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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卡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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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阴暗的湿气环罩着房子四周。

    此屋位于地下极深处,虽非地牢,不过环境与地牢相差无几。地面上是帕尔斯国王都叶克巴达那的所在,目前为入侵者鲁西达尼亚国大军所占领支配。虽说如此,在微灯如豆下,身着暗灰色外衣的老人,对于地面上的动乱,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

    老人屈坐一旁,将上半身整个埋在旧椅子中,两眼紧闭,若有所思。顷间,睁开双眼,转动眼球微弱地反射着灯光。

    “来了吗?”

    老人口唇微动,声音沙哑低沉,像蛞蝓似地。

    “古尔干,来了吗?”

    阴暗,就如鼓满风帆似地来回摇晃。接着,另一个声音回应了过来。

    “古尔干参见尊师。”

    “其他六人是不是一起来了?”

    “遵您所嘱,六人皆在此听候差遣。”

    黑暗中,隐约可见六名裹着深色长衣的男子轮廓。

    “根迪参见尊师。”

    “普蓝德参见尊师。”

    “亚尔常格参见尊师。”

    “彼得参见尊师。”

    “山裘参见尊师。”

    “格治达哈姆参见尊师。”

    老人眯着双眼,检视跪在面前毕恭毕敬的六名男子的身影。虽在黑暗中,老人似乎可以看得清楚;但或许另有理由,老人并没有下令要六人趋前。

    “汝等合力而为,足可胜过万军。是否愿意将此力量用于协助蛇王撒哈克之仆的为师呢?”

    代表六人的根迪答道:

    “吾等的力量,完全遵照尊师教诲,乃为实现吾主蛇王撒哈克再次君临人世,岂有不协助尊师的道理?有何差遣恳请尊师指示。”

    “也许得要你们付出生命。”

    “为恢复蛇王撒哈克昔日光荣,吾等并不贪图在世间的短暂生命。请尊师下令。”

    “说得好!”老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满意足似地说:

    “凡一心恢复蛇王撒哈克光荣者,必得庇护。汝等为了蛇王,必须歼灭执迷不悟的异教徒或邪教徒。”

    老人于黑暗中探寻,将眼光集中于一点。

    “亚尔常格!”

    “是,尊师。”

    “低温取拿手的是何种奇术?”

    “是地行术,尊师。”

    “喔,潜藏于地中行进吗?”

    老人深思一会,但时间并不长。

    “好,命你以奇术潜入鲁西达尼亚阵营,刺杀一名大将。”

    叁十万鲁西达尼亚军现正紧探住老人所栖息刻意的地面一切。不过,老人下令的口吻,就如在森林中捡取果实一般,好似并非什么难事。接到命令的亚尔常格也神态自若。

    “遵命。备好器物,弟子即刻行事。是否得把将军的首级带回?”

    “不必了。你可知为何要你刺杀鲁西达尼亚大将?”

    “我想必须使强者变弱、弱者转强,加深彼此间的混乱,让流血增加。这可是尊师的意旨?”

    “正是如此。流血冲突愈多,流血量愈多,则蛇王撒哈克再临的日子必将提早实现。去做吧!其他人侍命行事。”

    黑暗无声地摇动着,男子们的气息也悄然隐没了。

    只留下古尔干一人,他内心似有犹豫,迟疑片刻后说道:

    “尊师,请恕我冒昧,弟子想询问一件事。”

    “我知道”

    老人像咳嗽过度岔了气般,吟吟笑着。

    “你是想问,要使流血增多,只需让鲁西达尼亚军更加残暴就行了,为何非要如此做的原因,是吗?”

    “正是,址是任何事都瞒不过尊师。”

    “理由有二。一来,由于受害者增加,将使得鲁西达尼亚军更为凶暴,企图报仇之心亦更加像将长年的瘴气吐出一般强烈;另外,目前在叶克巴达那的鲁西达尼亚人,也未免过得太好了,如果不让他们吃点苦头,那就有欠公平了,不是吗?”

    “弟子惶恐,另有一事。应是要被鲁西达尼亚的刀刃抵在胸口的帕尔斯王子,如今身居何处呢?”

    “你是说太子亚尔斯兰?那可怜虫他现在可能在南方吧!”

    “尊师要放过他吗?”

    对于这个问题,老人以笑作答。干透的笑声,在潮湿的空气中漂浮着。

    “不必管他,对付他还用不着我们的法术。想要亚尔斯兰首级的大有人在。那帮人正瞪红了眼,在四处找寻着那乳臭未干的小子哪!”

    “席尔梅斯王子,也是其中之一吧!”

    古尔干的话,再次引发怪异老人嗤嗤地笑。

    “那小子,也算是悲剧性的角色。在我看来,他会将怨恨安德拉寇拉斯之气,出在其子亚尔斯兰身上。嗯!如果他知道了真相,他那尚未被火伤到的半边脸,必会为之发青!”

