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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他该告诉她,她刚对着埋头大哭并倾诉心事的人是谁,但他不忍心再替她制造困扰。杰宓现在的心情似乎好多了,而且她感谢艾德国王为她弄好绉褶时的语气几乎是快乐的。她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丈夫,并对他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亚烈太高兴她终于不再哭了,也回报一个大大的笑容。不,他不会现在揭穿事实,他会等到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人会目睹她的尴尬时再说。
杰宓走上阶梯,她的手一直拉着绉褶,最后她停在他面前,低下头以盖尔语道:“我爱你,亚烈。”
“我也爱你,杰宓。”
他试着将她拥入怀中,她后退了一步道:“不,我们还有客人。”她提醒他。
“我必须等稍后才能戏弄你了?”
“你全听见了,是不是?”
“是,”他道。“而且你现在看起来好多了。”
“你的国王是个非常亲切的人。”
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你一直都知道?”
“如果我一直都知道,我还敢不停地数落那个男人不仔细听我的故事?”她低语。“我或许迟钝了一点,亚烈,但我并不完全无知。当我下跪时,我才知道他是谁。”
亚烈开始大笑。“你不能告诉他我知道了。”她低语。
“为什么?”
“因为那会伤了他的感情。”
“会吗?”
杰宓点点头。“他认为他是在保护我,亚烈,我们不能让他失望。”
她鞠躬离开了,留下亚烈一个人不知道该拿她最后一句可笑的评语怎么办,然后国王出声叫唤他。
亚烈走回他面前。“艾德,你认为我应该为你强迫我娶她提出挑战或感谢?”
“你当然要感谢我,”艾德回答。“英王亨利才是那个该向我们提出挑战的人──如果他知道了他送出来的是怎么的一颗珍宝!”
亚烈及艾德都笑了。“不过我们大概不必等太久了。”亚烈调侃道。“我的妻子大概在一、二个星期内就可以和英格兰引发战争,有时候我真纳闷她是不是亨利派出来的秘密武器。”
杰宓可以听到楼下传来的爆笑声。不知亚烈和国王说了些什么,然后决定大概是关于那个死掉的英格兰女人的笑话。
卧室的门一关上,杰宓几乎就瘫倒在地上。她回想自己颐指气使地告诉艾德国王注意听她说话。上帝,她甚至在国王面前哭泣!
但国王是那么地了解,杰宓的心头一片暖烘烘的。艾德国王真是个好人。
“夫人,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盖文突然开门进来。
“我为何不能一个人?你又奉命来监视我吗?”杰宓又要生气了。
“不是的,夫人,厨房里有一个厨子烫伤了,他们要我来求你去照顾她。”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杰宓忙着照顾这位烫伤的妇人,而这期间,盖文也一直和她寸步不离,不管杰宓怎么怒目瞪他,或打发他离开,他只是笑笑回答那是亚烈的命令。
照顾好了厨子的烧伤后,杰宓表示要到伦娜的墓上献花,盖文自然也跟去了。
伦娜的墓在她坠崖处不远的地方,是不被神职人员祝福的土地。
杰必问盖文。“盖文,伦娜死亡的时候你在这里吗?”
“是的。”
“慕神父说她是跳崖自杀的?”杰宓道。
“就在那边。”盖文指着伦娜的墓再过去的一处山崖。
“有人看见她跳下去吗?”
盖文点头。“是的,杰宓。”
“那时你在哪里?你看见──”
“杰宓,我们一定得谈这个吗?”
杰宓跪在伦娜的墓前,拿开枯萎的花。“我只是想要了解,盖文。”她低语道:“如果我说我认为伦娜也想要我了解,你会认为我很傻吗?”
“我或许会。”盖文试着淡化气氛。“有人在她的墓上放花了。”他改变话题。
“是我,”杰宓回答。“前天放的。”她没有再开口,她将手中的花洒在墓上。
一直等到离开墓地盖文才问:“杰宓,你能解释为什么你会觉得伦娜想要你了解吗?”
“这或许没什么道理,”杰宓道。“但当玛丽长大了,想知道她母亲的事情呢?我要怎么告诉她?”
