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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晴然原以为杨初月会说很难听的话,再把他们一家子赶出门,想不到杨初月竟把房契和田契还给他们。“这……”邱老夫人捏着手里的房契和田契发抖,“那你们……”
“地契和房契的事就劳烦大公子到县里走一趟,把名字改了。老夫人放心,我已经在镇上找好了房子,等收拾干净了就搬过去。我们家人多,做事快,搬家也不碍事。对了,当年夫人留下的东西我都没碰,收拾出来还能用。现在宅子里的都是我回丰莱镇后一家人置的,搬家的时候得搬走。你们的东西我都放在后罩房那边,仓库里还有,夫人和小姐可以去检查一二。还有,这是当年留下的单子,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留了哪些东西,请老夫人过目。”杨初月把物件清单送到邱夫人面前。
邱夫人接过一一的看了,她已经不记得当年留了些什么东西在宅子里,见到单子上还有那么多心里又安心了不少,家用东西还在,把家安下来后他们不用再过颠沛流离的日子了。
“这座宅子的房子够多,住在一起也不觉得挤,何必要搬出去另寻住处?”邱晴然问道。
柳四娘笑着说道:“平常亲兄弟住在一个屋檐下,难免也会发生龌蹉之事,更何况是两家人呢?我们总想着,还是搬出去比较好,这样对两家人都有好处。”
邱夫人笑容有些不自然:“这话倒说得不假。”
“我们家五妹已经定亲了,若再和大公子挤在一座宅子里,难免会有更多闲言碎语。五妹这个年纪,已经很难找到那样的好亲事了。为了五妹的将来,我们也得搬出去不是?”柳四娘说起杨初月的亲事,脸上带着浓浓的暖意。
邱家七人刚到丰莱镇,对杨初月定亲这事还不了解。咋一听到杨初月要嫁人这事,都很惊诧,邱振晔听到此处,也忍不住往杨初月那里多看了几眼。只见杨初月安安静静的坐在柳四娘身边,柳四娘说话她就低着头听着,脸上还带了淡淡的笑意。
两年多不见,杨初月倒长得更妩媚俏丽,没半点当年的影子,女大十八变,果然不能看低了她。当年邱振晔还想纳杨初月做妾,杨初月拒绝了,虽然他宽容大度的让杨初月回了家,但现在听到她要另嫁他人,心里有些气赌。有种放在眼前无关紧要但必不可少的东西在某天突然不见了一样,心里空荡荡的。
邱老夫人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原来初月定亲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儿子这么有福气?”
柳四娘脸上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清亮的笑意,说:“是莱川县城的孟家,是做布料绣品生意的,在莱川县是有头有脸的大家。五妹虽然是嫁过去做继室,但也比一般庄户人家好了很多。当年五妹从京城回来已经过了最适合谈婚论嫁的年纪,她的婚事就一直拖着,直到去年才有了眉目,在四月初的时候已经定亲了。我们一家现在都在帮她准备嫁妆,也想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邱晴然听到杨初月要嫁到县城里给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做继室,心里有几分同情她。杨初月容貌也不差,犯不着自掉身价的委身当填房,找个殷实富足的子弟嫁了还行。邱晴然同情杨初月的同时,一方面有种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觉,一方面又瞧不起她贪图富贵。前几年她不是挺硬气的吗,怎么两年不见就变得和那些只知道贪图富贵的女子一个德性了?