    说罢,老人挥一挥手,要古尔干也退下。

    (二)

    尼姆尔斯山、东西绵延二百海哩(约一千公里),横贯帕尔斯王国国土中央偏南的地域。

    这座山虽非高山,但由于地势所趋,将帕尔斯的气候及风土,一分为二。尼姆尔斯山之北,拜天之赐,雨量适中,冬季有雪,遍地针叶森及摹,谷物果实丰盛,无匮乏之虞。

    另一方面,越过分水岭,尼姆尔斯山以南,天气炎热,大地及空气干燥,仅有极少的绿洲点缀其间,沙漠、岩场、草原遍布,没有森林。

    不过源自山南向海注入的奥克撒斯河,因汇集了溶雪及地下水,而水源充沛。使得人们可以利用此河水,开凿水渠灌溉附近农田及牧草地。而在奥克撒斯河口,有一着名的海港基兰,可沿作海路通往远方的绢之国。

    山中有雪豹栖息,山南常见狮子聚集,偶而还可发现象群出没。山北则可见熊或狼的行踪。

    另外,山中铺有几条栈道,可供联系帕尔斯广大国土南北通商之用,在没有商旅车队的铃声时,则完全是一片死寂。

    原本应是一片寂静的山中栈道,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从中穿过。

    帕尔斯历叁二零年秋末某天。

    身着帕尔斯装的五名骑士,飞快奔过栈道,约在距离他们一百加斯(约一百公尺)处,正有鲁西达尼亚装束的数百骑兵队,杀气腾腾,在后面追赶着。

    正名骑者当中,二名少年、一名长发女子。另外二人中,有着紫红色头发的年轻骑士,对着另一人大声嚷着:

    “后面有多少追兵?”

    、大约五百吧?”

    “似乎多了一些,若是四百以内,我一人就能应付得了。”

    男子默不作声,长发女子插嘴道:

    “那尔撒斯,不必理会奇夫的梦呓。”

    接着,女子奔驰到少年旁边说着:

    “殿下,达龙的军队很快就会赶到,请忍耐。”

    穿戴耀眼眩目黄金甲胄的少年,猛力点头示意。他正是帕尔斯王国太子亚尔斯兰。另一名少年名为耶拉姆,是那尔撒斯的侍童。

    亚特罗帕提尼会战败给鲁西达尼亚军队之后,亚尔斯兰王子就与安德拉寇拉斯叁世离散,而由包括黑衣骑士达龙在内的五名部下守护着。达龙目前正单枪匹马前往尼姆尔斯山中的卡歇城,请求卡歇城主荷迪尔的求援。

    在山中栈道奔驰大半天的亚尔斯兰一伙人,被一支潜伏在附近专以掠夺侦察为目的的鲁西达尼亚部队发现。

    回头望着追兵的法兰吉丝,在蜿蜒曲折的山道上,确认自己所在位置的前方正对夕阳,于是举弓搭箭,在马上扭身回首,向后发箭。

    法兰吉丝的箭,飞进了鲁西达尼亚军前锋张开的大嘴。

    “啊!”一声异样的惨叫,士兵的身子自马鞍上摔了下来,隐没在同伴骑兵扬起的沙尘中。

    “好身手!”

    为她赞赏的奇夫,自己也拿起以白杨木打造的弓箭,把箭搭在弦上,对立于前头的鲁西达尼亚士兵放射出去。

    细条状的银色光芒,划过虚空,落在鲁西达尼亚士兵的胸部。士兵虽然穿着胸甲,箭却穿过中央接缝,刺进士兵的肉体,士兵无声地在马鞍上后仰,随着马匹狂奔数十加斯(数十公尺)之后,才力尽落马。

    眼见如此绝妙的射箭术,鲁西达尼亚军禁不住面有惧色,只得勒住马,放慢追赶速度,而后则从鲁西达尼亚这方放箭,射向亚尔斯兰一行人。

    数十枝箭飞了过来,一枝也没有命中。鲁西达尼亚的弓材质较弱,射程较短,原本就无法和帕尔斯相比;加上逆风之故,更加减弱去势。

    在鲁西达尼亚军无效的反击下,亚尔斯兰等人与追兵的距离已经拉远,相差一阿马距(约二百五十公尺)之多,亚尔斯兰与耶拉姆虽不能独当一面,但他们毕竟是骑马民族帕尔斯人,能以鲁西达尼亚人所不能及的速度疾驰。

    神气甫定的鲁西达尼亚军,整顿好队伍后,继续追击至悬崖边。

    突然,一阵令鲁西达尼亚军无法意会的帕尔斯风的角笛声传来,在周围山岭回荡。崖上,夕阳余晖笼罩下隐约可见黑衣骑士立于马上的英姿。顷刻间,伴着山谷的强风,弓箭如大雨般射出。

    在无法向左右闪躲的山路,鲁西达尼亚军人马一阵悲鸣后,相继倒下,而这些都只在瞬眼的功夫。事出突然,鲁西达尼亚军眼见苗头不对,于是打消追击的念头,调转马头做鸟兽散。他们若知道所放过的是帕尔斯的王太子,想必事后会很后悔吧!

