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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风老人”栗声道:“不错,‘丑剑客’,死者胸中五剑,呈梅花形,这是‘丑剑客’独门手法!”
盟主诸葛瑛铁青着脸道:“不可能,‘丑到客’已经死了两年!”
“也许是他传人?”
“他没有传人!”
“盟主受惊了!”
一条人影,疾趋上前。
他,正是暂代近卫长之职的宫仇。
诸葛瑛冷冷地道:“宫近卫长,你擅离职守?”
宫仇面孔一热,道:“在下追敌”
“神风老人”一瞪眼道:“什么,你对盟主自称在下?”
诸葛瑛一愕之后,淡淡地道:“长老,宫近卫长尚未宣誓入盟正式授职,现在是客卿地位,不必深究!”
宫价心中一动,诸葛瑛似乎处处维护自己,这为了什么?
“近卫长,说下去?”
“在下听见警号,急出查视,见一条可疑人影,向东掠去,跟踪追赶之下,竟然没有追上,但已大略看出对方形貌”
“什么样的人?”
“一个面目丑陋的青衫书生!”
“哦!难道真的是‘丑剑客’?”
此际,各旗坛主已率属下四出搜索,整个总盟地区为之沸腾起来!姑不论来敌是谁,公然进入总盟重地,刺杀长老,这可是“金剑盟”开派以来,从未有过的事。
诸葛瑛窒了一窒之后,飘身上步,先探了探“三眼神路竺”的气息,证实确是死了,这才伸手拔下死者背心上的短剑。
短剑离身,闪射出漠漠金芒。
赫然是一柄金剑。
“神风老人”面色大变,栗呼一声:“金剑!”
诸葛瑛也是粉腮大变,目光略一番视剑身,蹬蹬蹬连退数步,骇然道:“金剑副令!”
“总管高天成”与另两位长老,山先后奔至,见状之下,无不大惊失色。
“金剑副令”本是“金剑盟”次于“金剑正令”的至高无上之物,现在敌人竟用来刺毙盟中的首座长老,的确是骇人听闻。
诸葛瑛激颤不已地道:“高总管?”
“卑职在!”
“传本座之命,严密搜查,十里之内不准放过一人一物!”
“遵令谕!”
“本座立即去见太上!”
说完,展身奔出了“悔心院”向山顶方向驰去。
宫仇紧随其后。
诸葛瑛突地一刹身形道:“宫近卫长,你不必去了!”
“可是盟主的安全在下有责任!”
“这不必过虑!”
“在下愚见,敌人可能潜伏暗处,随时会再造事端!”
诸葛瑛含情脉脉地瞟了他一眼,道:“宫仇,我很感激你的关心,不过,你不能去,太上居处,划为本门禁区,除我和三位长老之外,任何人不得进入!”
“哦!”宫仇不由气沮。
“你回去吧!”
呖呖莺啭,扣人心弦,那根本不是一个盟主对属下的口吻,宫仇不由感到内心一荡。略一思索,道:“在下有句话不知当问否?”
“你说说着?”
“金剑副令怎会被敌人用作凶器?”
“这”“在下只是随口一问,告退!”
“且慢!”
“盟主尚有指示?”
诸葛瑛似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我索性告诉你吧,这是本盟秘密,只能出我之口,入你之耳”
“在下不敢与闻机密!”
“其实说穿了也没有什么,本盟共有正副二令,正令是盟主发号施令之物,副令由首座长老保管,除盟主一人之外,可以凭副令便宜行事,大约距今十八年前,首座长老疏忽而失落了‘金剑副令’,太上十分震怒,把他幽禁‘悔心院’中”
话未说完,只见不远的山径之上,出现一个青衣小童。
诸葛瑛急道:“你且与去参与搜寻故踪,我见过太上就来!”
声落,人已在数丈之外。
宫仇本是有心眼来,见事不可为,只好废然退去。
一路所经,尽是幢幢人影。
近卫长与各殿主平行,地位高于各坛主,而且他是盟主特别赏识的人,虽未正式宣誓授职,可也不敢有人轻视。
他回盟主寝殿巡视一周,嘱咐各近卫小心警戒,然后又疾驰而出。
宫仇漫无目的地向东南方奔去,越过一条五丈宽断涧,眼前是一片看不透的茂密丛林,估计此地路总盟已在五里之外。
奇怪!
盟主曾下令十里范围之内,不放过一人一物,但“金剑盟”搜索的人力,似乎只到断洞为止,这一面竟然不见半个人影。而断涧左近,也只几条寥落人影,虚应故事的一看,回身便走,是以宫仇越涧而过,竟未被发觉。
他怀着狐疑的心情,穿林而入。
当然,他的行动只是虚张声势。
突地
五丈之外,人影一晃。
宫仇神目如电,只一瞟之间,已看出那人影是二长老“神风老人”
“神风老人”曾在“张仙祠”外,因“一元宝-”而向他下过手,这机会他当然不能放过,同时,他也希望从对方身上发掘两点未解之谜。
于是
他迅快地褪下黑衫,露出穿在里面的青衫,把黑衫胡乱系在青衫之内的腰际,然后戴上“丑剑客”特制的人皮面具,弹身朝“神风袭人”现踪的位置掠去。
转过十几株树,只见“神风老人”在一方人立的巨石之前,逡巡窥视。
宫仇刹住身形,藉树隐身,目光所见,不由心头一震。
巨石之上,赫然刻着八个血红的大字:“楚河汉界,擅入者死。”
他骇然了。
“这是什么地方?”
难道也是“金剑盟”所划禁区之一?
但以“神风老人”在盟中的地位,应不受此限制才对,可是看他那神态,似乎有所企图,而又畏怯瞻顾,为什么?
如果不是“金剑盟”的禁区,则以该盟不可一世的气焰,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其中又有何蹊跷?
“金剑盟”搜索“丑剑客”至断洞而止,莫非为此?
蓦在此时
身后突传破风之声。
宫仇猛一回身,只见两条人影,朝自己立身之处,电闪而至。
“咦!”惊咦声中,两条人影,疾刹身形,赫然是两名胸绣平行双剑的弟子。
其中之一暴喝道:“什么人?”
另一个人突地栗呼了一声:“丑剑客!”
