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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张妈已能下床走动,墨九在欣喜之余,每日天两边照料,心无旁骛,过得充实而忙碌。府外的城中也是热闹。街道,客栈,酒楼,一下子涌进了许多人。
他们来来往往的穿梭,看着装打扮,不像是本地人士。墨九还在闲暇之余,学起了刺绣。因为山儿告诉她,两位少爷的生辰将近。可府里年年的习惯并非设宴摆酒,两位少爷不喜热闹,吃碗长寿面,生辰便算过了。
墨九听了之后就放在了心上,虽然她过生辰也是吃一碗张妈做的长寿面,但她如今已视乌府为家,第一次迎他们的生辰,她觉得自己不能不做些什么。她想不出什么特别的,送礼嘛她没银子,不好问山儿借也不好问老伯伯借,若向他们借
就算买了东西也是没意思的。山儿说,物不在贵重,关键是心意。她想了又想,那些高雅的啊别致的啊她一样都做不来,还是实际些,问山儿要了针线,她预备试试看,亲手做两只钱袋。
山儿陪着选好了料子,在她的教导下,墨九剪出了样儿,接下来便是认真奋力与针下活,这一日午后,墨九坐在桌前全神贯注,山儿在一旁磕着瓜子边看边指点。没多久,房门外有了动静,只见乌伯佝偻着背,领进来了一个人。
墨九抬头见到,立时一愣。这个人悠悠迈过门槛,扫视过四周,一双水灵美目停驻在了她的脸上。端详片刻,她淡淡一笑:“看你的气色,甚是不错。”
墨九放下手里物件,慢慢站起了身,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轻唤一声:“怡妃娘娘。”乌伯及时出声:“言小姐,怡妃娘娘听闻你抱恙,遂来府一探。”
怡妃转头温和道:“乌伯,这里我又并非不熟,你不用跟着了,该忙什么这便去吧。”“是。怡妃娘娘。”
乌伯恭敬的应完再不紧不慢的退下。山儿早随之站起,虽不知是怎个状况,屈膝福过,脸上眼里的警惕却是显而易见。怡妃看着墨九,笑中带着了然:“见了我,很惊讶么?”墨九抿着嘴,没有作声。
“我呢不过是来看你一看。”说着,怡妃向山儿斜斜瞥去一眼,笑意微有敛下,声音中也浮上了些冷厉“我又没有三头六臂,光天化日的,还能吃了你不成?”山儿有着犹豫。
这一位从宫里来的“娘娘”可不是能怠慢的主儿。想来大少爷二少爷不会不知晓,既然乌伯都已带了人过来,说明应是无碍的。
于是山儿不作耽搁,低头福了个身便掩门退出。山儿走后,怡妃悠悠跨近,看清桌上摆着的一干物件,她轻勾起嘴角:“怎么还在摆弄这些?不是已经”似乎是觉出了不妥,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她举起巾帕,掩饰般的轻咳一声。
墨九倒是开口接了下去:“我想做几个钱袋,才剪好了样子的。”“钱袋?”“嗯,但我不会刺绣,方才正在跟山儿学。”怡妃边打量着对方的神色,边淡淡道:“哦,是这样。”说完,她兀自在桌前坐下,目光闪动,不知在转动着何样心思,墨九也低眉不语。
一时间,房里的安静仿佛带上了点点尴尬,良久,怡妃自语般的嗤了声:“既有这闲情逸致,看来,那些个放心不下还真是多余。”抬起一双盈盈水眸,娇媚的脸庞是一副要笑不笑:“怎么样?府里的日子比起宫里可是惬意?我是否先该恭喜你。
终于脱离苦海,如愿以偿?”清澈黑眸迎上怡妃目光,隔了一会,墨九才慢慢的启齿:“府里很好。可以回来我在这里,很好。”“不用说,我看得出来。”
怡妃的表情现出丝古怪,难言复杂中,说不出是不屑还是嫉恨,顿了顿,她似是恶意的加了一句“听说你有了孩子,后又小产,这会儿波澜不惊,平静如常,足见你恢复的甚快,看得也甚开啊。”
提到了孩子,心中难以避免有了异样。墨九移开视线,沉默。怡妃也垂下了脸,拂了拂衣袖,不带起伏的说道:“你好或不好,与我无关,我也没这个兴趣知晓。
今儿个来这里,是谁的意思,我想你也该明白。出宫除了一探,还有句话是要带给你。”“你走了。
可有个人尚留在宫里,这个人是谁,不知你忘记了没有。”闻言,墨九倏地抬头,怡妃不疾不徐的转眼看来,将那一脸的怔怔收入眼底:“我记得,你与她好像是情同姐妹。那么她的死活,兴许你该是在乎的?”丹儿
这两个字在齿间翻来覆去。是啊,她出了宫,可丹儿并未。她不是没有想过,不是没有担心,可她始终没有见到她。不知她身在何处,也不知她的情况如何。眼下,这个名字被面前女子提起怡妃娘娘为什么要这么说?
