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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正中,三更就要到了。
四周群豪不时仰首望着明月,每个人的脸上,显得焦急中含有紧张期望之色疤面人怎地还不来?
但也有人认为疤面人可能早在暗中窥伺,想是看了近百锦衣卫的联合围攻声势,已不敢现身了。
这时,场中打斗依然激烈,但乌纱人的掌劲已不如初时凌厉。
蓦然。
人群中暴起一声震人耳鼓的如雷大喝:“大家住手”
这声大喝,全场震惊,俱觉两耳嗡嗡,身形微晃。
场中打斗,应声而停,锦衣卫纷纷纵退,乌纱人立即停身,所有在场的人,俱都循声望向场外。
只见人群中一团灰影,腾空而起,一跃数丈,两只大袖一拂,身形宛如一只巨鹤,俯冲落向场中。
众人定睛一看,竟是一个方头海口,浓眉毛的矮胖和尚。
矮胖和尚两眼如铃,一脸横肉,大袖一抖,飘然落在距乌纱人三丈之处的一方怪石上。
两眼凶光一闪,一脸狞恶之相,首先看了蒋兆丰和数十棉衣卫一眼,继而望着乌纱人,嘿嘿一笑说:“贫僧浑尘,一生积德向善,总以慈悲为怀,天生一副菩萨心肠,为免枉死无辜,斗胆进场,向女施主赌赛三掌”
话未说完,全场哗然,所有目光,一齐集中在乌纱人身上,为何在场近千英豪中,竟无一人看破乌纱人是个女人!
乌纱人目光游移,冷电闪射,不禁一愣,似乎也感到颇为意外。
浑尘凶睛略一闪动,又装腔作势地双手合十,低声宜了一声阿弥陀佛,继续沉声说:
“女施主武功之高,为贫僧所仅见,锦衣卫人数虽多,但星辉难与月争光,贫僧虽自知功力有限,难与女施主匹敌,但为救众生,免得女施主多造杀孽,也只得舍命而为了”
乌纱人冷冷一笑,不屑地说:“你要怎样,请快些说吧,三更就要到了”
挥尘僧嘿嘿一笑,问:“你还想与疤面人决斗吗?”
说罢,仰面哈哈一笑,继续轻蔑地说:“告诉你,疤面人看了这等声势,早已吓得逃之夭夭了”
乌纱人双目冷电一闪,骤然娇声厉喝:“休再罗嗦,快将你的阴谋说出来吧!”
声音一变,全场震骇,乌纱人果然是个女人。
宋大憨心中一动,立即悄悄对杜冰问:“杜姑娘,你看会不会是林丽蓉姑娘?”
杜冰柳眉紧蹙,神色惊异,正聚精会神注视着场中,似在注意情势变化,又似在竭力沉思,因此没有回答大憨的问话,因为,她也在想乌纱人是谁。
这时,场中的浑尘僧,注定乌纱人,阴险地一笑,沉声说:“贫僧愿以三掌与女施主赌胜负,如女施主胜了,贫僧转身就走”
乌纱人未待凶僧说完,一阵怒极咯咯娇笑,接口说:“如果你胜了,我必须随姓蒋的老狗前去王府,你即可获得一官半职?”
浑尘僧嘿嘿一阵狞笑,微一点秃头,得意地说:“不错,那正是贫僧的意思!”
乌纱人一听,仰面发出一阵厉声长笑!
周围群雄,听得个个怒形于色,俱都卑视地望着凶僧。
杜冰、大憨恨不得即刻飞人场中严惩这个无耻的佛门败类。
乌纱人一敛长笑,双目中冷电暴射,咬牙恨声说:“你这投机无耻的鼠辈,我就试试你的掌力如何惊人。”
话声甫落,右掌一翻,遥空击出一道刚猛掌风,直奔凶僧前胸。
凶僧早有准备,运足十成功力,双掌猛力迎出。
轰隆一声大响,劲力激旋,风声带啸。
浑尘凶僧身形踉跄,闷哼一声,面色顿时苍白,勉强沉力拿桩,以免跌进石下,但终于暴喝一声,大袖一抖,趁势纵退两丈。
围立凶僧身后的锦衣卫,怒喝暴叱,纷纷闪避。
乌纱人仰面一声尖锐娇笑:“我道你这佛门败类,有何惊人的本领,原来也是一个饭桶!”
说着,阴森地一笑,骤然一声厉叱:“你再接我一掌”
掌字出口,纤细雪白的右掌,再度劈出。
一道较第一掌尤为猛烈的掌风,挟着刺耳啸声,再向凶僧击去。
凶僧大惊失色,但已不能再退,一声大喝,身形腾空而起,一跃数丈!
乌纱人咯咯一笑,玉掌倏翻,遥空连击。
一阵叭叭清脆响声,凶僧的两颊,被打得哇哇怪叫,身形庆向下坠。
蓦然。
一声清脆大喝,径由人群中响起:“请住手”
大喝声中,一道黑影,冲出人群,腾空跃起,飞越锦衣卫的头上,直落场中乌纱人的身边。
四周群豪,同时一震,举目一看,竟是一个身穿黑长衫,头包黑绸巾,以黑布罩住口鼻的人,一双朗目,形如秋水,澄澈明亮。
黑衫人立在乌纱人身侧,躬身低声说:“请恩师息怒,不要中了彼等耗尽恩师真力的诡计”
岂知,乌纱人双目冷电一闪,骤然一声厉喝:“站远些,哪个要你多事”
事字出口,纵身前扑,再向凶僧扑去。
突然。
凶僧环眼一瞪,双手一挥,大喝一声:“各级护卫,快些捉贼!”
大喝甫落,暴起一声冲霄呐喊,数十锦衣卫齐挥兵刃,再度扑来。
乌纱人一声厉笑,黑衫人一声怒叱,分别迎击,场中顿时大乱。
四周群豪顿时大悟,这才知道凶僧也是王府的护卫,但多惧于南王威势,俱都敢怒而不敢言。
一等一级护卫蒋兆丰,纵身飞上一座较高怪石,一挥手中金钢锏,望着四周,振声大呼:
“各路英雄豪杰,切莫错过升官发财光耀门楣的机会,请快进场协助捉贼吧!”