只这呼喝之间“神风老人”已闪身扑至,捷逾鬼魅。
宫仇冷眼闪射骇人煞芒,不言不动。
“神风老人”面色遽变,栗声道:“你你真的是”
宫仇刷地抽出长剑,一振腕,幻起五朵工整的梅花。
“神风老人”暴退数步,脱口道:“丑剑客!你没有死?”
宫仇冰寒至极地哼了一声,道:“老夫为什么会死?”
两名双剑级弟子,片言不发,掉头就
“留下!”
“栗喝声中,爆起两声惨号,两名双剑级弟子,双双栽了下去。
闪身出手,快得犹如一瞬“神风老人”竟然不及出手阻止。
“神风老人”须眉俱张,厉声道:“丑剑客,你畜意与本门为仇?”
“是又怎么样?”
“本盟首座长老是你下的手?”
“他只是该死的人中的第一个而已!”
“那只‘金剑副令’你从何处得来?”
“你想知道?”
“嗯!”“等你伏尸之前,老夫会告诉你!”
“神风老人”怒发如狂,剑挟闪电奔需之势,如骤雨般的连演三招十八式,罩身袭向了宫仇。
宫次此刻以“丑剑客”的身份应战,出招方面,已毫无顾忌,一招“雪梅含苞”幻起银星万点,封住了门户。
“锵!锵!锵!”一连串的金铁交鸣,硬接对方三招十八式。
双方展开了一场激烈无比的剑斗。
“神风老人”身为“金剑盟”长老,剑术造诣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
宫仇得“丑剑客”全部真传,加上修习了半部“一元宝-”牡丹绿叶,相得益彰,身手可已傲视剑道同侪。
刹那之间,剑影横空,精芒耀眼,剑气所及,一片枝残叶落之声。
声势骇人至极。
三十招之后“神风老人”已毫无还手之力。
突地
“神风老人”撮口发出一声长啸,啸声破空裂云,传闻数里,显然,他自知不是“丑剑客”对手,发声求援。
宫仇冷笑一声道:“来不及了,你认命吧!”
剑势一紧,迫得“神风老人”手忙脚乱,连连倒退,险象环生。
“着!”
暴喝声中,银芒一闪“神风老人”已施出了“金剑盟”独门绝技“飞剑”
宫仇心头一凛“举火撩天”疾封来势,但那“飞剑”系由极韧的天蚕丝细绳,击在使剑人手腕上,控制裕如,像灵蛇似的一伸一缩,钻穴而进
“铿!”的一声,飞剑倒折疾划而落。
宫仇但感臂上一麻,鲜血登时顺肘而下。
也亏他这一封,避过了要害重穴。
这不过电光石火之间的事。
时机紧迫,眼看援兵将循声而至,他又受了伤,事实已不容他犹豫,否则行藏泄露事小,影响索仇缉凶事大。
“撒手!”
喝声过处,闷哼随起“神风老人”长短剑同时撒手,胸口已被剑尖抵住。
宫仇已施出了他父亲所遗的那一招绝技“投石破井”
这一招“投石破并”是他父亲集毕生精力所研创的绝招,他母亲当初为了怕被仇家认出来路,是以把它化成掌法传与宫仇,之后,在遗书中他获知原委,又把他还原为剑招,加上他修习“一元宝-”与“白尸”输功,内力已超出他父亲当年一倍以上,施展出来,的确有神鬼莫测之机,风云变色之势。
“神风老人”打从心眼里冒出一股寒栗,颤声道:“这一招‘投石破并’”
宫仇目中煞芒炽烈,寒声道:“不错,你还有见识,不过这只是半招,因为剑尖还没有刺进你的胸膛!”
“神风老人”老脸立呈死灰之色,心头罩起一层恐怖的阴影,嘶声道:“你究竟是谁?”
宫仇声音中充满了杀机地道:“我说过在你死前会告诉你的,现在听着,‘二贤庄’大庄主,‘无敌双剑’之首南宫靖之子南宫仇,老匹夫,听清楚了吧!”
“神风老人”浑身一颤,面上肌肉起了一阵抽搐,身形连连倒退,口里道:“你你是南宫靖的儿子?”
宫仇跟着上步,剑尖不离对方胸口,恨声道:“不错!”
“你混入本盟当近卫长”
“你说对了,可是不是混入,而是你们盟主慧眼识人!”
“你书以乔装‘丑剑客’?”
“先师,明白了吧?”
“你”“老匹夫,昔年参与‘二贤庄’血案,‘金剑盟’除了‘三眼神路竺’之外,一共多少人参与,为首的是谁?”
“神风老人”面包一片惨厉,心神反而平静了下来,栗声道:“小子,你以为老夫会告诉你?”
“这可由不得你,老匹夫,你愿意死得痛快的话,最好实话实说!”
“你在做梦!”
宫仇手一抖,剑尖刺进对方胸膛半寸,鲜血立冒。
“神风老人”目光连扫断涧方向。
宫仇冷凄凄地道:“老匹夫,别存妄想,在援兵来到之先,本人可以从容解决你!”
“神风老人”身形又是一阵战抖,破口狂叫道:“宫仇,老夫虽死,你一样活不了!”
“那不关你事,快说!”
“办不到!”
“老匹夫,听着,你不说也无关宏旨,‘金剑盟’自太上以下,全部将以血来偿债,鸡犬不留!”
“凭你?小子,你做梦!”
“老匹夫,下半部‘一元宝-’落入何人之手?”
“你可到地下问你父亲!”
宫仇猛一咬牙,厉喝道:“你不说?”
“不说!”
破空之声,倏告传来。
宫仇心中大急,再次喝道:“说!”
“神风老人”狂呼道:“宫仇,‘无敌双剑’之后”
一声凄绝人寰的惨号破空而起“神风老人”胸背洞穿。
宫仇一拔长剑,血泉喷处“神风老人”仰面栽了下去。林隙中已见幢幢人影。
宫仇别无选择,一弹身,朝那块刻着“楚河汉界,擅入者死!”的巨石之后掠去,身形方隐,身后已传来阵阵惊呼之声。
宫仇越过“楚河汉界,擅入者死”的界牌,深入十丈左右,借树叶隐身,迅快地扯下面具,取出一粒得自“黑心国手”的疗伤圣丹,嚼碎了涂在臂创之上,然后穿上“金剑盟”的武土衣,回复近卫长的面目。
掉头一看,不由呆了。
只见眼前是望不透的树海,别说人影,连那块作为界牌的巨石,也失去了影踪,心知已陷入了一座奇阵之中,登时焦灼起来。
想到“擅入者死”四个字,不自禁地感到一阵寒栗。
这是什么人划的禁区?
