼之间,前面十几名黑衣人已首当其冲,溅血横尸!
但是,这个情形只有一刹,一刹之后,艾惠玫已被围在百余柄利刃所组成的刀山剑林之内,她突目咬牙,额际青筋暴浮,冲杀似一头疯虎,双杆挥舞纵横,近打远钩,霍霍打砸,宛如波涛滚滚,侮叫声与金铣的撞击声响成一片,而热血喷洒如雨,九槐山庄徒众纷纷卧倒,但前面的倒下去,后面的却悍不畏死的紧紧接上。
一个迅捷如电的大旋身,三名黑衣人被砸掉半边脑袋,艾惠玫的身上已染满了带着铜腥味的鲜血,她猛一回转,双手握秆,正待再进再斩,晃掠叫喊的人堆中忽地传出一阵扯心绞肠的怪异笑声,笑声仿佛自空洞的云天传来,响在四周,浮在所有杂乱嘈嚣的声音之上。艾惠玫心神骤动,一件寒闪闪的物体已快得无可言喻地来到了她的眼前,宛如梦靥中的魔手。
艾惠玫双臂倏振,娇小的身体“呼”地拔起三丈,在空中一个翻转,她尚未看见那偷袭之人,那人的笑声却又响起在她的身后!
寒竹钩杆倒削而出,身形同时倒仰,艾惠玫发觉她的攻击落空,对方的兵刃己兜头猛砸而下,这一次,她看出来了,那是一柄沉重的狼牙棒,布满了尖锐锥的狼牙捧。
一片眩目的寒芒中,双钩杆迅速上截“当”的一声震响,艾惠玫连翻出两个空心触斗,对方也在空中打着转子飘落而下,那人是一个身材奇矮,双臂过膝,头顶上孤零零生着一撮黄毛的丑怪人物。
手臂有些发麻,但却不容艾惠玫有丝毫喘息的余地,黑影闪晃,又有七八柄鬼头刀贴地卷来,在她愤怒而凌空的还击中,那个矮子阴沉沉地笑笑,尖着嗓子道:“宫主,有福不知道享,为了一个小白脸,居然放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华富贵,现在你该知道背叛百毒门的下场了吧!不将你那些同党倒吊着喂狗,老子就不算是九槐山庄坐第二把交椅的人物!”
艾惠玫闷声不吭,双钩秆如雪如浪,上下翻飞,七八名近身相搏的黑衣大汉,眨眼间已躺下了四个,固仿佛是一股永无止息的怒潮,后继者仍然拼命攻来,刃芒闪闪,锋曰破空,黑夜里纵掠着抹抹施光,又是冷厉,又是凶残!
那边,自九槐庄院奔逃出来的展伯彦、申无痕已被约莫近百名黑衣人团团围住。为首者,赫然正是那狗头军师晋如尘与九槐山庄第五名头儿红鼻子勾灰灰。
申无痕左肩有一块烧焦的痕印,面孔上也是黑忽忽一团,头发整个散乱了,焦卷的几乎失去了大半,展伯彦的额头上血迹淋漓,腿上也接着一大块翻悬的皮肉,但任是如此,两人却毫不畏缩地依然瞪眼咬牙,奋勇冲向相当十多倍以上的敌人。
仇恨早已看清了眼前的形势,但他却暂时无法相援,因为,当他正要跟着艾惠玫杀入重围之际,在九槐山庄侧面的斜坡下,已有五十多名黑衣人将他拦住,这五十多名黑夜人,个个胸前都悬配着一枚金属黑蜘蛛饰物,不错,他们就是九槐山庄的骨干,最为精锐的“血魂堂”人物。
现在使他迷惑不解的是,可扎钦汉与冯奇二人,至今未见现踪,生死成迷。
仇恨用手抹抹面颊,注视着这五十多名形貌冷酷而悍野的大汉,于是,缓缓地,在这五十多名大汉之中,一个身材瘦长,面色苍白却和善的中年人踱了出来,这中年人胸前也配接着黑蜘蛛饰物,眼珠子则以血红宝石镶嵌,只要一眼,仇恨就知道又遇上了首要角色了。
那面貌显得极其和善的中年人朝着仇恨微微一笑,眉毛的连接处皱成一道三叉形的纹路,他语声低沉地道:“朋友,可是‘武林帖’,主人仇恨?”
仇恨点点头。淡淡地道:“不错!”
中年人抚摸着胸前饰物上的血红宝石,平静地道:“不才是九槐山庄的四头领,血魂堂首座,同道中人,皆称不才为‘笑狼’俞甫!”
仇恨搓搓手,道:“果然名符其实,久仰了。”
那中年人——笑狼俞甫略一沉吟,向四周打量了一遍,笑笑道:“眼前形势似乎对贵方不太有利,是么?”
仇恨没有表情地道:“表面是如此。”
在火光的映照里,在周遭人们的奔掠里,在凄厉的杀喊,屋舍的倾倒声中,俞甫带着微笑的面孔泛出一股出奇的迷幻意味,而这迷幻又是如此深邃,如此阴诡,真象是一头带着笑脸的毒狼。
俞甫往前迈了一步,缓缓地道:“老实说,阁下这一次对百毒门极不友好的觊觎行动,无时无刻不在本门注视及掌握之中,阁下到目前才知道大势已去,而我方呢?嗯,却在阁下尚未进犯以前即已知道阁下及其友人必将遭到覆灭命运了。”
俞甫做了个惋惜的表情,又道:“远兵攻坚,最是不利,这一点,仇兄想亦明白,但明是明白,却明知故犯,便是大大的愚蠢了。不错,我方损失不轻,而贵方呢?恐怕更为严重!现在,阁下带来的人均已入瓮,而可扎钦汉与冯奇两个老鬼东西竟然潜入后山,妄想做前后夹击迷梦,无如我方后门全部开放,此刻,二位想是正在享受火焰之快,或者已赴极乐。”
仇恨唇角抽搐了一下,怪不得这会儿一直没看到他们二老的踪影,原来他们是攻向后山,现在,他除了心中暗暗祷告两老无恙之外,只有用力量与行动来洗雪所负的羞辱了。
笑狼俞甫一拂衣袖,精神愉快地道:“山外,阁下还有一批死党,那便是隐居东海的-群老家伙,这一点,百毒门亦已考虑到了,因此,百毒门的护法司马长雄已与‘赤衫队’的好友们联合行动,再加上本庄‘血魂堂’百名死士围兜反袭,不才想,几个老鬼纵然把式硬,大约抵不住这突然而来的雷霆之威吧?”
