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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年--也就是新帝国历元年、宇宙历七九九年七月三十日,帝国首都奥丁接获了两个报告,一个是吉讯,而另外一个则是凶讯。
其一是地球讨伐军司令官奥古斯特.沙姆艾尔.瓦列一级上将所传来的消息。
“本职前往地球,为完成皇帝陛下所交付之压制地球教恐怖集团本部、逮捕教祖及其干部之敕令。日前,战斗已近尾声,已经得以歼灭地球本部。但教祖及其干部因引爆地下本部,将其自身之躯体埋葬在土堆之中,以致最后未能逮捕。皇帝陛下所交付之敕令未能无瑕达成,谨在此深表谢罪之意。”
瓦列舰队在派遣肯拉特.林查中校以下的两个大队先行前往地球教本部,然后中校的联络,得几处地面上的入口之后,便一举突入大气圈,开始发动总攻击。而中校所得到的情报,事实上大多是一个以“亚麻色头发的少年”为代表的费沙独立商人集团所提供的。
在帝国军发动攻击的时候,面对全副武装的士兵,身穿黑衣的地球教徒们所持的对抗武器,竟然是小刀或者是一些轻型枪炮武器。面对这样一群无谋的人,帝国军不禁哑然。但是他们也并非绝对的和平主义者,所以当场也就揭开了战火。帝国军士兵以他们强大的火力,要对付这些仅持有原始武器的狂信者,简直比割草还要容易,他们就这样一步又一步地踩着死者的尸体,往地球教本部的深处侵入。
如此单方面的杀戮,在一开始时,或许使得这些已经习惯了鲜血与火焰人生的士兵一时沉浸在陶醉的气氛当中,但是他们属于精神性方面的肠胃最后终于达到饱和的界限。当那些身心受到狂信和塞奥奇辛麻药腐蚀的教徒们,一个又一个地掉入死神口袋里的时候,这些士兵也开始呕吐,发出歇斯底里的笑声,最后开始泣不成不声。
当战斗往下蔓延达到地下第八层的时候,帝国军知道自己已经深入到这座地下迷宫的最底层。
到了这里,信徒们的抵抗已经到了极度激烈的地步,以视死如归的枪火来回应帝国军弃械投降的劝告。三次的劝告所换来的是三次枪火的射击,这时候帝国军不得不放弃逮捕教祖这个老人--以总大主教为首的教团首魁--的念头,而决意要赶尽杀绝。
无论在火力上、人数上或者是战技方面,都占有绝对优势的帝国军,之所以会陷入苦战(或者应该说是恶战)当中,主要是因为地球教在地理上所占有的优势,以及信徒对于死亡完全没有恐惧的心理。他们不但经由通路引进地下水,淹死了自己同伴以及敌兵,而且还将神经毒气弹扔进同伴当中,让他们为所信仰的宗教殉教,同时也让敌兵一齐牺牲。
“那些家伙,混帐!”
帝国军当中之所以有军官会这么样地叫起来,是因为他们禁不住要对那些对同伴的死亡欠缺感性的地球教徒感到恐怖和厌恶。那种行为甚至不叫做相互残杀,而是在帝国军的炮火之下,地球教徒一种“自杀的行为”他们自己甚至在最后把根据地的最深处炸掉了,连同自己也葬身在其中。
“这些狂信者全部都被消灭了吗?”
“这个嘛 ̄ ̄”
帝国军士兵们的脸上完全没有因为获胜而感到欣喜的神情,只是低声地彼此交换着这几句话。每一个人都是脸色铁青,所留在他们脸上的只是疲倦。
别说是那个叫做总大主教的老人了,连大部分的信徒的尸体也都没有找到,看来好像是全部都埋在那几兆吨的泥土底下了,但是他们的欲望和怨慨都不见得也和他们一起埋葬在里面。这个方形的、每边长达十公里的地球教根据地四周的地形陷没了,而所谓的圣山也因此歪斜了一边,将它无比凄惨的形状显露在稀薄的大气中。
尤里安第一次见到这位名叫瓦列的提督时,他的脸色看起来非常衰弱。虽然尤里安已经听说他是因为受到重伤的缘故,不过当看到他刚毅的表情以及他所表现出来的临危不乱的言行,内心忍不住要激赏不已。原本尤里安所崇拜的是杨威利的那种“一点都不像是英雄”的气质,不过他这时也感受到了这种与杨本身的气质完全不同旨趣,像是用钢铁打造出来的刚毅同样地有其魅力。
“据林查中校说,在攻略地球教本部的时候,得到你不少的协助。”
“是的,其实一方面也是为了要报复这些将我们强抓走的地球教徒,所以我们是很乐意地提供所能够做的协助。”
这位名叫瓦列的提督很明显地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物,所以对他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让尤里安感到非常为难与不安。
“我想要用个什么礼来答谢你的功劳,你们有没有什么希望呢?”
“只要我们一行人能够平安无赖地回到费沙,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如果你们的生意有遭受到任何损失的话,就由我们来补偿吧,不要客气,尽管说出来。”
如果加以推辞的话,那么就显得太不像是费沙人了,如此一来或许会招致对方的怀疑也说不定,所以尤里安就老实不客气地--或者应该说是有些厚颜地接受了司令官的好意,向他回答说等日后结算出来的时候再提出来,就当作是给波利斯.高尼夫的谢礼吧。而他本身的报酬只要一片光碟片就够了。
在那里面有着这样的记载。失去统治人类社会之霸权的地球,以其本身的欲望和怨恨为动力之来源,在最近这九百年里,纺织出这一段不为人所知、和葛布蓝式地毯一样充满怨恨的历史。只有将这一段历史完整地交到杨提督手上之后,尤里安千里迢迢俄这一次地球之旅才算是稍有收获。尤里安表现出一副要为帝国军作向导的姿态--事实上也真的是替他们作了向导。为了摒退那些挥舞着小刀的信徒,并且在资料室检索和改写资料,意外地花了五分钟的时间,才将不想要让帝国军得手的残余记录全部消灭掉,不过后来那间资料室也被一起埋葬,自己费劲地去除掉的那些资料反而变成是多余的了。
尤里安从瓦列面前退出之后,便伫立在断崖的边缘上,低头望着那一片已经陷落了的地形。这个时候波利斯.高尼夫来到了他的身边。
“信徒的遗体也都被埋在那下面了。”
“对教团来说,再没有什么东西比信徒的生命更廉价的了。就像国民之于权力者、士兵之于用兵家一样。这或许值得生气,但却不值得感到惊讶哪。”
尤里安感觉到波利斯.高尼夫这一番恶毒的话当中,有着自己所难以同意的地方。或许是因为自己一个极重要的船员在这一场战乱当中不幸丧命的原故吧,波利斯的神情显得非常的不高兴。
“看来你好像想说杨提督是不一样的,是不是?”