从“楚河汉界”四字推论,当然这神秘而恐怖的禁区,决非“金剑盟”所属!
他现在想回头也办不到了,因为已落入一座不知名的阵势之中。
他象盲蝇般的乱飞乱闯,但转来转去,依然是在树海之中,一无所见,他茫然失措了
他对奇门阵法,一窍不通,弄得他半筹莫展。
想起那石碣上“楚河汉界,擅入者死”八个字,更加惶急不已。
蓦地
身后传来一个苍劲震耳的声音道:“娃儿,过来!”
宫仇大吃一惊,回过身去,却不见人影,骇然道:“阁下是谁,何不现身?”
那声音又道:“娃儿,过来!”
宫仇这才发现近身已丈之处,一株枝干盘虬的巨树,靠树根处,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那声音是发自树穴之内,暗忖:难道对方就是这禁区的主人?但听声音对方却不像是穷凶极恶之辈
那人似已不耐,大声道:“小子,你听见老夫的话没有?”
宫仇向前挪了数步,忐忑地道:“阁下是此间主人?”
“没有这么多废话,请进洞来!”
宫仇冷冷地道:“阁下是什么意思?”
“你不想死就赶快进来!”
宫仇不由心中一动,不期然地走近树穴,那穴口高仅三尺,里面黑黝黝的,如果不低头,根本就看不清里面的情况,暗忖,如果自己冒失地朝穴内一攒,岂不成了对方的掌中物,一时之间,他委决不下
那声音语带嘲弄道:“小子,你很怕死,是不是?可是你既已陷入阵中,想活也活不了!”
宫仇傲性突发,把心一横,矮身低头,攒了进去,直起身来一看,呆了。
穴中宽广在丈五左右,正面盘膝坐着一个须发如银,盘虬纠结的怪老人,身穿一件千补百绽的袍子,袖子上东一块,西一片,五颜六色的大补钉,奇怪的是那些补钉都是上好的杂色绸缎,看起来生像戏台上扮戏的老位子,身侧,靠着一根晶莹泛光的绿竹杖,地上,一个朱红大葫芦,滚倒在一边。
树穴幽暗,怪老人的目光,似两颗寒星,直盯在宫仇面上。
宫仇内力深厚,目光还可清楚地分辨眼前一切,脱口道:“前辈如何称呼?”
“穴中人!”
“穴中人?”
“不错!”
话声中,身形端坐不动,扬掌劈空击向了宫仇。
宫仇心头一震,举掌迎击。
“砰!”宫仇身形踉跄退了一步。
“穴中人”第二掌又告拍出。
宫仇登时怒火冲胸,双掌挟以十成功劲,猛然劈了过去。
又是一声“砰!”然巨震,宫仇被奇猛的劲道,震得倒贴向树壁“穴中人”身形也幌了两幌。
宫仇怒发如狂,不待对方出手,疾进数步,一招“五丁开山”单身击去
“住手!”
喝声中,宫仇只感手臂一震,劲道全失,手腕竟被对方牢牢扣住,他连对方如何出手都不曾看清,登时寒气直冒。
“穴中人”一松手,道:“坐下!”
宫仇可无法惴测对方的心意,闻言不期然地坐了下来。
“娃儿,你是‘金剑盟’什么职份?”
“近卫长!”
“唔,身份不低,你何故闯来送死?”
“送死,只怕未必!”
“哈哈哈哈,小子,口气不小,你破坏约定,必有图谋”
“约定,什么约定?”
“楚河汉界,互不相犯!”
“晚辈追敌误入,谈不上图谋两字!”
“事不关己,老夫不过随便问问!”
宫仇不由一怔神,迷惆地道:“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事不关已,如此而已!”
“前辈不是此间主人?”
“犯人!”
“犯人?”
“不错,被囚禁的人!”
“你”“娃儿,你的功力与身手不相称!”
“为什么?”
“你内元充沛,已到了惊人地步,但出手平平,似乎无法发而为用,如果老夫猜测不错,你定修习过先天神罡一类的夫功?”
宫仇不禁“怦!”然心惊,难道自己修习的上半部“一元宝-”就是属于先天神罡一类的功力,但对方如何看得出来呢?当然,他不能抖出这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对方的身份意图,他一无所知,当下反向道:“前辈此言必有所本?”
“当然!”
“请问?”
“小子,你先说有没有?”
“有!”
“什么功力?”
“这恕无法奉告!”
“好,说不说也是一样,你知道这是什么阵势?”
“不知道!”
“九宫迷神阵!”
“晚辈对此道一窍不通。”
“嗯,别说你,老夫也是一知半解,天下能通晓此阵的,也没有几人,这‘九宫迷神阵’,是根据伏羲六十四卦方位所排,加以变格,任你功力通天,一旦进入阵中,至多一刻,势非心丧神迷不可,除非练有‘先天神罡’一类功力的人,方能保住心神不失,但要出阵,仍难比登天,老夫见你神志清明,是以有此推断!”
“哦!”“小子,你既别无所图,何以甘冒生命之险?”
“追敌!”
“鬼话!”
“前辈”
“小子,在你之前,根本没有人入阵!”
宫仇心中当然明白,他是在杀了“神风老人”与两弟子之后,眼看援兵已至,惟恐身份败露,影响索仇大计,才冒险闯了入来。
当下放意“呃”了一声道:“晚辈疑敌人穿林而过,是以追了进来!”
“你不见那界牌?”
“见到了,身不由己!”
“哈哈哈哈,好个身不由己,现在是命不由己了!”
宫仇下意识地心头一寒,道:“此间主人是谁?”
“你没有听说?”
“晚辈并非盟中正式弟子!”
“你是近卫长?”
“客卿之位!”
“穴中人”凝神注目了宫仇半晌,道:“小子,以你这等资质,死在这里未免太不值了,这样吧,老夫救你”话至中途,突然顿住,急声道:“快来藏在老夫身后!”
宫仇愕然道:“为什么?”
“快,否则老夫听任你去死!”
宫仇满头雾水地站起身来,转到“穴中人”身后,朝下一蹲身,穴外已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女子声音道:“老东西,上好汾酒外加烧鸡一只!”
“穴中人”冷冰冰地道:“放下,与我滚!”
