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樾涿看着图乐弄来一团黑得凄惨的稀泥,不由得凑上去多看了几眼,好奇地问道:“咦,这是什么?”
图乐掂了掂手中的棕叶包,十分坦率:“不知道,只是看起来很中眼,于是就干脆带回来了。”
一脚踏进乐府大门,图乐老远就见到某只脑里灌满了草履虫的生物炸开两只胳膊,咋咋唬唬地跑过来缠住图乐一只手臂,像只树袋熊吊在身上,又像是图乐另一手揣着的一团浆糊,黏糊糊地扒在胳膊上。
图乐甩了几下都没能成功,只得将另只手上这团乌漆麻黑的泥糊带着威胁,意欲一股脑糊她一脸。
见此,妃雾才花容失色地炸毛般撒开图乐的那只胳膊,屁颠屁颠地又去阻止图乐另一只手上即将进行的破事儿。
在一旁的樾涿看着这跳脱的小妹子被图乐逗得团团转,有些诧异地挑挑眉。
从画楼里传出来的琴声悠扬渐渐止住,乐榭之依旧白衣飘飘渺渺的模样出来,图乐看着他脸上的病容竟有几分欲乘风归去的味道,有些唏嘘感慨。
谁说自古就红颜多薄命,她看换个颜色也一样,该薄命的就不长命。
乐榭之看着这一幕,难得露出几分明媚和煦的笑容:“小乐姑娘,阿妃,没想到你们居然这么熟了啊?阿妃这些年一直陪着我,可惜我身子不好,闹也闹不动了,乐府也没什么人,因此都没有个伴了陪阿妃一起玩耍。”
说即此,乐榭之眼里略过淡淡伤感,不过只是一闪而过,又重新带着浅笑道:“如今就麻烦小乐姑娘带着阿妃一起玩了。”
图乐揉了揉妃雾的头发道:“哪里哪里,小雾可是很可爱的,放心,我绝对不会把她和那什么白米一锅煮了的。”
乐榭之听到这话也倒是淡定不少,刚准备说些什么,就突然顿住了话语,捂住了嘴巴剧烈咳嗽起来,温润如玉的俊脸上还夹杂着几丝不易察觉的痛苦之情。
本来还在被图乐一个劲逗着的妃雾立马撒开图乐,连忙小跑到乐榭之跟前,一只小手帮他顺气,一只手扶住小心翼翼地扶住乐榭之的肩膀,慢慢地带着乐榭之进了他的卧房。
妃雾眼中满满地担忧和焦急,娇俏的语气里还带着点责备道:“不是说过你见不了风吗,怎么还是出来了,快点进去,我去帮你熬点汤来。”
乐榭之好不容易缓住了咳嗽,听闻妃雾这么说道,平静如水的眼眸里染上三分笑意,两分调侃道:“你去熬汤?阿妃莫不是忘了上次走错了厨房,还有差点把厨房给烧了的事情?这些事交给下人就好了。”
乐榭之被妃雾扶到榻上后,妃雾冒冒失失地找来一件长披风,急急走来,一不小心踩到了一脚,一个趔趄,差点又来个脸着地。乐榭之有些心疼地连忙扶起妃雾,道:“说了多少次了,小心一点。”
莹白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抚上妃雾手臂上一点红印,眼里露出心疼,柔声道:“疼不疼?”
乐榭之知道妃雾这个小不点最怕疼了,然后动不动就哭鼻子。虽然刚刚一跤趴在了这件披风上,但乐榭之还是心惊肉跳了一番。
才问完,却见到妃雾一双粉红眸子泪眼朦胧的抬起来,看得乐榭之一时间怔住了,手轻轻将妃雾滑落到额前的碎发别到她莲花瓣的耳朵之后,将妃雾扶起来。
乐榭之看向妃雾的神色清柔如水,淡淡一笑,问道:“你一直待在我这可不行啊,不去看看小乐姑娘他们了么?”
这时妃雾才想起来刚刚把他们俩晾在外头的这篮子事,忙忙把披风皮到乐榭之身上:“阿榭,我先去看看小图姐姐去了啊,记住别随便出来啊!”
