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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凤来仪(11)
林雨桐抬起头, 看向对面茶楼的二楼。
二楼上, 每一扇的窗户都是开着的。
这种气氛下,喝茶的哪里是喝茶,分明都是出来打探消息的。
凉州也有大大小小的官员, 这些年也多出了不少在凉州土生土长起来的富豪乡绅。以前这地方名义上是北康的,如今名义上又成了南靖的。这对凉州的政策到底是变不变?以后这凉州实际的主人戚威到底是调任还是留任。这在凉州人, 尤其是再凉州这些有家业的人看来。是非常重要的。这么重要的事, 自然是要关注的。过来打探一二,也是正常的事。
她抬起头看过去, 发现有些窗户口站着的人还没有来得及躲开。他们只是稍微的掩饰了一下。或是端着茶,或是摇着扇, 都善意的朝这边看看,带着几分尴尬的笑意。
林雨桐都报以微笑, 也不以为意。她留意到,只有一扇窗户, 是真的看不见人的。
林谅对这样的打量不是很高兴, 林雨桐伸手拦了。不用这么横眉立目的。这些人此时还敢这么看, 其实是不知道自己是谁。一身棉布的青衣,谁能想到会是太孙。
昨儿虽然有很多的人见过太孙, 但却未必就包括这些人。养尊处优的人,最多叫家里的侍卫去帮忙, 叫家里的管家去看风向。但是他们肯定不会涉险的。家家的大门都是紧闭着的。说不定一家子老小都进了家里的密室, 等着避开灾祸呢。
所以, 自己一身青衫的出现, 这跟他们想象中的太孙的样子,是天差地别的。
因此,人家就探头探脑的看了,怎么着吧。
林谅低声道:“需要叫人把他们打发走吗?”
打发什么?
爱看就看吧。
刚要抬腿走,就有马蹄声缓缓而来。
林雨桐的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微微挑了挑眉。
林谅低声道:“是属下打发的人接上官大人等使臣回来了。”
“哟!”林雨桐的嘴斜斜的一瞥,顿时添了几分痞气,“这是咱们的功臣回来了!”
窗户后的林玉梧轻轻的笑出了声。他回头问一边的流云,“是不是比家里那个假郡主,更生动了。”
流云脸上带着笑,眼里却带着心疼:这位殿下活成了主子想要的样子。
生命力旺盛,斗志昂扬,那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都有着挥洒不完的自信。
她点点头,肯定主子的话之后就又说:“吴叔说的不错,殿下确实是……黑……”
林玉梧仰头看向天上的日头,能走在阳光底下,黑点……又怎么了?
主仆俩正说话呢,下面就传来喧哗之声。
“……臣一定要上书给圣上……太孙这般任性妄为……”
林玉梧的眉头就狠狠的皱起来了:这个人说话的腔调可真叫人讨厌!
“他是谁?”他扭脸问一边的吴迁。
吴迁凑到窗口往下看了一眼:“说话的是承恩侯府上官淳大人……”
“上官?”林玉梧嘲讽的笑笑,“祖母的娘家人。真是好啊!”
这边的话音才落,就听下面一个清朗的声音道:“……任性妄为?是谁给上官大人的权利指责我的?我是谁?你又是谁?上官家是已经忘了‘本分’两个字该怎么写了吗?那照着上官大人的意思,不任性妄为……是不是该把这凉州照样给北康人驻守着……”
上官淳甩了甩袖子:“殿下这是……”
“如何?”林雨桐瞬间就变了脸色,声音里也如同夹带着寒冰利剑,“临阵畏战,就是当时斩了你也无人敢多说一句。我看,还是对你太仁慈了些!来人!绑了!关起来!”
上官淳瞬间就变了脸色,不等他说出一个字来,嘴就被捂住了,林谅挥手,瞬间就闪出来俩劲装少年来,利索的把人拖了进去。
剩下的几个跟上官淳一样被放在坑里蹲着的,早就吓的跪在当街上,浑身瑟瑟发抖:“臣等有罪。”
她马上又换了一副笑脸,亲手将人扶起来:“几位大人我是知道的……不是畏战,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诸位是为大家免去负担,才甘心委屈于方寸之地,是有功之臣,怎么会是罪臣呢?快快请起。”
上官梧就忍不住嘴角上扬:“母亲总说,驭下要恩威并施……”
今儿才算是见了真正的恩威并施。
这跟母亲处置府里的下人还是不一样的。
林雨桐看着一个个的又脏又臭的被送进客栈去了,仰起头来,顺着一直注意的视线看过去,对上一双温润的眸子。
这双眸子里带着堪称是温柔的笑意。
林雨桐的眼睑微微垂下,朝他点点头,就翻身上马。
今儿还有的忙呢,北康那边还不知道如何了。有许多事要跟戚威谈的。
本来想带着四爷一起出来的,可阴成之以他儿子见了杀伐,受了冲撞身体有些不适为由,拒绝了!