那女子的声音道:“老要饭的,时限还有七天,七天一到,你可以放心的滚了!”
“穴中人”身形微颤抖,口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宫仇偷偷眼向外一张,树穴口放着一盘鸡,一坛酒,却不见人影,想来那女子已离去了,心中可就困惑到了极点“穴中人”说他是被囚禁阵中,以他方才和自己对掌的情形而论,功力怕不已到了骇人地步,那囚他的人是谁?何以对他如此礼遇,既有酒,又有鸡。七日时限,又是什么意思?
心念之中“穴中人”已站起身来,取进鸡酒,拍开泥封,就口一阵咕噜牛饮,然后抹抹嘴唇嘀咕道:“酒是不错,道地汾酒,这只老狐狸不愧心生九劳,使老夫扳不下这面孔!”
说着,把剩下的酒,倒入朱红葫芦之中,扬手把空坛扔出穴外,座回原地,撕下一只鸡腿,递与宫仇道:“娃儿,你也吃一点!”
半日折腾,宫仇肚中也着实饿了,接过来便吃。
“穴中人”吃相惊人,没片刻,连鸡骨头都不剩下半根,再灌了三口酒,才道:“娃儿,你叫什么名字?”
“宫仇,宫殿之宫,仇恨之仇!”
“你想脱困吧?”
“这当然!”
“老夫可以指示你出阵之法,不过”
宫仇精神一振,道:“不过怎么样?”
“你替老夫办件事!”
“什么事?”
“送封信给一个人!”
“这容易,送给谁?”
“无双仙子钟筱红!”
“无双仙子钟筱红?”
“不错,你娃儿认识吧?”
宫仇脑中立即浮现出与冯真到星子岩“生死庄”、黑心国手”处骗取“辟毒丹”归途中所遇的那个疯婆子的影像,脱口道:“有一面之识!”
“那好!”“可是”
“怎么样?”
“她心神失常,可能不容易找到!”
“穴中人”一瞪眼,道:“什么,她疯了?”
“是的,逢人便问‘他在哪里’?还曾把晚辈误为她要找的人而纠缠”
“穴中人”激动无已地道:“她疯了?她娃儿,你说的是真话!”
“晚辈没有说谎的必要!”
“你遇到她是什么时候?”
“两年前?”
“穴中人”猛地以掌拍地,道:“如果她有三长两短,老夫誓必毁了这狐窝不可。”
宫仇心念疾转,莫非这“穴中人”就是“无双仙子钟筱红”要找的人不成?这倒是件耐人寻味的事。
“穴中人”撕下一片里衣,从穴内灰烬中找出一段木炭,匆匆写毕,后面画了一个葫芦,然后打成一个小结,正色道:“宫仇,你能为老夫送达这封信?”
“是的!”
“话先说明,如果你不愿意或有其他困难,尽可说出来,老夫不勉强你,如果你口是心非,误了大事,老夫可不与你甘休?”
“前辈未免太低估晚辈的人格了!”
“但愿如此,记住,这封信非常重要,分秒必争,你以最快的速度,送到曲州城火神庙,放在供桌之上,然后以枯枝在旁边摆个十字,就成了!”
宫仇感然道:“这样就可以送到‘无双仙子钟筱红’手中?”
“不错!”
“晚辈尽力而为!”
“不能超过三天!”
“晚辈答应!”
“好,宫仇,老夫记下这一笔人情!”
“前辈言重了。”
“现在老夫告诉你出阵之法”
“老前辈既知晓出阵之法,何以还枯守在这树穴之中?”
“老夫不能!”
“为什么?”
“第一,老夫并未练有守护心神的功力,第二,为了一个诺言”
“诺言?”
“嗯,老夫为此已被困阵中十年之久了!”
宫仇心中一震,不知是什么诺言,使“穴中人”被困十年之久,好奇地道:“什么样的诺言?”
“穴中人”摇了摇头道:“你没有知道的必要!”
说完,就地上划了一些横直的线条,口讲指划,指出一条通达“金剑盟”的生路,宫仇聪明绝顶,两遍之后,已了然于胸。
“记住了?”
“记住了!”
“那你走吧!”
“晚辈还有句话请教!”
“说说着?”
“此间主人是谁?”
“这老夫不便告诉你,你出阵之后,可以向你盟主打听。”
宫仇憋不住好奇心,旁敲侧击地道:“此间主人必非常人?”
“当然,否则老夫怎会被困十年!”
“功力超凡?”
“未见得,与老夫在伯仲之间!”
“较之‘丑剑客’如何?”
“高出太多!”
宫仇剑眉一竖,道:“丑剑客是当今第一剑手”
“娃儿,这话未始不对,但天下武术浩渺博大,第一剑手并非第一高手!”
“那就是说‘丑剑客’可列第一剑手,而不能算是第一高手?”
“世事沧桑,三十年前可以如此说、现在恐怕第一剑手四个字已轮不到他了!”
“为什么?”
“单只‘金剑盟’中,就有不少剑术高深之辈”
宫仇心中大是不服,他在埋葬了“丑剑客”之后,就曾期许“丑剑客”为无敌剑手,也是第一高手,照这样一说,岂非变成了仅挟一技之长的人而已,脱口道:“前辈又安知‘丑剑客’在这三十多年的岁月中,没有其他成就?”
“什么,‘丑剑客’仍在世间?”
“是的,晚辈追敌,就是追他!”
“他到了‘金剑盟’?”
“剑劈首二两席长老,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其所来,不知其所去!”
“有这样的事?”
“晚辈亲目所见。”
“穴中人”陡地站起身来,激动地道:“如果你能找到‘丑剑客’,这封信就可以不送”
说到这里,突然顿口不言。
宫仇自己就是“丑剑客”的化身,一听话中有话,当然不愿放过,立即道:“找到了‘丑剑客’怎么样?”
“穴中人”一摆头道:“算了,不说也罢!”
“为什么?”
“多此一举!”
“如果晚辈真能找到‘丑剑客’呢?”
“娃儿,你言不由衷!”
“何以见得?”
“照你所说,‘丑剑客’已成‘金剑盟’生死之敌,行动神山鬼没,而且,你身为近卫长”
“晚辈也说过并未入盟管职,仅是客卿的地位!”
“不管怎样,你不会因老夫一个陌生者而背叛‘金剑盟’吧?”