尤里安一副好像被看穿了的样子,对着船长耸耸肩膀。
“如果把杨看成是一个普通人而去喜欢他的话,我同意。就像我也喜欢他。不过,如果把他当作是一名用兵家来尊敬的话,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用兵家这种职业本身就是该遭天谴的工作。杨本身应该早已领会到这一点了,所以你也不必不高兴,反倒要了解这一点,去容许别人对军人批判啊。”
奥利比.波布兰在距离不远的地方一直看着他们。
“尤里安这个家伙也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击坠王稍微地歪着脑袋自言自语地说道。虽然他自己也不例外,不过大概是因为自己比尤里安年长,所以也就将看护他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这应该就是人德吧,马逊以一种陈腐但却具有说服力的说法应声地说道。他的身上有好几个地方用含水膜(一种用极薄的塑胶膜将水包在里面的医疗用品)和绷带包着,使得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巨大的斑马。以他的臂力和战斗能力来说,地球教团里面无人能比,不过因为他身体的表面积过大,所以当爆炸发生的时候,皮肤也无可避免地被各式各样的破片击中了。
“人德?哼,这家伙还在修业当中哪。”
波布兰耸了耸自己的肩膀。在地面上战斗的时候,他的动作极为敏捷,所以全身上下都没有受到战斗的伤害,可说是全身而退。虽然地面作战并不是他所喜欢的,不过他的表现就连马逊也不得不感到佩服。
“没有谈过一、二十次的恋爱,这样也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吗?”
他们的声音并没有传到尤里安那边,所以这个时候这名少年只是站在断崖边缘,让他那亚麻色的头发在地球的风中飘动着。
尤里安是有一定的目的,所以才到地球上来,不过他连一次都未曾想到要再回地球,以后大概也不会吧。他所该要回去的地方、该生活的地方、该要死的地方,这种种的地方没有一个是在叫做“地球”的这个行星上。
有这种想法的,应该不只尤里安一个人。对大部分的人类来说,地球是属于过去的领域。只要把它当作是博物馆来加以尊重就行了,而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如果允许它再度成为权力政治或者是军事中枢的话,是不会为人类带来任何好处的?正如杨威利所说的:“当人类的手脚都过度长大的时候,就不可能再回到摇蓝里面了”虽然地球上有人类的过去,不过却没有人类的未来。不管是美还是丑,是聪明还是愚昧,人类的未来应该是要在其他的地方继续扩展的。
八月一日,瓦列舰队的第一批士兵离开了地球,踏上了班师帝国奥丁的归途。而“亲不孝”号也跟在后面,展现出小小的英姿。反正都是会踏上归途的,所以可否藉此机会到帝国的本部--帝都奥丁--看一看呢?尤里安提出了这样的想法。,也获得了大家一致的赞同。
ii
在瓦列这一份的报告的前后这段期间,从自由行星同盟的首都海尼森所传来的情报是非常不祥的。
雷内肯普事务官遭到绑架,以及同时发生的许许多多的事件,震惊了帝国所有的重臣。甚至连那些出生在乱世当中,钻过了无数的死亡界限,征服过许多恒星世界的勇将们,也无法平心静气地接受这一个惊愕。
随着这份正式的报告,雷内肯普提督麾下的拉杰尔上校,也以超光速通信将一份急报传给了好友奈特哈特.缪拉。
奈特哈特.缪拉用他那砂色的眼睛极有兴趣地注视着不鲜明的画面。
“那么你所主张的是雷内肯普提督身为一个事务官但却有欠公正。”
“对一个国家的重臣,而且对我有大恩的上司,这样说是太无礼了些,不过以雷内肯普提督那样的做法,根本就是在平地上兴风作浪。”
根据拉杰尔所说的话,雷内肯普在没有任何物证的情况下,相信了几封密告信函,就强迫同盟政府将杨逮捕。如果这真是一项事实的话,那么无论是在公务上,或是因为个人理由,这样的一种做法很明显已经超过限度了。
“你能够在正式场合作证言吗?”
“可以,不管是军法会议或是在审判会上。”
缪拉看着如此断言的拉杰尔,然后点了点头,带着这个情报,参加了军事最高干部的会议。
在通往会议室的走廊,他遇见了渥佛根.米达麦亚。缪拉和他肩并肩地一面走着,一面将拉杰尔所作的证言告诉了米达麦亚。
“原来如此,原来这里面还有这样的内幕。”
米达麦亚啐了一口,对于雷内肯普心胸的狭小感到不屑。
雷内肯普本身的期许是对皇帝莱因哈特的忠诚心,所以才打算要那么做,不过以米达麦亚等人的看法却是他操之过急,而且心胸过于狭小了。就像拉杰尔上校所说的,这样做只会平白地引起另外一场混乱。
“疾风之狼”也就是渥佛根.米达麦亚是一名军人,站在互相较劲的立场和一名强敌作战是他所希望的。至于以一种像是检察官、或者是一个进行拷问者的身份来凌虐一个弱小的人,米达麦亚打从这种行为存在的根本部分就予以反对。
出席该会议的人,一律都是一级上将以上的高级官员,只有一个例外。皇帝莱因哈特因为些微的发烧,所以并没有出席该会议,所以变成自由讨论之后,再将讨论的结果禀奏给皇帝知道。
缪拉第一个请求发言--他平常并不常这么做的--向出席者揭露了拉杰尔上校的控诉。
“事情攸关帝国的名誉,特别是在事态公正性方面。请不要局限在帝国或是同盟的立场,希望能够提出一个能够让万人信服的结论。依照下官个人的意见,首先应该要查明哪些人企图利用这种不负责任的密告来促使事态的恶化,以及这些人的所在。”
宇宙舰队司令官米达麦亚对缪拉的意见表示赞同。
“拉杰尔上校所说的话应该是正确的。首先得要将那些寡廉鲜耻的密告者加以裁决,以维护皇帝陛下的威信。如果杨威利的行动,是其本身对密告者的违法所采取的一种正当防卫的话,那么我们应该要对当时的情况感到极度的憎恶吧!”