仇恨心头一震,想不到百毒门行动竟是如此周密,目光极快地斜瞄了一下,发觉艾惠玫已和那臂长身矮的汉子打了起来,她行动如电,双钓杆招式凌厉狠辣,但她的对手却是功力沉雄,相形之下,一时三刻几乎谁也占不上谁的便宜,其他的九槐徒众已分出部分人增援庄门前围攻展、申二老的那些同伙,还有六七十人把持四周,随时待机而进。
笑狼俞甫口中喟了一声,低沉地道:“这些情形,仇大侠大概看得极为清楚了?不才异常遗憾,以仇大侠拥有齐人之福不享,为了一个丫头片子,却栽于碑石山这小小之地,九槐山庄沾上迁连,却也实觉抱愧。”
仇恨望着自己染满鲜血的蓝衫,那些血迹已经干成黯紫之色,就似一块块污渍,微微散发着一股铜诱的腥味,他摸着那些血迹,他明白,这些血迹在今夜是难得干透了,因为,新的血,湿淋淋的血,又将溅染上去。
笑狼俞甫轻轻咳了一声,又浮起一抹笑意,温和地道:“仇大侠,不才看在你那份豪勇份上,不忍眼见你下场太过凄惨,这样吧!不才便私自做个主,仇大侠只要能自绝于此,不才保证留得仇大侠全尸,而且,棺柩填穴一切为仇大侠办置妥善,选一块风水至佳之地人士”
仇恨忽然古怪地咧唇一笑,道:“此言可真?”
笑狼俞甫一见仇恨脸上的笑容,便不由心头一跳,也戒备地退了一步,故意装出一副诚挚之状,道:“当然,不才以人格为证——”
沈恨双目仰视夜空,在对方讲到那个“证”字时,他的双臂疾翻,两柄银闪闪的银月刀已闪电般暴射而出。
银芒骤闪,笑狼俞甫已微微一笑,猛的府射于地,口中低沉低叱道:“斩!”
“杀!”一个短促如雷的回应响起,半空中一条黑影流星也似的腾扑而至,同一时“杀杀”之声连续暴起,另外七条黑影闪掠而下,目标全指向仇恨。
笑狼俞甫贴地一个挺腰,身子甫一站起,朝身后一名中年人一点头,阴森森地道:“石大爷,你还等什么?”
这瘦削的中年人恭声答应,平射而出,身子凌空一旋,熊熊的火光下映起一抹金芒,老天,竟是一块沉重的“生死金牌”
现在,九个黑衣人全扑向了仇恨,仇恨目光一掠,已然明白这九人全属血魂堂的硬把子,而且,必然都是位居“大爷”身份的高手。眼前他并不为这众寡悬殊的情势而感到惊异,令他担忧的却是东海的那几位老前辈,这些人都是讲求正统道义,绝斗不过他们那份奸险诡谲!
那使生死金牌的黑衣人一马当先,狂冲而来,他咬着一口黄牙,暴凌地大吼,道:“仇恨,你的狗命已到头了。”
仇恨安详地一笑道:“凭你,还差得远!”
“远”字出口,仇恨的金龙赤火剑已经出手,只见他身形甫始射出,快得宛似飞窜的流星,手中的金龙赤火剑暴飞急斩“咔嚓”一声,一名围上来的黑衣人连剑势尚未看清已被拦腰切断。
仇恨猛一落身,猝然回旋,双手握剑透空直戳,剑速之快无可相匹,刚好那般凑巧的迎上了一名急迎上来的黑衣人“嗤”的二声,洞穿了这人的右肋。
又是眨眼的工夫,血堂魂属下的大爷已栽倒了两名,但是,仇恨并不就此而欣欣自满,他知道,方才的得手,多少带了点侥幸。
三名黑衣大汉手上的大砍刀泼风般削来,刀口闪泛着冷森的光芒,自三个不同的方向朝仇恨身上的要害招呼,微微一斜一转,仇恨手掌一侧蓦飞,分明是一掌劈出,三名黑衣大汉已有两个狂喊着摔出三步,另一个也在“啊”的一声震响中,面颊鲜血淋漓地踉跄退下。
笑狼俞甫微笑着,有如一抹鬼魂的阴影般飘然逼来,他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已握着一柄只有两只长短,却宽逾三寸的晶莹短剑,当他的影子浮进仇恨瞳孔,那柄短剑亦到了仇恨肋边。
仇恨猛吸气,眨眼间往右移出五尺,金龙赤火剑摔挥,又是两名黑夜大汉喷着满身热血倒裁出去,他身未回,目未视,在剑势出手的刹那已悄然闪挪,每在他闪挪的空隙里,笑狼俞甫的锋利短剑俱是稍差一线的飞戳而过。
仇恨削瘦的身躯,陡地拔起,同时在空中翻身,连串的掌影,朵朵的剑花,疾厉而强烈地朝敌人流泻而下,他的双脚就势修统猛蹴,乘空砍来的两把大板斧,已与执斧之人在胸骨的刺耳碎裂声里滚倒尘埃!
笑猿俞甫一声不响,手臂抖颤如波,在手臂的抖颤下,他的短剑幻起千道光芒,似穿透重云的霞光,似溅飞如玉的水箭,似层层交织的网罟,似缕缕不绝的丝纬,那么没有丁点儿空隙罩卷而至,又快又狠,又急又厉!