这话问得宫仇一怔,在情理上,他当然不能承认可以背叛“金剑盟”虽然,他之寄身“金剑盟”是为了探索仇踪,可是,这隐密岂能揭穿,顿时哑口无言。
“穴中人”话锋一顿,接着又道:“言止于此,你可以走了!”
宫仇本待继续追向下去,又觉不要,迟疑了片刻之后,毅然道:“前辈援手之德,晚辈永铭肺腑,就此别过!”
“老夫全心信托你了?”
“前辈不会失望的!”
说完,恭施一礼,矮身钻出穴外。”
“娃儿且慢!”
“前辈还有话说?”
“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晚辈理会得!”
一弹身,按着“穴中人”的指示,左旋右折,向阵外疾奔。
这离奇的遭遇,的确出乎他意料之外,他知道“穴中人”这名号是对方信口胡诌的,但,能安然脱出死域,已属意外的意外,根本无暇去追究对方来路。
如果不逢上“穴中怪人”后果还真不能逆料。
此刻,他才感到归心似剑。
他不知道在杀死“神风老人”之后,行踪是否败露?
自己离开这一段时间,将何以自圆其说?
盟主诸葛瑛的盖代丰姿,倏呈脑海,那姿容,的确令人意乱神迷,何以她会对自己如此青睐有加?莫非这不可能,而且可笑,对方是仇人之女,有一天,终必兵刃相见
一阵奔驰,那作为界牌的巨石在望。
宫仇松了一口大气,像一场梦似的,终于意外地脱了险。
心念之中,只听一声冰寒激骨的断喝道:“站住!”
宫仇陡吃一惊,不期然地止住身形。
一阵香风过处,眼前出现了一个风韵感人的中年女子,粉腮笼罩一层恐怖杀机,眸光似剑,紧紧地迫视着宫仇,略不稍瞬。
宫仇定了定神,道:“尊驾何方高人?”
那中年女子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惊然的阴笑,道:“小子,你胆子不小,公然敢越界破约,留下命来再走!”
宫仇一怔,暗忖,看来对方必是这神秘禁区的主人无疑了,当即冷冷地道:“留命未必!”
中年女子厉声道:“小子,你死定了!”
几掌扬处,一道奇强无比的劲风,朝宫仇疾撞而至。
“砰!”然一声巨震,沙石枯枝激射暴扬,双方各退了一个大步。
中年女子面露惊容,似乎宫仇内力之深厚,大出她意料之外。
宫仇心中也自骇然,心想,还是早走为妙,一弹身,便朝
“与我留下!”
喝话声中,那女子身形似魅,一幌截在宫仇头里,左掌一挥,右手曲指如钩,闪电般抓向宫仇当胸,掌指齐发,狠辣得令人咋舌。
宫仇刚一弹起的身形,猛一扭曲,后退八尺之外。
中年女子如影附形而进,连演三招,迫得宫仇毫无还手之力
宫仇自知在掌招方面,根本无法与对方交手,退步之间,飞快的掣出长剑,幻起千朵剑花,朝对方罩身洒落。
中年女子冷哼一声,娇躯连幌,口中道:“小子,你差得太远了!”
素手一探,一下钳住宫仇的剑尖。
这种身手,的确是骇人听闻。
宫仇不由惊魂出窍,蓦集全身功力,暴喝一声:“撒手!”
手中剑猛然一送一抽,他得了“白尸”输以残存真元,又习练“一元宝-”增元练气之法,虽说招式不行,但内力之强,已难找敌手,这全力一送一抽,力道何止千钧。
蓦“噫!”声中,中年女子一松手,连退三步。
时机稍纵即逝。
宫仇弹身疾射。
中年女子身手高得惊人,跟着弹起娇躯,一式“飞鹰搏鸢”抓向宫仇后心。
栗米之差,没有抓中,双方势尽落地。
距那界牌,已不到两丈。
宫仇脚一沾地,弹身再起
中年女子厉笑一声,双掌挟以十二成真力,猛然劈出,这一击之势,不但快逾电光石火,而且有如万钧雷霆。
宫仇身在半空,只有硬挨的份儿。
惨哼声中,宫仇口血飞迸,身形却加速地朝前飞泻“砰!”的一声,栽落五丈之外,扑地不起。
中年女子恨根地一咬牙,瞟了一眼界牌,转身隐去。
宫仇神智末昏,唯恐对方再下杀手,拚着一口气,倔强地站起身来,踉跄前奔,奔出不到十来步“哇!”的又是一口鲜血夺口而出,眼一黑,栽了下去,人也跟着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听一个娇嫩的声音道:“快禀盟主,醒过来了!”
宫仇只觉剧痛入骨,一个身躯似已不属于自己,费力的睁开眼来,发现自己置身一个布置堂皇的寝室中,床前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正对着自己。
她,赫然是“黑心国手”的女儿黄淑惠。
不由骇然脱口道:“这是什么地方?”
黄淑惠柔声道:“荣养殿!”
他知道自己已被救回到了总盟之内,略一转侧,忍不住哼出了声。
黄淑惠粉面之上,全是关注之色,接着又道:“侍卫长,你伤势不轻,请静卧其动!”
宫仇的目光,不期然地落到对方脸上,四目交投,不由心里一阵怦然,迅快地闭上了眼,他接触到的,是一种令人沉醉的眸光,含蕴着一种即使不宣之于口,也令人领会的神色,他记起和冯真计闯“生死庄”对方就曾以这种目光看自己,同时还情深款款地说:
“但愿再见!”
他下意识地再度睁眼,那诱人的眸光,竟不曾移开,又使他面上一热。
“近卫长,你身上还带有家艾以前炼制的‘归元丹’吗?”
这话使宫仇心头一震,夹脖子通红起来,呐呐不知所语。
黄淑惠似已看透他的心意,盈盈一笑道:“宫少侠,这是句私活,上次你那朋友以假‘金剑令’骗取家父一生心血所聚的两种灵丹,你那朋友已经一口应承全是他一人所为,与你无关,不过”
宫仇一颗心几乎跳出口来,现在他才知道“金剑盟”对这件往事绝口不提,原来冯真已完全搅在身上,听话因,莫非冯真已被对方
心念之中,惶然造:“我那朋友呢?”
“曾一度被擒,后来被他走脱了!”
“哦!”“宫少侠,我知道‘归无丹’在你身上?”