“这样的一种说法对雷内肯普提督来说,似乎显得有些残酷。”
其自身的策谋和盘算丝毫不露痕迹,奥贝斯坦如是地应声说道。
“他也是为了国家安全的目的,才企图想要将杨威利除去,以免成为日后的祸根。难道不能把它解释成是一种不得已的谋略吗?”
“要靠谋略来立国吗?”
受到刺激的米达麦亚使尽全身的愤怒加以反驳。
“只有靠信义才能够立国。至少,如果没有这种意识的话,要用什么向人民和士兵解释新王朝存立的意义在哪里。虽然是我方的敌人,但事实上杨威利也称得上是一位名将。对这样的一个人不但没有以礼相待,反而还想要凭密告和谋略来将他除去,这样的做法,要如何向后世辩解呢?”
“您这话真是了不起,米达麦亚元帅。真令人想不到这会是两年前参与过肃清立典拉德公爵阴谋的人。难道是现在良心感到不安了吗?”
米达麦亚的两只眼睛,喷出了难以抑制的怒气。当时提出肃清立典拉德公爵阴谋的罪魁祸首,竟然若无其事地在纠弹同谋共犯!正当他打算要这么回答的时候,坐在他旁边的那一个人物,轻轻地举起了一只手,阻止了僚友再继续说下去。
这个人就是统帅本部总长奥斯卡.冯.罗严塔尔。他的金银妖瞳放出了犀利的光芒,而军务尚书的义眼也身出了另一道光芒,两道光芒好像在空中展开了正面的冲突。
“当初对于立典拉德公爵的肃清,是一种两相较劲的争斗。如果迟了一步,那么我们就变成屠宰场里任人宰割的羔羊了。当时我们只不过事先采取对策而已,没有必要觉得羞耻。不过这一次的事件是怎么样的呢?难道不是企图要对一个已经退役、正过着平凡的市民生活的后备役军官,以无实的罪名来加以陷害吗?我们为什么要去袒护那些寡廉鲜耻的同盟政客为了自保所做出来的犯罪行为呢?军务尚书是基于什么哲学,来肯定这些丑行的呢?”
罗严塔尔不仅仅是舌锋锐利,而且他所说的也符合了在场各个将领身为一个军人的心情,所以赞同的耳语声此起彼落。
这时候“艺术家提督”也就是梅克林格发言了。
“如果杨威利与同盟政府之间的关系难以修复的话,或许他会反过来和我们帝国军之间缔结关系也说不定。我个人的意见是,应该要先呼吁他不要有任何军事行动,另一方面,应该要尽早派遣调查官前往查明真相才是,如果要我接受这样的一个任务,前往海尼森进行调查的话也是可以的 ̄ ̄”
“各位好像有些误解。”
军务尚书奥贝斯坦面对站在同一立场的一大伙政敌,丝毫没有动摇的神色。
“我认为问题不在于是不是真的有人去密告,问题在于杨威利所犯下的罪行,他偕同他的部下,挟持了帝国的代理人雷内肯普,来帮助自己逃亡的这一件事情。如果不去过问这一个事实,而且也不予以处罚的话,那么帝国和陛下的威信岂不是荡然无存,请仔细想一想这一点。”
这时米达麦亚又再充开口了。
“我非常不愿意对自己的同僚落井下石,但这难道不是因为轻信密告,将一个无辜的人,至少是在没有任何物证的情况下,就想要加以处决的雷内肯普所自找的吗?如果真的有错的话,能够坦诚地加以纠正,这才是真正维护威信的方法。”
这时候有人反驳了。那人就是内务省国内安全保障局的局长朗古。
“任用雷内肯普一级上将出任事务官的是皇帝陛下。司令长官阁下您如果批评雷内肯普的话,就等于伤及皇帝的声望了。这一点不请您多多加以思量。”
“住嘴,你这个下流的东西!”
这一个像是用皮鞭在鞭打对方的叱吒声,不是米达麦亚,而是从罗严塔尔的口中迸出来的。
“你不用自己的见识而假借皇帝陛下的御名来封住司令官的正当言论吗?你这只狐假虎威的臭狐狸。而且你不过是内务省区区的一个局长,你有什么资格来到这个只有一级上将以上的人物才能够出席的会议当中大放厥辞呢?甚至还插进元帅之间的讨论,未免太狂妄猖獗了。现在立刻滚出去,或者你不喜欢用自己的脚走出去呢?”
这时候的朗古,整个人化成了一座萤光色的雕像。梅克林格见这幅景象,在心里面评论着说,如果要为这一座雕像想一个主题的话,应该要称这为“屈辱”了,虽然有些不够优雅,这一座“屈辱的雕像”有些微微发抖,一面求救似地看着奥贝斯坦,但是对方并没有提供他所要求的东西。
“会议结之前,你先出去吧。”
当军务尚书这么说的时候,朗古于是对着在座的列席者机械式地点了点头,从头到脚跟全身苍白地走出了会议室。在他的背后,好像有人用冷笑拍了拍他的身子,他用苍白的心认定那一定是罗严塔尔。虽然事实上,对他做出这个动作的是克斯拉和毕典菲尔特,不过在他的精神视野里面,已经将这两个人排除在外了。
在会议结束之前,一直在另外一个房间内待命的朗古,大约等了一个小时之久,才见到奥贝斯坦的身影。在这刻里面,他把自己平常所拥有的冷静全部都丢向一边,对着奥贝斯坦控诉自己所遭受的对待。他的脸整个都为冷汗所湿透,捏着手帕的手不停地上下挥动。
“我、我从来没有这样被羞辱过。不,如果只有我自己的话还不打紧,连军务尚书您也同样被羞辱了,不是吗?”