仇恨明澈的眸子里闪射着一片暴烈的火焰,全身的肌肉蓦地起了一阵急速的抖动,肌肉在这奇异的抖动中,使他的身形象一辣不借着任何外来之力而来去大千世界,如芥子般的闪电,在敌人的剑光刀芒中穿掠,对方的上一剑与下一剑之间几乎没有空隙,可是,他就在刃口与刀口缀连当口抢先飞掠,在刀锋与刀锋追接中次次早逸,是那么险,又那么不可比拟,宛如一个有形而无实的幽灵。
这“落絮九九剑”法,是笑狼俞甫成备江湖绝技之一,更是他认为最得意的把式,现在,他九十九剑已经在须臾之间完全展出,但是,敌人却依然如是,他在寻常之时早已奏功的人中充剑,此刻却连人家一片衣角也未削落。
两条人影一合骤分,各自在空中闪电般一个转折再次接触,笑浪俞甫翻腕十四剑抖出,笑吟吟地道:“仇大侠,你的功夫果然强得很哩。”
仇恨左右急快冤摇将对方剑势逼过,闪避中同时还攻了七腿十九剑,在他的蓝衫飞舞里,他冷漠地道:“俞朋友,你不是对手!”
笑狼俞甫剑招忽然涌起朵朵拳大的光晕,这朵朵光晕宛如坟地飘忽的磷磷鬼火,在空气中错杂不定地浮动滚荡,每一朵光晕却迎着敌人攻来的剑式腿招,当然,每一朵光晕里也隐藏着一记他那短剑的锋利刃口。
几乎使人们的意念不及兴起,两个人又同时分开,笑狼俞甫温柔地道:“仇大侠,谁强谁弱,现在还言之过早了吧!”
仇恨迅速攻拒中,淡谈地道:“俞朋友,我们来一场混战如何?这样对我们比较有利些,也更刺激。”
话声传到俞甫的耳朵,不由使他微微一楞,眼前的形态十分明显,如果来上一场混战,以对方的身手与功力,自然是不易相制,换句话说,对方便可以在混战中随意纵横,己方人马蒙受极大损伤。
满面的笑容在俞甫的脸上微微冰结了,这样一来,使他原本苍白的面孔更显得苍白了些,仇恨连续十二剑进袭中,低沉地道:“俞朋友,不要紧张,我们就是这样了,人多,打起来更有意思。”
笑狼俞甫的宽刃短剑挥舞有如怒潮澎湃,层涌不息,锐风激荡里,他强笑一声,拉起嗓子道:“姓仇的,不才看你是条汉子,才以江湖道义待你,以一对一,生死两明,如果你尽想畏缩退避,借着人多混杂以求摧诿较斗,你这一世的名声也就整个付诸流水,不堪一据了。”
仇恨有如苍窜行云般左右洒脱地各转三次,他冷冷一笑,道:“俞朋友,不要用这种最天真的激将之法,我是不是逃避与你独斗,你我心中都会有数!”
神色骤然寒了下来,笑狼俞甫突地叱道:“血魂弟子,拼死截住此獠!”
仇恨猝然如脱弦之怒般激升空中,他拔高的速度是如此快捷与凌厉,以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拦阻他,二十多名黑衣大汉在中间一堵一围,仇恨的影子已飞出了三丈以外。
笑狼俞甫大吼一声,猛一顿足,奋起全力追了过去,他的后面,剩下的三十多名黑衣大汉也蜂涌紧跟而上。
在空中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只那么一道弧线,仇恨已来到了的九槐山庄的颓毁大门之前。这时,展伯彦与申无痕身上又带了好几处伤,近百名黑衣大汉包围着他俩,鬼头刀的光芒在他俩身侧,不停挥舞晃闪,他俩咬着牙瞪着眼倾力相拼,额上青筋暴突,汗水合着鲜血往外直流,浮在他们眼中是一层血雾,烧在心上的是火焰股的愤怒,他们已无暇思顾其他,脑子里只有杀!杀!杀!那蓄着大把红胡子的秃头胖大汉情况更是不妙,红鼻子勾灰灰一直以他为主要目标屡屡出手进袭,这下对老家伙的四边,则有九十多个九槐山庄的徒众乘隙施行猝攻,此刻,他两人身上的血浸透了他们所穿的袍衫了。
另外,约有百数十名大汉静静地围形成一个圆圈,由那老军师晋如尘率领掠陈,这是一个铁桶,一个不折不扣的死亡之网。
展伯彦、申无痕他们背对着背,他们毫不气馁的在作殊死之斗,脚下躺着九槐山庄徒众的尸体,那些尸体,每一具都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这些在不久之前犹是生龙活虎的好汉们,此际,却已是一堆堆没有知觉的死肉了。
仇恨凌空的身形有如天际的淳云飞扑而到,四周百余名黑衣大汉才一触及均已惊呼出声,晋如尘抬头一看,也禁不住微微一愕,后面笑狼俞甫的忽吼清晰地传了过来:“晋老师,拦住他!”
