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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武成拉了他一下,低低说道:“李大侠,您瞧,咱们非得过桥不可,像这样儿,要想不惊动他们过桥去,可不容易。”
岂止是不容易,简直是难比登天。
要在平时,换换是别的事儿,桥上再有十个,李慕凡也未必放在眼里,照样右以闯得过去。
可是,如今是什么时候,如今是什么事儿。
就得偷摸摸,好不委曲。
李慕凡眉锋微皱,默然地点了点头。
武成两眼往前一碟,道:“李大侠,一时咱们难想出主意,您瞧,前面离咱们近,离桥头远地有好几家卖吃喝的,有一家已经开了门,咱们进去歇息一下,吃喝一点养精神,也好趁机会想法子,您看可好。”
的确,曙色有雾,薄薄的轻雾中“芦沟桥”这一头,距离他俩身处约摸十多丈处,有好几家民房,有一家炊烟冒起,而且已经早开了两扇门。
李慕凡沉吟了一下,道:“只不知道那儿有他们的人没有?”
“不会有的,李大侠。”武成朝前一呶嘴,低笑说道:“您瞧,桥那头也有好几家,他们歇换班的地方,只会在桥那头,不会在桥这头”
李慕凡愕然说道:“怎么见得?”
武成轻笑说道:“这是惯例,李大侠,无论是行军布阵也好,无论是按椿放卡也好,您什么时候见过歇脚换班的地方敢在靠近这一边的”
果然不错,只见桥那头一家民房里走出了七八个健壮汉子,冲桥上的人抬手招呼说着话虽然离得远,听不清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可是桥上的那八九个走了,换上了刚由民家里出来的那七八个,这不分明在换班么。
武成一拍大腿,喜道:“您瞧,没错儿吧。”
李慕凡含笑点头,由衷地道:“武朋友,你经验之丰,历练之深,让我自叹不如,走。”
一声“走”字,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往那家民房挨近,还不敢走路上,却下了那高高河堤,经着那斜坡走,那几间民房恰好挡住了桥上的视线。
十几丈距离,自然很快地就到了,武成走在前头,贴在那家民房的土墙上,露着半个脑袋向桥上望了望,觑着空,一溜烟般绕了过去。
李慕凡走在武成后头,依着葫芦画瓢,也绕过去了。
进了那家民房,果然,这一家是据桥头,占地利,扼来往行人所必经,卖吃喝的,店面不大,只摆下五六张长方桌,看样子像刚打扫好,桌子上,长板凳上,还湿湿的,可就是瞧不见人,想必往后头忙去了。
两个人也不敢叫唤,只有坐下来等了。
过了一会儿,步履响动,由后面走出一个身穿棉袄裤,白了胡子的瘦老头儿,他嘴里鼻子里直冒热气儿,一边还可着手,也难怪,天冷,再加上了年纪
“哟。”瘦老头儿一眼瞥见他俩个,脱口一声轻呼,怔住了,显然,他为这突如其来的早客吓了一跳。
武成快,边忙站起,一抬手,轻叱说道:“别大惊小怪,爷们是出来办案的,有什么吃的没有,拿出来爷们吃了好赶路。”
那年头,百姓畏官如虎,瘦老头一听是办案的,立即慌了手脚,又躬身又哈腰,战战兢兢地道:“是,是,差爷,二位爷要吃点什么”
武成截口说道:“你这儿有什么?”