“你那种论调,不只是罗严塔尔元帅,我也同样不喜欢。”
奥贝斯坦的反应极为冷淡,他没有打算要落入朗古阴险的煽动陷阱当中。
“而且你出席这个会议没有先得到他人的瓦解,这的确是我的疏忽。内务尚书和宪兵好像也都不喜欢你太靠近我的样子。”
“如果在意的话,这就不像是阁下您了。”
“惹人嫌的话也就算了,如果还被人扯后腿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朗古将手里的手帕翻过另一面,再一次擦着汗水,两眼眯成一条细细的缝。
“ ̄ ̄属下也会加以小心的。不过对于罗严塔尔元帅那种非常具有挑战性的言行举止,为了日后着想,是不是应该要事先有所打算呢?”
这时奥贝斯坦脸上的表情完全消失了。没有听到明确的话之前,朗古从偷窥当中,根本没有办法知道奥贝斯坦的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
“罗严塔尔是建国功臣,而且皇帝对他的信赖,是雷内肯普没法比的。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去诬陷他人的这种愚蠢行为,你应该已经从雷内肯普这一个反面的镜子当中学到了吧?”
朗古的两眼充满了油质的亮光,从他歪斜的嘴里裸露出一部分的牙齿来。
“我明白了。我会尽力去找出证据,找出不可动摇的证据 ̄ ̄”
自前王朝以来,他对于两种工作一直都发挥着优秀的手腕。一种是处罚有罪的人,另一种就是让无辜的人背负罪名。只是过去他一直将这些当作自己职务在做,其动机并不复杂,或许说应该不是私人的欲望或是复仇的心理。
不过,现在的朗古为了他个人受到重创的名誉,为了要挖出这名金银妖瞳提督的弱点,然后用这样的弱点让他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这一个不但不正确而且不具意义的执念深深地抓住了朗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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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有些发烧的皇帝莱因哈特,正让身体睡卧在寝室的床上。贴身侍者艾尔密在一旁跟随照料,而医师也随侍在侧。
自己的体制难道这样的虚弱吗?莱因哈特心想着,不过艾尔密的想法是,这么样地致力于战争的政务,如果连一点发烧都没有的话,才是奇怪的事情。这位未来的皇帝主治医生甚至还说,如果是自己的话,早就因病倒下去了。
“不过,朕最近经常感觉到疲倦啊。”
“因为太认真工作了。”
莱因哈特轻轻地笑着。
“喔,那么你是说要朕偷懒一下哦?”像这种程度的玩笑就会让这名少年面红赤了,所以皇帝也就经常像在逗弄小鸟似地逗着他玩。不过这只小鸟会说人话,还经常会说出一些聪明的话来。
“陛下,请您原谅我的无礼。以前先父曾经对我说过,猛烈的火焰燃烧得比较快。请您务必要放轻松一点。”
莱因哈特并没有立刻回答。自己所害怕的不是烧得快,而根本没有起火,只是在那里干冒烟。这名少年大概还没有办法理解吧。
“不妨早点迎娶皇妃建立一个家庭吧。”
少年所说的话,一定是因为曾听过人说,然后现学现卖的罢。
“光朕一个人就已经够吃力的了,如果在加上皇妃和皇太子的话,那么负责警卫的人员负担岂不是更重了?”
一般说来,莱因哈特的幽默感大概也只到这种程度而已,称不上是丰富。这个时候他所说的话,如果说是玩笑话的话,那么实在也不怎么高明,即使是艾尔密也没有办法接受。
这时,侍从长出现在莱因哈特眼前,向皇帝禀报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前来参奏谒见。说是军部最高干部会议当中,好不容易做成了结论,特前来请皇帝裁示。因为皇帝轻微发烧后身体有些虚弱,所以莱因哈特便在邻近寝室的一间谈话室中接见他。
奥贝斯坦将会议召开的大致情况向皇帝做了简短的说明。令人意外的是,他在对皇帝的报告中,强烈地批评雷内肯普的轻举妄动,并且主张对整个事件的真相予以追究调查,不过也做了这样的一个结论,就是同盟本身很明显地缺乏维持秩序的能力,所以帝国必须有随时都可以出兵的准备。至于罗严塔尔将朗古逐出会议室一事则一字未提。
“任用雷内肯普是我的错误,竟然连一百天的地位都无法保住,这也就是说有些人是需要朕拿着链子牵着,才会发挥出能力的吧。”
莱因哈特咕哝地说道,几名还活着的人或是已经死去者的面孔,呈现在他的脑海里,而奥贝斯坦则完全无视于他的感伤。
“不过,却也因此得到了一个完全征服同盟的名分,不是吗?”
“别多嘴!”
一股烈气化成怒吼,从俊美皇帝的嘴里吐了出来,他不经意地喝止了对方的言论。奥贝斯坦行了一个礼,不过看起来并不是因为内心产生畏缩,反而像是考虑到不想要去刺激病人的样子。莱因哈特将自己的呼吸调整过来之后,即命令暂时由舒坦梅兹提督代理高等事务官职务,与杨威利交涉释放雷内肯普的相关事宜。
“听听雷内肯普自己的证言也是有必要的。至于处断杨威利一事就等听过雷内肯普的证言之后再做决定吧!另外得充分注意同盟政府的动向,如果有企图妨碍帝国之行动者,就由舒坦梅兹采取必要的对抗处置。”
说完之后,即命军务尚书退下。
事实上,莱因哈特的心理也并不单纯。虽然对于雷内肯普的丑态禁不住感到很不痛快的愤怒,但是把这个单纯军人所不能胜任的要职交付给他的却是莱因哈特自己。虽然最初的构想是由罗严塔尔担任此一职务,但遭到奥贝斯坦的反对而作罢。不过最终的责任仍得由莱因哈特来负起。
