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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豪把桌上酒壶往他面前一推,笑着道:“您刚才不是说沾了我的光么,如今索性都给您,我跟雷大哥他们喝他们带来的。”
马荣祥也笑了。
他这么一笑,也没再说什么,雷超等立即就忙了起来,找板凳,开坛子的开坛,有一个弟兄上前,把一叠碗放在了桌上,敢情把家伙都带来了。
刚才用杯,现在用碗。
马荣祥忍不住道:“老弟——”
李豪知道他要说什么,笑道:“马爷,我看见了。”
马荣祥转脸向雷超:“让我闭上嘴一边儿当哑巴,我忍不住,你们打算怎么喝?”
雷超还没说话,李豪先说了:“怎么喝都行,喝酒就讲究个痛快。”
雷超一拍大腿,道:“对!”
马荣祥有点异样的深深看了李豪一眼,没再吭声。
喝了,一碗一碗的喝,粗旷、豪爽、痛快。
这一席酒,直喝到半夜三更。
雷超他们带来的喝完了,派了两个弟兄去又抱来了两坛,后抱来的两坛也喝了个点滴不剩。
这种样的喝法,还能不醉人么?
醉了,爬桌上的,躺地上的,烂醉如泥,踢都踢不醒,兜头拨下凉水,也没有一点反应。
醉的是雷超、查英,还有喝的多的弟兄们。
李豪没醉,不但没醉,他像个没事人儿,连脸都没红。
就是这么一碗一碗的喝凉水,也受不了啊!
马荣祥跟那些喝的少,只有点酒意的弟兄直了眼。
这算是什么量,纳百川,有容乃大,这可真算得海量了。
定过了神,马荣祥霍地站了起来,摆手道:“你们是一块儿来的,把他们弄走,把他们弄走。”
那些没醉的,或背、或扛、或抱,甚至于拖,把那些醉了的一个个弄走了。
手脚还挺快的,转眼工夫都弄走了,只剩下闻了都能醉人的满屋子酒味儿。
到了这种地步,什么也不必再吃了,马荣祥也酒足饭饱了,其实他也顾不得再吃喝了。转望李豪,道:“老弟,怪不得你不在乎,你算是让我开了眼界了,活到如今,你是我所见到的头一个,恐怕也是最后一个了。”
李豪笑:“没说话。”
马荣祥又道:“老弟,你这是功夫,还是真能喝?”
李豪道:“功夫?”
马荣祥道:“你是个练家子,是个好手,我也学过几年,咱们都知道,内功深厚,修为过人,能——”
李豪笑道:“我知道您指什么了,我也听说过,可是没见过,我要是有那种内功深厚,修为过人的造诣,就用不着再吃马骠子这碗饭了。”
马荣祥深深看了李豪一眼:“这么说你是真能喝了?”
李豪道:“我还是真能喝,自小就能,恐怕这也算天赋异禀吧。”
马荣祥没再多说,转了话锋:“时候不早了,该歇息了,走,我带你上客房去。”
还真是该歇息了,李豪没说什么,跟着马荣祥走了。
客房离马荣祥的屋不远,挨着一片树林子,格局、大小跟马荣祥的屋差不多,只是摆设要比马荣祥的屋简单。
李豪当然满意,一个马骠子,对这样的住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就算有什么不满意,也不过只是睡一晚上,又有什么不能凑合的?
马荣祥告辞了。
小客厅的一角,水都打好了,李豪关上了门,准备擦洗睡觉了。
马荣祥离开了客房,没回自己的屋,他经过自己屋前,顺着一条平坦的石头小路,进入了待客大厅后的暗影里。
没一会儿工夫,马荣祥又出现在一座精雅的小楼前,小楼座落在一片树林里,挨着一座小山丘,树林相当密,往外头看,要是不细看,还真不容易看见它。
如今,小楼上黑忽忽的,楼下透着一点灯光,有个美好的身影就在小楼门里,被灯光长长的映在地上。
那是那位美场主。
马荣祥一到小楼前,美场主立即转身进去了,马荣祥当然跟了进去。
楼下点着一盏灯,不算亮,可是足够看清眼前的一切了,美场主穿着一袭晚装,长发蓬松的披散在肩上,那种美,跟风韵更为动人。
或许马荣祥是司空见惯,再不就是因为主属关系,他并没有对美场主多看两眼,表现得很从容,很泰然。
楼下是待客的所在,可是美场主并没有让马荣祥坐,转过身就问马荣祥:“怎么样?”