但四周群豪,一片寂静,毫无一丝反应。
浑尘凶僧见无动静,也立身石上,振臂高呼:“诸位施主敢莫是怕疤面人会来吗?”
说着,游目望了群豪一眼,傲然哈哈一笑,倏然一指夜空,道:“看,三更已经到了,诸位可曾看到疤面人的鬼影?”
周围近千群豪听了,俱都纷纷仰首看向夜空。
明月高悬,夜空如洗,已是三更了。
接着,近千道懊恼失望的目光,又同时移向四野。
蓦然。
全场一阵惶乱骚动,数百人同时发出一声震骇惊呼,所有人的目光,俱都惊惧地望着近百丈外的一座光秃圆岭上。
岭上,俱是光石,寸草不生,在秃岭的圆楔上,赫然立着一道宽大黑影,一双电目,寒光闪闪,正冷冷地望着北麓!
场中围攻乌纱人和黑衫人的锦衣卫,尚且不知,依然叱喝怒叱,纵跃前扑,打得头破血出。
蒋兆丰、浑尘僧,分别立在两座较高的怪石上,两眼惊急地望着百丈以外秃岭上的宽大黑影,完全惊呆了。
一个暴雷似的意念,轰然掠过每个人的脑际疤面人来了!
近千英豪,骤然惊心欲绝,整个北麓被一种恐怖、骇然、震慑人心的紧张气氛,压得透不过气来。
一阵慑人冷笑,漫空传来,直入每个人的耳鼓,震击着每个人的心灵,令人闻之,血脉激动,真气难凝,冷汗直流。
场中的打斗嘎然停止了,俱都面色苍白,神色惊急,纷纷转首,望向众人注视的秃岭上。
乌纱人和黑衫人,看了秃岭上的宽大人影,已知道是谁来了,但两人听了漫空传来,震慑心弦的嘿嘿冷笑,不觉惊呆了。
乌纱人的目光,闪着惊疑光辉,似乎有些不信,疤面人的功力竟然已达到传音伤人的神化境地。
黑衫人的目光是震骇惊喜的,那两道闪烁的目光中,混合着嫉妒、悔恨,和羡慕。
漫空的冷笑一停,立即传来疤面人冰冷的声音:“依仗权势,恃多为胜,贪慕虚荣,为虎作怅,居然胆敢扰乱本人的斗场,今夜犯者悉数诛绝,以作藐视武林宏规者戒。”
话声甫落,全场震骇,同时发出一片惊啊,王府锦衣卫,个个吓得面色如土,俱都惊得魂飞天外。
但也有不少人不相信疤面人的惊天雷,会真的如此厉害,尤其,疤面人还立身在百丈以外。
一声冷笑之后,再度传来疤面人的慑人声音:“姑念尔等多属胁从,暂饶一死,但主谋两人,定杀不赦!”
全场英豪一听,同时吁出一口长气,所有目光,俱都集中注视着立身百丈以外秃岭上的疤面人。
他们怀着惊惧好奇的心理,似乎要看看疤面人,如何杀死场中主谋的两个锦衣卫。
蒋兆丰、浑尘僧,断定疤面人决不会放过两人,因而心头一横,决心痛骂疤面人几句,立即冲进人群中逃走。
即使疤面人如电飞来,人群已经大乱,谅他也不敢施展仗以成名的惊天雷,而乱杀无辜。
浑尘僧想罢,环眼一瞪,望着百丈外的疤面人,厉声大喝:“妖孽疤面人,扰乱京师胆大妄为,违抗王命,且狂言伤害官赐的锦衣护卫爷,你的眼睛里还有国法吗?”
话声甫落,立即传来疤面人的嘿嘿冷笑:“你这佛门败类,不知参佛诵经,修心养性”
浑尘僧见疤面人无意扑来,胆气顿时大壮,未待疤面人说完,震耳一声大喝:“妖孽大胆,竟敢公然辱骂佛爷,罪该万死,佛爷念你成名不易,今夜不为己甚,现在速速离去,佛爷尚可饶你一死,否则,嘿嘿,回京奏明王爷,行文天下,四海捉拿于你,天下虽大,却无你疤面人立足之地,那时你将悔之晚矣!”
疤面人一听,仰天发出震撼山野、直上夜空的哈哈厉笑:“死到临头,尚逞口舌之利,可谓狡狯已极,莫说你两人的狗命,就是奸贼盖煜的狗命,在下随时可取。”
此话一出,全场震骇,面色同时一变。
蒋兆丰自知难逃一死,三角眼觑目看了惊惶如痴的数十锦衣卫一眼,心中一动,决心乘乱逃走。
于是,双臂一挥,振声大呼:“各级护卫,速将场中乌纱人逮捕,如有畏缩不前者,回奏王爷,全家大小,悉数斩绝。”
话声甫落,数十锦衣卫面色大变,一声呐喊,齐挥兵刃,再向乌纱人和黑衫人扑来,场中再度大乱。
疤面人勃然大怒,厉声大喝:“鼠辈狼心狗肺,今夜万万饶你不得”
蒋兆丰、浑尘僧,看了场中混乱情形,不觉两手扑天,仰面发出一阵得意忘形的哈哈厉笑
蓦然。
全场骚动,暴起一片惊心高呼。紧接着。
两道耀眼青红电光,接着慑人心神,震撼山野的轰轰雷声,发自秃岭,划空而来,一闪已至。
在场群豪,惊慌嗥叫,抱头掩耳,弓背蹲身,只觉电光刺目,雷声震耳欲聋,令人头晕目眩,摇摇欲坠。
挟着震耳雷声的青红电光,一闪掠过场中,直升半空。
紧接着,两道喷泉似的血箭,由蒋兆丰、浑尘僧的无头颈腔中疾射而出。
场中打斗停止了,震雷声,响自半空。
近千群豪一定神,纷纷仰首上看,只见高空两道晶莹青红电光,挟着轰轰雷声,正向秃岭上弧形泻落。
呆了,所有在场的人,俱被这种空前未见的绝世奇观惊呆了!