    前来的是达龙自卡歇城引调而来的援军。善于用兵布阵的达龙,将弓箭手配置在山道左右的崖上,采制敌机先的攻击,一举击溃追击到来的鲁西达尼亚军。

    为再度相逢而欢喜的他们,在不久之后即看到卡歇城。城门前,站着一位身格壮硕、身着绢服的男子,他即是帕尔斯诸候之一卡歇城城主--荷迪尔。

    贵族中,凡持有自己领土及私有军队者,皆称为“诸侯”在帕尔斯全境,此种诸侯仅有数百人。其他贵族,有的从王畿处支领高薪,位居宫廷文武要职,直接听命于国王。其中当然不乏终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者。

    那尔撒斯已逝世的父亲特欧斯,即是诸侯之一,领有戴拉姆之地。那尔撒斯虽是大贵族家少爷的身份,不过,他母亲并非特欧斯的正妃,而仅是出身低微的庶民,列属特欧斯第二、叁十名的爱妾罢了。她生下一名男婴,即那尔撒斯后,即被特欧斯正妃驱逐出宫。但是因为有供给他们足够的生活费,于是那尔撒斯母子迁往叶克巴达那住了下来。

    那尔撒斯在民间长大,与寻常百姓的幼童们一起成长。十岁那年,由父亲派来的特使带回故土。因特欧斯除那尔撒斯外,虽另有十名子女,可是都是女孩。当初心狠手辣的正妃,因吃了羊肉料理中毒暴毙,特欧斯乃决定迎回唯一的儿子,立为继承人

    巧的是,领有卡歇城及附近一带领土的荷迪尔,据说亦无子嗣。

    “再怎么样的大贵族,仍是无法随心所欲的。”奇夫语中带刺地说。

    荷迪尔将亚尔斯兰迎入城内。

    “属下知道亚特罗帕提尼会战失利之事,非常关心国王陛下及王子殿下的安危。然而,以我个人微薄之力,无法与鲁西达尼亚大军挑起复仇战,只有内心愧疚痛楚。正着急自己的无能为力时,幸好今日达龙兄光临本城,赐予我为殿下效忠的机会。”

    眼见面前这位心情激动、口中念念有词的荷迪尔,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奇夫以怀疑的眼光,向站于一边的女神官轻声说道:

    “法兰吉丝,你认为这个人如何?”

    “油腔滑调。舌头都涂满油似地,只是看来不是上等的好油。”

    貌美女神官的批评相当中肯。因为她本身并不像荷迪尔,她未有一兵一卒,就单枪匹马奋不顾身参与亚尔斯兰逃亡之战。荷迪尔冠冕堂皇的说记号,仅是自我推诿罢了。而露出会心微笑的奇夫不断点头,深表赞同。

    “的确是。油嘴滑舌的男人,反而把不实真相抖露出来。”

    “就跟某个人一样。”

    遭法兰吉丝指桑骂槐的奇夫,丝毫不动火气说道:

    “嗯,不过,好人也好,坏人也罢,葡萄酒的美味是不会变的。”

    晚宴摆设极其豪华丰富。各种肉类美酒,不断地送上桌来,可惜酒水对亚尔斯兰而言毫无用武之地。他以果糖水、红茶等润喉,当然也品尝了不少佳肴。

    亚尔斯兰执起银匙,正打算将由巴旦杏、蜜糖加石榴制成的冰果露送往口中时,突然荷迪尔开口道:

    “殿下,属下有一女,年方十叁,在这个父亲的眼光来看,长得是活泼可爱、聪明伶俐。如果能够永远伴随在殿下身旁,将是她叁生修来的福气”

    听了此话,亚尔斯兰差点儿把冰果露吐了出来,而坐在一旁他的部下们,有的以奇异的眼光,有的以关怀的眼神,注视着被噎住而说不出话来的王子。

    (叁)

    晚宴过后,亚尔斯兰、法兰吉丝及其它四个人,各自被安排回房休息。共挤一室的达龙、那尔撒斯、奇夫、耶拉姆,于是就晚宴的点点滴滴聊起天来。

    “荷迪尔的目的,是想藉亲生女儿立为王妃之后,以外戚身份扩张自己的权势。”

    那尔撒斯带点讽刺微笑地说。在帕尔斯历史上不乏此例。

    “嗯,既然了解他的野心,放任不管,总是不妥。”

    达龙心有怨言。他对荷迪尔将他与王子拆开分房睡不能释怀。原本,达龙铺好了毛毯,打算睡在王子卧房门外,却被荷迪尔拦阻下来。

    荷迪尔有能力动员叁千骑兵及叁万五千名步兵,若是拥护亚尔斯兰,其他诸侯亦会群起效尤。基于此,亚尔斯兰一行人才决定走访荷迪尔的领地,所以也要尽可能避免与他为敌。

    一手撑住下巴,若有所思的那尔撒斯说道:

    “不过,对方若转而与我们为敌时,我们亦别无选择”

    话才说了一半,房门响起轻叩声。一手握着剑的奇夫叫道:“谁?”来者是亚尔斯兰王子。

    亚尔斯兰自晚宴后,一起与在此的部将隔离,若无机会与他们商量。

    “荷迪尔向我开出了二个条件。”

    其一是将来立他的女儿为王妃,其二是镇压解放奴隶等欲打破帕尔斯传统的激进改革。

    “这不是言之过早了吗?我们要先集结军队,与鲁西达尼亚军一战,收复了王都,救出父王及母后之后,才业决定此事才对。”

    “那么,殿下您如何回答?”