邱老夫人心里想着,当一个商贾的继室有什么好?还不如当初留在京城给邱振晔当贵妾。嫁去做继室,还想嫁得风风光光的,听着就像一个大笑话。“我可听说这继室不好做,不止要应付嫡妻原配留下的孩子,自己生的还没好前途。”邱夫人漫不经心地说道,心理极是不屑杨家的做法。
这个问题杨初月和柳四娘早想到了,柳四娘说:“这事我们在定亲前已经想好了,孟先生说他的长子已经成年,已经为家族生意撑起了一片天地,至于另两个小的都十来岁懂事了,他们将来的事也不用五妹操心多少。至于以后初月的孩子能不能继承家业,也得看他的造化。真正有本事的人,只需长辈稍加提拔,自己也能闯出一番天地。孟先生说了不会亏待五妹,我们也信得过他。孟先生的人品可是整个莱川县城都夸的。”
“话虽如此,可真要相处起来还是很难。你刚才说那位孟老板最大的儿子都成年了,不知他贵庚啊?”邱老夫人说。
“孟先生今年三十又七,正值壮年。”柳四娘说道。
杨初月知道邱家这是看不起她嫁给一个商户做继室,不过她认定孟坚诚是好人,嫁给他当继室也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只要以后自己过得好就成,何必在乎那么多非议和不必要的眼光。想起她离开京城之前,邱老夫人给邱振晔定下了一门亲事,据说那位夫人姓侯,见到这次邱家难逃,她并没跟来,遂开口问道:“婚姻大事草率不得,应下这门亲事我们一家都想深思熟虑过。不过怎不见侯夫人?她也是做继室的,倒可以向她请教些经验。”
邱振晔面色一肃,随即露出杀气,藏在长袖里的双手也握紧了拳头,邱老夫人也是同样深沉着脸。杨初月不知邱振晔续娶的这位侯夫人到底怎样给邱家带去了麻烦,见到邱家两人闻之面色后,心知说错了话,只得移开话题,说:“新买的宅子我还得去看一看,另外我娘快生了,先扶她回房休息了,就不打扰夫人大公子和小姐休息了。”
杨初月扶着大肚子的柳四娘回了房,路上,柳四娘拍着胸脯说:“刚才邱家大公子的眼神太吓人了,像要杀人似的。”
邱振晔是个小气报复心又重的人,杨初月不知道刚才怎么就触了邱振晔的逆鳞,只希望他不要记仇才好,“娘,我们还是回房休息吧,明天还有好多事要做。”
堂屋中,邱老夫人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下来了:“都是为娘看错了人,给家里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
邱晴然走到邱老夫人身边,抱着她的肩膀说:“娘,这不是你的错。”
邱振晔什么都没说,郁郁地回房躺下,看着两个体弱多病的儿子和天真无邪的女儿。想当初侯家把女儿嫁到邱家来,不过是为了讨好如日中天的忠毅侯府,把原本已经和别家定下口头姻亲的嫡女嫁到邱家,侯卉琴原本就不想嫁到邱家当继室,一直对邱家人不冷不热的,尤其对邱老夫人可以用“憎恨”二字来形容。
侯卉琴不甘不愿的把身体交给他后,还和原来有婚约的那个男人藕断丝连,给他戴了绿帽子,那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就他不知道,不知被多少人嘲笑。新皇帝登基后没多久正要拿邱家动刀,于是侯家就上门来让女儿和他和离。那时候他气愤不过,想也不想就和那女的和离了。后来邱家出事,侯家为了免遭牵连,侯卉琴把邱家的家底都掀出来了,由于是除掉奸臣有功,侯家得以在京城保全。想起那个蛇信心肠吃里扒外的女人,邱振晔握紧拳头使劲在柱子上打了一拳。
杨初月正在灯下翻这个月家里支出的账本,当初邱振晔给了她五千两银子,她用了近一千五两,还剩下三千五两,杨初月寻思这些钱要不要还给邱振晔。
杨秋月那天被邱振晔吓到了,这几天都挤在柳四娘房里睡,晚上屋子里只剩她一个人。杨初月吹熄了油灯,正准备睡下,冷不防身后出现一个人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死死的禁锢在床架子旁。
“别出声。”
杨初月听出是邱振晔的声音,随即点点头。邱振晔的手移到杨初月的脖子间,只要她敢大声吼叫,他就可以掐死她。
“半夜三经大公子不睡觉,偷偷摸摸的到我房里里做什么?”杨初月心想,他该不会是来找她算白天那笔帐的吧?