宫仇面色大变,道:“你搜过我的身?”
黄淑惠脸一红,遣:“没有,替你诊察伤势时,无意中触及那小瓶!”
“姑娘可以禀告盟主”
“你以为我会这样做吗?”
“你为什么?”
“宫少侠,从第一次见面,我就我就”
说着,不胜娇羞地垂下了粉额,腮边升起了两片红霞。
宫仇哪有不明白的道理,但想到一个“仇”字,旖念全消,冷冷地道:“黄姑娘,在下十分感激!”
黄淑惠“嗯”了一声,抬起螓首,深情脉脉地看了宫仇一眼,道:“宫少侠,你现在就取服三粒‘归元丹’,不出三个时辰,必有奇效!”
宫仇陡地想起“穴中人”所托的事来,君子一言九鼎,何况对方对自己有接手之恩,若不立即治愈伤势,行将耽误了诺言,但丹是骗来的,赃物对原主,取出来确实不是味道,踌躇再已,只好厚着脸皮取出三粒,放入口中。
黄淑惠立即端过一杯开水,亲自喂宫仇服下。
最难消受美人恩,宫仇内心的确不愿接受对方的关注。但又无法峻拒。
黄淑惠粉面生春,轻咬香唇,道:“宫少侠,让我助你一臂之力”
宫仇急道:“姑娘不可!”
“什么,少侠嫌弃我”
“在下生平不喜受人恩惠,请姑娘原谅!”
“我是否可以例外呢?”
“这这”“宫少侠,这不是恩惠,家父不在,我代管‘荣养殿’治疗事宜,职责所在,少侠不愿意也得愿意!’
“在下力能自疗!”
黄淑惠像是受了委曲般幽然道:“宫少侠,蒲柳之姿,不足以当青睐,可是”
就在此刻
门外传来一个声音道:“盟主驾到!”
黄淑惠粉腮一变,站起身来,幽怨地瞥了宫仇一眼,疾趋门边,俯首躬身,道:“恭迎盟主大驾!”
“免!”
话声中,一个美绝尘寰的黑衣女子,已珊珊入室。
她,正是“金剑盟”盟主诸葛瑛。
近卫六凤之中的四凤,跟随入室,左右各二,分两对站在门边。
宫仇从枕上抬起头来
诸葛瑛素手一挥,道:“伤重不必多礼,躺着吧!”
宫仇并非诚心有礼,只是表面上做作而已,闻言又靠了回去。
诸葛瑛秀眉微锁,深深地注视了宫仇一眼,转向黄淑惠道:“他的伤势如何?”
黄淑惠躬身禀道:“极重,但已无碍!”
“服药没有?”
“有!”
“什么药?”
“九品疗伤丸!”
显然,黄淑惠在虚言掩饰,不敢说出宫仇身边的“归元丹”宫仇心中一动。
“如果有‘归元丹’该多好?”
“是的,可惜已被那叫冯真的混小子糟踏了!”
“九品疗伤丸药力不足”
“属下拟以本身真元,助药力推行?”
诸葛瑛秀眸一亮,略事沉思,道:“你暂且出去,本座为他疗伤!”
“遵令!”
黄淑惠再次把目光投向宫仇一瞥,退出门外。
以盟主之尊,亲手为属下疗伤,而且男女有别,这可是“金剑盟”中的创举,近卫四凤,似乎也大感意外,互相望了一眼。
诸葛瑛目法四风道:“你们守住室门,不许任何人侵扰,出去,把门关上!”
四凤恭应一声,合门而出,室中只剩下了诸葛瑛和宫仇两人。
诸葛瑛走近床前,似怜似责的望了宫仇一眼,就床沿坐了下来,道:“一切待疗伤之后再说!现在侧过身去!”
吐气如兰,幽香以麝,加上那一份微妙的关切,宫仇不由心荡神驰,欲拒无从。
一只柔荑,贴上了“命门大穴”接着,一股暖流,透穴而入
宫仇内元本极深厚,又服下了疗伤圣品“归元丹”再加上诸葛瑛内元相助,自然是见效神速。
前后两个时辰,便已功圆果满。
宫仇睁眼起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诸葛瑛那一副香汗稳隐,略见苍白的容颜,对方是仇人之女,偏又如此用情,一时之间,令他感慨丛生。
诸葛瑛一把握住宫仇的手,目射奇光,颤声道:“你完全好了?”
一股异样的感觉,似电流般的从那柔若无骨的玉指尖端,流向全身,宫仇陡地一震,俊面绯红,嗫嚅地道:“盟主,在下不敢当”
诸葛瑛也自粉面飞霞,松开了手,盈盈起立,坐到床前的椅上。
宫仇翻身下床,恭施一礼,若有深意地道:“在下会记住今日盟主的这一番德意!”
诸葛瑛露齿一笑道:“你先坐下,我们谈谈!”
“告坐!”
“到底怎么回事?”
“在下参加搜寻‘丑剑客’,路过绝涧,误入那树林,被困甚久”
“奇怪她能放你不死?”
“在下是死中得活了!”
“本盟二席长老之死,你有所见否?”
“在下是闻声而去的,到时长老与两名双剑弟子,业已陈尸林中!”
“别无所见?”
“没有!”
“目前已查明“丑剑客’的确仍在世间,奇怪的是他何以要向本盟寻仇,而且功力超出预料之外,尤其,刺杀首座长老的那一柄‘金剑副令’”
宫仇心内“咚!”的一跳,淡淡地道:“也许本盟与他结了什么仇怨,也许他是代人索仇”
诸葛瑛螓首连点,道:“你说的第二点极有可能!”
“在下有件事不明!”
“什么事?”
“本盟何以能容忍那林中的女人寄身在侧?”
“彼此河井不相犯!”
“可是在下已险些丧命!”
“那是你先犯人,而非人犯你!”
“她是谁?”
“你听说过一老二仙三狐这几个不世人物的名号否?”
宫仇全身猛地一额,不自禁的咬了咬牙,这一老二仙三狐,正是他母亲遗书中,所指出的仇人。
诸葛瑛目光犀利,已觉出宫仇神态有异,讶然道:“你怎么了?”
宫仇倏地警觉自己失态,如果因此而暴露自己的身份,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当下以真作假的随机道:“我誓要报今日之仇!”
“向谁报仇?”
“盟主不是说一老二仙三狐吗?”