呵呵哒!
他儿子见了杀伐受了冲撞?
懒的理他!
林玉梧追着这道身影,直到她远去。这才放下一直遮挡着脸的折扇,将围帽带上:“走!回吧。”
从茶楼的各个雅间门口过,还能听见不少赞叹声‘那就是太孙啊’‘真是闻名不如见面’等等的话。竟都是喜爱之词。
这叫他的心情一路都非常的雀跃。
等回到了小小的四方院落,林玉梧问流云:“母亲叫你们带的衣服呢?都在哪呢?”
流云指了指西厢:“都在西厢房收着呢。”
“把母妃给我准备的衣裳,都搬出来,我看看。”他这么说,带着些急切。
流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道:“主子也是想起什么是什么,这陆陆续续的带来的衣裳、挂件、配饰,摆件,堆了半个屋子。都给您搬出来……这得收拾个三五天……”
林玉梧却直接往西厢去,“那我进去看看……”
把箱子就在里面打开,他一件一件的往外挑拣,“这些都另外包起来……找吴叔,叫他想办法给她送去……”
流云整理衣服的动作半天都没动:“主子,娘娘给郡主准备了衣服……”她指了指另一边,“很多都是娘娘亲手做的……”
林玉梧缓缓的将箱子合上:“流云啊,母妃做的再好,那都不是她想穿的。人这一辈子,可不就是要吃自己想吃的,穿自己想穿的吗?按我说的去做吧。”
流云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主子,您可直到,您这个决定,它……”
林玉梧的手放在一顶玉冠上,细细的摩挲了一遍,然后背过身去,仰起头压下眼底的泪意,轻声道:“去吧……”
林雨桐今儿是跟着戚威,把凉州城的防御齐齐的看了一遍。又去看了保存的很完整,甚至是修缮的很好的一处行宫。
据说是当年武皇帝巡边时住过的。从议事厅,到主体宫殿,一直到后面的花园。
这里维护的一直很好。
“这是当年……凉州知府连同守备军,掏空了凉州的家底……修缮过的……”戚威跟林雨桐这么说。
但凡有贪污,必然是有个词叫做‘巧立名目’。
修葺行宫,就是个很好的名目。
这就是当年那场祸事的根源。
戚威叹气:“殿下既然有意让公主留在凉州,臣的意思,不如叫殿下搬到行宫来住。用这行宫开府……像是殿下带回来的人,就都有了安置的地方。”
林雨桐点头:“可!”
资源闲置,那就叫浪费。这地方长宁公主不住,自己不住,就没人敢住。
没人住还不敢随意的糟践,每年花在这行宫的费用其实也不是小数。越是没人住的宅子,越是难以维护。
叫长宁公主住怎么了?
为了靖国把一辈子都搭进去了,受了多少想都不敢想的羞辱。
再好的待遇都不过分。
说完这些事,林雨桐就问起北康的事。
戚威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小纸条来,“是今晨才刚刚收到的。因着消息还没有验证,着实不知道真假,还没来得及禀报殿下。”
这个时候,庆格应该还不知道凉州发生了什么,因此这信上的内容,是求助的。
先是巴根和阿尔木相互争斗,两败俱伤。再是扎卡突袭王城,巴根和阿尔木带着部署逃出了王城,朝哪个方向走了,这个不得而知。他现在已经在王城承袭了汗位,需要戚威挡住南逃的靖国使团等人之外,还希望他留意巴根和阿尔木的动向。若是见到此二人,格杀勿论!
林雨桐就笑:“果然,跟我想的一样,他赶回去,正好捡漏了。”说着,就看向戚威,“他有个颇有心计的母亲。”
戚威闭上眼睛:“……臣知道殿下想问什么,您是想问,这云姬跟臣到底是何种关系吧?”