马荣祥道:“我就是来听听场主的意思。”
美场主道:“人我是见过了,身手我也看见了,确实少见。”
马荣祥道:“这个年轻人的确是个奇特的人。他似乎无所不会,无所不能,就拿刚才来说吧。
雷超他们起哄,想在酒上讨回面子去,结果那么多人拚不过他一个,简直不可思议。”
美场主为之动容,一双凤目都瞪圆了:“有这种事,你是说他的修为——”
马荣祥道:“除了修为深厚外,我找不出别的理由。”
美场主道:“他才多大年纪。”
马荣祥道:“所以我说他奇特。”
美场主道:“有这种身手,这种修为,怎么会是个马骠子,又怎么会安于马骠子。”
马荣祥道:“这就是我来见场主的道理所在。”
美场主道:“你是说,留不留他要多想想。”
马荣祥道:“原是我想拉他到牧场来,可是如今我不能不劝场主三思。”
美场主沉吟了一下:“‘金兰牧场’有引人觊觎的么?”
马荣祥道:“‘金兰牧场’的她跟牲口,本就引人觊觎。”
美场主道:“要是那样,凭他,下手硬讨应不难!”
“还有。”马荣祥道:“我不知道该不该往那上头想
美场主截口道:‘我懂你的意思,我也曾经想过,可是你我都知道,他并不愿意来,是不是。’
马荣祥道:‘他是不愿意来,不过我担心他是以退为进——’
美场主‘呃!’了一声。
马荣祥道:‘场主看见了,他还是来了。’
美场主道:‘那不是他要来,是冯逸奇的知会,咱们把他接来的,而且说好的,只是做客,冯逸奇咱们不是不知道,绝不可能跟他串。’
马荣祥道:‘这也是让我唯一放心的一点。’
美场主没说话,转身走过去坐下,半晌没说话。
马荣祥忍不住问道:‘那么场主的意思是留——’
美场主这才说了话:‘老实说,我并不是非留他不可,你也知道,咱们牧场并不是那么缺人,只是像他这种好手,当面错过实在可惜,要是让别人拉了去,那更让我后悔——’
马荣祥没说话,显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这样吧。’话锋微顿之后,美场主接道:‘看明天早上,明天早上他要是非走不可,就想尽办法留他,他要是改变初衷,自己愿意留下,就不留他,除了他。’
马荣祥为之一怔。
美场主道:‘我知道不容易,可是牧场这么多人,我不信想不出法子,连个人都除不了。’
这种杀人的事,她说来居然稀松平常,面不改色,她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就可想而知了。
马荣祥似乎也司空见惯了,没有震动,也没有惊异,只恭恭敬敬的答应了一声‘是!’然后退出小楼走了,很快的消失在小楼外的夜色里。
站在灯下的美场主,美而动人的脸上,浮现起一种奇异神色,奇异的令人难以言喻,但是觉得出,那更动人,也有点怕人。
这一夜,不,只能说这半夜,李豪睡得似乎很香甜,是很香甜,等他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醒来不但看见了光亮,也听见了人声。
人声来自屋外,有点吵杂,像是聚集了很多人,但是声音并不大。
李豪忙披衣而起,匆匆擦把脸,出去开门一看,他吓了一跳。
屋外都站满了,马荣祥、雷超、查英都在,近百个,黑压压的一片。
他看怔了,只听马荣祥道:‘老弟,起来了。’
李豪定过了神,有点不好意思的窘笑道:‘我睡过了头。’
雷超扯着喉咙道:‘做客的本来就该起在主人后头,不然客人一个人干什么?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中气足,提足精神,就醉酒已经醒了没事儿了,还挺快的。
一句话听得大伙儿都笑了。
李豪笑着问:‘马爷,这个干什么?’