“但事实就是那样,伦娜一时想不开”
“但你和慕神父看过她不快乐吗?”她由他的表情看出了答案。“你们并没有,不是吗?而且我知道伦娜打算把她的孩子接回来,如果她怕亚烈或恨他,她绝不会想要这么做。”
“或许她认为她别无选择。”盖文道。
杰宓走到伦娜跳下的山崖处。“她也有可能是不小心跌下去的,是的,有可能是意外,为什么每个人都认定她是自杀?”
她停在山崖面前,并感觉到上臂一阵颤抖。她用手揉掉那份感觉。“一开始看见亚烈时,我也怕他,但不到一、两天的时间,我就明白他事实上是个很好的人,而且由一开始我就直觉地知道他会照顾我,我确信伦娜也会有同样的感觉。”
盖文点点头。“但你必须记得伦娜和亚烈并不熟,婚礼一过,他就被国王征召赴战场了。”
“她在这儿当场毙命吗?”她问。
“不,”盖文回答。“她掉在那上面突出来的地方。”他道,并指给她看。“亚烈回家时,她已经被拖了上来。但她的背脊断掉了,没有人能救她。她昏迷了两天,然后在昏迷中死去。她走得非常平静,没有丝毫痛苦,杰宓。”
“我认为她是失足掉下去的。”杰宓坚持道。
“我们应该回去了,杰宓。”盖文道,再次尝试改变话题。“亚烈一定在找你了,国王已经走了──”
“国王走了?”杰宓惊讶地问。“这么快,我甚至没和他说再见。”
“他还会再来的,”盖文告诉她。“国王视亚烈如他的孩子,他经常来访。”
突然间背后一个声音吸引了盖文的注意力──他转过头,一块大石头不偏不倚地击中了他的额头,盖文眼前一黑往后倒去。
杰宓在盖文倒下时转身,另一颗石头击中了她额际,划出一道长口子。她惊呼一声,想要扶住往下跌的盖文,拚命避免他跌下山崖。但同时另一项尖锐的物品又击中她的肩膀,杰宓痛喊出声,而盖文又重得她撑不住了,杰宓知道他们即将掉下去。她快速地回想盖文提到的突出的石块是在右边,还是左边呢?“上帝助我!”她低语道,她抓紧盖文的腰,朝那个方向滚去。
一阵诡异的得意笑声随着他们的下跌由崖上传来。杰宓用自己的肘窝攫住盖文的头,山坡上的小石头刺着她全身,最后他们滚到了突出的石块上,盖文的身躯承受了大部分的重量。
笑声愈来愈近了,血自杰宓额头的伤口流出,遮住了她的视线。她用手背拭去血迹,拉着盖文尽可能地缩到凹进去的岩壁之上,不让他们的敌人看见。盖文呻吟出声时,她立刻用手你住他的嘴。
好长一阵子,她才发现可怕的笑声已经停止了,崖上变得一片岑寂。杰宓肩膀上痛得厉害,她用手一摸。一截刀柄在她的臂上,而且正是杰宓遍寻不着的那把匕首!某人用她的匕首对付她!?
她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但一直到确定了来人的声音才敢回话。“马可!我们在这里,在下面的石块上。”她喊道,如释重负的结果,声音反而颤抖而微弱。
“我的天,杰宓,发生了──”马可道,他自悬崖处俯身,看见杰宓满是鲜血的脸庞偷伸出来看他。“把手给我,夫人。”
“小心一点,马可,不要靠悬崖那么近,想杀我及盖文的人可能还在,看清楚你的后面,确定是否安全。”
马可照做了,当他又转回头看她时,他脸上的表情真叫她吓着了。“盖文受了伤。”她脱口而出,没有去握他伸出来的手。、“如果我放开他,他可能会滚下去。”
马可点点头,他要抽回手,杰宓突然又抓住了他的手。“我要亚烈,”她喊道。“但我不要你离开我们,马可,不要离开我们。”
马可用力握紧了她的手。“抱着盖文,杰宓,我不会离开你们的,我会大叫要人来。”
杰宓认为这是她所听过最高明的主意了,她用不连贯的句子这样子告诉他,她的心里充满了痛苦,无法理智的思考。“杰宓,放开我的手,我知道你信任我。”
“是吗?”