晋如尘蓦地大吼,暴飞空中,迎着那朵浮云便是一蓬奇毒无比的“乌菱砂”在一团黑沙的散溅中,手上的一柄“铁骨伞”已笔直戳出。
浮在虚空中的身躯忽然一卷倏舒,象极了一条青龙驭云升腾,仇恨已在这一卷一舒之下,转了一个奇异的角度斜斜冲出两丈,晋如尘一把银须突然奋张,还没有来得及再有动作,仇恨双手齐探,四柄银月刀已带着夺目迷神的银芒,寒电呼啸着旋风般飞向四周的黑衣大汉。
笑狼俞甫已于此刻赶到,他睹状之下振声大叫道:“通通伏倒——”
然而,就在他声嘶的呼出这四个字的时候,锋利的银月刀已带着二十多颗斗大头颅飞曳击来,四两银闪闪的银月刀泛闪着奇纫的在空中互相一撞激开“嗖”的再一次倒旋中,又有十七名黑衣大汉命丧当场。
仇恨行动如电,猝而扑下,掌剑齐扬飞斩“劈啪”之声连成-片,未见掌影,未见攻势,十三名黑衣大汉已分成不同方向摔倒于地,手上的鬼头刀失去了主的乱飞周遭。
狂风如雷,仇恨-个大旋身旋冲向前,所到之处,掌如刃,腿如山,剑如虹,如浪如涛,快得似突起的霹雳,黑衣大汉衷叫悲号之声起落不息,一蓬蓬热血仿佛开了一朵朵鲜艳红花,喷洒得点点滴滴,刺人心目。
晋如尘老而弥毒,他睁着一双微带白霜的眼睛,紧紧迫在仇恨身后,但是,任他连连出手攻击,却老是差上那么一步。
笑狼俞甫也倾力想堵截仇恨,却一再为他自己的手下所阻,这群黑衣大汉虽然不敢明着溃退,却俱是侧面闪躲,人亡多,心一慌,场面就整个乱成一片,只见人影跃掠奔移,惊呼怒叱之声,此起彼落,圈里的黑衣大汉纷纷找地方寻求庇身之处。外面的血魂堂人物却想冲进来,这边的情势已被仇恨这一阵砍杀而不能控制了。
晋如尘满把银髯吹起,拉起嗓子大叫道:“九槐山庄弟兄,听着,全力格杀这性仇的小子,任何人不准退避,他到哪里便迎着宰杀!”混入敌人丛中的仇恨有如虎入羊群,凶悍无比,掌出处无不残命,剑到时俱皆断魂,这时,他闪开了,五柄鬼头刀的削斩,右掌划过一道大圆齐出“砰砰”两声闷响,又是两名黑夜大汉俯栽下去,他一个箭步抢前,右手一挥,剑气如虹,六名黑衣大汉嗥叫声中人头落地!
现在,晤!已到了包围着展伯彦与申无痕的身边了。
在混乱的人群那边,笑狼俞甫的声音焦急而漫怒地响着:“血魂堂的人由外面圈过去,都在里面挤什么?全是一群饭桶!”
此刻,申无痕右肩微抬让过一刀,手中的青铜剑蓦地挥落“嚓”的一声,已将一名黑衣大汉斜肩斩翻,身形突进,青铜剑倒戳,又是一名黑衣大汉被透心穿过!
仇恨紧闭着嘴,一偏身掠入围杀者的中间,他身边便是一个结实如牛的九槐山庄徒众,这名大汉正攻出两刀又迅速退下,口里低骂道:“我啃他的娘,这一对老鬼还真叫狠”
仇恨急快的调匀一口气,冷冷地道:“江湖生涯生就如此!”
这个黑衣汉子又攻斩了三刀,却险些被展伯彦大钓竿砸着,他吐了口唾沫,喘着气叫道:“喂,你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两个王八蛋狂不到几时了”
仇恨摸摸怀中仅存的六柄银月刀,阴森森地道:“但是,你却得先死!”
这个黑衣大汉满脸的横肉一扯,陡的惊得一下,侧过脸来,借着火光瞄了仇恨一眼,这一眼,却几乎将他的屎尿一齐吓出,猛的一哆嗦,他手中的鬼头刀“呛啷”一声落在地上,嘴巴抽搐着叫道:“你你仇恨”
仇恨毫无表情地左掌飞崩,这个牯牛似的大汉已“哇”的被震上中空,整个头颅,却已只剩下一半了。
没有任何停滞,仇恨金龙赤火剑一伸一圈,四名黑衣人已血溅命丧,他的右足又是一记“迷踪腿”五名敌人个个肚破肠流,捧着肚子跌倒。眨眼之间,包围者已被他杀开了一条缺口。
展伯彦向前冲开,背上“嚓”的一声被削去了一片皮肉,他似乎已经不觉得疼痛,大钩竿往后一戳,一个黑衣人已嚎叫着弃刀翻倒,另三名黑衣人也被申无痕做翻。
申无痕在红眼迷漫中也发觉了不远处的这道缺口,三个黑衣人大叫着齐齐往这边奔来,仇恨一掌再震飞了两个黑衣人,迎着奔到身边的展伯彦叫道:“姨父,到我身边——”
展伯彦已杀昏了头,根本没有听到仇恨的招呼,他身形一闪,大钩竿兜头就向仇恨直戳了过来。
手掌飞快的一抛一抓,仇恨已握住了他执竿腕节,展伯彦悚然一惊,下面一腿又挑了过去。
仇恨大喝一声,抓着展伯彦的手腕用力一转,大钩竿“扑扑”两声,已刺进两名自一侧袭来的黑衣人小腹,这时,展伯彦才看清楚了来人是谁!
他喉头“咯咯”两响,沙哑而抖索地急呼道:“仇娃儿。”
仇恨一松手反掌又敲开了一名扑至近身的敌人天灵盖,沉着的道:“快叫姨妈跟着我混进他们人丛中杀!”展伯彦大钓竿霍霍劈砍,激动地道:“都完了娃儿都是老夫刚愎自用”
仇恨身形如电翻旋,做着快速而又幅度极小的腾挪,他冷厉地道:“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赶快设法与惠玫会合。”
语声未停,他已长射而出,一个盘旋劈翻了七名黑衣人,尚未及开口,申无痕狂叫着冲出,出手剑落已将一个黑衣人脑袋切去半边,但是,几乎在同时,一柄鬼头刀已迫近她的右肩。
展伯彦快如电光石火的一击“咔嚓”一声,那个身材矮小的偷袭者已仰身跌出,一颗奇大的脑袋骨碌碌滚出去老远。
仇恨大骂一声,飞跃而落,似一头鹰隼,照面之间已将围攻上来的十几个黑衣人杀倒了一半,那边艾惠玫也砍翻了两名黑衣人,这时她已心力交瘁,一股坚强的意志帮支持着她
申无恨的青钢剑正自一名敌人的颈项间擦过,一蓬粕糊糊的血液溅了她一身,仇恨已冲到了艾惠玫的身边,喝道:“惠玫,咱们杀出重围!”
艾惠玫全身一抖索,几乎是带着哭地大叫道:“不,哥不,说不定四雨点还活着,还有义父和冯大叔,我们不能弃而不顾”
仇恨掌剑连施,狂风般攻向再度冲来的一拨一拨敌人,怒道:“此刻自身难保,哪里还有时间给你救助他人?”