    “我说我无法立即回答,只告之明天再回复,妥当吗?”

    “这样说算可以了。”

    “真不晓得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我尚未见过他女儿呢!”

    眼见王子心中确实不快,那尔撒斯喃喃道:

    “我也无法完全了解荷迪尔心里盘算些什么。不,也许他自己本身也搞不清楚。是要控制住王子、解放帕尔斯,或是

    或者,以亚尔斯兰的首级作为信物,向鲁西达尼亚军投诚,以求恩赏。无论如何,卡歇城主对于自己送上门来的王子,想必打算作最大限度的利用,以求取自身利益。基于此,在他心中自然希望事先拔掉达龙或那尔撒斯等眼中钉。

    “或许,荷迪尔今天晚上就会下手。殿下,虽然知道您很疲惫,为了大局,请随时准备逃离。其他后事,交由我们来处理。”

    说完此话,那尔撒斯请亚尔斯兰回房。他则在耶拉姆耳边轻声交代。耶拉姆点了点头,随即打开窗子,在守卫不注意下潜逃而出。

    约莫过了一小时,耶拉姆再次潜回,并将手中之物交给那尔撒斯。那尔撒斯拿近鼻处闻了几回,低声暗笑,随后再将此物倒入瓶中,锁住瓶盖。此乃黑运茎煎熬成汁,加入香油、罂栗叶混合提炼而成,会发出具有催眠作用的无色无臭烟状气体。耶拉姆发现此物就放在天花板上。

    “荷迪尔就会用这般小技俩。看来我们也不用跟他客气了。”

    “是嘛,不用客气了。好吧!我想好好养精蓄锐。”

    看见准备在事情尚未发生前休息片刻的奇夫用毛毯裹住身子后,达龙转身对友人说道:

    “那尔撒斯,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毕竟单凭想象,就令人心寒。亚尔斯兰殿下不是先王欧斯洛耶斯五世的遗子吧?”

    战场上英姿风发,从无惧色的勇者,内心却难隐不安之情。此时提起这敏感话题,可想而知,此问题必在他中困扰良久,百思不解。

    那尔撒斯抱着胳膊。

    “以前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欧斯洛耶斯五世去世那年,是叁零四年五月。亚尔斯兰殿下,乃于叁零六年九月出生,前后相差二年零四个月,照理说,殿下不可能为欧斯洛耶斯国王的遗子。”

    “是呀”

    好似从心头放下一块大石似地,达龙点头赞同。反倒那尔撒斯自己心有不安模样。他从旅行用原木棉纸袋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纸张,摊放在毛毯上。此为自第一代凯霍斯洛至第十八代的安德拉寇拉斯叁切,整个帕尔斯王国的皇室家系图。

    “看看这张家系图,达龙。在帕尔斯王家历史中,以安德拉寇拉斯为名的国王有叁人,叁人当中,皆有一共通点,你看出来了吗?”

    达龙皱着眉头,视线自那尔撒斯的脸移向家系图。此时,背对他们全身裹着毛毯的奇夫,也开始对此事感到兴趣,聚精会神凝听着。那尔撒斯知道,但也没有揭穿。不多时,达龙发现一疑点说道:

    “是安德拉寇拉斯与欧斯洛耶斯的关系吗?”

    “嗯,就是这个,安德拉寇拉斯一世是继欧斯洛耶斯叁世之后即位。安德拉寇拉斯二世继欧斯洛耶斯四世之后即位,而”

    现今,行踪不明的安德拉寇拉斯叁世,是在欧斯洛耶斯五世死后登基。以安德拉寇拉斯为名的国王有叁人,叁人都是继欧斯洛耶斯为名的国王之后即位的。最初立的先例,并无任何疑问;第二次的例子,也许是巧合,而第叁次是否还可说是偶然呢?

    然而,在那尔撒斯推算下,事情并非出于突然。前前任大王哥达尔塞斯二世,并立欧斯洛耶斯、安德拉寇拉斯二位王子时,事实上朝臣或贵族即有不少人皱眉摇头,推测必定引来兄弟互斗、王位之争。

    哥达尔塞斯是位英明的君主,人民尊称为在王,若勉强举其缺点,过于迷信为其最大短处。不仅是正统神官,来路不明的预言者或魔道士他也相信,使得进行重臣为此忧虑不已。

    “达龙,你相信预言吗?”

    达龙经那尔撒斯冷不防一问,略显震惊。

    “这个嘛,我不相信。或者说,不想去相信。若说我的想法作法被太古的预言者之流看透的话,心中会很不愉快。”

    达龙微微苦笑回答。

    “我是全凭自己意愿行事及过活,不论成功失败,责任都由我自己负担。”

    “真不愧为勇者。只是,世上不同于你的人很多。甚且连哥达尔塞斯大王都为预言所困扰。”

    “那尔撒斯,你想说什么?”