林雨桐叹了一声:“过去的事……说起来都是长辈们的私事,原本是不该问的。但是这要是不问,搁在你心里,搁在我心里,这就是一个心结。与其如此,说出来又何妨呢?”
戚威有些怅然:“有些事的起头……那就是个荒诞的故事……”
荒诞的故事?
那就听听这个荒诞的故事。
林雨桐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也请戚威坐下。不着急,有的是时间,咱们慢慢的说。
真要说起来,那事情可就久远了。
得从还是皇子的宣平帝林承运和戚威都还是少年的时候说起。
那一年华家有老人过世了,就请了当时在京城颇有名望的道长玄机道长去祖坟看吉地。其实大家族,这祖坟选址,那自然是看过风水的。而那一年,为什么还专门的请玄机道长呢。可巧了,那一年初的时候,轻微的一点地龙翻身,没想华家祖坟正对面的山出现了一点小缝隙。一道山泉跟一把剑似的从山上冲了下来,正对着的就是祖坟的方向。华家人心里就犯嘀咕了,这对祖坟的风水有没有影响?会不会影响家里的运道呢?
这才请了玄机道长。
结果这道长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几乎是脱口而出:“华家可了不得,这是要出一位母仪天下的女主子啊!”
这话说的时候,只有华家的人在场。
从那之后,华家的姑娘就尊贵了起来。在家里千宠万宠。儿郎们尚且要朝后退一步。家里给姑娘们专门请了老师。什么琴棋书画,什么诗词歌赋。听说还从乐坊专门请了乐师和舞娘教导。
戚威摇头:“我的母亲是华家的姑奶奶,这些事,也是我母亲回来抱怨的时候,我偷听到的。在我母亲看来,不想着叫家里的儿郎读书习武上进以期光耀门楣,只想着靠女儿家在后宫博弈……华家是长久不了的。”
林雨桐点头,戚威能在种种的险境下活成如今的样子,想来他的母亲是起到了极为积极的影响的。
可惜华家并不是这么想的。
华家花了极大的力气培养族里的姑娘,不光是嫡出一脉,就是贫寒的族人家的姑娘,都一样的培养。
这些事,在当年是只有华家内部极少的人才知道的秘密。
“我的母亲是知情者之一。”戚威的面色有些怅然,“因为我无心的一耳朵,我也成了知情人。我母亲不知道我偷听了,她更不知道……我把这个事当成笑话一样,说给了圣上……那时候圣上还不是圣上……就是最普通的一个皇子……”
“后来,我来了凉州。一驻守就是好些年。我不急于婚事的,男人嘛,早婚晚婚差别并不大。但是我母亲却急着为我娶亲。哪怕是我不能回去,用公鸡拜堂也要把人娶回来……其实,这都是我大舅母求上门来的。我大舅母没有儿子,膝下只有两女儿。华家因为道士的一句话,家里的闺女迟迟都没有嫁人,我的大表妹甚至已经耽搁的过了花信之年,那时候都已经二十岁了。这样的年纪,别人不急,我大舅母急。于是求到我母亲跟前。哪怕是迟迟不能圆房也行,人先得嫁进来。好歹一辈子算是有个归宿。我母亲当时写信跟我说了这事……我答应了。在我看来,大表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可惜,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尽如人意的。我大舅母是为了女儿好,我母亲是为了侄女好,也是为了儿子好,觉得好歹这样的媳妇知根知底。我当是也觉得好,既能帮助表妹,也能娶个媳妇回来伺候母亲,跟母亲作伴。这是极好的事。可我们却没有一人问过我大表妹的意思。”
“她或许也是愿意嫁的。不过,却不愿意守这个活寡。成亲之后,她郁郁寡欢……我母亲心疼她,问她可是想回娘家去住一段时间。真是这样,其实回去也未尝不可。她说想去别院住着,也能常接姐妹们到家中作伴。我母亲便允了。”
“于是,她搬出去了。就住在别院里。常被她接进别院里作伴的,是二表妹,当年也已经十六岁的二表妹。大表妹接了二表妹出来,亲姐妹作伴,家里也不去管了。却没想到,大表妹胆大,竟然独自出门,上凉州来找我。叫二表妹在别院中,替代她应付家里。我这二表妹呢……却也是个艺高人胆大的。皇上当初登基不久,像是我这样的臣子,是必给优待的。皇后打发人给别院送吃的用的,我的这位二表妹就贿赂了宫里的公公。”
林雨桐就明白这里面的猫腻了。