马荣祥道:‘雷头儿他们听说你今天早上要走,连活儿都顾不得干了,特地等在这儿留你。’
李豪的笑意凝住了,消失了,他看了看雷超等等道:‘各位的抬爱实在让我感动——’
雷超道:‘别说什么感动不感动,咱们是不打不斗不相认,我们对你算是服了,像你这样能让我们服气的人,我们怎么能放你走。’
李豪道:‘各位千万别这么说,我是承让——’
‘算了吧,老弟。’雷超道:‘我们这些人虽然算不上什么好手,可是也都学过练过,还不至于连人家的斤两都摸不出。’
李豪道:‘不管怎么说,各位的好意我只能心领——’
雷超道:‘不,不管怎么说,你非留下不可,你没有理由非走不可。’
‘不!’李豪道:‘各位——’
雷超道:‘老弟,你就少说一句吧,弟兄们都说好了,你要是不留下来,大伙儿都卷铺盖跟你走路。’
李豪吃了一惊,忙道:‘各位,千万不能那么做——’
雷超道:‘那你就别走,跟大伙儿一起留下。’
李豪转向马荣祥求助:‘马爷——’
马荣祥干咳一声道:‘老弟,弟兄们不擅虚假,今天能连活都顾不得干了,等在这儿留你,全是一片真诚。
而且,他们向不服人,今天不是真服了你,也绝不会等在这儿留你。
你还没起,大伙儿耐着性子在这儿等你,多少年了,他们对任何人,上至场主,下至你老哥哥我,这是绝无仅有的事,老弟,该怎么办,你就自己拿主意吧。’
李豪转眼望大伙儿,一时没说话,看得出,他很感动,似乎内心也很激动。
忽然,一个甜美话声传了过来:‘我留驾来迟,可是已经有马总管、雷头儿跟这么多弟兄代表我了,你应该不会见怪。’
循声望,美场主从屋角一条小路转出,袅袅走了过来,今早显然刻意打扮了一下,虽是刻意打扮,也不过薄施脂粉,虽是薄施脂粉,已是更加动人。
马荣祥忙率雷超等躬身:‘场主。’
美场主至前停住,微微含笑:‘我说怎么到处不见人干活儿,原来都到这儿来了,来得对,来得好,正代表我。’
雷超道:‘场主来得正好,我们的面子都不够,恐怕得场主亲自求才留人了。’
美场主那一双能令人心悸的目光,落在了李豪身上,她就要说话。
李豪道:‘场主原谅,我不能等场主说话,否则弟兄们会认为我不给弟兄们说话,弟兄们的抬爱太令人感动,我要是再说什么,那是我不知好歹,不识抬举。
请场主答应我一切跟弟兄们一样,在“金兰牧场”只待一年,一年后,我怎么来,还怎么走。
请任何人不要再留我,否则,我就是宁愿让弟兄们骂,也只有辜负弟兄们对我的抬爱。’
雷超跟弟兄们叫道:‘怎么说,只一年?’
美场主道:‘虽然只一年,总比留不住好,我答应。’
雷超跟弟兄们又叫,这回七嘴八舌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马荣祥转身对大伙儿,边握着两只手,边施眼色,边让大伙儿不要叫。
雷超等看见马荣祥的眼色了,看懂了,也都想通了,先把人留住再说,一年后谁知道会是什么样,大伙儿不叫了,静下了。
美场主这时候又道:‘今天不用干活儿了,我给假一天,大伙儿好好迎迎这位新伙伴吧。’
欢声雷动,恐怕牧场的每个角落都听得见,雷超带着弟兄们一拥上前,连架带抬的把李豪架走了。
刹时,小屋前就剩下了美场主跟马荣祥了,美场主一双美目,闪漾着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异采。
望着李豪跟大家伙儿所去方向,道:‘不是弟兄们,恐怕还留他不住,看来咱们是多虑了。’
马荣祥没望李豪跟雷超他们的去处,他一双目光经侧面盯着美场主美丽动人的脸庞,两眼之中也有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异采,道:‘但愿如此了。’
美场主似乎没觉察到马荣祥的异样目光,道:‘你是总管,弟兄们迎新,你总不能置身事外吧。’
马荣祥目光中的异采消失的无影无踪,道:‘我这就去。’
他一欠身走了,走的是李豪、雷超等所去方向。