他温柔地对她微笑。“因为这样,你才抓紧我的手。”他道。“现在,你必须放开我的手,抱住盖文。”他声音是轻柔、抚慰的。
“是的,”她道,试着去明白他告诉她的话。“抱住盖文,马可,我会保护他。”
她终于放开了他的手。“这才是个好姑娘。”她听见他道,杰宓把盖文的头抱到她的腿上。“亚烈马上就会赶到了,盖文。在这期间,马可会保护我们的安全。”她喃喃。
马可的高吼声震动了悬崖上的小石子,一路滚下来。杰宓闭上眼睛,整个石块似乎在她周围旋转起来,直至她的脑海也跟着旋转。之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她感觉到有人在拉她的手时才醒过来。她张开眼睛,看见亚烈就在她面前。“亚烈。”她低语道。她试着伸手向他,但她的手臂痛得无法举起来。她强挤出一个无力的笑容,然后注意到自己仍在石块上。
亚烈的表情那么地阴郁,杰宓开始喃喃起来。“不要现在就为我做棺材,还不要,求你”
亚烈粗嘎地道:“我不会的,吾爱。”
她再次微笑了。“我好高兴见倒你。”
他的手在颤抖。“我也高兴见到你。”
“我丢掉我的匕首了。”她困惑地皱眉,似乎无法理出思绪。亚烈的手温柔地拂开她颊边的发,她过了一会儿又道:“亚烈,匕首”
“别担心你的匕首,吾爱。”亚烈道。“你的腿可以动吗?我必须把你抱起来,再举高交给我的人。甜心,放开盖文,让我──”
“盖文?”
“是的,吾爱,盖文。”他耐心地道。
杰宓低下头,发现自己仍然紧紧抱着盖文,而亚烈正在掰开她的手。“他被岩石击中了。”她道。“我也往下掉,我想拉住他,但他是如此重,于是我抱紧他让我们两个人一齐滚下山坡。”她对着她丈夫微笑,无视他忧虑的皱眉。“我不记得石块是在哪个方向,但好象是右边,不是吗?”
“是的。”他沙哑地低语。
“你必须先抱他上去。”她道,她的声音现在变得清楚了。是的,有亚烈在,他可以照顾一切的。
亚烈决定不再和她争辩。他先将盖文像女人披围巾似的,横举到肩上,再劈开双腿,站稳身子,将昏睡的盖文顶起来,让上面的人接过去。
马可接走了盖文,亚烈跪回杰宓身边。她看见他的眸子闪着可疑的亮光,哦,他一定非常地担心她。“我很好的,亚烈。我答应过不会离开你的。”
他无法相信她在这个时候仍在尝试安慰他。“是的,你不会离开我的。”他充满感情地道。“我可以看得出你脸上的血只是假伤。”他附加道,仍记得她对格斯的伤说过同样的话。
“我的匕首,它插在我的肩膀。”她喊道。
他没有任何反应,杰宓决定她的伤一定没有想象的那么糟,但她需要他的保证。“很糟吗?”
“不。”他回答。“而且它也不是插在你的肩膀,你很幸运,它正好穿透你上臂多肉的地方。”
“我没有多肉的地方。”杰宓争辩道,她看着他撕下披风的一块布,但无法测知他的意图。“你说刀子穿透了?哦,上帝!拔出来一定痛──”
她没有机会说完,亚烈已经快如闪电地拔出小刀,同时将手中的布条在她的手臂上用力绑紧,快得她几乎来不及尖叫。
“哪,不痛吧?”他喁喁地道。
“痛啊!”“嘘,爱。”他安慰道。“这是最快速、使你的痛苦减到最小的方法。”他道,现在他开始抱起她了。杰宓在他头顶时往下一望,她的身子随即一僵,亚烈试着纡解她的紧张。“哪,至少你规在找到你的刀子了。”他故意以轻松的语气道。
“是的。”她紧绷地道。“亚烈,你弄痛我了。”她喊出声,亚烈的手刚不经意地碰到了她的痛处。杰宓必须闭上眼睛,忍受那阵彻骨的疼痛。
“对不起,杰宓,我不是故意的。”
他语气中的痛苦撕扯了她的心。“并没有痛得那么厉害。”她很快地道。
亚烈将她抱给马可,跟着自己再上来将杰宓抱回怀中,他骑上了他的黑马,让她稳稳地偎在他胸前。杰宓叹了口气倚向他,他是如此地强壮、坚实。
“为什么你没有问我有没有看到攻击的人?”她问道。
“我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他回答。
“我也认为我知道,但我要听你说。”
亚烈阴郁的表情显示他不想谈这个问题,但她坚持追问:“是谁看见伦娜自杀的?”