青红电光过处,夜空一暗,星月失色。
突然。
青红电光,疾泻而下。
疤面人一声暴喝,身形弹射而起,雷声大振,电光暴涨,疤面人卓立其上,再向场中射来。
全场一阵惊叫,再度大乱,但仍有不少功力深厚的高手,强定心神,凝目望着御剑飞来的疤面人。
一声尖锐惊恐的娇呼,响自场中。
“不要不要杀我师父”
电光低空一闪,疤面人两袖一抖,乌纱人和黑衫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近千英豪循声一看,只见疤面人左右肋下各挟一人,踏着青红电光,直射正西,一闪之间,已消失在一座广大松林的遥远天际。
久久,全场人众才吁出一口长气,大家相互看了一眼彼此惊惶苍白的面孔,俱都没有交谈一言。
但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种预感,疤面人决不会杀死向他悬图挑战的人,因为,他把乌纱人师徒救出了重围。
不少人开始离去,皎洁月光下的原野上,到处闪动着疾速的人影。
一种深沉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北麓。
杜冰痴呆地立着,粉面上毫无一丝表情,目光呆滞地望着正西剑光消逝的天际。
她不敢相信那就是卫天麟她的爱夫,她的麟哥哥。
在这一刹那,她的芳心,说不出是惊、是喜。
她已不愿去想悬图挑战的乌纱人是谁,与麟哥哥究竟有什么仇恨,她也不想那伪装黑衣少年的少女是谁,与麟哥有什么关系。
但她曾想到过,乌纱人可能是东海神君的艳妾红娘子,那个黑衫少年,可能是娟妹妹的贴身侍女小翠。
起初,当她想到小翠的时候,她的妒意极浓,醋劲特强,如今,看了天神般的麟哥哥,一切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一声惊喜娇呼,蓦然传来:“冰妹,是冰妹妹吗?”
杜冰骤闻呼声,倏然停住身形,转首一看,惊喜欲狂,折身飞扑过去。
大憨循声一看,只见一个头束银缎儒巾,身穿银缎儒衫,年约二十岁的俊美少年。
俊美少年,背插长剑,晶莹剑柄,碧绿丝穗,显得秀逸无比,这时正掠过一片嶙峋怪石,飘然向杜冰迎去。
宋大憨看了俊美少年如行云流水般的身法,心头不觉一震,深感这份轻功远非自己可比。
只见杜冰,神色激动,面现惊喜,秀目中已闪着喜极泪光,扑身握住俊美少年的双手,激动地颤声欢呼:“蓉姊姊”
以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天麟返回借住的农宅后,盘膝床上,闭目行功。
片刻过去了。
天麟星目倏然张开,冷电一闪而逝,纵身窗前,飘身而出,腾身跃至半空,横越庭院,直落杜冰所住的东厢房的窗后,他已听出那是蓉姊姊和杜冰的声音。
就在天麟落地,身形尚未立稳的同时。
室内一声清叱,白影一闪,丽蓉已飞身由窗内射出。
天麟一看,果是蓉姊姊,不禁惊喜欲狂,相思之情,像决堤的江河,骤然爆发了,一声亲切低呼:“蓉姊姊”
低呼声中,亮影一闪,已将丽蓉的娇躯抱住了。
丽蓉穿窗而出,见是日夜渴念的麟弟弟,不觉惊喜地呆了,亮影一闪,娇躯被抱,又不觉慌了,吓得赶紧嗔声说:“冰妹妹在”
话未说完,压力骤失,天麟俊面通红,疾退三步。
“扑哧”一声响自两人身后,回头一看。
只见杜冰探首窗外,正涎嘴伸舌头望着两人。
天麟笑了,而丽蓉却羞得红飞耳后,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因为,这是她与麟弟弟相识以来,第一个亲热的拥抱。
但由于心情惊喜恍惚,她一点儿没有体验出是什么滋味。
直到这时,才觉得心跳,脸红,难为情,于是,凤目狠狠地望了傻笑的天麟一眼,正待说什么。
人影一闪,杜冰已穿窗而出,直落两人的身边。
天麟怕杜冰仍不放过打趣的机会,立即兴奋地低声问:“你们是怎样遇在一起的?”
丽蓉、杜冰看了天麟兴奋的情形,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杜冰说:“我们到梨园去谈。”
说罢,拉着丽蓉的手,举步向梨树林中走去。
天麟见到了蓉姊姊,心里有着无比的高兴,怀着愉快地心情,跟在丽蓉、杜冰身后。
三人走进林内,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条长石凳,一望而知是收梨时期供给工人们坐的。
杜冰见已离开上房甚远,立即在一条长石凳上坐下来,杜冰在左,天麟在右,丽蓉坐在中间。
天麟与蓉姊姊一别数月,倩影日夜绕心,这时乍逢,倍显亲热,紧紧偎着丽蓉的身边而坐。
杜冰觑目偷看,心中暗觉好笑,因为她看到蓉姊姊黛眉微蹙,粉颊生晕,似乎有些神不守舍,如坐针毡。
天麟坐在蓉姊姊的身边,阵阵淡雅幽香,扑鼻袭面,令他有些飘飘欲仙,方才因决斗而引起的不快,顿时全忘了。
但他一想到蓉姊姊没去大荆山,星夜赶赴来长安的事,他的心情就立即沉重下来。
天麟朱唇牵动很久,终没敢问蓉姊姊来长安的原因。
他对蓉姊姊在心里上似乎就有些怕,因此,轻咳了一声,含笑问:“姊姊你你来长安住在什么地方?”
丽蓉黛眉一蹙,觉得麟弟弟这一刹那忽然变得说话含糊,吞吞吐吐起来,但她仍含笑说:
“我住在南关城外的一家三元客栈里。”
天麟“嗯嗯”两声,又有些嗫嚅不知问什么好了。
杜冰冷眼旁观,早巳看透天麟的心事,立即含笑嗔声说:“你不要那么紧张,蓉姊姊长安,是为了打听自己的身世,不是为了争风吃醋。”
天麟见冰妹妹单刀直入地说出来,俊面顿时红了,丽蓉也觉得有些赧然。
杜冰继续说:“你离开嵩山大会后的一切情形,小妹已告诉蓉姊姊了,关于蓉姊姊的身世,必须要等见到一个人以后才可知道。”
天麟听得俊面突显愧色,因为,他自认识丽蓉以来一直还不知道丽蓉的出身家世,于是,急声问:“那个人知道姊姊的身世吗?”