美场主并没有走,她还站在那儿望着,她那双美目里的异采并没有消失,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旺盛,望之能令人心跳。
牧场里的这种人,所谓迎新,除了吃、喝、女人之外,没别的。
马荣祥跟雷超交待厨房,中饭做得丰富点儿,这一顿吃喝,一直吃喝到了上灯,所以晚上那一顿免了。
酒醒饭饱上了灯,这时候正是想热别的时候,雷超吩咐套了两辆车,要带李豪进城去。
酒足饭饱,又是这时候,进城还能干什么去,情势不容李豪说不,何况又有马荣祥在,只好去了。
去,当然不能全去,有得留守的,有喝酒醉倒下了不能去的,再说两辆车也坐不下那么多人。
马荣祥就在不去之列,但是他当着大伙儿说:‘老弟,记得我在“张家口”跟你说的么,今儿就由雷头儿代表我了,包你不吃亏,这一道,他比我门道精。’
雷超混身上下都是酒意,恐怕离趴下不远了,他红着脸、瞪着眼,胸脯子拍得砰砰响,扯着喉咙直叫:‘办这种事,敢情兄弟你不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是个老手了,那更好,先就得磨蹭半天,你不走得大家伙帮忙才上得去,能把人折腾死,如今,总管你放心,兄弟他要是不满意,回来你唯我是问。’
哄然大笑声中,留下的留下了,十几廿条好汉,挤满了两辆马车,一路喝着、叫着,出了‘金兰牧场’,踏上了进城的路。
待客大厅这会儿没待客,所以也没点灯。
在待客大厅门前的暗影里,站着个美好的黑影,是那位美场主,厅里没点灯,但是她的一双目光比灯还亮。
她却不知道,不多远的一处暗影里,也有个人在望着她,那是马荣祥。
每一个城市里都有出卖皮肉的地方,那是因为每一个城市里都有男人。
‘承德城’也不例外,但是由于‘承德城’有王家的行宫在,所以这种地方离得远,处在偏僻。
当然,偏僻地有了这种地方,它就未必再偏僻了,不过不要紧,再热闹,也是那种人自成一类,扰不到别人,这就行了。
‘承德城’的这种地方,在一处城根儿,李豪初来乍到,他分不清东南西北,好在这并不重要,他也没打算再来了。
雷超还真是一付热心肠,既然拍了胸脯,夸下了海口,当然也不能含糊,挑了一家最大的,挑了一个最好的,把李豪跟姑娘送进了房,其他的就分开各人自理了。
二更天,大家伙心满意足,纷纷出来了,先后到停放马车处聚集,见着了李豪,雷超头一句就问:‘兄弟,怎么样?’
李豪道:‘怎么,每回这种事过后,你们都要聚在一块儿说说么?’
大家伙笑了。
雷超道:‘没那一说,只是总管把你交给我了,我总得有个交待呀!’
李豪道:‘该给他交待的是我不是你,放心,只等我一给他交待,要是还能升,你就准升总管了。’
大伙儿哄然大笑,大笑声中,十几廿条好汉上了车,踏上了回牧场的路。
雷超问李豪的,李豪没说。
没说不要紧,他们刚走,一个人骑着马就到了,来的是马荣祥。
他进了那最大的一家,找到了那最好的一个,一块银子塞过去,问刚才的客人情形如何。
马荣祥得到的答复,出他的意料之外,那位姑娘居然羞答答,甜蜜蜜的说,操皮肉生涯不少年,从没有碰上过这么好的客人。
这证明,‘张家口’的事确有其事。
这证明,李豪跟一般人一样,并没有什么奇特。
是这样么。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近北门,城门早关了,不过不要紧,‘金兰牧场’的人跟‘城防营’的人熟得很,那时候进城,这时候出城。
来的时候个个都喝足了,又叫又喝的,谁还不知道是干什么来的,招呼一声就开城门放出去了。
近北门,城楼上跟城门口的盏盏灯笼已在望,忽然,一条黑影飞似的掠了过来,扑到车前,是个女的,只听她急急说道:‘帮个忙,带我出城。’
别人不认识,李豪听出了话声熟,他不由自主掀开车篷一看,可不正是解玉珍。
他睨眼叫道:‘解姑娘?!’