艾惠玫热泪盈眶地道:“哥,求求你,让我尽点心意”
气得猛一跺脚,他尚未再说什么,空中人影横闪,笑狼俞甫的阴沉声音已传入耳内:“姓仇的,如此龟缩兔躲,你是打错主意了!”
这时,展伯彦、申无痕也乘胜追击来到了仇恨的身边,会合在一起。仇恨神色冷沉如故,心中却在急速地转着念头,随着阴森的语声,笑狼俞甫瘦长的身形已如鬼魅般扑了过来。
笑狼俞甫狂叫道:“仇恨,你逃不了,展伯彦、申无痕,还有吃里扒外的艾惠玫这贱人更逃不了,姓仇的,你们业已身陷重围,有如瓮中之鳖了。”
仇恨冷凄凄地说道:“我们身陷重围是不错,但瓮中鳖却不见得,俞甫,你要我证实我说的这句话么?”
笑狼俞甫神色大变,喘息急促,双目大睁,他“格崩”一咬牙,愤然地叱吼,道:“仇恨,我就要你证实——”
第一个抢先向仇恨行动的却不是笑狼俞甫,是血魂堂的另一位大爷,他由斜刺里扑向了仇恨,眨眼间旋闪而出,这一进一出,他的左手“链子锤”右手“千锥棒”已象来自虚无般突然出现,并且已经攻出了七十锤加上七十棒了!
仇恨原木没有轻估血魂堂这些大爷们的功力,他身形猛然弹跃,凌空翻腾,在对方锤棒如雨也似落空中,就似一头豹子般反扑而回,金龙赤火剑洒落千点声暴罩下来。
九槐山庄“血魂堂”这九位大爷,合称“真龙九子”在血魂堂占重要地位,任何一人都是独当一面的角色,艺业方面并不逊于笑狼俞甫。
他们依次是“贝厦”谷南、“寒离”左劲秋、“鬼魅”冯孝三、“陛犴”褚泽、“睚眦”金童祥、“叭嗄”崔凉、“饕珍”马长盛、“椒图”公冶冠、“火眼”石磊。
第一个回合中仇恨侥幸除去的是他们老七“饕珍”马长盛,敬陪末座的“火眼”石磊,现在他面对的敌人则是老四“陛犴”褚泽。
褚泽头也不回的,链子锤由下而上,在一团团银闪闪的光彩里飞迎敌剑,不分先后,他那根长只两尺,粗有儿臂,通体嵌利链的“千锥棒”也抖起一道圆弧,呼呼轰倒旋扫出击。
仇恨不闪不退,凌空的身形便翻滚,金龙赤火剑剑芒映幻成满天的虹流交织,在一片丝丝的锋刃破空声里,只见千百条有如闪电似的眩目毫光穿梭掠舞,晶萤灿烂,令人心迷神荡。
于是,褚泽奋起锤、棒力迎,却不觉已被逼退三步,剑芒有如流星曳尾长抛,就在逼开褚泽的一刻,业已飞指向笑狼俞甫双眉正中。
笑狼俞甫飘身急退,在身形半转中,短剑业已猛挥而出,同时口中大叫道:“剁这些狗男女!”
“鬼魅”冯孝三挥臂大喊道:“弟兄们,冲下去!”
“叭嗄”崔凉首先响应,他率领着身边近百名手下,在一声呼减之下,兵刃浑舞,蜂涌而上——
刚喘过一口气的展伯彦,他的一根大钩竿沉如山岳似的攻向冯孝三“叭嗄”崔凉却被申无痕迎上,刹时打得难解难分,而九槐山庄的黑衣徒众亦乘隙攻击,在一声声的惨厉号叫里,时有团团人影栽倒地上。
仇恨以一己之力,截住了九槐山庄的好手笑狼俞甫,陛犴褚泽,还有贝厦谷南,这三人在血魂堂的属列里,全是最为辣手人物,但是,仇恨并没有被他们压制住,却也并不轻松。
“椒图”公冶冠最是狡猾阴毒,他在血战甫始之际,便展开游走穿回的功夫,专拣空隙下手,独冷子给对方来上一下,此刻,包围夜外圈的九槐山庄黑衣人又再一次围拢,把仇恨四人一层再一层的围住,火把与风灯的移动,也越加紧急了。
在极度的艰辛与谨慎下奋力和仇恨奋战的笑狼俞甫,庆幸的发觉其他各处战况却不似他们这里一般困难,相反的,甚至还大多占着优势,于是,他专心一致地偕同谷南、褚泽对敌着仇恨。
自链子锤连串的飞击中穿斜而过,仇恨一挥剑抖向俞甫三人,他冷冷地道:“俞朋友,这种陈仗吓不倒我。”
就在他开口当中,锗泽突然腾突而起“呼”的旋闪,链子锤笔直砸向仇恨后脑,同时,千锥棒子闪电般捣向仇恨背脊。
仇恨此刻神色突变,冷酷而带僵硬,毫不移动,千钧一发里,他猛然暴回,金龙赤火剑在他一转之际,就好象一溜流光一样,那么快不可言的朝着眉心直刺——因为出手的速度太快,剑尖穿透空气,竟形成两道波浪般的氤氲,连“丝丝”破空之声也跟不上剑速之急,这一剑象来自永恒,又宛似要奔向永恒,就那么快,仇恨只一转身,就到了敌人面前。
素来以沉稳镇定著称的褚泽,在这突来的变化下也不由自主地掠呼出口,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么单纯的,毫无花巧的一剑竟是来得如此快速,攻出去的锤棒惧已不及收回,惶急之下,他原地暴旋。
血光蓦现,一溜鲜血洒向半空,褚泽躲开了眉心正中的这一剑,却没有躲开右颧骨的部位,金龙赤火剑锋锐的剑尖,猛然顶进了他的肌骨之内,将这功力极佳,勇猛无匹的陛秆,一下子刺伤翻出。
金龙赤火剑反挥也疾,寒光猝闪“当当当”硬生生磕开了背后拼命来援的笑狼俞甫十七剑,剑势如浪滔之涌卷,仇很冷笑道:“还有你,俞朋友。”
硬着头皮,强压心中的惊骇,笑狼俞甫奋力抵抗,边疯狂地大叫道:“好,仇恨,你好,你用得好一招‘三星伴月’!”