丽蓉黛眉一蹙,黯然一叹说:“经地定番查寻,得知那人叫龚成龙,看来又有些不相吻合了。”
杜冰立即不解地插言问:“姊姊怎知那个人与自己的身世有关?”
丽蓉忧郁地说:“我在嵩山大会后的第二天,遇到了恩师”
天麟心头一震,不觉脱口轻啊了一声,急声问:“师太也去了嵩山大会?”
丽蓉缓缓点点头说:“是的,她老人家非常关心那次的嵩山大会,她老人家曾盛赞你的悬崖勒马精神。”
天麟又是一惊,急问:“师太老人家知道是我?”
丽蓉颔首苦笑.说:“我第一次回山,已将详细情形对她老人家说了。”
说着,凤目中突然流下泪来,竟然像断了线的珍珠。
天麟、杜冰顿时慌了,不觉焦急地问:“姊姊,你”丽蓉玉手抚面,泣声说:“以后,我恐怕再见不到恩师了”
天麟、杜冰惊得不觉脱口轻啊,急问:“为什么?姊姊。”
丽蓉举袖轻拭一下珠泪说:“她老人家已离开了衡山,前去大白长绿谷会同神尼,齐赴终南太华峰与铁面佛心南召老前辈,共同息隐,再不历临尘世”
说着,由怀中取出一本纸薄如蝉翼的小册子,递给天麟,依然含着泪说:“恩师临别时,将这奉小册子交给我,命我与你共同参研,我已看过了,现在交给你吧!”
说罢,即将小册子交给天麟。
天麟一心关注神尼的归隐,如果神尼已离开了长绿谷,身上这三柄小剑的来历,便永远不得知。
因此,接过小册子后,看也没看,顺手放进怀中,继而不解地焦急问:“姊姊,归隐又不是谢世,我们为什么不能去见三位老人家呢?”
丽蓉粉面一红,显得非常害羞,久久才含糊地说:“恩师只说,我以后便不能去见她老人家了!”
天鳞剑眉一蹙,见丽蓉没说出个正当的理由来,心中仍不满足地又问了句:“为什么呢?”
杜冰似乎也觉得奇怪,也在旁不解地问:“蓉姊姊,你没问师太老人家究竟是为什么吗?”
丽蓉见杜冰也问,略一沉思,立即附在杜冰的耳边,神秘地咭咭一阵。
天麟看得不解,凝神窃听,以天麟目下的功力,竟没听出蓉姊姊说些什么,因此,不禁暗吃一惊。
心说:几个月没见,蓉姊姊的功力竟进步得如此惊人。
这时,杜冰侧耳细听,眨着一双大眼睛含笑望着天麟。
突然。
杜冰的脸红了,继而“扑哧”一笑,不觉脱口说:“我们不入洞房不是就可以去了吗?”
丽蓉见杜冰脱口说了出来,不觉红飞耳后,举起玉手,在她的香肩上,轻轻打了一下,佯怒嗔声说:“早知你不能守口如瓶,我就不告诉你了。”
说着,回眸望着天麟,羞涩地妩媚一笑。
天麟一听,顿时大悟,不觉惊得面色一变,不由焦急地脱口问:“姊姊,男男人
男人要是入过洞房呢?是否是是否也不可以去见神尼?”
丽蓉、杜冰,蓦见天麟神色大变,心中俱都暗吃一惊,这时听了天麟的话,心中已经有些明白了。
因为嵩山大会后的第二天,她俩看到娟妹妹经常呕吐,相问之下,而又说不出是什么病来,再加上飘风女侠和珊珠女侠两人的特别细心照顾,即是娟妹妹不说,丽蓉、杜冰也有些明白了。
这时,丽蓉一定神,装着毫不在意地含笑说:“这一点恩师没有说。”
杜冰觉得奇怪,不知天麟听了结过婚的少女不准进入大华峰的消息后,为何如此震惊。
于是,柳眉一蹙,不解地问:“麟哥哥,你有什么事,要急着见师太吗?”
天麟心情仍有些焦急地说:“我身上这三柄上古神剑,必须要见神尼叩请指示来历”
杜冰琼鼻一哼,嗔声说:“这有何难,终南山距此不远,长安事毕,我们即去太华峰,你把剑交给蓉姊姊,我们进去代你叩见神尼师太,不是一样”
话未说,天麟立即兴奋地赞声说:“好,这样太好了,还是冰妹聪明,此地事毕,我们立即一同前去太华峰。”
说着,转首望着丽蓉问:“蓉姊姊,你看这样可好?”
丽蓉点点头,黯然说:“我也正想去次太华峰,再向恩师请问一下我的身世!”
天麟剑眉一蹙,不解地问:“有关姊姊的身世,那天师太是怎样说的?”
丽蓉轻声一叹说:“我的详细身世,恩师也不太清楚,她老人家仅将昔年收留我的经过情形,对我详细地说了一遍。
昔年恩师云游天下,一天来到长安附近,在一处荒芜地区中,遇到一个奄奄一息的病妇。
病妇怀中尚有一个两岁多大的女婴,那时已饿得啼哭无声了”
杜冰心中一动,即问:“那个妇人可是林伯母?”
丽蓉黯然摇摇头说:“不,那是我的保姆,我一出世父母便相继去世了。”
天麟、杜冰听得眉头一皱,心中都很难过,他们确没想到蓉姊姊的身世,竟是如此凄惨可怜。
林丽蓉继续说:“当时恩师发现保姆病入膏盲,已无药可救了,询问保姆,她仅能断断续续地说我姓林,父母双亡,她抱着我去投奔一个姓龚的亲戚”
天麟立即插言问:“因此,姊姊断定那个人与那位亲戚有关?”