解玉珍循声望,当然也看见了李豪,她像遇见了救星,叫了声:‘李豪!’马上就跳上了车。
雷超道:‘兄弟,你们认识?’
李豪道:‘她是“漠南”解家的姑娘——’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一声高亢急喝传了过来:‘那两辆车停住!’
两辆车本来就停住了。
解玉珍脸色大变,忙俯身蹲了下去。
李豪知道是谁来了,一条黑影飞腾而至,疾如鹰隼,可不正是冯逸奇。
他一眼望见了李豪,一怔。
雷超等也看出是他了,也一怔,忙叫:‘冯爷!’
冯逸奇定过了神,没理雷超等,望着李豪笑了,笑是笑,可不像什么好笑:‘是你呀,那玉珍一定在这儿了。’
可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人,谁都会这么想!
李豪还没有答话,解玉珍霍地站了起来,嘟着一张脸道:‘没错,是在这儿,怎么样呢?’
冯逸奇道:‘敢情你们是说好了的,你这时候跑,他这时候赶车来接你出城。’
李豪听不进这一句,他要说话。
解玉珍已然叱道:‘冯逸奇你别血口喷人,我不要紧,人家可不能受你这个冤枉。’
雷超也道:‘冯爷,您误会了,这我可以作证,我们是——’
冯逸奇淡然一笑:‘雷超,我的事你们这些人什么时候有插嘴的余地了。’
雷超硬是听了,也没再吭声,显然,他知道惹不起这个主儿。
李豪这时候说了话:‘解姑娘,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想知道,你还是跟冯班领走吧,免得冯班领误会。’
解玉珍霍然转过了脸:‘什么?你——你们都怕他——’
李豪道:‘这不是怕谁不怕谁的事,我们只不过刚认识——’
解玉珍道:‘我跟他也没有什么?’
李豪道:‘至少令尊解老爷子,传书让冯班领照顾你。’
解玉珍道:‘你知道我爹他是什么意思。’
李豪道:‘不管令尊是什么意思,解姑娘你身为人女,都该遵从。’
解玉珍道:‘我爹逼我跟我不喜欢的人,不让我跟我喜欢的人,我也得遵从。’
李豪道:‘这就不是我所能答复姑娘的了。’
解玉珍道:‘他把我骗到他家,抽冷子制我穴道,把我强留在他家,这你也不管。’
李豪道:‘这是姑娘家跟冯班领家之间的事,外人说不上话,也插不上手。’
解玉珍跳了脚,也叫了起来,姓李的,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怎么这么懦弱,你能算外人么,半路上我把人都给了你”李豪、冯逸奇脸色变了,雷超等瞪大了眼,李豪道:“解姑娘,你可不能——”
冯逸奇向车上招了手:“姓李的,你下来。”
李豪道:“冯班领——”
冯逸奇道:“不要连累了别人。”
李豪没再说话,当即跳下了车。
冯逸奇又向车上摆手:“雷超,你们走。”
雷超道:“冯爷——”
“我叫你们走。”冯逸奇道。
雷超道:“我留下,让弟兄们回去。”
够意思,他就要下车。
李豪拦住了他“雷头儿,你走。”
雷超道:“兄弟——”
李豪道:“谁要交我这个朋友,谁就听我的。”
雷超看了他一眼,猛点头:“好,我走。”
解玉珍也下了车,雷超一摆手,两辆车往城门走了。
冯逸奇道:“姓李的,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他转身向一处黑暗的胡同口行去。
李豪也觉得站在街上说话不方便,尤其此地已近城门口,遂跟了过去。
当然,解玉珍也跟了过去。
冯逸奇进了黑胡同一直往前走,一阵东弯西拐来到一处停下,原来已到了城墙根儿,这地方好荒凉,也更黑,确是个“说话”不愿人知的好地方。
李豪知道冯逸奇打算干什么了,但是他表现得从容、泰然,一点也不在乎。
倒是解玉珍沉不住气了,她忙道:“冯逸奇,你想干什么?”