是的,方才伤了褚泽的那一剑,正是“天南三星”的“三星伴月”不过,他却加了一点佐料,将“怀宝先生”的“千手闪”参杂其中而为人不识。
一弹而出,仇恨背对俞甫,他凛冽地道:“它又来了——”
于是,仇恨又是一招“三星伴月”!
晶莹短剑带着沉浑的劲力猛然截击,但剑尖与剑相触的一刹那,仇恨剑尖怪异的一歪斜,一点寒光直指笑狼俞甫眉心。
“哎呀!”
笑狼俞甫狂吼一声,蓦然抛剑扑地,连连翻滚,一则仇恨有言在先,二则俞甫所采取的这个逃命方式也太难堪,难堪到有些出乎仇恨意料之外,所以,俞甫算是在万险中躲过这一劫。
在这有如懒驴打滚也似的就地翻中,俞甫举手连挥,二十支淬毒“透骨梭”便闪电般分成二十个不同的角度射向了仇恨。
金龙赤火剑“嗡”然轻拨,幻闪出二十点星芒,仿佛二十盏青灯,在连串的“叮当”震声中,立即将射来的毒梭全部磕飞。
然而——就在这时,一条人影从后面猛撞而到,那人的冲撞之势有如一颗来自空渺的陨石,快不可言,当仇恨发觉,业已到了难以躲让的时候。
“哎哟!”仇恨厉啸,身形暴起,金龙亦火剑在瞬息间反手飞刺,九十九剑形同一剑罩下,冲来的那人顿时连中七十一剑,只见刃芒闪耀,他身上的鲜血一股一股如喷泉般标射不息,但是,他的链子锤也在一抖之下脱手飞出“砰”的一声,将仇恨凌空的身形撞得一个翻滚。
这人,是“陛钎”褚泽。
火光的映照下,他右脸上是一团血肉模糊,甚至连右边的眼珠也突出了眼眶,现在,他更是浑身血流如注,把一件黑袍完全浸得湿透了——至极的痛苦与垂死前的不甘,将-译的面孔扭曲得不做人形,殷红流淌的鲜血,粉白翻卷的肌肉,暴跳浮突的青筋,疯狂的眼神,这位有“狴犴”之号的好手,形容之狰狞可怖,简直有如厉鬼。
仇恨挨了一锤在左肩胛上,他痛苦地在地上一个翻腾跃起,而褚泽又手挥千锥棒,口中发出那种不做人声的吼嗥,一阵风似的扑了过来在挨了七十多剑之后又一阵风似的扑了过来。
仇恨暴叱如雷,似脱弦之矢股凌射而上,他根本不-嗦,一出手就是那式“三星伴月”
千锥棒擦着仇恨的手臂挥空,仇恨手臂上又被刮了几道血痕,但是,他这一剑却狠毒地将锗泽笔直连刺出五步之外一路跌倒——剑尖透进眉心两寸拔出,背后锐风又响,仇恨头也不回,斜步翻身,再一记“三星伴月。”
眼角有十道“透骨梭”冷芒穿掠,而仇恨这一剑却使得笑狼俞甫失去一条左臂。
心胆俱裂的笑狼俞甫顾不得疼痛,亡命般奔掠向前,边声嘶力竭地大喊道:“截住他,谷南快,截住他”
仇恨正想追上去予以斩杀,那边,却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长号,仇恨急忙循声注视,老天,展伯彦在“鬼魅”冯孝三、“睚眦”金童祥、“叭嗄”崔凉三人围攻下,一个措手不及,被“叭嗄”的朴刀开了膛。
没有第二个念头,仇恨以他所能施展的最快速度长射过去,一百七十剑有如漫天光雨罩向“叭嗄”崔凉,崔凉正庆幸得手,尚未有说一句话的机会,业已身中十七剑,剑剑均中要害。
仇恨没有看一眼,反手一剑罩向“鬼魅”冯孝三,冯孝三拼命在地上滚动,一边挥刀死抗,一边恐怖地嚎叫道:“仇恨你不要脸,你怎么可以来对付我?”
金龙赤火剑突然在闪之下斜指向左,魂飞魄散,血迹斑斑的冯孝三没命地滚向右边,但是,就象有鬼一样,金龙赤火剑的刃锋却老早就等在那里了,只见血影暴涌,冯孝三半边天灵盖齐根削落。
“睚眦”金童祥野兽般吼叫,晕乱地向仇恨挥舞着朴刀,而仇恨连正眼也不瞧他,身形一转“刷刷”的一连十剑,急忙伸缩,于是,这位有“真龙九子”之称的老五身上立即多了十处血口子,但是,这十道血口子全开在致命之处了。
猛一翻腾,金童祥滚出七八步,然后一头扑到了地上,一滩血糊糊的凝结胜肠中,这些尚犹温热的肠脏,正是方才被崔凉杀死的展伯彦肚皮中流倘出来的。
仇恨咬咬牙,注视四周,而四周情景又是何等的惨厉,这里一颗人头,那里几系残肢,斑斑的浓血,稠白的脑浆,那么不值钱地喷洒周遭,拖扯得老远的肚肠业已被人践踏得黑污泥秽不堪了,到处是尸体,全是黑衣人,有的是一方之雄,有的是江湖霸才
如今,他们却全无差异了,一具具的躺在那里,扭曲在那里,蜷缩在那里,便是有表面的分别吧——或者突目咧嘴,五官变形,或者闭目切齿,却也只是表示他们在承受死亡的召唤前一刹那的反应而已。
其实说穿了,这又有什么值得区别呢?他们总是结束了这段凄苦的生之旅程——如此而已。
好象剩下的人并没有被眼前彼此所造成的残酷惨状慑窒住,至少现在没有,只要活着的,能够行动的人,仍然在拼斗格杀着,用兵刃豁命地劈斩对方,以箭矢狠命弹射着故人,而嗥号声融在鲜血里,赤红的眸子凝结在突至的,痛苦中,就是这样了,这场可怕的白刃之战仍在继续。
有如一阵旋风般向申无痕那边奔去,仇恨深恐出了差错,因为,现在展伯彦已死了,再也不能出差错
刚刚掠过一堵颓坍石墙,仇恨便听到一声痛楚的闷哼之声传来,这声闷哼是出自女人口中。
仇恨“刷”地弹跃出去,正好借着火光发觉艾惠玫被“贝厦”谷南震翻地上,头发披散,面色惨白。
谷南面容狰狞可怖,他捣着左膀,恶狠狠地破口大骂道:“狗娘养的小婊子,想不到你还这么个阴毒法,那柄破钓杆竟暗藏机关,幸亏老子见机得快,用匕首把那两根刺进肉里的毒针削了,要不,岂非给坑死啦!”