    “抱歉,达龙,请再等待一些时日。我思绪尚未整理好,所得的证据也不多。不过,也不会再等太久了。”

    达龙无言地点点头。

    那尔撒斯独自陷入沉思。

    预言若能实现,只有二种可能。众发现遵守自然的规律法则,此其一。但这成为知识而普遍之后,若称之为预言,未免太胡扯了。例如:“冬去春来”、“明天中午涨潮”之类。其二,深信预言的人,为实现预言而付诸行动。那尔撒斯的指的,正是第二种。

    就在此时,不论日夜,整个国家如沦陷魔域般,百鬼横行。那尔撒斯并不认为,安德拉寇拉斯为理想君主。不过,他尚不失为支撑帕尔斯王国的有力支柱。

    此支柱似将隐没。年仅十四岁的太子亚尔斯兰,能否成为新的帕尔斯王国的支柱?

    (四)

    入夜,好似天使在夜空中撒下宝石般星光满天。

    星光之下,地面之上,幢幢黑影迅速移动着,约百人身着重装甲胄,正向铺满石子的中庭齐聚过来。列于队伍最前头,有一穿着与众不同,饰金带钢盔甲胄的男子,正是城主荷迪尔。言行举止、外表服装,都修饰得太过头的大汉。

    荷迪尔深信达龙一伙,必在药物作用下沉睡着。不久,荷迪尔带领一团士兵,来到亚尔斯兰寝室门前,敲着木门,唤叫王子。

    “什么事?荷迪尔。”

    应声开门的王子并非着睡袍,荷迪尔心觉意外,但立即加以掩饰。

    “我想为殿下除去达龙、那尔撒斯这帮人,他们在殿下左右,将会危及殿下,恳请殿下成全。”

    “他们跟随在我身旁,尽忠于我,为何要除去他们?”

    “这帮人都是奸佞之徒,日后将会危害殿下及我国,已是很明白的。”

    “一派胡言!”

    遭王子指责的荷迪尔,说话声比先前更为大些。

    “我完全是为殿下着想。您可曾想到,那尔撒斯足知多谋,但为何又让安德拉寇拉斯王不悦?全然是他提出废止奴隶制度,没收神殿资产,使贵族与庶民适用同法,危及帕尔斯命脉的激进主张所致。即使赶走了鲁西达尼亚军,但国家由那尔撒斯那种人掌政,终究会走上灭亡之路。也许他不知轻重,有什么非份之想吧?”

    说话像长串的连珠炮,几乎要让王子窒息。

    “那尔撒斯并无任何要求。只是我基于个人意思,给了他一个小小的官位而已。”

    亚尔斯兰不悦的情绪迅速扩大。为何荷迪尔要如此贬低他人?而且只是基于“将来也许会发生”这种自以为是的想法。

    “荷迪尔,如果你想一展抱负,等我登基之后,必拔擢你为相。因此,你能否和达龙、那尔撒斯合作,共同辅佐我?”

    “很可惜,没有办法。”

    荷迪尔叫道。接着,又是长串的连珠炮轰。“达龙与那尔撒斯本是旧识,政治理念可能一致。而法兰吉丝、奇夫二人,心中有何盘算,实难捉摸,不可采信重用。最终,这群在安德拉寇拉斯国王翼下,扶不起的‘栋梁’,只好转而利用王子。无论如何,恳请王子远离他们,将保护殿下的重责大任交给我”

    亚尔斯兰举手示意,这才中断了荷迪尔的长篇大论。

    “如果,一切如你所言,那么我就得放弃那尔撒斯和达龙罗?”

    “的确是要如此。”

    “我完全不明白你现在想些什么?”

    亚尔斯兰几乎要大叫出来。

    “现在要我放弃达龙和那尔撒斯而选择你,你能断定将来我就不会舍弃你吗?”

    听了此话,荷迪尔非常惊讶,瞠目无言以对。

    “你无的放夭,说了一堆那尔撒斯的坏话。那尔撒斯曾让我借宿一晚,从未算计过我。”

    荷迪尔感受到亚尔斯兰极度的忿怒与轻蔑,他的表情也险恶起来。

    “承蒙关照,谢谢今晚盛情款待。不过,自此我不再视你为同路人。”

    留下此话,亚尔斯兰背向多话的城主,快步地走在石板走廊,喊着部属的名字。

    “达龙!那尔撒斯!奇夫!法兰吉丝!耶拉姆!快起来,我们立即离开这里!”

    冲开房门出现在庭廊的五人,全如王子一样,衣装端整,随时待命的模样。达龙身上的黑色甲胄,在火炬映照下闪闪发亮。

    “臣等在此待命,只候殿下指示,我们立即备马。此处非久留之地。”

    “加上又无美女。”

    奇夫快活地说道。

    六人步出庭廊,配好马鞍,一到铺满石子路的中庭时,拖着豪华而笨重的甲胄,踉踉跄跄、狼狈不堪的荷迪尔,快步趋近。

    “请留步,殿下,请留步。这帮人装成一副忠义之士的样子,正打算将殿下引往歧途,是罪不可赦的恶徒。”

    黑衣骑士面向来者,眼光炯炯有神。

    “恐怕是说你自己吧?荷迪尔。没能成功地以亚尔斯兰殿下为傀儡,可也别嫁祸他人!”