“你已经把房契还给邱家了,这里是邱家的地方,我怎么不能来?”邱振晔说。
“能不能换个正常些的时间来?”杨初月问道。
“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邱振晔嘴硬说道。
杨初月在熄灯前还在为银子的是发愁,现在邱振晔就站在她面前,索性把这事交代了,说道:“我看大公子什么也没带就到丰莱镇了,想着你身上没银子,不如我把当年你给我的那五千两银子还给你。不过我用了一千五百两,剩下的不多,你也别嫌弃。”
当年邱振晔好杨初月约定,她借杨初月的运气助他回京,他便给杨初月五千两银子。现在邱家落魄了,他不能言而无信找杨初月还银子,遂硬气地拒绝,说:“不用你还,我有办法在这里活下去。”
杨初月知道邱振晔是个脸皮薄的男人,虽然面子问题很重要,不过她也不戳穿了这层皮。她爱钱,不愿意轻易借出,也不愿做亏本的买卖,“我知道你现在缺钱,既然你不愿意收回,我也不坚持还给你。要不这样,我先把钱借给你,等到你发达了再还给我,利息照常,我不会少收一分钱。”
邱振晔过了三个月乞丐般的日子,知道钱财的好处,尽管很想在这个他一度瞧不起的女人面前保持高高在上的形象不愿低头,但他现在遇到了难处,杨初月给了他台阶下,他也不拒绝,说:“行,我先借两千两,以后给你三倍的利息,保证一个子不少你的。”
“好,不过这事口说无凭,你得先立个字据,有凭有据的东西握在手里,我才放心。”杨初月说道,“所以,你先把你的手拿开行不行?”
邱振晔心里不和杨初月计较,嘴上却说:“本公子至于赖账吗?”
杨初月点上蜡烛,拿出抽屉里的纸和笔,说:“若是从前我倒不担心,但现在不一定了。请大公子写吧。”
邱振晔的自尊心被打击了,现在连一个乡下村姑都敢随意践踏他的自尊心,邱振晔心里有些气。
杨初月眼见邱振晔眼神不对劲,忙解释说道:“大公子不要怨我说话直接,乡下人手里握着钱财才安心。现在天下不怎么太平,以后用钱的地方很多。”
邱振晔心里不平衡的写下欠条,杨初月收好一份,说:“明天我就去钱庄里取银子,大公子拿去用吧。”
邱振晔坐下,说:“你都不问我京城发生了什么事吗?”
杨初月知道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她也没闲心管别人家的事:“我何必重新提起来让你生气,今天刚提到侯夫人你就气成那样。”
“因为我之前和六王爷相交过密,又支持先皇废太子,当今皇上一登基就迫不及待把六王爷贬到凉州,不过我能撑过去年,也算皇帝开恩了。”邱振晔说,言语间很是瞧不起现在坐在皇位上的皇帝。
现在宅子里有两个和六王爷相交甚密的人,杨初月骤时心惊,如果这事被官府知道了,杨家想过安稳日子都难了?杨初月想到后来的可能,还是决定快些搬出去,免得引火上身。
“至于你说的侯卉琴,那个女人背叛了我,把我和六王爷的书信交给了新皇。皇上夺了侯府的封号,没收我所有的家产,不过他并没让邱家人进监牢,反而让我在京城流浪,他看到我落魄的样子觉得很解气。因为被抄家,所以府上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到丰莱镇后,也只剩我们几个了。”邱振晔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冷到极致。
杨初月担心邱振晔听到侯卉琴的名字发狂,在说话的时候尽量避开邱振晔的第二位夫人,“至少你还活着。”
“我会让皇上知道,斩草不除根的后果,就算他现在能图一时之快有什么……”邱振晔没继续说,难保这句话不会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到时候就真没命了。
杨初月惊叹邱振晔的报复心重,不过报复皇帝这事,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大公子的志向……很伟大……不过你能保证当今圣上不继续追究你,或者真的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有比我更让他愤恨的人在京城,我着急什么?他的为人我还不了解?”邱振晔回答杨初月刚才问的话说,“对了,还有侯卉琴,她给我的耻辱,总有一天会让她加倍偿还。”邱振晔说起侯卉琴,比说道皇帝的时候更愤怒。
杨初月未料到邱振晔会主动提起侯卉琴,担心他在这屋里挥拳头,说道:“大公子,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夜深了,你还是回去吧。毕竟我已经是有婚约的人,和大公子共处一室传出去不好。”
“对我又没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出去?”邱振晔无所谓地说道。
杨初月没说话,邱振晔咳嗽了几声,“你真要嫁给那个乡下又老又丑的土财主做继室?真不知道你看上他哪点儿?难道就图他有钱?你当年的骨气到哪儿去了。”邱振晔颇不解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