艾惠玫喘息着,咬牙切齿地叫道:“你们这些畜生,以多为胜,以强凌弱,我恨没有把那两根毒针射入你的心脏,好叫你一尝万蚁穿心的痛苦。”
谷南狂吼一声,扑了上来,道:“老子要零剐了你”毫无警兆,更没有打招呼,就那么突然的,斜刺里,一溜冷电突然横飞“嚓”的一声,谷南面颊上划了一道血痕。
谷南前扑的势子猛而弹回,捂脸尖吼道:“暗箭伤人的王八羔子”
等他看清了那个伤他的人,蓦而将未尽的尾音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全身一哆嗦,踉踉跄跄后退了三四步。
仇恨目光冷冰冰地注视着谷南,却向地下的艾惠玫道:“惠玫,伤得可重?”
艾惠玫挣扎着以钩杆拄地,吃力地站起,她未曾开口,却“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仇恨用手搀着她,道:“支持得住么?”
艾惠玫身子摇晃了一下,却咬着牙道:“没关系我想可以支持得下去”
仇恨道“谷南伤了你?”
艾惠玫怨毒地盯着谷南,痛恨地道:“我中了他两掌,一在左臂,一在右胸”
谷南神色惊恐又愤怒地大叫道:“你他妈的小婊子,用毒针暗算我”
仇恨没有理他,问艾惠玫道:“左劲秋可来过?”
艾惠玫呆了呆,愕然道:“没见着那杀胚,他怎么了?”
仇恨冷凄凄地一笑,道:“跑了,我以为这老小子是来找他们老大搭档回去送死哩!”
艾惠玫苦涩的一笑,道:“幸亏没往这边来,否则,我就吃亏更大了。”
这时,谷南惶恐地叫道:“左老二怎么了?仇恨。”
仇恨阴沉地道:“跑了。”
谷南窒了一窒,惊骇地道:“果真?”
仇恨冷森森地道:“我不屑与你这种奴才开玩笑。”
谷甫顾不得反唇相讥,颤栗地道:“那褚老四呢?”
仇恨干脆地道:“死了,你们这一伙,只剩你与老八‘椒图’公治冠了。”
谷南猛的退后一步,似见了鬼似地怪吼道:“你胡说!”
仇恨浓眉斜竖暴烈地道:“你该到黄泉路与他们作伴,证实我说的话。”
谷南身子大大一晃,哆嗦着道:“你你杀的?”
仇恨用力点头,道:“正是。”
谷南惊骇又慑窒地呆瞧着仇恨,仇恨此刻神色冷酷狠毒,双目光芒凛然僵硬,他全身上下,沾满斑斑血迹,在四周火光红毒毒、绿惨惨的色彩映照之下,竟是显得如此狠绝,如此森寒,又如此无情,如同一位来自九天的果报神全无二致。
谷南心慌意乱地向后倒退,脸上肌肉抽搐着,汗水涔涔,舌头打着结一般呐呐道:“你不可不可以如此你怎么这般狠毒怎可这般赶尽杀绝?你不可”
仇恨舌绽春雷,喝道:“站住!”
“住”字刚自仇恨舌尖上跳跃,谷南已猝然双手暴挥,七枚“黑雷弹”立时飞射而至。
黑色的长发齐扬,仇恨弹跃而起,金龙赤火剑横过夜空,带超一片夺目的光芒,就在寒芒闪映中,剑尖以急快的速度额刺挑抛,只一眨眼,七枚“黑雷弹”已经全部倒射扑地吞吐了。
谷南怪叫着,鼠跳腾闪,七枚“黑雷弹”便一一在他四周爆炸,烟火飞扬,烈焰急速扑上了一幢侥焦了的房屋残脊上,谷南目露凶光,反手就掷来一只灰土的简状物。
仇恨回首,拦腰抱起艾惠玫,笔直拔空七丈有余,他的动作一气呵成,快如电光石火,而就在他甫始腾空之际,那只灰土士的筒状物业已着地碎裂,在-声“喀嚓”轻响之后,一片青虚虚的,有如鬼眼般的发光体立即“滋滋滋”发出怪异的声音贴地飘浮
这种歹毒火器,武林中人都称它“青磷笛子”这种“笛子”自是不比寻常的笛子,可以吹出美妙的音韵来误己怕人,相反的,这玩意却足可残酷的要人老命,它的外壳是土瓷所制,内中装满火药及青磷,沾物即燃,若是烧在人身上,包管连骨带肉一把侥个精光。
现在,仇恨人在空中,强忍着左肩剧烈的疼痛,紧挟艾惠玫,在金龙赤火剑的虚探下潜力驭气旋回了一圈。
站在屋脊上的谷南狂野地大叫道:“我要活活地整死你这一对狗男女”
叫喊声中,他又是双手轮挥“黑雷弹”、“青磷笛子”各五枚飞射仇恨,仇恨蓦地吐气开声,整个身体连着艾惠玫“呼噜噜”连连悬空翻滚,于是“黑雷弹”、“青磷笛子”全部击空,纷纷坠落地面,只听得爆声不停“滋滋”连响,地上烟硝烈火,业已与青焰磷光混成一团了。
谷南面孔扭曲,青筋浮额,他两边“太阳穴”“突突”直跳,口沫横飞地暴怒着厉吼道:“好,老子看你能悬空多久。”
一面吼,他又挥手如电,于是几十只细小有如人指,黑乌乌的管状物似雨一样密集射来,同时,他连着再抛出两团软绵绵的白纸包。
目光甫一触及谷南这一次投掷的东西,仇恨不禁神色倏变,他双脚互蹬,已倾力拔空寻丈,嘶然地道:“你这畜生”
那些黑纲细的管状物就在凌空的一刹,竟突然成双成对的互相撞击,立即发出了一声“噗啷”细响,紧跟着各自进裂出一蓬红毒毒,泛着白亮焰火的火蛇,而十几只这种玩意撞在一起,看吧,满空的火树银花,彩芒焰苗,有如闪电般飞喷流射,而眨眼问,那两团自纸包似的东西亦已同时“嗤”的裂开,里面白粉状物“呼”的四散弥漫——石灰。
刹时里,仇恨肋下的艾惠玫尖叫出声,她业已受到灼伤,而仇恨亦同样被烧伤了三四处,但他咬住牙根不肯出声——事实上,他也不能出声,否则,声出气泄,势必双双坠落下面的火海之中。
斗然间,仇恨双目尽赤,他蓦地松掉全身劲力,身子往下坠落,艾惠玫以为仇恨已经遭到伤害或者支持不住了,她不禁惊恐得双手紧紧抱住仇恨,心想:“在生未能同罗帐,死后做对同命鸳鸯吧!”