冯逸奇没理解玉珍,冲着李豪脸色一冷,目闪寒芒,寒芒中闪掠着杀机:“姓李的,你敢夺我冯某人的女人。”
他跨步欺身,扬手就是一掌。
这一掌既快又狠,身手不弱,当然了,差一点儿的能干上行宫“查缉营”的班领么。
但是,李豪抬手封住了他的攻势,道:“冯班领,我李豪虽不敢自夸什么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却还不是那么随便的男人,我没有做那种丧德败行的事,请你再问问解姑娘。”
冯逸奇一点头:“好,我就让你死得毫无怨言。”
一顿转望解玉珍,道:“解玉珍——”
解玉珍叫道:“冯逸奇,你不能对他下毒手,不然我跟你没完。”
她没说有没有在半路上,把人给了李豪。
冯逸奇也叫:“我问你有没有——”
解玉珍道:“我不想再说了,就是不想再说了。”
她还是没说有没有。
其实——
她说不说都不要紧了,她已经说过了,至少在冯逸奇是这么认为。
冯逸奇没再问,道:“姓李的——”
李豪一把抓住了解玉珍:“解姑娘,事关重大,你不能不说。”
解玉珍猛挣,但没能挣脱,她又叫:“你没听见么,我不想再说了——”
李豪道:“恐怕由不得你,你非说不可。”
解玉珍扯着喉咙尖叫:“你不用怕,我不会让他对你下毒手,否则我跟你一起死。”
她始终没再说有没有。
李豪既急又气,还得再说。
冯逸奇那里已然道:“姓李的,这已经很够了。”
先一句“你不能对他下毒手的,不然我跟你没完”后一句“我不会让他对你下毒手,否则我跟你一起死”这还能不够,是已说明一切了。
话落,冯逸奇再出手,连环招式,招招疾快如风,招招取的是要害。
显然,他是要置李豪于死地。
冯逸奇他好身手,双方的距离又这么近,换个人绝难逃出他的毒手去。
奈何他今天碰上的是李豪。
李豪松了解玉珍,连躲两招,第三招上封住了冯逸奇,还是没有还手,他道:“冯班领,我再说一遍——”
冯逸奇道:“你说什么也没有用,你是死定了。”
他就要变招再出手。
李豪没有容他变招,还了手,右手五指闪电搓上了他的右腕脉,一紧即松。
就这么轻轻的一紧,冯逸奇如遭电殛,机伶一颤,不由自主,抽身急退,只他自己知道,他一条左臂,半个时辰之内是抬不起来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碰上了什么惊人的强中手了。
他好震惊:“怪不得你敢不把我放在眼里,原来你是这么样一个好手。”
解玉珍惊喜向李豪:“原来你的一身武学高过他,他杀不了你,你制得住他,我有救了。”
李豪看也没看解玉珍,向着冯逸奇淡然道:“算不得什么好手,我这几手庄稼把式,不过勉强可以防身而已。
现在我愿意再告诉你一遍,我毫无夺你所爱的意思,也没有做任何丧德败行的事,信不信全在冯班领你了。”
话落,他转身就走。
只听冯逸奇道:“姓李的,你要是没干那种事,就不要离开‘金兰牧场’。”
李豪停了步,但没有回身,道:“冯班领放心,我答应场主,要在‘金兰牧场’待上一年。”
那冯逸奇没再说话,阴冷的盯了李豪背影一眼,转身腾飞而去,转眼不见。
不知道李豪是不是听出冯逸奇已经走了,他也要走。
只听解玉珍一声叫:“李豪!”她拦住了李豪,接道:“你带我走。”
李豪冷然道:“你我非亲非故,我为什么要带你走。”
解玉珍道:“非亲非故总是朋友,你怎么能不管我。”
李豪道:“解姑娘,现在你我连朋友也不是了。”
解玉珍跺了脚:“我都说把人给了你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李豪道:“你又怎么能无中生有,血口相喷陷害我,坏我品德。”
解玉珍道:“你怕冯逸奇么,他不是我什么人,他无权管我——”
李豪道:“冯逸奇他是不是有权管你,那是你们解、冯两家的事,跟我毫不相干,我也不是怕冯逸奇,我没有必要受这种屈辱。”
解玉珍叫道:“我一个姑娘家都不怕坏名节,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
你只要问心无愧,胸中坦荡,又怕什么,再说,他后来再问我,我不是没再说了么?”