    荷迪尔恼羞成怒,手脚颤动,神情为之一变,足证达龙的指谪无误。荷迪尔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勉强露出僵硬的微笑道:

    “会招致你们多余的怀疑,是我个人德行不足,我也就不勉强。殿下,至少留下你座骑的马蹄铁当作给我部下的赏赐,如何?”

    说罢,城主做了一个手势。二名士兵快步走向亚尔斯兰座骑前。

    流血,就发生在下一瞬间。

    一名士兵,被奇夫的剑削破喉咙;另一个士兵,被法兰吉丝的剑切下一只耳朵。

    惨叫声划破寂静的黑夜。一人滚落地面,另一人掩住血涔涔的半边脸,踉跄倒地,暗藏在腰间的二把短剑,掉落在马脚边。法兰吉丝瞪视着城主,眼神咄咄逼人。

    “身怀利刃,趋近王子殿下,所为何来?难道这也是你的待客之道?”

    此时,荷迪尔对于企图捉拿王子的阴谋,已无意掩饰。顿时,数十把剑在王子身旁飞来晃去,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为了你好,还是乖乖让我们离开,荷迪尔。”

    达龙的长剑在星光下闪闪发光,吓得荷迪尔属下心惊胆跳。

    “战士中的战士”之威名,他们早已目睹耳闻。叁年前,将号称大陆公路一带最豪勇的战士--特兰的王弟,自马上一刀砍下来的正是达龙。

    “弓箭手--”

    对于荷迪尔的叫喊,只回应过来一阵狼狈的声音。弓箭队的弓,早已遭到破坏,无法派上用场。

    “干得好,耶拉姆。”

    受主人褒奖,小侍童欣喜地笑了。原来,耶拉姆受那尔撒斯之托,潜入荷迪尔弓箭队本营,将弓弦全部截断。

    荷迪尔只有面冒热气。憎恨地瞧着那尔撒斯,大声嚷叫:

    “你,你这狡猾的狐狸!”

    “那里,还不及你的十分之一。”

    那尔撒斯此话,自不是谦逊之词,而是对其讽刺。

    “我说啊,卡歇的大城主,我方虽人数单薄,不过既备弓箭又有射手。贤明如你,我想会造成打开城门送我们出去吧?”

    荷迪尔两眼血丝地瞪视着奇夫及法兰吉丝。两人搭好弓箭坐于马上,正对着荷迪尔的胸膛。

    荷迪尔即使逃过这一劫,达龙或那尔撒斯的快剑尚随侍在后。

    荷迪尔虽不甘心,也只有命令侍卫打开城门,但此时中庭的火炬突然熄灭。

    “拿下太子!”

    瞬间,杀声四起,士兵们团团围住亚尔斯兰一行人。显然,荷迪尔的部下想帮助城主达成他的野心。事情演变出乎亚尔斯兰等人的意料,同时,也是荷迪尔始料未及的。但是,在阴暗及混乱中,反倒对亚尔斯兰一伙人有利。

    达龙的长剑在半空中飞舞,沾满血腥。层层围住荷迪尔的兵士,就像黏土做成的泥人一般,一一倒下。

    怒号、悲鸣、刀剑交击声中,眼见士兵节节败退,有感于神剑快利,荷迪尔开始逃跑。为找寻安全处所,连滚带爬冲向层层阶梯的城楼上。当他回首往下望时,恰巧撞见最不想见的人--达龙的快剑,逼在眼前。荷迪尔汗如雨下,急忙转身拔剑反击黑衣骑士。

    死到临头仍不愿求饶,倒是个重名誉的诸侯。然而毕竟勇气和武艺并非同义。

    荷迪尔奋力一击,达龙连姿势也未改变,就将其挡了回去。

    “到审判天使面前,俯首认罪吧!”

    一阵破风声,达龙的长剑挥来,削掉荷迪尔的头颅。没能当成“亚尔斯兰首相”的城主,无声地坠落在城壁之下。

    (五)

    “你们的城主已经死了。你们还想为死者奋战吗?”

    那尔撒斯高声呼叫,眼见城主的首级被达龙的剑高高挑起,士兵们纷纷丢下武器,束手就擒。失去主君、元气尽失的士兵们,此时,或许想快点送出瘟神。他们听从了那尔撒斯的话,乖乖地将城门打开。

    是否就此取下卡歇城,做为复国的根据地呢?那尔撒斯并不是没有考虑过,眼见亚尔斯兰眉头微蹙,马头转向城内一隅。

    “您想做什么呢?殿下。”

    “既来此地,我想解放荷迪尔的奴隶。去问问奴隶的小屋在哪里?”

    王子策马前进,其他五人亦跟随在后。只是,并非无条件地赞同王子的神情。

    来到奴隶小屋前,王子下了马,用剑砍断挂在门口的铁锁。铁门打开,惊醒了擦肩挤在一室而眠的奴隶们。

    “去吧!你们已经自由了!”

    奴隶们以怀疑的眼光,定睛望着年少的王子。一时间,没有人有任何的行动。

    过了一会儿,一名身材与达龙相仿的黑奴,粗声粗声地问道:

    “我们的主人荷迪尔,可知这件事?”

    “荷迪尔已死。所以,现在你们自由了。”

    “主人死了?”