亚烈没有看他的妻子。“安妮!”
两个小时后,杰宓已经安稳地躺在屏风后的床上,她的伤口已重新包扎过了──她亲口指导亚烈怎么用药的。盖文刚躺在另一张床上,他除了头痛得似乎有两个大外,并没有什么大碍。
慕神父、小玛丽及艾蒂全围在杰宓身边,关心地看着她。在整个包扎的过程中,杰宓一直表现得非常勇敢,没有哭叫。包好伤口后,她还安抚被吓坏了的玛丽。她温柔地对她说故事,直至玛丽睡着了。
然后她看见马可走进大厅来,表情阴郁。“你找到她了?”她喊道。
没有人回答她。亚烈走向门外。“亚烈,带安妮进来。”她道。“我想问她一些问题。”
亚烈摇头。“我要在外面听她的说法。”
“之后呢?”
“我会做决定。”
杰宓冲口道:“不要对她太苛,亚烈,她的心理不平衡。”
亚烈点头出门去,一会儿后门外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不似人类的笑声。安妮歇斯底里的高叫声响起:“我会成为你的妻子,不管要花上多久的时间,我都会的。那是我的权利,金亚烈,伦娜自我身边夺走了你,我便除去了她。亚烈,我会一再、一再地杀死你的妻子,直至你学到了教训,你是我的──”
安妮的声音被亚烈一声可怕的大吼喝住了,杰宓立刻要爬起床。
“不要起来,杰宓。”盖文由他的床上喊道,但杰宓的动作比他快,跟着她听到盖文痛呼地倒回床上,然后是他的呻吟声,她转回头,但随即看出他是故意装头痛,旨在吸引她的注意力。
“我对我的丈夫有完全的信心。”她告诉盖文。“你不必假装痛苦来引开我的注意。”
盖文咧开嘴笑了,跟着亚烈也由外面走了进来。“盖文,你的床似乎很挤。”他闲闲地道。
杰宓转头对她的丈夫桀然一笑。“结束了?”她问。
亚烈走过来亲吻她的额头,点点头回答她。
“亚烈,一开始艾德国王要你娶的是安妮、是不是?”她问道。“而她是这么地年轻”
“她只比你小一岁而已,杰宓。”
杰宓叹了口气,跟着亚烈说出了他今天原本计算好、却中途出错的计划。
亚烈问过和伦娜熟识的人,并得到和杰宓一样的结论:伦娜很可能不是自杀的,而如果如此,最大的嫌疑犯就是“目睹”伦娜跳崖的人了。而为了引出安妮,亚烈稍早故意将艾蒂、安妮送往他们的远房亲戚处,知道这会促使安妮采取行动。而他原本的安排是由盖文守护杰宓,马可则盯着安妮。但不知内情的艾蒂被安妮骗过,利用她做掩护溜了出去。等马可感觉到不妙,追踪而去时已差了一步,并几乎铸成大错。
艾蒂及马可自责不已,亚烈及杰宓却未责怪他俩。至于安妮──亚烈决定将她送到一处警备森严的疯人院去,因为她确实是疯了。
“我在石块上就听出了是安妮的笑声。”杰宓不胜唏嘘地道,然后转向丈夫,挤出个笑容。“但你拿我当诱饵引出安妮实在是不应该,丈夫大人。”她假装谴责道。
金亚烈苦笑,跟着杰宓又转向了神父。“神父,明天你必须重新祝福伦娜的灵魂了,她应该得到她的弥撒,而且所有的族人都必须到场。”
“你想要将她的墓迁至墓园之中吗?”
她摇了摇头。“我们可以扩大墓园的范围,涵盖她的墓。当然,日后我和亚烈会埋在伦娜的墓旁,这样最适合不过了,不是吗?丈夫大人。”
“是的。”亚烈道,他的声音沙哑,充满了感情。
不必这么高兴。”杰宓逗他。“我会留下指示来让你埋在中间,金亚烈,这样你左右就各有一个妻子,将你窝到永恒了。”
亚烈夸张地道:“上帝助我!”室中其它人则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