别看是皇后打发出来的人,但毕竟是刚登基,宫里这些人,背后的主子都是谁,这都说不清楚的。因此,被人买通,这并不算是稀奇。
戚威见太孙一点就通,就道:“买通了宫里的公公……给皇上递话,但至于这中间递了什么话,才叫皇上亲自驾临别院的,这个……臣之前都无从猜测……”
“你不是无从猜测,而是不敢猜测。”能叫一国之主听到一个传信就驾临,这事绝对不是儿女情长见色起意那点事。
戚威惨然一笑:“殿下所言甚是。臣惭愧!只是不敢想,一个女子为了向上爬,什么样的事都敢做,什么样的话都敢说。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想不明白,直到我母亲自缢……我才有些明白。我母亲的死,不是伤痛华家被抄斩……而是为了我……华家的女子会母仪天下……皇后是母仪天下,太后也是母仪天下……我母亲姓华……华家的女人要是成为太后,也是会母仪天下的……这岂不是说她的儿子会做皇帝……岂不是说我戚威必然是要拥兵自重谋反的……她不会好端端的就想到这上头去。一定是有人暗示了什么,她才走了绝路的!那么……当初,我这二表妹收买宫里的公公,给皇上传信的内容就不难猜测了。一定是是她说了知道我有谋反之心一类的话。要不然,皇上又不是疯了,怎么会半夜三更秘密出宫,驾临臣子的别院。还是在臣子不在家的时候见其妻。”
“你这二表妹?”林雨桐猜测,“就是云姬?”
戚威点头:“是她!”
“那她是怎么逃出来的?”林雨桐就纳闷了,“她当时怀着身孕,孩子是谁的?”
“孩子是谁的……”戚威摇头,“我当时不知道。当时她的气色并不好,不知道是因为我的突然回来导致她受了惊吓还是如何……那时候,我并不知道那是二表妹……我早早的离开了京城一直在凉州,即便是见过,那也是小时候见过。她们姐妹本来就相像,几岁大的还正换牙的小姑娘和大着肚子的少妇之间,差距天差地别……我自然就把她当成了大表妹。她当时先是变脸,然后又说,孩子是谁的不要问,那个男人她不敢说……就躲在屋子里死活也不出来……我审讯了她的丫头嬷嬷,才知道,皇上来过。我当是就拿着皇上早些年给的腰牌秘密进宫见了皇上……问皇上,何以如此待我?皇上看我甲胄在身,手握利器,就说……难怪别人对你的行为颇有非议……果然是不知道什么是本分,飞扬跋扈起来了……我当时正在气头上……他是君王,是主子,也是我的兄弟,我的朋友……我在凉州拼命,可是他却……于是我甩袖而去……君臣不欢而散……都有心结,谁也没有把话往明白的说……所以,至今,那都是一笔糊涂账……后来皇上大概是查了为什么,龙颜震怒,华家满门获罪……我当是正在气头上,进而也有些怨怼我的母亲……当年,若不是她答应了舅母,怎么会有后来的事……人在气头上,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明明母亲问我意见的时候,我是答应了的……我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见,等收到消息的时候,华家已经被抄斩……而我母亲也已经自缢……殿下,您觉得,那种时候,臣还会追究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吗?哪怕是意识到这里面的问题了,可是不管是皇上还是我……都没法再放下心里的芥蒂,毕竟我的母亲因此而死。为母亲守孝守了二十七个月……”
林雨桐突然打断他:“听说戚将军在热孝之中娶了一位妻子,是小户人家的女儿,不知道戚夫人是……”
戚威愕然的看向林雨桐,然后‘噗通’一声就跪下:“臣有罪!”
林雨桐就笑了:“要是没猜错,如今的这位戚夫人,就是当年娶进门的华家大小姐。他去找你,两厢错过了。等她再反身回来,华家已经出事了……当年,你出京重新驻守凉州,皇上有意跟你缓和关系,甚至允许你带着亲眷……可是,华家女为妻子,你出于对母亲的愧疚,继续了当初的婚约……可这还是埋下了隐患。当年,你的亲眷被毕兰擒获,想来,你的这位妻子在其中一定是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的吧……”
戚威的眼泪瞬间就出来了:“老臣……有罪!”
“云姬是怎么逃脱的?”林雨桐没叫戚威起来,“还有那个孩子?去哪了?云姬又是怎么跑到北康去的?宫里的华贵妃跟华家可有关系?”