“难道我内心也在期待着这件事情的发生吗?期待雷内肯普的失败 ̄ ̄”
或许是这样也说不定,莱因哈特心里这么想着。当知道雷内肯普凄惨的失败而导致争乱产生的时候,莱因哈特感觉到自己全身的细胞仿佛都跳跃了起来。自己登上皇位虽然没有多久的时间,但是他却已经感觉到这种庄重的安定让自己几乎感觉到呼吸困难。所谓的皇位,不过是一个装满黄金的笼子,而他那壮硕的羽翼则显得太过于巨大,无法收纳在其中。
身为一位建设者的莱因哈特也有着丰富的才能。自从两年前,击灭了贵族联合军、肃清立典拉德公爵而将独裁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以来,他已经在政治、经济、社会各方面,使无数的改革得以实现。过去一直独占特权与财富的贵族阶级,已经失去了过去五个世纪以来不当的荣华富贵,而平民则因为税赋制度以及审判的公正化而感到高兴。医院、学校、福利设施已经取代了贵族的宅邸和城馆而成为都市景观的一部分。
这些改革内容都是在他还是一个少年的时候就已经在胸中蕴酿完成了。不过这些改革的实现,虽然让莱因哈特感到喜悦,却无法让他有任何跃动的感觉。经营善政是他的义务以及责任,但不是权利。他从未曾畏惧伴随着地位所产生的义务和万事俱备,而他也一直努力着让自己在获得权力之后成为一个好的权力者。不过,调和与安定却好像与莱因哈特精神上的本质有着些微的出入。
莱因哈特甚至也曾经认为,自己已经不再需要任何权力,他所需要的是另外其他的东西,不过当他了解到这并不是绝对可以得手,而且是绝对没有办法再重新回来的东西时,莱因哈特的情绪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再高扬起来。只有在他凝视着前方战火的时候,才能够感受到活着的充实。或许,更贴切的说,只有在作战的时候,他才能够深信自己的确是充实地活着。
或许自己将会成为一个好战的皇帝为后世所知也说不定。这样的想法好像是来得太早的初雪,飘落在莱因哈特的心中,不过这种与生俱来的本质却也不是可以轻易改变的。自己并不是喜欢流血,而是喜欢在战斗时,那种与对方的意志和智谋这间的冲突——。
莱因哈特召来了重新回到宫廷里的首席秘书官希尔德,也就是希尔格尔.冯.玛林道夫伯爵小姐,令她记下他口述的布告文。
希尔德一面写着口述笔记,一面想着他的人生需要敌手吗?想着想着,希尔德不禁感到有些心痛,同时也不得不感到些微的担心。她希望陛下这么样膨大而成锐角生长的生命能源,能够一直朝着正确的方向延伸。除了为帝国,更是为了他自己。
“或者说,眼前的他是太早达到顶点了。不,如果他生在五世纪前,能够以像鲁道夫大帝那样巨大且完全受到否定的人来作为敌手的话,或许是最好的也说不定哪。”
希尔德甚至还这么想。对于杨威利这样的对手所具有的力量,她自己本身除了赞叹之外,却也无法产生任何憎恶的念头。
莱因哈特拿起由希尔德所撰写的口述文章之后,重新看了一次,不经意地露出充满恶作剧的微笑说道。“伯爵小姐,经过闭门思过那一段时间之后,你的字体好像变硬了一些哪?”
这好像是他刻意的玩笑话。
八月八日,皇帝莱因哈特发布了一项布告。
“大本营迁往费沙。奥丁与同盟领之间的距离过于遥远。朕之代理以及统辖奥丁的任务,将委由国务尚书玛林道夫伯爵负责。”
除此之外,莱因哈特还命令了十名阁僚当中的军务、工部两名尚书随同皇帝将办公室迁往费沙。一级上将以上之最高级武官当中,宪兵总监兼任首都防卫司令官的克斯拉,以及担任“后方指挥官”、掌握旧帝国领土将近全域之查阅、指挥权的梅克林格,以及完成地球讨伐任务、现正在归途中的瓦列,三名在帝都留守。如果一来,等于是将帝国的中枢及大半的军事力量全部转移到费沙上,而且布告文上还加上“此项措施并非暂时”的注释。这个时候,以米达麦亚、罗严塔尔元帅为首的提督们才知道皇帝未来有意将首都迁往费沙。
这项迁移行动预定在年底前完成,皇帝本身于九月十七日离开帝都。除米达麦亚元帅于八月三十日率先前往之外,其余以罗严塔尔元帅为首的提督们则与皇帝同行。
从皇帝御前退出之后,米达麦亚对着和他并肩同行的友人说道:
“费沙是吗?原来如此,他的想法和我们的层次果然是不一样的。那个地方是比较利于将所有的新领土统合起来管辖的。”
罗严塔尔无言地点点头,但他所想的是个人的事情。因为他是单身,所以随时能够配合军队的阵容,由奥丁动身出发。不过那不知不觉已经在他的宅邸当中住下来的、个性刚烈的女孩怎么办呢?她应该是憎恶罗严塔尔的,不管她是要随着一起前往费沙也好,是要将宝石偷窃一空然后隐藏行踪也好,她喜欢怎样都好,随她的意思就是了。
“不过,陛下的错误应该在于任用一奥贝斯坦,而不是雷内肯普。那个家伙或许打算让自己成为一名忠臣也说不定,不过如果这样一直下去的话,与他不相为谋的人就会一个接一个被他排除。总有一天王朝的基石会出现裂缝的。”
米达麦亚不屑地说,而罗严塔尔则转动着他那两只不一样颜色的眼珠子看着友人。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不过我特别在意的是皇帝陛下和奥贝斯坦之间,最近好像有裂痕出现。如果有一天他们与我也不相为谋的时候,不知道会怎样 ̄ ̄”
连自己也有这样的担心真是太奇妙了,罗严塔尔不禁要苦笑了。他本身不是一直希望自己能够有不屈居于任何人之下的地位吗?尽管如此,这个希望应该也是有其可行之道的。如果他一直给予高度评价的莱因哈特成了奥贝斯坦的傀儡的话,将是件多么有趣味的事情呢。