诸葛瑛噗哧一笑道:“傻子,凭你也敢奢言向一老二仙三狐寻仇,我说的是”
“谁?”
“与本盟比邻而居的是三狐之一‘九心狐阎芸香’!”
“她就是那怪阵的主人?”
“不错!”
宫仇暗自点头,想不到误打误撞的探出了仇家之一“九心孤阎芸香”怪不得“穴中人”称那叫狐窝,又说什么心生九窍,原来是这么回事。
诸葛瑛突然粉面一肃,沉声道:“宫仇,你的伤势完全复原了?”
“是的!”
“你将奉派外出办一件事!”
宫仇正愁没有借口离开总盟为“穴中人”办事,这一来正中下怀,心中喜之不胜,但表面上仍然装做若无其事地道:“不知盟主有何差遣?”
“宫仇,这也算是一个考验,办得好,可能获太上恩准正式入盟授职!”
宫仇心中暗忖,谁希罕什么入盟授职,一旦查明昔年惨案真相,就是你等以血偿债之时,当下冷冷地道:“不知是什么任务?”
“杀人!”
宫他一愕道:“杀人?”
“不惜,‘怀玉山庄”主人贾亮父子!”
“为什么?
“替本盟八个弟子报仇!”
“怀玉山庄座落何处?”
“武昌城南十里!”
“在下一人?”
“近卫六龙随往!”
宫仇不由一窒,如果让近卫六龙随在自己身边,办事多有不便,而且“怀玉山庄”主人,不知素行如何,如是恶人,杀之无碍,如果是侠义之辈,自己岂不成了为虎作伥,心念转处,蹙眉道:“怀玉山庄主人贾亮父子功力如何?”
“可列一流!”
“需要这多人力?”
“庄中不乏好手,恐你孤掌难鸣!”
“盟主可否允许我单身一试?”
诸葛瑛面有难色道:“此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这关系本盟的威信?”
“在下当尽力而为!”
“这样好了,近卫六龙暗中跟随,必要时可以应授!”
宫仇无法拒绝,只好道:“此行可有期限?”
“十天之内回令!”
“这”“怎么样?”
“在下想顺便办点私事!”
“什么私事?”
“归里拜墓!”
“嗯宽限十五天,如何?”
诸葛瑛身为盟主,令出如山,而今竟对宫仇如此迁就,的确是不可思议的事,宫仇何尝不明白对方心意,只是一个“仇”字,使他不愿去多想,一点头道:“谢盟主!”
诸葛瑛眸光似水,一笑嫣然道:“但愿有一天,你不再称呼我盟主!”
宫仇心中一荡,故作不解道:“为什么?”
“你不懂?”
“在下不明白!”
“将来你会明白的!”
“令谕何时生效?”
“现在!”
“如此在下立即登程!”
诸葛瑛站起身来道:“你收拾一下行装,为避人耳目,可以不必穿着本盟武士服,半个时辰之后起程,我要人替你准备坐骑!”
莲步姗姗,走到门边,又回眸一笑,道:“一切小心!”
官他应了一声:“是!”心里不知是一种什么感觉,这不像是发令,而像是爱侣的叮咛,可惜,双方是生死之敌。
室门呀然开启,诸葛瑛在四凤拥簇下离开“荣养殿”
黄淑惠疾趋入室,娇媚地道:“宫近卫任,你复原了?”
宫仇淡淡地道:“谢谢姑娘关心!”
“大伤初愈,最好再将息一两天?”
“在下有任命在身,必须立刻上道!”
黄淑惠似乎十分失望地道:“真的?”
“是这样!”
“近卫长,我”
“怎么样?”
“我我想与你同路!”
“同路?”
“是的,我要返‘生死庄’接换家父!”
说着,一副期待的神色。
落花虽有意“流水总无情”宫仇歉然一笑道:“黄姑娘,对不起,在下是执行盟主命令,恕无法应命!”
黄淑惠芳容一黯,道:“宫少侠,希望你能到敞庄略事盘桓?”
宫仇随口道:“如果时间许可的话,在下不让姑娘失望!”
黄淑惠羞答答他一笑道:“我会盼望你光临!”
“再会!”
宫仇颔了颔首,举步出室,离开“荣养殿”回到自己寝室,褪去绣有交叉四剑的武士衣,露出原来的青衫,检点了一番怀中之物,佩好长剑,缓步而出。
广场上,近卫六龙,各牵着一匹毛片相同的黑色枣骝马,整装而待。
近卫六凤之首陈素珍,牵了一匹毛光水滑的赤红骏马,趋近前来,笑嘻嘻地道:“近卫长,这是你的坐骑!”
宫仇接过疆绳,不由脱口赞了一声:“好马!”
首凤陈素珍神秘地一笑道:“近卫长,这是盟主的坐骑追风赤兔,日行千里!”
宫仇“哦!”了一声,内心又是一阵跳荡。
首凤陈素珍递上一个小包道:“盟主特赠盘缠!”
宫仇看也不着地接过塞入怀中,一跃上马,道:“出发!”
七匹坐骑,唏聿聿一阵嘶鸣,扬蹄上道。
追风赤兔果然不同凡响,眨眼之间,把六骑撇开老远。
宫仇盘算着如何支开六龙,自己好去办事
出了山口,官道在望,宫仇一勒坐骑,俟六龙奔近前来,沉声道:“本人另外有事办理,你等可先行奔赴‘武昌城’相候,顺便先探听一下‘怀玉山庄’的情况,我在五日之内必到!”
六龙恭应一声,策马离去。
宫仇眉目之间,又呈现那本来的仇恨怨毒之色,他归里拜墓是假话,主要的目的,除了送达“穴中人”致“无双仙子”的那一封信外,便是要奔赴“青衣帮”秘密分舵,他决心不放过人面兽心的拜兄“辣手书生徐陵”
“辣手书生徐陵”自身不计划面之辱,灭帮之仇,竟然投靠了“金剑盟”出卖了他,若非盟主诸葛瑛别具用心,此刻他焉有命在。
心念之中,纵马疾驰。
诸葛瑛美拟天仙的芳姿,又不期然的浮上脑海。
她的举措,使他迷悯,不安,惶惑
他想,如果她不是煊赫武林的“金剑盟主”如果她不是仇人之女,他会接受她的爱,得妻如此,夫复何憾,可惜,造物主偏生作了这样的安排。
他也联想到“黑心国手”的女儿黄淑惠,款款深情,悱悱心意
母亲遗书中,几句叮嘱,似乎响在耳边:
“与你同样持有玉锁的人,是男的,结为兄弟,是女的,结为夫妻”
是男?