李豪还待再说。
解玉珍忽然头一低,说话都要哭了:“我说过,我喜欢你啊!”望着那模样,入耳那话声,李豪心中倏地泛起一丝不忍,道:“姑娘,你我认识才多久?”
解玉珍低着头道:“我认识冯逸奇可是很久了,我跟他可以说是一块儿长大的。”
李豪暗一咬牙,道:“可是姑娘的好意,我只有感激,不能接受。”
他转身就走。
解玉珍忙抬头,急叫:“李豪——”
她就要追。
李豪忽然停了步:“解姑娘,我不便多说什么,只能说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请不要跟我,跟我跟不出任何结果来,要是不愿意待在‘承德’,就赶快回家去吧。”
他头也没回的又走了。
解玉珍没再追,她站在那儿没动,脸色变了,不再凄楚,抬手一抹泪,脸色变得吓人,只听她咬着牙说话了:“好,李豪,我都这样了,你还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了。”
她的脸色越来越怕人,连一双目光都变凄厉了。
一个女人,一旦因爱成恨,真那么可怕么?
看吧!
雷超他们跟两辆车已经出城走了,李豪他不认识“城防营”的人,总不能让人家再为他开一次城,没办法,他只好打算翻越城墙出去。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暗影里有人轻声叫他:“兄弟,是你么?”
李豪一听就听出是雷超了,循声望去,他也看见了几条黑影,忙应道:“雷大哥么?”
那几条人影很快过来了,是雷超、查英,还有另几个弟兄。
李豪道:“你们怎么没走?”
雷超道:“真走了那还算什么朋友,都没走,他们在城外等着呢。”
李豪由衷的感动,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查英道:“姓冯的没怎么样你么?”
李豪道:“你想他会轻饶我么,只不过他没能奈何我就是了。”
查英一挑拇指:“连‘查缉营’的班领都奈何不了你,你可是真行。”
李豪道:“那倒不是,保命的本事那还是有。”
查英道:“这是你,换个别人,再有十个也早躺下了。”
这还真是实情!
李豪没说话。
雷超道:“恐怕他不会就这么算了。”
李豪道:“那是当然。”
雷超道:“走吧,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一行几个走了,走向城门,雷超跟“城防营”的人打了招呼,城门开了个缝儿,把几个人放了出去。
出了城门,两辆车跟其他的弟兄们,果然都在城外,一见李豪跟雷超等出来,立即跳下车迎了过来,七嘴八舌,问长问短,李豪不由又是一阵感动。
雷超摆着手直说:“上车了,有话回去再说,有话回去再说。”
于是——
大伙儿上了车,两辆车一前一后,走上了回牧场的路。
回到了牧场,已经是半夜三更了。
全牧场一片黑,只马荣祥屋里还透着灯光,大伙儿一到,门开了,灯光外泻,马荣祥出来了。
迎着大伙儿道:“回来了,老弟,怎么样,‘承德’的比‘张家口’的强多了吧!”
李豪道:“这许是‘金兰牧场’的规矩吧,这种事过后都得问情形。”
大伙儿都笑了,笑声中,大伙儿下了车,雷超迎着马荣祥道:“总管,半路上出了点儿事儿,兄弟碰见姓冯的跟‘漠南’解家的姑娘了。”
马荣祥笑容微凝:“怎么回事儿,兄弟。”
李豪道:“我以为马爷已经睡了,本打算明天早上再告诉马爷的,既然马爷还没睡,现在告诉马爷最好,咱们屋里说去吧。”
雷超当即吩咐赶车的弟兄把车赶走,只他跟查英留下,其他的全去睡觉,明天一早还得干活儿。
弟兄们全走了,马荣祥、李豪跟雷超、查英进了屋,四个人落了座。
李豪把碰见解玉珍的经过跟马荣祥说了一遍,听毕马荣祥就皱了眉:“解家这位姑娘怎么这个样儿,为想跟个人不择手段,名节都不顾了,也没马逸奇那样的,不问青红皂白就冲人下毒手,还有没有王法了。”
雷超道:“就是嘛,奶奶的,就算有这么回事儿,又怎么样,是解家那丫头心甘情愿的,再说她也不是冯逸奇的老婆,他凭什么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