妃雾说完就风风火火地又跑了出去。
乐榭之看着妃雾冒失迷糊的模样,无奈的笑笑,摇了摇头,然而再笑时,笑意里流泻出来温润的感觉带着易碎的味道,让这笑容几近透明。
妃雾拖着长裙跑到原先的地方时,愣住了,原来图乐和樾涿已经不见了,府院里只有三三两两干活的人。
之前妃雾扶着乐榭之回房去后,图乐和樾涿被爽快地被落在一边站着,像两个倒霉玩意搁在一旁。
樾涿:“......”
图乐:“......”
看这情况,默了默,图乐准备跟上去,却被樾涿挡了回来,樾涿抿着红嘴,笑着戏谑道:“小图想当灯泡么?”
不出意外地,看到图乐眼里不清不楚的神色,樾涿就知道他又高估了图乐的常识储备。刚准备开口解释,就听闻图乐冷不丁说道:“有人说无论什么事情,只要习惯就可以了。”
樾涿直愣愣地看了看图乐,能怀有这样的心思去当灯泡的,真是少得可以,好巧!而眼前就一位。
最后,樾涿无奈地揉了揉图乐的头发,有些汗颜道:“算了,现在和你说你也不明白的,小图只要知道你真的不用进去,乐榭之的病有那个小丫头治会好得更快的。”
忽然想起了什么,而且刚刚在一旁樾涿也注意到妃雾那莲花瓣样子的耳际,问道:“那个小丫头是花妖?”
“嗯......,不算花妖,只是个小花精,喏!就是这个池子的大红花。”图乐对着池子努努嘴道。
樾涿忽然想起了早上图乐说的那句话,“就是你今早说的那个?”
“是啊”,图乐点点头,又看看四周,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走呗!”樾涿动了动羽耳,隐约能听见乐榭之和那小花精的说话声,樾涿已经有一种逃之夭夭的感觉了,图乐她可以不怕当灯泡,可他自认为没那功力。
桃花眼斜瞥见图乐还抓在手上用棕叶包住的东西,饶有兴致地说道:“反正我们闲着也是闲着,一直干杵在这里充灯泡也不是个事,不如先去研究研究你买回来的这团东西,走吧!”
“可......”图乐看着那房间,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就被樾涿像赶小鸡仔般推着图乐边走边道:“安啦,没事的,他们好得很呢!”
樾涿心下道:人家两小无猜在里头可腻歪着呢,若是放你就去了,你不怕遭雷劈,我还怕呢!
图乐既听樾涿如此道,随意一脚踢了颗石子,石子一路磕磕碰碰到了砌起来的莲池壁上,留下一道白痕。
图乐看了一眼石子,又看看那间房,还是任由樾涿推着她离开了,难得放过这汪清水,也饶过了养在清水里的一池莲花与锦鲤。
虽然樾涿确乎是喜爱碎碎念了些,但图乐不可否认的是他就好比一本书,粘着黑色羽毛的百科书。图乐琢磨着这樾涿也是多多少少也见过好些世面的鸟雀,前人之言总还是有可圈可点的。
樾涿很合时宜的找来一个木盆,搁了一层池水,就把这坨连带着被粘住的棕叶一起投入了盆里。叶片慢慢浮起来,而满满的污泥都化开了,水里泥沙滚滚,原本就不大的泥团缩了好几道水。
还好还好,这坨黑乎乎的东西没有在水里全部化完。最后图乐在这盆泥沙里愣是捞出来一个龟壳,不出所料,也是一号缩头龟。
这小龟洗干净后丢在地上,湿乎乎的。光看龟壳倒是不错,锃亮锃亮泛着青光。不过小龟却很不给面子,依旧老老实实地头不出户,脚不出窗。一块青灰色泛着金属光泽硬邦邦的龟壳对着图乐摆脸色,映得图乐的脸也是带着片黑气。
图乐面露黑气道:“不出来?”
龟壳:“......”
只见图乐拎起这巴掌大的龟壳就大步流星往厨房走去。
一份食材罢了,还不够塞牙缝,也敢这么嚣张?
再是威风凛凛地野兽妖怪塞进了厨房里后,经过九九八十一道流水似的工序后,还不是油嗞可人,红肉白肉,用一道白瓷盘子轻飘飘地端上来,最后配上一句:“客官,请慢用~”
一路跟来的樾涿见图乐一把把龟壳抛到案板上,一股磨刀霍霍的气势油然而生。
樾涿似笑非笑地看着案板上的龟壳,对着图乐道:“小图准备怎么处理它呢?”