是女?
是生?
是死?
他苦笑了一声,喃喃自语道:“我必须揭开这个谜,何二叔为了保全我母子,抛弃了即将临盆的二婶,义薄云天,恩同日月,如果探究不出何二婶的生死,她所生的是男是女,将何以对二叔在天之灵?”
第二天,辰巳之交,来到一座镇甸之前。
这镇甸,他永不能忘怀,在这里,他与冯真杯酒谈心,那刁钻慧黠的影子,已深植在他的心中,短短的相聚,双方已产生了一种手足之情,若没有冯真,他早已丧命“乾坤双煞”
之手。
于是
他下意识地策骑进镇。
人似玉,马如龙,引得行人喷喷赞羡。
顾盼之间,来在上次与冯真聚首的那间酒楼前,单只那匹马与那付镶金嵌银的鞍辔,就已显示出他身份的不凡,人方下马,已有四个店伙抢近前来,齐声道:“公子爷,请进!”
其中一人,立即接过缰绳。
突地
四个店伙,面色大变,怔怔地注视着宫仇腰间的佩剑,其中一个年长的目光向四外一阵张望,悄声道:“公子爷,您您最好解下佩剑!”
“为什么?”
“金剑盟之外无剑士,公子爷看来是读书人,犯不上”
“我一向剑不离身?”
那店伙苦笑一声道:“如此请公子爷另到别家,小店不敢接待!”
宫仇冷冰冰地道:“我就是看上了你这一家,吃定了!”
其余三个店伙,已闷声不响地转回店内。
那答话的店伙也准备回身
宫仇冷声道“慢着!”
“公子爷”
“带马去上料,最好的!”
“公子爷,请你原谅”
就在此刻
六个黑衣人疾奔而至,当先一人,胸绣两柄平行金剑,其余的均属一剑弟子。
那店伙惊得一哆嗦,向后退了开去。
六人气势汹汹的往上一围,当先那双剑壮汉,打量了宫仇一眼,冷冷地道:“朋友,解剑!”
宫仇冷冷地注定对方,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那壮汉放大了嗓门道:“朋友,你听见本人的话不?”
宫仇不屑地道:“听见了!”
许多路人,远远地站着看热闹,全替这青衫书生捏了一把汗。
那壮汉三角眼一翻,暴喝道:“穷酸,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宫仇冷峻至极地道:“你们是哪一坛属下?”
那壮汉微微一愕之后,狞声道:“穷酸,你管不着,解剑!”
“如果不呢?”
“剑毁人亡!”
“你何妨试试看?”
突地
另外五个一剑弟子中的一人,栗声道:“头目,看这匹马!”
那壮汉回顾之下,面色倏变,蹬蹬蹬退了数步,骇然遭:“朋友,你这匹马”
宫仇冷冷一哂,道:“追风赤免,总该认识吧!”
六个“金剑盟”弟子,齐齐打了一个冷颤,目露骇凛之色。
为首的壮汉打了一躬,道:“请示身份?”
宫仇缓缓举手,在胸前划了两个交叉十宇。
这双十字代表四剑交叉,身份与殿主相等。
六名弟子面色惨变,齐齐俯首躬身,为首的壮汉颤抖着声音道:“属下无知冒犯”
宫仇冷哼了一声道:“你们可以离开了!”
六名弟子如获大赦,施礼疾离。
店伙再度抢出,哈腰作揖,把宫仇迎了进去,马匹也牵入后房。
宫仇拣了那副与冯真坐过的酒座,要了酒菜,自斟自酌。想到景物依旧,人事已非,冯真不知流落何处,不禁掷杯叹息。
正自惆怅莫释之际,只听店门外传来一阵喝骂之声,其中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道:“两文钱一个,爱卖就卖,不卖就还你!”
另一个似那店伙的声音:“臭小子,你把包子捏得稀脏,谁还要买,再不走砸扁你的脑袋!”
宫仇好奇地离座而起,向外一张,只见一个褴楼肮脏的小叫化,被几个店伙围住,叫嚷不休,定睛仔细一辨认,不由喜从天降,飞步而出,高叫一声:“真弟!”
那小叫化般的少年,正是宫仇朝思暮想的冯真,两年不见,人已长高了许多,但一身打扮,还与以前无异。
“真弟!”
宫仇再叫了一声。
冯真抬头一看,双目睁得滚圆,半晌,才迸出几个字:“仇哥哥,是你”泪水登时在眼眶内一转一转的。
宫仇十分感动,鼻头也为之一酸,强颜一笑道:“真弟,进来谈!”
那些店伙见宫仇与冯真相识,脸色立见缓和,由于方才宫仇对六个“金剑盟”属下弟子表露的那一手,使店家对他十分忌惮。
冯真扫了那些店伙一眼,向宫仇道:“我要吃包子!”
宫仇暗笑他玩性如昔,轻声道:“要吃也得进去呀!”
冯真一偏头,道:“不!我要这一笼!
宫仇一看那笼包子,差一点笑出声来,每一个上面,都现出污黑的爪印,谅来是冯真故意拣选给弄脏的,皱了皱眉,道:“好吧!”
冯真嘻地一笑,露出洁白红碎的贝齿,道:“钱你付?”
“当然!
冯真一翻眼,向那店伙道:“这种包子只合喂狗!”
说着,拿起包子,一个一个的往街心扔去,引得附近的狗,群相争吃,直到一笼扔完,才拉着宫仇的手进去。
宫仇又好气又好笑,怪他太促狭。
那些店伙,连眼都直了,却没有人敢呼半声。
进入座头,店伙添上杯筷,宫仇替他斟满一杯,道:“真弟,干!”
两人一照杯,冯真道:“仇哥哥,这是我俩坐过的座头!”
宫仇莞尔道:“真弟,我故意栋的!”
“你还记得我?”
“无时不忘!”
冯真眼珠一转,扑簌簌的掉下两行珠泪。
就在此刻,一个手持看相布招的鹰鼻老者,从两人座旁走过,突地大吼一声:“好小子,原来你在这里!”
话声中,一掌拍向冯真后心。
出手如电,事起碎然,宫仇阻止无及,冯真却恍如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