但是,就在仇恨与她的身体沉重地坠落有丈许高的距离时,仇恨突然全身肌肉僵硬,粗浊的呼吸立即屏寂,连方才还是热腾腾的体温也一下子变得冰冷了。
艾惠玫在极度的惊恐与慌乱中,她仍陶醉在仇恨怀里,她此刻只想到去另一个世界,完成美满的心愿,而不知生死为何物。
猝然间,仇恨的金龙赤火剑往上挥掠,于是,奇迹出现了,简直令人不敢相信,就在那又窄又利的锋刃朝半空一挥之际,竟发出一声意想不到的巨大声响,这种声响,甫入人耳,宛如是巨浪的呼啸,飞瀑的悬流,又似是龙卷风的旋回,叫人听着,不由自主的会感到一种大自然的愤怒震撼下自己的渺小,那是一种颤栗又心胆惧裂的恐惧反应,就仿佛见着大海的翻腾,江河流泻,狂风的肆虐一样,本能的觉得自己是那样无能为力,那么微不足道了,随着那声巨响之后,金龙赤火剑所卷起的光芒竟似匹炼般祖圆浑厚,完全将仇恨与艾惠玫俩吞食隐遮入内。
这时,艾惠玫觉得仇恨与她的身体全在以不可言喻的速度飞旋流泻,象是要直接往永恒之境,她感到全身出奇的冷,冷得有如置身冰窖一样,四周的风,凌厉尖锐得似是用刀片刮着她的肌肤,她睁着眼,但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股眩目的蓝白色寒光象旋涡一样在她四周流动回转,一刹间,她宛如觉得自己沉入海底,或者攀附着流星奔飞向月宫了。
当然,艾惠放没有想到,仇恨此刻所施展的正是最高武技精萃,与“驭剑成气”相互媲美的——大龙卷。
艾惠玫的感觉是这样的了,但是,她若站在圈外来看,则必将更为惊异,现在,由外面看去,仇恨与艾惠玫的身形已隐融在那道匹炼也似粗浑的刺目精光样的那道光华,仿佛是一条龙在舒卷盘旋,却更象一道呼啸飞旋的龙卷风,只是,它不是黑灰而凑蒙的风,它是迸射着寒芒莹电的银蓝色光与气。
立在屋脊上的谷南骤见之下,忍不住内心至极的惊骇猛的哀嚎出口,他知道他看见的是什么,也明白他即将会遭受到什么了,而只要那道光体是对他而来,他更必无幸免之理的,不但他,处在相同的情形之下,能够全身避开的,恐怕整个武林道里也没有几个。
漫空的姻硝焰火只要触及这道光体,立即有如滚汤浇雪,纷纷波散消灭,而它的来势之快,又是无可比拟的,就和光的速度相似,飞射谷南。
不似人叫的声音凄厉地大叫着,谷南没有飞扑逃窜,同时,他已拨出他的兵器“钩连短枪”反手暴刺,自七十二个角度刺肉七十二个不同的方位,用这些密集相关的闪耀光点来保护着自己。
但是,蓝银色的光体,却挟着洪水似的力量笔直冲刺,谷南的七十二枪仿佛全戳在精纲上,只听得连串的“叮叮”脆响撞成一片,这位“贝厦”业已手舞足蹈的被撞上半空,他带着一声悠长的呼号,洒着雨也似的血滴重重摔落下来,摔在地上犹在燃烧的青火绿焰之中。
滚桶似的光华凌空一转,射向十丈之外,一声声哀嗥此起彼落,三十多名黑衣人刹时头断肢残,光灭气消,仇恨大汗淋漓以剑拄地,喘息吁吁,艾惠玫亦是惊魂未定,站在一旁。
仇恨的面孔是赤红的,双颊在急速地抽搐着,他大口大口地呼吸,亮晶晶的汗水业已浸透重衣。
艾惠玫定定神,不由自主地挨着仇恨,并用力在仇恨胸前背后揉搓,担心地问道:“哥你没有怎么样吧?”
仇恨长长吸了口气,吃力的道:“还好”艾惠玫余悸犹存地道:“刚才真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们全要掉在火海里做同命鸳鸯哩!可是,忽然间又被一种什么不可见的力量抬了起来,那力量好大我一下象是沉进海底,又冷又寒,四边全似流进着蓝汪汪、白森森的旋涡,但又有一种感觉,好象攀附在一道流光之上,那么不可抑止的穿过幽穹,直奔南月宫”
仇恨涩涩的一笑道:“玫,你很有想象力。”
艾惠玫好奇地道:“哥,你的动作简直快得不可思议了那谷南,可就是在你这种怪异独特的手法之下送掉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