iv
正式的资料中并没有写到当尤里安在想着杨的时候,杨曾因为有所感应而连续打喷嚏的记载。
杨在释放了姜.列贝罗之后,便以死去的菲尔姆特.雷内肯普为人质,和菲列特利加、先寇布、亚典波罗、以及被解除了软禁共且赶到的旧部属们一同搭乘雷达ii巡航舰,离开了海尼森。那是在七月二十五日的晚上。透彻由亚典波罗担任,他利用已经死去的雷内肯普为挡箭牌,成功地向同盟政府掠夺了大批的粮食和武器。不过这以后的事情,就交由杨的头脑来构想了。他此时一副宇宙海盗的姿态,很高兴地吹着口哨。
菲列特利加.杨夫人,脱去了花围裙,换上了黑色扁帽的军服,在丈夫的旁边担任着辅佐的工作。
在即将由海尼森动身出发之前,杨曾经想要和比克古提督打一声招呼,最后却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
因为这位前任的宇宙舰队总司令官,虽然已经退休在家里颐养天年,不过同样也招致同盟政府的猜疑。虽然是个人性质的打招呼,但只要双方曾经通过讯息,那么这个通讯本身,将足以构成使老提督的立场恶化的条件。所以杨只能将心中的念头按捺下来,祈求自己和老提督能够有再见的一天。
另一方面,杨和亚历克斯.卡介伦中将取得了联络。因为他是从一开始最早表明自己立场的人,如果没有联络的话,反而容易被猜疑他和杨两人之间事先就已经有密约存在了。在此之前,一直在后方勤务醅,等于是被放到情报所不及之孤岛上的卡介伦,在知道整个事情经过之后,立即和妻子联络,扯下了阶级章放到桌子上,然后便赶忙投身到杨的麾下。他说“如果没有我的话,杨那个家伙一定没有办法做下去的”当洛克维尔得知后方勤务醅长代理离去的时候,立即发出了慰留的声音,但是卡介伦头也不回地只从他的肩膀上对上将“哼”的一声便离去了。
而参谋长姆莱、副司令官费雪和副参谋长派特里契夫等人,则因为分别在边境上从事军务工作并不在海尼森,所以无法和他们取得联络。
 ̄ ̄这一年的夏天里,被收纳到维利伯尔.尤希姆.冯.梅尔卡兹手中的有战舰464艘以及宇宙母舰80艘,都是舰队构成当中所缺乏的部分,所以整个战力的强化有了飞跃性的进展。
同时在人力资源方面,也有了一批人数虽少但实战经验丰富的士兵加入了他们的战斗行列。他们当然都是不屑于成为银河帝国之从属的一群,其中更有一名极出名且优秀的舰队战术指挥官,也就是哈姆弟.亚修少校。当他被引见到梅尔卡兹所乘座的战舰西瓦旗舰上时,他对于全面认可梅尔卡兹之指挥权方面,做了某些程度的保留,而且毫不胆怯地陈述出自己对于这些人的看法。
“在对帝国举起反抗旗帜的方面我们没有异议。不过我们本身的舰队要以什么来表明自我的立场?是以民主共和政治呢?还是不同于罗严克拉姆王朝的王朝帝政?甚或是军国主义?”
当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舒奈德回过头来看着梅尔卡兹,而这位亡命的客将则示意要亚修继续说下去。
“这说来是极失礼的言论,不过阁下过去曾经是帝国军的泰斗,而且在亡命到我国之后,又曾经担任银河帝国正统政府的军务尚书。正统政府的目的,应该是在于恢复高登巴姆家族所失去的世袭权力。对于这样的一个目的,卑职实难协助。”
在他背后的那些新进士兵不安地发出了嘈杂声表示相同的意见,从这一点便足以证明了亚修并不仅仅是他们的上司,而且还是一个具有威望的人物。梅尔卡兹缓缓地点点头。
“这一点我要加以声明,我军的目的并不在于使高登巴姆王朝复活。”
“提督的话自然是一言九鼎,我们就相信这一点。不过,接下来的也是相当失礼,也就是说,如果要纠合信奉民主共和主义的将兵,那么以梅尔卡兹提督的名号稍微有些缺乏吸引力。”
“那么,要什么人来担任反帝国军义勇军的指挥官,您才能接受呢?”
当舒奈德这么反问的时候,亚修那精悍微黑的脸轻轻地斜到一边。
“以一名民主共和政治下的军人而言,比克古提督在实绩和威望方面都不缺,只是因为他的高龄而很难由他担任领导未来的旗手。而席特列、罗波斯两位历代的统合作战本部长也已经是过时的人了,所以希望由较年轻、具有人望和威信的人来担任。”
“你是指杨威利提督吗?”
“——不要特意将姓名讲出来,或许会给他本人招来一些麻烦也说不定。总而言之,这并不今天或明天之内就可以实现的。卑职暂时还是遵循梅尔卡兹提督的指挥权。这一点请您相信。”
因为和总舰艇数比起来,乘员总数显得过少,所以亚修便被委托协助舰队运行的工作,当他点头表示接受之后,便在士兵的引导之下离去了。舒奈德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面咕嗳地说道。
“这家伙的理由还真多哪,不过看起来是可以信任的样子。”
梅尔卡兹此时则难得地苦笑着说。
“他说的没错。我确实是没有资格作为民主共和政治的旗手。不管怎么说,二、三年前我还是专制国家的一名军人,而与共和国的军队作战。如果现在就以民主共和政治来作为自己的旗帜的话,大概也会被后世的人批评是一个没有贞操的人吧!”
“阁下,这可能是您太过于疑虑了。阁下一直都是处在被环境所迫的状况下,竭尽所能地做着最妥善的应对,这是谁都知道的。”
“后世的评论姑且不论,就事实上而言,除了杨提督之外,没有适合的人能够纠合民主共和派的将兵。或许也正因为如此,同盟政府和帝国方面才会对他有所顾忌吧 ̄ ̄。”
这个时候,他们自己本身的行动早已经成了一些谣传的泉源了,甚且杨威利及其一伙的人也已经脱离海尼森,这种种都是他们根本也没想像到的。
这时梅尔卡兹忽然转变了话题。
“陛下的行迹还不明,是吗?”