丽蓉一叹说:“我仅是联想到也许有关连,据恩师那天说:当时保姆仅说出投奔的亲戚叫龚成龙之后就气绝了。”
丽蓉说完,三人一阵沉默,心情都极沉重。
杜冰秉性较急,立即插言说:“现在我们愁也没有用,以后再打听便知道了。”
这时村中的雄鸡已开始啼唱,明月已经偏西,夜寒更浓了。
丽蓉问:“麟弟弟,悬图挑战的乌纱人,到底是谁?”
这也是杜冰要知道的问题。
天麟剑眉一蹙,摇头苦笑说:“真令人难以相信,竟会是银钗圣女前辈。”
丽蓉、杜冰听得面色同时一变,不觉脱口急问:“她这是为什么呢?”
天麟轻声一叹,说:“我猜想她这次悬图挑战的目的,仍脱不出由爱生恨而起,意在向孙叔叔报复。”
杜冰插言问:“那个黑衫少年可是雪梅姑娘?”
天麟点点头说:“是的,她是在途中听到这个消息,特地赶来北麓,事先她并不知道乌纱人就是她的恩师,直到银钗圣女换了原来的声音,她才明白是谁。”
丽蓉不解地问:“你没问她这次悬图挑战的动机?”
天麟摇头说:“没有,她只是坐在地上望着明月流泪。”
杜冰接口向:“后来呢?”
天麟黯然说:“后来我告诉银钗圣女前辈,我父母和师母,娟妹及四阿姨玉箫仙子等人,俱在大荆山蓝凤帮总坛,希望她到大荆山去盘桓些时日,她听了只是流泪摇头,我最后请雪梅照顾她回太华峰去了,我也就回来了。”
天麟说完,三人又是一阵沉默,似乎都在臆测着银钗圣女悬图挑战的真正原因,又似乎为银钗圣女的偏激任性惋惜。
天已经拂晓了,西天的明月仍然很高,洒射着蒙蒙光辉。
三人又谈了些事,天光已经大亮了。
正谈论间,房主来请三人至上房早餐。
三人立即起身,并肩走出梨园。
几人匆匆饭毕,丽蓉、杜冰同到天麟的西厢北间品茗。
侍女走后,杜冰立即要求天麟把三柄上古神剑取出来看看。
天麟愉快地一笑,立即将剑囊和两本皮书一并取出来。
杜冰一见皮书,知道定是两本绝世武功的秘籍,因此粉脸一沉,暗暗生气,她觉得麟哥哥有偏心。
丽蓉何等聪明,知道杜冰尚未看过,立即谨慎地说:“麟弟,这种武林至宝,切忌公然炫露,偶尔不慎,贻祸无穷,小者引来杀身之祸,大者掀起武林莫大浩劫”
天麟也看出杜冰的神色有些不悦,于是立即正色说:“姊姊说得极是,小弟有鉴于此,是以小弟的父母及师母等人,由于环境不许,也未曾取出观看。”
杜冰一听,不由涌起一丝愧色,面色立时平静多了。
这时,丽蓉已将剑囊中间的青光凌霄剑取了出来,顿时光芒刺目,全室生辉,窗纸上的朝阳为之黯然失色。
丽蓉为免有人闯进,立即收入剑囊内,转首对杜冰和声问:“冰妹,以后找一僻静处我们再看罢?”
杜冰粉面微微一红,立即愉快地含笑应是。
丽蓉见杜冰没提异议,即将剑囊交给天麟,顺手将两本薄薄皮书接了过来,继而对天麟含笑说:“麟弟弟,你自去北间看我给你的那本秘籍吧,那上面记载得太深奥,冰妹一时还不易悟透,等回到大荆山后与娟妹妹一起再由我来教吧。”
天麟连连应是,望着杜冰一笑,得意地走了。
杜冰心中又喜又气,喜的是蓉姊姊要教自己更高的武功,气的是麟哥哥有些神气。
于是,杏眼一瞪,琼鼻一哼,望着天麟的背影嗔声说:“哼,你不要神气,总有一天小妹的武功跑到你的前头。”
话声甫落,南间立即传来天麟愉快的哈哈大笑,丽蓉、杜冰也跟着略咯笑了。
杜冰偎着丽蓉坐好,低头细心看着丽蓉翻阅两本薄薄皮书,两人首先看的是“无上心法”
面蓉看得黛眉紧蹙,粉面凝重,但一双澄激的凤目中,却不时闪射着兴奋的光辉,显示出内心的喜悦。
杜冰看了一遍,觉得索然无味,词句枯涩,读来极难,但为了避免影响蓉姊姊阅读,只得耐心地坐在一侧。
这时,想起方才丽蓉对天麟说的话,内心由衷折服,的确自己不能一时悟透。
这一日,天麟几人同去慈恩寺游玩,身后骤然响起一声苍劲呼声:“小子,我和老大急得要死,到处找你,你这小子还有闲情逸致带着两个丫头来逛庙会?”
几人心头一惊,回头一看,只见蓬头丐和秃头僧,在侧殿人群中正向这面挤来。
天麟一见,心知不妙,能惊动这两位老人家前来找寻自己,必定又发生了骇人的事情,只是不知两位老人家,怎知自己正在长安?
蓬头丐秃头僧,来至近前,身形尚未立稳,天麟、大憨立即向前恭谨见礼,天麟恭声问:
“两位老前辈怎知晚辈现在长安?”
蓬丐含笑尚未启口,秃僧小眼一眼,沉声说:“你小子的行动举止,我秃僧早已未卜先知”
话未说完,因着男装一阵迟疑的丽蓉、杜冰,这时也只得举步向前,同时深深一揖,恭谨齐声说:“晚辈参见两位老前辈。”
蓬丐、秃僧豪放成性,哪管寺内人山人海,一见丽蓉、杜冰拱手长揖,两人一高兴,忍不住仰面哈哈一阵大笑。
二老是何等功力,这一大笑,声如洪钟,震人耳鼓,殿上积尘飘落,松枝簌簌颤动,寺内香客顿时一阵惊动。
天麟几人面色同时一变,心中虽然焦急,但却无人敢出声阻拦。
蓬丐、秃僧,倏敛大笑,顿时发觉惊世骇俗,但也并未放在心上。
天麟将蓬丐、秃僧引回自己的住处,备下酒菜,众人入座。
天麟一直关心二老突来长安的事,一俟二老几杯下肚后,乘机恭声问:“两位老人家匆匆赶来长安,不知为了何事?”