什么死活?她在暗示什么?她或者是他又对丹儿做了什么?呼吸有了一滞,双手下意识的握紧。这段时日她自顾不暇,一时竟然忘却,愧与疚油然而升,双唇开开合合,却只能迸出几字:“丹儿她”
“哎,别这样看我,我可动不了她。”面前女子娇嗔般的横来一眼“她是大有用处,如今她好的很呢。”吸气,吐气,柳叶眉皱得紧,不一会,墨九咬牙低低的问:“他要作什么?”
“原来你也不笨嘛。”怡妃微微一笑,仿佛是赞赏“五日后,宫中设宴。他是主,乌府两位当家是客,当然,还有你。”“皇上令我做这跑腿之人,过府与你们说一声。愿不愿来,要不要来,他不勉强,你可以好好想一想再作决定。”
墨九是惊愣,她说不出话,嘴里只嚼出阵阵苦涩。房里再次陷入安静。怡妃不动声色的盯了她半晌,突然出声:“从头到尾,我对你,只有讨厌。”“你无甚姿色,普通的紧,凭什么进宫来?凭什么引得皇上注意?”“我是看你不顺眼。
更让我看不过眼的是,乌家两位少爷绕着你转,岳大哥为你焦急,就连王爷都在你身上用尽心思,你有什么过人之处?你凭什么?!”
“宫里这么多妃嫔,随便哪一个,你都及不上半点,可皇上偏偏让你怀了龙裔。你既无留恋,他却对你念念不忘。
肚里带着别人的孩子回来,头上那么大一顶绿帽,他们非但不在乎,还对你悉心照料。同样是被爹娘舍弃,同样被送进姝园,不都是棋子么?为什么你就是特别?”
“为什么你可以享尽宠爱?为什么你可以无忧无虑的过活?人人都护着你,我哪里比你差?哪里不如你?为什么偏偏是你?!”“你知不知道,每次见你端着那副天真不知事的样子,我看了就想吐!”
对于怡妃劈头盖脸的一席话,墨九是毫无招架之力的。她无甚姿色,她普通平凡,她也好像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她很特别吗?她不知道。
为什么是她?她也寻不到答案。可她并非是无忧无虑,她也经历过苦,经历过痛。她的日子,并非如怡妃所想,只有关怀,只有宠爱,那些难熬的时候,唯有自己清楚。
面前的怡妃神色带着激动,胸前也在不稳起伏。乌家,姝园,大少爷已将一切说与她知。她与她的命运有着相似,被送来姝园,都是被舍弃的那一个。怡妃是骄傲的,好强的,怡妃也是漂亮的,动人的。
同被江夫人看中,不同的是,怡妃被送进了皇宫。是被迫无奈吗?她已见识过皇宫的可怕,她想,这些年,怡妃过的未必容易。
她是妃子,她是高高在上,她有许多宫人差遣,那么,她是开心的吗?如果是,为什么她的眼神中有着幽怨?如果是,为什么从未见她笑得开颜?
听着她言语间的不甘,不平,甚至是嫉恨,听她说着讨厌自己,听她不屑问着凭什么,为什么自己一点也不生气。就算惊讶,惊讶过后,莫名的有了点点的不忍。
“作什么这样看我?我是怡妃!你算个什么东西?哪里轮得到你来可怜我?!”面前的女子狠狠的瞪起眼睛,仿佛受了什么莫大的侮辱。墨九一个瑟缩。有些话,她不确定她可不可以说,但这些话,是她想说的。
顾不得考虑掂量,她便鼓起了勇气:“他关着我,可我不愿留在宫里,现在,我已经回来了,怡妃娘娘,我没有可怜你,但我想,如果你其实”
怡妃冷笑着打断:“如果什么?你莫不是在劝我,如果觉得宫里不好,可以学你一样,偷偷摸摸的逃了出去?”墨九喉间一噎。
“你是不能安分,我倒觉得皇宫极好。你哪里看出我不好?我是再好不过!”缓下了情绪,怡妃面无表情的讥道:“如今皇宫就是我的家,出了宫,我能去哪里?回温家么?”说着,她转眼看来,目光淩厉:“你别忘了。
我们是被送出去的,温府言府的大门在你我离开那日就已牢牢关上,之后是死是活,与人无关。”
“除了皇宫,哪有我容身之处?你以为,我与你一般?出了那门进了这府,受人庇护,能在他人羽翼下,得一安生之所?”墨九抿着唇,犹豫道:“如果如果你无处可去,那我我可以去求”
“够了!”怡妃倏地挥袖站起,脸上是一派森然“我说了,就算再不济,也不用着你来可怜我!这辈子,靠不得别人,我只信自己。”墨九默默的看着面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