梅尔卡兹所说的“陛下”并不是指年轻的金发霸主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而是指高登巴姆家族第三十七代的皇帝,亦即五岁即位、七岁被迫流亡的艾尔威.由谢夫。舒奈德将脸埋下低着头说:
“是的,抱歉之至。不过听来虽然有些为难,但请听属下的辩解。在目前的状况下,调查是非常不顺利的。”
这一点是梅尔卡兹也明白的。因为他们现在还是不断地潜伏、逃避,以期能躲开帝国军耳目之身,当然不能够公然地着手调查或寻找。已经无力化的同盟军姑且不论,斯坦梅兹所率领的帝国军的搜索能力仍是不容轻视的。
无论如何,梅尔卡兹之所以执意要搜索前代王朝的幼帝,是因为他知道幼帝在失踪之前,精神状态已经产生分裂了。幼帝的精神状态时时会爆发,使得靠近他的任何生物面临流血,随着这一滴滴的血,人心也就一点一点地远离高登巴姆王家。就算他超越常轨的粗暴是来自天生的资质,不过罪过在于周遭的环境未能予以纠正,这是在他周围的大人所应负起的责任。
高登巴姆王家的再兴已经是不能寄予希望的了,最主要是因为人心没有这样的期望。梅尔卡兹所希望的艾尔威.由谢夫能够身心健全地长大成人,然后作为一个无名的平凡市民,过着平稳的生活。不过,这样的一个希望,或许比复兴王家这种痴人的梦想还要难以达成吧。另外梅尔卡兹还有一个希望,就是给予杨威利一个活动的舞台以及舞台所需的基本兵力。这两件是自己人生当中最后的工作,梅尔卡兹如是想着。
 ̄ ̄在雷达ii号巡航舰的舰桥上,杨舰队的三位中将:卡介伦、先寇布,以及亚典波罗正以杨结婚典礼当天同样的恶毒的舌锋,修理着他们的司令官。
“真希望杨威利这位名演员能够将自己实力发挥到最高的境界。不过他好像老是没有自觉到自己是一个名演员似地,害得那些把他赶到舞台上的人们真是辛苦哪!”
“这就好像是老师在为成绩很差的学生苦恼的心情吧,先寇布中将。”
“其实啊,我曾经想过要当老师,,因为我不喜欢被人家出习题 ̄ ̄”
“你是喜欢出习题给人家吧?”
卡介伦笑着说道。本来后方勤务本部长这样一个荣誉的职务是他垂手可得的,不过他却“哼”的一声就把这个职务给踢得远远的。失去了这名具有卓越行政处理能力的男子,或许让同盟军比失去杨威利更觉得后悔也说不定。
“不过,先寇布中将,在那样缺乏情报而且变化激烈的情况当中,你还能够看穿政府毒辣的诡计,也真是不容易哪!”
在卡介伦这样的称赞下,先寇布却显得有些难为情似地说道。
“这个嘛,或许政府并没有想得那么远,可能只是我的妄想罢了。”
“喂、事到如今你怎么——”
“没错,亚典波罗中将,到了这种时候来追究事实的真实性是无济于事的。而且不管是在那个时候,或者是现在,我一直都相信同盟政府确实是怀有那样的恶意和阴谋。我并没有特别要欺骗您的意思哦。”
“只不过是煽动罢了。”
亚典波罗讽刺地回了这句话,不过又好像在想着什么似地,一脸好像在将回忆的底片重新倒回去的表情。
“你后悔了吗?对这些已经成了事实的事情。”
“没有的事,卡介伦中将。”
在三个人当中年纪最轻的这名男子摇着头说道。
“我不过是一个还不满三十岁的黄毛小子,却得以被称呼为阁下。这是拜在杨提督麾下赐,或者说是因为这个缘故,自己必须要负起责任啊。”
“不过,啊——”
卡介伦脱下了黑色扁帽,仰起脸说道。
“虽然我们被称为叛乱部队什么的,但就我看来,不过是一群离家出走的孩子组成的集团罢了啊。”
另外的两个人似乎并不打算要反驳的样子。
——成为一名元帅也好、被称作是叛乱部队的指挥官也好、或者单纯只是离家出走的孩子也好,杨威利终究还是杨威利,此时的他正两脚跨在司令官席的桌子上,黑色扁帽盖在他的脸上,已经整整个两个小时以上,身体一动也不动。
而菲列特利加.杨则在距离丈夫仅有五公迟之远的座位上,发挥着她与杨成对比的勤勉性,正在作巡航舰雷达ii号、梅尔卡兹舰队、以及杨“叛乱部队”各个相关资料的分类整理工作。以便让杨能够根据正确的兵力来作出作战方案。
自从把丈夫救出来以后,对于未来的事情,菲列特利加想都没有想过。不过杨打算走上哪一条路,她只会以身为杨的半身似地跟随着丈夫走过来。就杨来说,从脱离海尼森以后的事情还没有一个明确的构想。最主要是因为他本身一直都被激烈的状况所围绕着,在这种状况下,根本不可能会产生什么构想。
‘那对夫妻虽然有正当的防卫意识,不过好像并没有在考虑未来的样子。如果不让他们变得更有野心的话:,这句话是达斯提.亚典波罗对于杨夫妇的评论,确实也掌握了一些事实的真实性。不过以杨来说,亚典波罗是将他拖到这场激变状况的罪魁祸首之一,应该没有道理要这样地被他评论吧。
还在海尼森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想过采取将同盟政府以及驻守的帝国军为人质的一种抵抗形式,不过这样做的话,无疑会将海尼森上几亿人口的住民卷进这场争乱。所以最后的结果是,杨受到了同盟政府的恩将仇报,不得已只有“离家出走”
现在这个时候,将放在遗体咻存用的密封容器内的雷内肯普,正保障着他们的安全。如果将雷内肯普的死讯加以公开,并且将尸体送回给帝国军的话,或许会招来其他新的危险也是未可知的。
事实上,自古以来有多少的名将,虽然从战场上平安无事地归来,不过却被迫钻进自己的祖国所高高筑起的肃清或放逐的门墙中。一个武勋反而招来了一百万的嫉妒与反感,在往阶梯上爬的时候,每爬一层,脚下的空间就愈来愈狭小,而从阶梯下摔下去的时候,所受的伤会更大更深。
在古代的一个帝国当中,一名以叛逆罪名被逮捕的将军,对着皇帝问到自己到底犯了什么样的罪。皇帝将他的视线岔开回答说。
“朝廷的臣子们都说你企图造反。”
“那不是事实,而且也没有证据。”
“就算没有事实,但你是在想着要造反吧。”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
“原来如此,不过你却持有造反的能力。这就是你所犯下的罪。”
 ̄ ̄握有一把好剑的人,所害怕的是那把剑的刀刃有一天会朝着相反的方向。最后的结果是,这把剑本身不得不被当作是一个怀有某种企图的第三势力。
就算要建立起一股第三势力,光凭军事力量是绝对无法维持的。如杨基本构想中的一部分,除了军事力量之外,还得要有政治力量以及经济力量,但是叛逆的卡介伦立刻就反弹了,根据地要摆在哪里?此时此刻,不仅仅帝国军,甚至还有同盟的攻击要如何应付?雷内肯普的死什么时候要公布,还有补给呢?组织呢?对外的交涉呢 ̄ ̄?