秃头僧小眼一翻,怒声说:“当然是为了你小子。”
天麟、丽蓉和杜冰,俱都听得暗暗一震。
蓬头丐放下手中酒杯,肃容问:“天麟,你可找到那四种稀世药材?”
天麟心中立即涌起一阵愧疚,惶声说:“麟儿还没找到!”
秃头僧油脸一沉,重哼一声说:“等你小子找到那四种药材,那位被困衡山神秘庄院的长发人恐怕已变成一滩黄水了。”
天麟听得俊面一变,不觉急声问:“那位长发前辈现在怎样了?”
蓬头丐答非所问地说:“孩子,救人如救火,一刻迟缓不得,像这种重大事情,大荆山事毕,就应该火速进行,不应急急赶赴。”
天麟这时也觉得不该先去长安,只是蓉姊姊的去向不明,这令他又不得不急于赶来。
想到蓉姊姊,不觉觑目瞟了一眼粉面带疚的林丽蓉。
蓬丐、秃僧由衡山紫盖峰下的神秘庄院,曾匆匆赶到大荆山,对天麟去长安的原因,已极清楚。
这时,看了天麟和丽蓉的神色,不忍再加苛责,秃头僧的心似乎也软了,面色一霁,但仍沉声说:“小子,那位被困的长发前辈与你极有渊源,希望你尽速将那四种珍药找到,由我和老大星夜送去”
丽蓉、杜冰,不知那位长发前辈是谁,为何二老对他如此关心,于是齐声问:“两位老人家可知那位长发前辈是谁?”
秃头僧嘿嘿一笑,尚未启口,蓬头丐争先说:“他的真实姓名,目前尚无须告诉你们,总之,他是一位侠肝义胆,曾经轰动武林的前辈人物。”
丽蓉、杜冰见两位老人家不说,自是不敢再问。
大憨一旁闷坐,他一直不相信秃头僧果真能未卜先知,但他又不敢贸然发问,因而,一双卵眼,直盯着秃头僧。
秃头僧骤然发觉,小眼一瞪,问:“傻小子,你有什么话要说?”
大憨见问,吓了一跳,立即咧嘴一笑,说:‘晚辈想知道两位老人家是否已去过大荆山?”
秃头僧轻哼一声,说:“傻小子,我有何事要去大荆山?”
杜冰似乎已了解大憨的用意,立即不解地问:“那两位老人家怎会知道麟哥哥一定会来长安呢?”
蓬头丐、秃头僧两人一听,同时爽朗地哈哈笑了,蓬头丐敛笑愉快地说:“我们是听被困的长发人说的,天麟和娟丫头已前来长安,可能要冒险进入大内觅药,所以才赶来此地,你们认为老二真有未卜先知之能吗?”
说罢,又是一声爽朗的哈哈大笑。
丽蓉含笑问:“两位老人家,何时到的长安?”
蓬头丐说:“昨天日落前。”
杜冰知道二老没赶上前天的北麓盛会,立即不解地问:“两位老人家为何昨夜才到?”
秃头僧哼了一声,说:“天麟这小子离开衡山时,曾说要先回蓝凤帮总坛,我和老大赶到大荆山,这小子又离开了。”
天麟关心父母娟妹和丽凤姊姊等人的近况,立即插言问:“大荆山那面,可有什么变动?”
蓬头丐含笑慈祥地说:“很好,只是丽凤帮主总悬念蓉丫头和冰丫头的下落,我和老二离开时,她还一再拜托如遇两位姑娘时,务必请去大荆山。”
说着,慈祥地望着丽蓉和杜冰两人。
丽蓉、杜冰内心同时涌上一丝愧意,这时听了,齐声笑着说:“此地事完,我们即回大荆山。”
蓬头丐、秃头僧神秘地一笑,含意颇深地点头说:“很好,很好,那天我们两个老不死的一定去,一定去。”
丽蓉、杜冰初未注意,继而一想,俱都羞得垂首不语,红飞耳后。
天麟看了一愣,尚有些莫名其妙,继面见憨哥咧嘴挤眼,皱鼻头,这才恍然大悟,不由俊面绯红。
杜冰怕二老继续取笑,立即抢先说:“两位老人家早来一天多好,也可赶上一场热闹。”
蓬丐、秃僧呵呵一笑说:“我俩昨晚一到长安,便听到酒楼茶肆热烈地谈论着北麓的事。”
说着,两人俱都以欣慰的目光看了天麟一眼。
这时,蓬头丐似乎想起什么,双目一亮,急问:“孩子,你已去过了长绿谷?”
天麟剑眉一蹙说:“神尼老人家已不在长绿谷了。”
蓬丐、秃僧,心中一惊,同时急声问:“你是听谁说的?”
天麟看了丽蓉一眼说:“是蓉姊姊说的!”
二老轻噢了一声,同时转首望向丽蓉。
丽蓉立即将遇到恩师净凡师太的经过说了一遍,但没提自己身世的事。
天麟俟丽蓉说完,接着懊恼地说:“所以晚辈今生再无缘叩见神尼老人家了。”
蓬头丐去大荆山蓝凤帮总坛时,已发觉兰娟腰身有异,这时听了天麟的话,心中愈加了然,不由愉快地哈哈笑了。
如此一笑,天麟的俊面更红了。
蓬丐敛笑朗声说:“师太习返老还童心法,切忌出阁妇女近身,任何男人俱不回避,你尽管放心前去好了。”
天麟-听,又惊又喜,丽蓉、杜冰也为天麟高兴。
蓦见秃头僧小眼精光一亮,接着惊喜地大声说:“老大,有了,南召老尼姑住的太华峰绝巅花园中,银叶红蓬,不下百株,何必再入什么大内,找什么灵药呢?”
蓬头丐一听,老脸上光彩一现,立即兴奋地哈哈大笑了。
天麟一听,顿时想起以前找娟妹妹进人太华峰花园时,确在小红亭的下端看到一个极大荷池,池中荷花在皎洁的月光下,荷叶银光闪闪,蓬花晶莹血红,确是人间异种,稀世珍品。
这时想起,鼻中仍能回味到那充满清心沁脑的淡雅异香。
秃头僧望着天麟急声问:“小子,事不宜迟,此地如无要事,现下我们就即刻动身吧?”