    惊慌、叱喝声四起。对亚尔斯兰而言,奴隶们的反应大出意料之外。

    “是你这家伙杀死他的吧!”

    “不可饶恕的恶徒,我们要为主人报仇,别让他们逃了!”

    奴隶们手持铁锹锄具,蜂挟群起。

    达龙立即策马向前救起王子,同时奇夫牵住王子坐骑前来,让亚尔斯兰登上自己的马匹。这些动作稍一迟疑,亚尔斯兰定将在奴隶手中,被活活打死。

    六骑集结冲出城门。列于马队最后的耶拉姆回头看时,叫骂鼓噪不断的大批奴隶,正从城门蜂拥而出。但他们仅是徒步追赶,自不必担心会被追上。

    原本一番好意,被彻底否定,亚尔斯兰自此一路沉默不语。眼见王子闷闷不乐,那尔撒斯开口道:

    “荷迪尔在奴隶心中,想必是个和善的主人。就奴隶们的眼光来看,将殿下和我们视为他们的仞人是当然的。”

    亚尔斯兰回头看看那尔撒斯,如晴朗夜空般的瞳眸闪烁着。

    “为何不事先告诉我事情可能会演变到如此地步?”

    “事先告诉你,未必会接受吧!世上有许多事情是必须亲自体验才能得知的。”

    “你也经验过类似的事吗?那尔撒斯。”

    亚尔斯兰的问题,正中要点。那尔撒斯面带苦涩,喃喃说道:

    “我在五年前,继承父亲的领地。当时解放奴隶的事,您也知道吧?殿下。”

    此事亚尔斯兰从达龙口中辗转得知,不过只是片断。

    五年前,使用绝妙的策略,斥退辛德拉、邱尔克、特兰叁国联军,那尔撒斯返回自己的领地发现,原本全部释放的奴隶,约八成左右的人,又再度返回自己岗位工作。

    事实上,已拥有平民身份的奴隶,并无具备平民生活的技能或目的。那尔撒斯解放他们时,皆发给一年的生活费,然而,他们并无计划性使用金钱的习惯。短时间内,用尽了所有花费,结果,只好重回那尔撒斯身边。

    “前任主人待人和善,不像现今的主人,会赶我们出去。”

    奴隶们对年少主人的批评,给那尔撒斯极大冲击。和五年后的今天,亚尔斯兰的情况相同

    “再也没有比在宽大为怀的主人之下做事,更为轻松的日子了。因为,不用自己去伤透脑筋,只要听从命令,便可不愁吃、不愁住。五年前,我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耶拉姆对敬爱的主人投以关注的眼光。亚尔斯兰接着问起:

    “话虽如此,你也是基于正义信念才这么做,不是吗?”

    那尔撒斯轻叹道。

    “殿下,正义也许并不像太阳而像星星。天上星星无数,彼此之间互争光辉。达龙的伯父有句话经常挂在口边,他常说:‘你们总认为只有自己才是对的。’”

    听了此话的达龙脸上表情复杂。

    “那么,那尔撒斯,人们真的不需要自由吗?”

    “殿下,人类本应生而自由。奴隶之所以舍弃自由,甘愿扣上枷倘,实因腐败的社会制度所致。”

    话才出口,那尔撒斯连忙摇头。

    “啊,殿下,不要被我所说的话左右才好。殿下正往大道迈进,务请坚定地走下去。”

    此时,一直保持沉默的达龙,开口说道:

    “殿下,接下来,该往哪一方向走?”

    往南走,通过广大的干燥地区,将到达奇兰港。若马首往东,则到达遥远的东方国境。或可与辛德拉、邱尔克军,形成对峙状态的奇斯瓦特及巴夫曼的部队会合。向西的话,有戍守西方国境,以步兵为中心的部队

    往何处走?

    亚尔斯兰勒住马,其他五人亦停住马。帕尔斯国王安德拉寇拉斯叁世之子,应为第十九代国王的十四岁少年,转头回望一行人。

    瞬间,心中一阵奇想。这五人,会跟随他到何时呢?在被他们厌弃之前,自己能成为一位了不起的君主吗?

    “往东走。”

    王子说了。他们必须夺回王都,找寻行踪不明的父王,救出尚落在鲁西达尼亚军的母后才行。是故,需要大量的兵力,现今帕尔斯最大兵力,乃在东方国境。

    瞬间,黑夜将逝,黎明接踵到来。

    (六)

    一只飞鹰,划过蓝天,不停地飞向太阳升起的方向。

    此地是帕尔斯东方国境。昔日,曾是巴达夫夏公国领土,岩山、沙漠、半沙漠遍布。幸赖零星散布的绿洲及丰富的矿产资源,才得以立国于这片不毛之地上。

    再往东走,经过卡威利大河,即达辛德拉王国疆域。眼前,重山峻岭一隅,可看见帕尔斯军据点所在,以赤砂岩堆砌而成的培沙华尔城堡。

    飞鹰找到地面上的主人,在空中作个大盘旋,随即俯冲而下。

    培沙华尔城堡最高台垒上,伫立一名男子。身穿甲胄,高举起左腕,飞鹰停驻在主人腕上,轻声一鸣,状似娇喙。

    “乖、乖、告死天使,旅途劳累了。”