戚威摇头:“臣当真不知。臣家里还有个不能叫人发现的秘密,怎么会主动的去找华家的人?”
这倒也是!
在客栈里她就听伙计说起戚威,说此人廉洁,从不变相的收礼。后宅女眷也管的非常严格。想通过女眷上门送礼都不成。因为戚夫人从来不出门做客,也从不邀请女眷去家里。又说,这两年情况好了,戚家的少奶奶还都能出来转转,但却没有谁见过戚夫人。
她当时就觉得奇怪。
戚威此人按说不该是古板的人,怎么对其夫人这么严苛呢?
再问小二哥,小二才哼哼囔囔的说,大家都在传,戚将军是因为这位夫人出身低,不知礼数,怕丢人,才不叫见人的。
她一度也以为是这样。
直到戚威只说那大表妹偷着出门找他去了。之后再没提过一个字,她就明白了。不是怕丢人不敢叫她出来见人,而是这人压根就见不得人。再有,他那二表妹可谓是罪魁祸首,这样的一个人突然出现联系戚家人,戚威不把她碎尸万段都是客气的。戚家人肯定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才对,亲眷又怎么可能轻易就相信她,并且入套呢?
这要是戚家的这位夫人就是云姬的亲姐姐,那就不一样的。
她只怕还会觉得,一切的责任都在于她。要不是她一意的想寻夫,找了妹妹在别院替代,就不会有后面的事。
于是,剩下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林雨桐也就明白了阴成之之前说的话:皇上跟戚威的嫌隙,不是什么所谓的华家。
更不是什么绿帽子事件。事实上,当年就算是皇上跟这位二表妹发生了什么,那也是妻妹。绿不到他头上。
就是阴成之说的,两人之间的矛盾根源,是阴差阳错之下,戚威母亲的死。在林雨桐看来,这种说法也是不恰当的。
戚威在意的是,宣平帝听信了一个女人的胡说八道,人家传个口信,他就去了。
为什么?
因为心里对他的忠诚还是存疑了。只是恰好有那么一个人,把他心里的那点怀疑给放在了明面上了。
而宣平帝原本不能说不怀疑,只是这种怀疑,在戚威母亲的死之后,成了一个死结。化解不开了。就是戚威把心剖出来,宣平帝也不信戚威会心无芥蒂。
况且……那次的事件之后,还脏了宣平帝的名声。
很多人都认为,宣平帝给戚威戴了绿帽子。
戚威说他委屈,指不定宣平帝还觉得自己委屈呢。
再加上,戚威这个妻子的身份,宣平帝未尝就真不知道。于是,君臣之间的隔阂是越来越大,直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戚威不管做什么,宣平帝都不会先用善意的心思去揣度他。一如当年公主的和亲,太孙的为质……等等等等,如果相信戚威,这些事情或许就不会发生。
林雨桐长叹一声,叫戚威起身。她指着行宫的人工湖中心的小岛,“刚才转过去,好像看见上面有个佛堂?”
戚威愣了一下:“是!那里是有个佛堂。”
林雨桐就笑:“姑姑这些年在北康,早就不听佛音了。这个地方好,只是姑姑不会念。戚夫人……想来念的好经文,送来给姑姑读读佛经吧。”
戚威马上就明白这位殿下的意思了。她是想说:这个女人不能再留在身边了。
送到长宁公主身边,又放到湖中心去。掐断跟戚家的所有联系。
戚威重重的跪下:“老臣谢殿下恩典。”
如此,长远来说,对戚家好,对子孙后代更好。
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从这行宫回去,林雨桐就回了客栈,将从戚威那里知道的事,没有丝毫隐瞒的告诉了长宁。
长宁冷笑:“戚威此人……哼!”