天麟略一沉思说:“此地已无停留必要,晚辈立可动身。”
丽蓉立即接口说:“晚辈等俱有马匹代步,二位老人家可先行,晚辈等随后追上。”
秃头僧说:“我与老大横越南五台山区,星夜飞驰,明日天黑前可达终南太华峰下,你们虽有良马,但必须循道而行。”
蓬丐一俟秃僧说完,即对天麟几人说:“你们有事尽快办理,我和老二在太华峰下的排云观中等候你们,大家会齐后,再一同前去叩见神尼。”
天麟、丽蓉和杜冰同声说:“既是如此,二位老人家请先行,晚辈等事毕尽速追去。”
宋大憨久闻终南太华峰,高可接天,矗立入云,人踪罕至,鸟兽绝迹,自知轻功不济,无此眼福,因此,闷闷不乐,暗暗生气,愈发不言不语。
这时,蓬头丐、秃头僧椎杯落箸,同时立起,蓬丐说:“如今酒足饭饱,我和老二也该走了。”
说罢,两人大步走向门外。
天麟等人急步相送,立在街门,直到二老的身形消失在巷口,几人才转回上房。
四人收拾好行囊,也离开了借宿的农家,翻身上马而去。
天麟在前,一马当先,骅骝疾奔逾箭。
四马放蹄疾驰,沿着绕山大道疾行,中途在一个小镇上进过午餐,日落时分,已绕至终南山的西南麓了。
这时,前面山脚下,已现出一座大镇。
由于镇中距进入太华峰最近的山口尚有半日行程,四人决心在前面大镇上宿下来。
进入镇口,已是掌灯时分,街上商店酒楼,行人来往,倒也十分热闹。
四人在一座较大客栈门前下马,由天麟向店伙要了一座独院。
店内各房俱已燃起灯火,多数客人正在进食晚餐。
四人跟在一名店伙身后,直向后店走去。
经过一座上房时,房内灯火通明,席筵正盛,十数武林人物围坐着一桌丰盛酒菜,正在猜拳行令,高呼干杯。
想是大憨的酒虫动了,经过房前时,情不由己地咳嗽了一声。
房内俱是武林人物,听觉特别灵敏,闻声同时转首,俱都停杯怒目望来。
这突来的一静,天麟也不由转首随意看了房内十几人一眼。
就在天麟转首的同时。
房内十数人中,四名身着天蓝劲装的大汉,身躯一战,同时惊啊一声,倏然立起,面色顿时大变。
天麟、大憨、丽蓉、杜冰虽都看到了,但并未停身注意,继续随店伙前进。
这时,房内已传出隐约可闻的惶急声音:“是总督察舵主快去吧”
一个不解地声音问:“齐舵主,是贵帮的总督察吗?”
一个中气充沛的声音,惶急地说:“不错,正是本帮惊走崆峒群道,掌毙点苍掌门的总督察”
一个惊异地声音说:“贵帮的总督察这么年轻呀,如非齐兄亲口所说,小弟还真有些不信。”
一个焦急的声音,催促说:“舵主,快去吧,卑职等要不要同去参见?”
那个中气充沛的声音说:“你们三位陪刘赵诸兄多饮几杯吧”
以下的话,再听不到了。
天麟、丽蓉相互看了一眼,断定方才十几人中的四人,即是蓝凤帮此地分舵的舵主和香主。
这时,店伙已将四人引进一座独院,正中上房,左右两厢,环境尚称清静。
不一会儿,院门人影一闪,急步走进一人,正是方才上房首先立起的那人。
天麟定睛细看,只见来人,一身天蓝劲装,年约四十余岁,虎眉朗目,炯炯有神,颚下短须,根根见肉,已有些灰白了。
丽蓉看了天麟一眼,似乎在说,来人恐怕就是方才发话的齐舵主了。
齐舵主走至上房,急上数步,抱拳躬身说:“终南大黄庄分舵主齐敬萱参见总督察!”
天麟起身,抱拳还礼,含笑谦声说:“齐舵主请坐。”
说着,又将丽蓉、杜冰和大憨介绍给齐敬萱。
大家齐道久仰,分别落座后,天麟又问:“贵分舵近来诸事如意吗?”
齐敬萱欠身说:“一切如常,附近尚未发现其它可疑人物!”
天麟听得心头一震,大憨立即不解地问:“怎么,又有什么事发生了吗?”
齐敬萱神色一愣,急问:“总督察和宋大侠尚未接获总坛告急通知吗?”
天麟四人面色一变,齐声急问:“总坛通报怎么说?”
齐敬萱立即肃容说:“详细情形卑职也不尽知,通报仅命各地分舵,遇到总督察和宋大侠时,请转告迅速返回总坛。”
天麟心中一动,急问:“贵分舵接获通报几天了?”
齐敬萱恭声说:“昨日绝早接到的!”
丽蓉黛眉一蹙说:“看情形此次恐怕较上次五派犯山尤为严重,也许总坛现在已危在旦夕了。”
天麟同意丽蓉的见解,因而心中异常焦急,不知应该火速反回大荆山,还是继续前去太华峰。
丽蓉望着天麟继续说:“如今事迫眉睫,我们必须连夜动身”
杜冰焦急地问:“蓉姊姊,我们不去太华峰了吗?”
丽蓉毫不迟疑地说:“当然要去,我们饭后即刻动身,快马飞驰,午夜可达终南排云观,会同蓬丐、秃僧两位老人家,星夜登峰,如一切顺利明晨即可下山”
大憨听到二老,立即兴奋地说:“届时我们还可邀请蓬丐、秃僧两位老人家,一同前往总坛,再大的事有两位老人家到场,不难迎刃而解。”
丽蓉连连颔首应是,接着,面向大憨说:“目前情形紧急,请大憨弟星夜驰回总坛,报告丽凤姊姊,就说麟弟弟和蓬丐、秃僧二老随后就到,任何艰苦局面,必须支持下去。”
大憨知道事态严重,连连颔首应是,说:“赛雪夜行八百里,只要我途中跌不死,后天正午即可抵达大荆山。”
天麟即对齐敬萱说:“齐舵主尚有友人在前店饮酒,有事你请便吧,我等在此饭后即刻动身,星夜返回大荆山总坛。”
齐敬萱起身恭声说:“前房席间,俱是卑职多年好友,此次接获总坛紧急通报,特请前来助拳,以防万一。”
天麟立即赞声说:“齐舵主智勇兼备,深具远谋,此地分舵有齐兄荣掌,当无虑矣!”