    男子名为奇斯瓦特,为安德拉寇拉斯叁世手下,身负盛名的十二名万骑长之一,年仅二十九岁,是除了达龙之外,最年轻的万骑长。身材匀整修长,不逊于达龙。轮廓分明的五官之下,留着端整的络腮胡,两眼炯炯有神。

    人称“双刀将军”乃因精通双剑齐使的变幻剑技之故。在担任千骑长之时,戍守西文国境,与密斯鲁军对敌,用兵及剑术早已远近驰名。因而,帕尔斯及密斯鲁边境一带,人们口诵着一段佳话。

    “只要有双丸将军奇斯瓦特在,殿翅亦难飞越迪吉雷河。”

    二年前,帕尔斯与密斯鲁两国间,成立休战协定,密斯鲁国同意转让五座城堡给帕尔斯王国,之后,奇斯瓦特转驻东方国境。

    奇斯瓦特拆开绑在鹰爪上的羊皮纸,略为过目后,眼见传令兵爬上城垒来传话。奇斯瓦特同僚好友,同是万骑长的巴夫曼唤他前去。

    巴夫曼以老练着名。年六十二岁,为万骑长中最年长者。同时他亦是亚特罗帕提尼会战中,战败身亡的大将军巴夫利斯四十五年来的深交战友。身材微胖,但毫无老态,眼神亦像年轻人般锐利有神,发鬓虽已灰白,除去这一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十岁。

    奇斯瓦特去到他的房间。

    “老将军,打扰了。”

    “你引以为傲的飞鹰,从王都叶克巴达那带回了什么消息?”

    “您的耳朵真利呀!”

    奇斯瓦特浅笑着,听从老人的邀坐,盘腿坐在地毯上。黑人奴隶的女儿,端来麦酒壶及银杯后退下。

    “喂,王都有什么好消息吗?”

    “谈不上什么好消息。看来这只鹰是取错名字了。”

    奇斯瓦特苦笑。告死天使--亚兹来尔,于帕尔斯神话中,是美丽天使,受神之旨意,通告人们死期的天使。确实,怎么说都是不祥之名。

    王都叶克巴达那,潜藏着奇斯瓦特信赖的部下,每月叁次,利用飞鹰往返,带回王都各类情报。不论军事上或奇斯瓦特私人方面,皆极其宝贵。

    “是吗?国王陛下、太子殿下至今仍下落不明吗?”

    “可以确知的,只有泰巴美奈王妃还活着,办禁于鲁西达尼亚军中;除此之外,其他可就”

    奇斯瓦特急躁似地摇了一下头。

    羊皮纸上记载,王都叶克巴达那一带,配置的鲁西达尼亚军约叁十万。要豢养这批大军,所费不赀,因此,叶克巴达那市民每天生活在抢劫掠夺阴影中。

    “无论如何,粮食若不足,鲁西达尼亚军必得分散部份兵力”

    “就算我们,手边也没有多少军队。”

    “是呀,从最基层动员的话,还不到十万吧!”

    现今,他们可以动员的兵力,大致是骑兵二万,步兵六万。而其先决条件,是整个东方国境地带可以无人戍守。

    “关于辛德拉边境,大可安心吧!国王病危。为争夺王位继承权,拉杰特拉、卡迪威两王子间,看来是避免不了一场流血纷争了。想必无跨越边境侵略我国之余暇。”

    不过,邱尔克、特兰两国,并无特别内部纷争。若边境空虚,二军入侵,则即使收回王都,大半国土恐已拱手让与敌国。

    结果,仍是欲动而不能动,只有伺机而为。

    得到一个无趣结论,奇斯瓦特步出营房。留下巴夫曼,手抚着脸,神态疲惫模样。

    巴夫曼有一未曾向年轻同僚透露的秘密。或者说,是除他本人外,无人知晓的秘密。

    这个秘密是在亚特罗帕提尼会战前,大将军巴夫利斯寄来了一封信,如今尚置放于巴夫曼桌内。展阅此信时,巴夫曼本人亦感觉到自己脸色大变。纵横战场四十五年,从不知畏惧胆怯的老将,不愿再次打开此信。

    “唉!巴夫利斯大人,你可真是交给了我这无能之人太过沉重的遗物了。”老人自言自语,神色凝重。

    “我除了指挥军队外,别无长处。没有能力承担事关一国命运的秘密。巴夫利斯大众,如果你侄儿还在,至少还能由他分担些责任”

    老巴夫曼,既非魔术师,亦非千里眼,并不知巴夫利斯的侄儿达龙,正护送太子往培沙华尔城赶来。

    “不过,自英雄王凯霍斯洛以来,传承至今的帕尔斯王家,稍一不慎可能就此断绝了。早知会目睹这般惨状,不如死在哥达尔塞斯盛世时代的好。”

    另一方面,站在城垒上的奇斯瓦特,把玩着飞鹰,对它说道:

    “巴夫曼对我似乎有所隐瞒。在他老人家眼睛看来,我像是尚不足信任的年轻小伙子,我想我还不至于那么不可信赖吧”

    飞鹰无声,好似能够停驻在主人手腕这种安全地带就心满意足似地,翘首望着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