“加工食材。”
樾涿纤长的指尖轻轻滑过龟背,弯起手指随手敲了敲,勾唇露出一丝鬼魅的笑容,慢悠悠道:“我倒是知道一个烹饪乌龟珍品菜肴的法子,不知小图是否感兴趣,首先是架一口小锅,里头放足香辛调味,熬出浓汁后再放入活龟,上头搁置一个有小洞的盖子,生火。这乌龟在先是温水煮的过程中会先口渴,自己会先乖乖把调料喝进肚子里,更易入味,等到锅里缺氧了,这龟就会把脑袋从盖子上的小洞钻出来呼吸新鲜空气,这时就可以把一两根竹签从乌龟脖子两旁插过去,一是把龟固定好,二是保乌龟不会憋死,等到下面龟肉入味熟烂了,散发出诡异诱人的香味,而与此同时这龟的头颅说不定还在继续张口呼吸呢!”
樾涿一边说着一边关注着那个龟壳的动静,果不其然,这龟壳动了动。
走到图乐面前,樾涿眯着眼紧盯着她:“这吊杀乌龟食法,小图觉得如何?会不会觉得......觉得樾涿有些残忍……?”
图乐倒是不以为然,随手把握在手上的霍霍菜刀递给樾涿:“心动不如行动,你直接上手吧,我来打下手就是了。”
樾涿看着这把递给他还透着寒光的剁刀,忽然没来由松了一口气,又瞥了眼案板,莞尔一笑,道:“我想,我们已经用不着吃这只龟妖了。”
正说着,案板上待宰的某只终于翘起一颗脑袋,没再装死。
听到樾涿一番话和察觉到图乐助纣为虐的态度,被丢在菜板上的乌龟探出壳,极为不满地忿忿道:“这俩没人性的,令人发指!”
樾涿打了一个呵欠,“我是妖怪,当然没人性,至于小图,说真的,和她谈人性还不如谈谈如何烹调了你的这个问题比较实在。”
虽然樾涿的声音带着笑意,低魅惑人,但小龟妖听得阵阵寒意逼妖,尤其是之前那段“吊杀龟妖食法”,让他知道这个黑发少年,很危险。
缓缓放下图乐刚刚递过来的“屠刀”,樾涿狭长的火色眸子眯着笑,盯着小龟妖道:“现在,小龟妖,你难道不应该说说什么吗?嗯?”
小龟妖觉得它做龟要有做龟的骨气,这身龟甲总不能白白披在身上吧。
然而原本还好好地死倔着鸟头,却一眼看见图乐虎视眈眈的眼神,小龟就知道自己不用再指望什么了,纠结一阵子后无奈开口道:“东流注于宪翼之水,我是那里的一只旋龟。不想有天被一只老王八唬着跟他一起离开了那里,说跟着他会有机缘。何况,因为那里的旋龟一族一直遭人捕捉,我也不想坐以待毙,于是就和那只王八老汉一起出来了。”
“后来,我这只旋龟就和一堆普通的龟妖一起被倒霉地摆在了地摊上,我问起鳖老汉,可鳖老汉只说他这是在结缘。然后今早鳖老汉占卜了一下,说今天有一个机缘,就又把我糊上泥巴把我摆出来了……”
樾涿奇道:“占卜?”
小龟妖点点头,神色有些怪异道:“嗯,就是烧一烧自己的壳,占卜一下吉凶福祸。”
樾涿思忖了一下道,疑惑不解道:“烧龟壳测福祸,这不是乌龟的看家本事吗,那只老鳖怎么会?”
闻此,小龟妖不满地撇撇嘴,嘟囔道:“他那鳖壳能烧什么呀?!还不是拿我的龟壳烧的.......”
看了一眼图乐,樾涿问道:“莫非,小图就是所谓的有缘人?”
小龟妖趴在案板上有气无力继续说道:“嗯,鳖老汉看重的就是她对这些赌龟的龟并没有占有欲望。”
图乐:“......”
没想到今儿能被一只老甲鱼看上了,她应该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