齐敬萱再度躬身,连说不敢,辞过天麟四人,急步走出院外。
饭后,四人再度计议一阵,大憨至前店结帐,丽蓉、杜冰即时换回女装。
丽蓉身着素绢,背系伏魔剑,肩披银缎大氅。
杜冰穿粉红劲装,背插长剑,罩艳红毛绒披肩。
由于等候马匹上槽水草,四人分别进入各房调息。
天麟盘膝床上,思潮起伏,想到父母、娟妹、丽凤姊姊,久久才静下心来。
片刻过去了,四人相继调息完毕,俱都精神焕发,疲色全褪。
四人匆匆走出独院,即听店前传来一阵隐约人声和低微马嘶。
天麟、丽蓉功力深厚,听出店外似乎有不少人在低声争论什么事情。
仰首一看夜空,深遂高远,满天寒星,已是初更时分了。
两人看罢,双眉一蹙,神色惧都有些不解。
来至店门,四人双目不禁一亮。
只见店门高悬四盏大纱灯,骅骝四马分别拉在四名店伙手中,齐敬萱和三位香主及前来助拳的十数武林人物,俱在店门等候恭送。
由于蓝凤帮的各地分舵,俱是公开设立,形同镖局,因而大黄庄不少有名高手,俱都闻风赶来,欲观惊走崆峒群道,掌毙点苍掌门沈恭顺的大英豪蓝凤帮的总督察卫天麟。
因此,店门外面,围满了各色老少人物,俱都目光炯炯的望着店内。
天麟一看,心中极为不悦,但看了立在店门前神色焦急地齐舵主和三位已急得额角渗汗的香主们,因而断定消息是不胫而走。
这时,人声嘈杂,俱都指点着四匹好马,一见天麟四人出来,店前顿时一静,所有目光都惊异地向天麟四人望来。
由他们惊异地目光中,看出他们颇感意外,似乎没想到这位新近崛起江湖的大英豪,竟是一位年轻人。
天麟神色自若,满面含笑,急步走至齐敬萱近前,首先向前来助拳的十数人称谢,三位香主也抱拳躬身向天麟见礼。
齐敬萱没想到天麟气度如此宽宏,这使他在十数好友面前,颇感自傲,内心对天麟愈加敬佩。
这时,围立街上的人群中迈步走过两位健壮老人和一位四十余岁富绅装束的人。
齐敬萱一见,立即硬着头皮为天麟介绍。
天麟一听,俱是当地有名的武林人物,为了齐敬萱便于在当地行事,也一一抱拳道声久仰。
两位老人和富绅,态度谦和,盛赞蓝凤帮在江湖上的成就。
天麟四人略事周旋,分别拉过马匹,道声后会,直向庄外驰去。
庄外一片黑暗,官道以左是终南山的西南麓,远处峰岭连绵,矗立如林,太华峰高耸夜空,宛如鹤立鸡群。
官道以右,荒野一片,一望无垠,仅遥远的天际黑暗处,现出一两点灯火,极似荒野中的小村。
天麟四人,俱乘快马,飞驰在绕山官道上,风声呼呼,蹄声如雨,遐迩可闻,右侧山区中,传来铁蹄得得的疾奔回应声。
丽蓉、杜冰微蹙黛眉,不时瞟向剑眉微蹙的天麟。
宋大憨静坐马上,任由赛雪狂驰如飞,他心里一直想念着他的芙苓妹妹他唯一的胞妹。
同时,他也在盘算着,如何对帮主姊姊解说这次私自下山和偷骑赛雪的事。
一个时辰过去了,东方地平线上的黑云中,缓缓升起一轮残月,光辉朦朦,因而四人的心情愈加沉重。
再驰一阵,东南方十数里外在朦朦暗淡的月光下,已隐约现出一片宽广黑影,闪烁着数盏红灯。
天麟一见,知道那是干州城楼上的红灯,马上转身,望着大憨大声说:“大憨兄,那就是干州城了,前面有通向东南的官道,我们就要分手了。”
大憨望了望干州城,咧着大嘴,黯然点了点头。
丽蓉接着叮嘱说:“沿途小心,不要招惹事端,要尽速赶回大荆山。”
大憨再度黯然点点头。
说话之间,前面已是岔路,一条宽广大道,直奔东南。
天麟立即大声说:“大憨兄,再见了,沿途珍重,小弟稍迟半日即回!”
大憨举起小手,沙哑地说:“再见了老弟,不要忘了大荆山的人都在焦急地等你回去。”
天麟、丽蓉、杜冰同时举起手来,在这一刹那,三人的心中同时泛起一丝戚然欲泣之感,尤其天麟,几乎忍不住落下泪来。
到达岔路,大憨一拨马头,两腿一夹马腹,猛力一抖丝缰,大声吆喝一声,赛雪似乎知道就要分离了,立即昂首发出一声震撼山野,直上夜空的长嘶。
赛雪一嘶,骅骝三马齐鸣,终南山区中,立即掀起一阵隆隆雷声。
一声嘶毕,赛雪已在数十丈外,昂首竖鬃,四蹄翻飞,掀起一道滚滚尘烟,在朦朦柔弱的月光下,马影宛如一道白钱,直奔干州。
天麟三人,马不停蹄,继续绕山飞驰。
转瞬之间,三人转首再看大憨,只见远处一点扬尘,赛雪和大憨的背影,已消失在黑暗中。
杜冰看后,不由黯然赞声说:“除麟哥哥的骅骝堪与丽凤姊姊的赛雪并肩齐驱外,黄骠,青聪,都不足以与赛雪放蹄同驰。”
丽蓉望着消失的一点白影,也有同感,缓缓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