很有些一言难尽。
而后又道:“他还是恃宠而骄了。”要不是自恃跟皇上的交情比旁人深厚,就他所做的那些事,哪一件都够他掉脑袋的。如今尚且还依旧叫他还朝,他该感恩才是。
林雨桐笑了笑,没言语。是是非非,孰对孰错,说不清楚了。
戚威对南靖,有一颗忠心。那就用他这一颗忠心便是。
“姑姑歇着。”她起身,“得闲了,您去行宫看看,早点搬进去,就算是安家了。我得回房去,看看给圣上这折子该怎么写。”
结果回房刚坐下,林筹就进来了,“外面来了几个人,说是受人之托,给殿下送点东西的。我们要打开,他们又不让。不知道什么来历……本来想叫进来问问的,结果一个眨眼的工夫,人全跑了。不过好在他们是从客栈后门找来的……不引人注意……”
这要是叫人知道太孙殿下收受贿赂,那才是糟了。
林雨桐就笑:“那就封存起来,先放一边……”
“恐怕不行。”正说着话,林恕从外面进来,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就看向林筹,“你去外面说话,我跟殿下有话要说。”
林筹低头慢慢的退了出去。
林恕才从怀里掏出东西来:“殿下,您看看这个……”
林雨桐抬头一看,就皱眉接过来了。林恕这丫头,别的地方是不如林筹聪明,但到底是林厚志亲自教导出来的。对于很多的规矩礼仪,包括衣服配饰的规制,都是极为熟悉的。只这一点,林筹就又比不上。
她光想着利益上的事了,林恕就知道把箱子打开查看一遍。
这要是被人偷摸的塞进了违制的东西可怎么办?
那才是有嘴说不清了。
她夸林恕:“果然师傅不是白教的。以后你的用武之地,会越来越多。”
林恕抿嘴笑,小下巴一扬,又露出几分得意之色来。
林雨桐把玩在手里的是一条腰带,腰带上是玉版,金作扣,镶嵌着东珠做配饰。缎子用的是五爪龙缎,上面的云纹,竟是用杏黄色的丝线绣出来的。
这东西……林雨桐以太孙的身份用,是合适的。
但是,谁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准备出这些适合太孙用的东西而且送过来呢?
林雨桐轻叹一声:“把东西都搬进来吧。然后叫林谅过来一趟。”
叫林谅去查查,到底是谁把东西送来的。
凉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安全的,住着相对来说舒适的地方,却不多。迅速的缩小范围,把新进一两个月才落脚在这些地方的人打听出来,一筛查,很快就把目标确定了。
“有三家,东边这一家是一对二十出头的夫妻带着俩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那这肯定不是。
“西边的这家,兄弟二人,带着俩姑娘,说都是妹妹。兄弟二人以杀羊宰牛为生……”
也不是这一家。
“还有戚家巷最里面的一家。距离戚家最近,宅子里住的好些都是凉州的小官宦。一对夫妻带着儿子儿媳妇……平时都是这家的男人出门,据说儿子的身体不好,邻居们,谁也没见过这家的儿子儿媳妇……”
那就是这家了。
天黑下来了。林雨桐从窗户上翻到隔壁,趴在窗上给四爷说了一声:“我出去一趟……”
四爷瞪眼,还没说话呢,屏风后阴成之的声音传来:“殿下好走!不送!下次记得走门。”
林雨桐‘呵’了一声,猫着身子直接跳下去了。
阴成之斜了窗户的方向一眼跟着就‘呵呵’,抬手就把写给太子的信揉了,扔到一边。觉得信里不添上点啥,他以后晚上都睡不安稳了。
夜里的凉州城,戒严了。
戚威给了林雨桐一块腰牌,很好用。只要出示,去哪里都畅通无阻。
从巷子里穿过去,到了最里面这一户。
林谅要去敲门,林雨桐拦了,看了看墙头。
主仆二人越墙而入,脚还没站稳,带着劲风的暗器就甩了过来。
林谅大吃一惊,竟然不知道一个小小的院落里,竟然可以藏下如此多的人。
而且个个都是高手。
转瞬,就被十八个人围在了院子中央。
吴迁从门房里出来,看见中间站着的林雨桐,赶紧道:“退下!都退下!”
东厢房里出来一窈窕的姑娘,提着灯笼,看不清院子里的情况,只道:“主子叫问问,怎么了?”
吴迁挥手叫侍卫都退了,才朝林雨桐躬身,然后走过去,跟流云低声说了一句。
流云将手里的灯笼高高举起,似乎要看个分明。然后福身,匆匆的回房去了。
林玉梧正靠在床头看书,苏嬷嬷坐在一边做针线,见流云脚步匆匆,两人都抬起头来:“院里动静不小,怎么了?”
流云将灯笼放下:“殿下她……来了。”
林玉梧将手里的书放下,“快请进来。这大晚上的。”
他急切的下床,抓了床头的披风,裹在身上就撩开内室的帘子。
而林雨桐也已经跨进了房门,两人就这么遥遥相看,然后不由自主的都咧开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