这一切需要有时间,不是老去腐朽所需要的时间,而是成熟和发酵所需要的时间。但是杨并没有时间。对于杨来说,绝对不可或缺的不是权力、不是权限,而是时间。
在这非常短的期间内,杨的心中有几个目的地。其一就是与梅尔卡兹,将指挥系统统一化,将以后的共和军组织编列起来。其二是迎接尤里安从地球归来,得到有关于地球教的情报——。这些目的达成之后,未来该何去何从?为了回避不当的死亡,挟持了姜.列贝罗作人质,之后又使得菲尔姆特.雷内肯普踏上自杀一途所得来的自由,要如何地行使呢?
漠然的构思,此时已经以半透明的姿态出现在杨的意识范围里面。全宇宙的霸权就交付给皇帝莱因哈特。相对地,即使是在边境也好,要使共和主义者在某一行星上的自治权受到认可。有朝一日罗严克拉姆王朝中,出现必然的腐蚀和崩坏之时,全人类民主共和思想的幼苗就得以开始萌芽了。因为民主共和思想的发育和品质方面的提升,所需要的时间远比它本身的需要的时间还要长得多。
只要人类被主权国家这种麻药所污染的现象持续存在,或许国家坚持不牺牲个人的社会体制就无法存在也说不定。不过,国家舒不得牺牲个人的社会体制,似乎是值得去向往的。在杨的这一代,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够顺理成章。不过,播种的事情应该可以吧。就算所做的尚不及经历一万光年长征的亚雷.海尼森的一步。
尽管如此,杨不得不重新再一次自觉到自己绝对不是万能的。如果他有预知未来的这种超能力的话,那么在今年的春天就不会放弃伊谢尔伦要塞了。因为这个在战术上,具有难攻不落、固若金汤之地理位置的要塞,可以把它当作是一个民主共和政治的根据地。不过在那个时候,为了拯救自由行星同盟,他除了离开伊谢尔伦,以求取行动自由之外,别无其它的选择。
如今要后悔也是无济于事的。最主要的,在那之后的巴米利恩会战中,能够无法无视于政府的命令,给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最后一击的人不就是自己吗?最后的结果是,杨的行动只是在杨本身器量范围里面的事情。过去在帝国之内,仍能确保自治权的费沙人所具有聪明睿知与机巧,杨也希望自己能够拥有。
“费沙是吗 ̄ ̄”
此时的杨,并不知道皇帝莱因哈特,已经正在考虑着要迁都到费沙之上,然后把费沙当作是宇宙的中心。而费沙与地球教密切结合,一直以地球教之傀儡的姿态从事各种活动的事实,这时候也还不是莱因哈特所能够知道的。不过,在皇帝本身的长期构想当中,这却是一个不能欠缺的要素。
“如果能够经由波利斯.高尼夫取得独立商人们的支持是最好的 ̄ ̄”
不过这也是尤里安回来以后的事了。杨于是中止了继续在思索的迷宫当中散步,从他脸上拿下了黑色扁帽出声道。
“菲列特利加,红茶一杯。”
然后又再次把扁帽放回他的脸上。而他在扁帽底下咕哝所说的话,任何人都没有听到。
“两个月,就只有两个月!原来按照预定,应该能过个五年不工作的生活才对的 ̄ ̄”
姜.列贝罗被“叛乱部队”释放了以后,当然不得不面临与帝国军相关者之间的交涉。在交涉之前,他给了国防委员会一个指示。
“立刻办理比克古提督恢复现役的手续。视状况需要,或许会需要用到那个老提督的手腕来讨伐杨那一党人也说不定。”
列贝罗也担心着自己是不是一直走在一个“反派角色”的路上,但是他认为在帝国的压迫下,无论如何也要守住同盟的独立与主权,即使只有在形式上。这种义务感的强度远超过他对自己角色扮演的担心。不过后世历史家一直强烈地认为他这号人物与那些基于卑劣的意图,企图要谋陷杨威利的特权集团,其实只有一线这隔。不过,最后的结局是列贝罗相信自己所属的国家,而杨不相信。不过这道墙壁的厚度,却使得两者之间一般认为“如果能够妥协的话将会很理想”的关系,却以最为恶劣的一种形式迸裂开来了。而列贝罗所绝对料想不到的是,就因为他与杨威利之间的关系,他的存在才能够为后世的人们所知悉。
 ̄ ̄一般匿称为卡琳的卡特罗捷.冯.克罗歇尔,此时正伫立在尤里西斯战舰的了望室内,蓝紫色的眼眸发出像是星星一样的闪光。她刚刚结训练,脸颊上还是红通通地,而心脏的鼓动也稍微强了一些。她一脚伸得直直的、另一只脚则稍微弯曲、整个背部靠在墙壁上,或许应该说是轻轻碰在墙壁上来得较恰当些。她的母亲说这种姿势“像极了你爸爸”而卡琳则认为这种姿势任谁都可能会有,如果自己是个男孩也就算了,何况自己还是个女孩。被人说像是父亲,而所谓的父亲其实只不过是曾经作过母亲短暂爱人的那个男人,卡琳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卡琳捏扁了手中那个用来装添加蛋白质硷性饮料的杯子,并且作了一个嫌恶的表情。当她想要挥去父亲的印象时,另外一张脸孔却出现在她的意识范围里面。那个有着亚麻色头发、比她年长两岁的少年不过才见过一次,这时会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是她所料想不到的。
“什么嘛,那么软弱的家伙。”
卡琳以一种自己都无法确信的语调咕哝地说着,然后再度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星海。她并不知道一艘载着她父亲的巡航舰此时正朝着自己接近当中。
宇宙历七九九年,这使得人类社会产生了巨幅震荡的一年,现在大约剩下三分之一的日子。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一年,像这一年这么样地叫人感觉到历史在给予人类时间的时候是这么样的吝啬了。这一年,确实是有一些事情发生,但对于千千万万的人类来说,这其中是不是有着什么所盼望的东西,人们并没有办法可以得知。人类应该是已经疲于战争--不过,或许人类理乐习惯于和平。
在这一年的八月,靠近伊谢尔伦的一个恒星系自治体,发表了脱离屈服在帝国之下的同盟而独立的宣言。
那就是艾尔.法西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