那瘦老头道:“有酱肉,有芝麻酱烧饼,还有”
武成道:“行了,行了,切盘酱肉,拿几个烧过来,快,快。”
瘦老头连声答应着道:“两位爷,饼是昨儿个剩的,刚烤上”
武成道:“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不凉就行,要快点儿。”
瘦老头这才答应着,颤巍巍地转回了后头。
武成坐了下来,刚坐下,他又站了起来,道:”李大侠,凡事不得不提防一二,您先坐着,我进去瞧瞧去。”转身向后行去。
李慕凡忙道:“武朋友,别太难为人。”
武成回身应道:“您放心,只要没毛病,我绝不会难为个可怜老人”顺手从柜上捞起一个空茶杯,窘迫一笑道:“顺便找他要杯酒喝去。”
转身走了进去。
李慕凡忍不住笑了。
男人家十有八九好酒贪杯,都能喝几盅,何况走南闯北,吃镖行饭的,更要会喝点儿。
转眼之间,武成出来了,笑嘻嘻地端着一杯酒,边走边砸嘴唇,品着滋味说道:“不错,烧刀子,味挺烈的。”
瘦老头一手端着烧饼,一手端着酱肉跟在后头。
武成走过来坐了下来,向着放下烧饼酱肉的瘦老头一摆手,和气地道:“老人家,你忙去吧,要我会招呼。”
瘦老头巴不得躲远点儿,答应一声走了。
武成摸了摸烧饼,道:“不算凉,凑合了,李大侠,吃吧。”
他老实不客气地先动手吃了起来。
李慕凡不大饿,可是不好不吃点,他一边往烧饼里夹肉,一边说道:“武朋友,有什么主意过桥。”
武成嘴里嚼着烧饼,摇头说道:“李大侠,我也在想,还没想出主意来”抓起茶杯递了过来,道:“来,李大侠,您也喝两口”
李慕凡摇头说道:“大清早空着肚子喝酒”
武成道:“这么大冷天,喝两口酒暖和,来,来,喝两口酒。”
他一番盛情好意,李慕凡怎好不喝,接过茶杯正要就唇,外边刮进来一股掌风,那是一个人,一个身材颀长,头戴宽沿大帽的人,他进门便轻喝说道:“朋友,别独享。”
话落,他又到了李慕凡身边,一摊手,要那个茶杯。
李慕凡怔了一怔,心想那有这种人,莫不是
抬眼一看,他看见了挡在帽沿下的那张脸,心里一跳,忙道:“你是”
武成霍地站了起来,瞪眼说道:“你这个人是”
那人抬手按上武成肩头,把武成接了下去,含笑说道:“朋友,你坐下,听我说”
武成两眼直翻只听那人抢了先,道:“听说朋友是‘三英镖局’里的保镖朋友。”
武成一点头,笑道:“不错,怎么样,咦,你怎么知道?”
那人笑了笑,道;“在‘高碑店’,我住在李大侠的隔壁,无意中听见了,而且我由‘高碑店’一路跟到了这儿,还好我听见了,还好我跟来了”
武成低叫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李爷,这个人莫非是”
那人摇头截口说道:“武朋友,你放心,我不是鹰爪,我请教,武朋友你进‘三英镖局’,吃镖行饭有多久了。”
武成道:“有好几年了,怎么样,你问这”那人笑道:“那就怪了,怎么不但我不认识你,而且也没见过你。”
武成脸色一变,道:“你是谁,我凭什么要认识你”那人笑了笑道:“我可以告诉武朋友,‘三英镖局’三位当家的里面,有位罗老英雄,我就是罗老英雄的儿子,叫罗晓阳。”
武成猛然一震,往起一窜,叫道:“你是罗李大侠,别听他的,这个人不知是什么来路,竟敢冒充我们罗少镖头”
李慕凡微一摇头,淡然说道:“不,武朋友,罗少镖头我见过一次,没有错,眼前这位正是玉面诸葛。”
罗晓阳笑道:“还好李大侠见过我,要不然”
武成翻身便要往门外冲。
罗晓阳眼明手快,翻腕抓住了他的胳膊,要了武成的命,正好是伤处刀上,疼得他。“哎晴”一声,转回身来一掌迎向罗晓阳手腕,底下出腿还要踢桌子。
真是,他也不看看眼前这两位都是什么人。
也许他情急心惊之余,全忘了。
罗晓阳冷哼一声,右腕猛地往前一带,吓得武成连忙收拿,他怎么敢往自己的伤处砍。
桌下,李慕凡伸出了腿,武成一脚踢在他的腿上,像踢在铁椿上“哎啃”一声,立时赋牙咧嘴,矮了半截。"210。29。4。4/波ok/club" >210。29。4。4/波ok/club罗晓阳淡淡一笑,道:“别说是李大侠了,就是我你也不是对手,未免太不自量了”
武成眼见跑不掉了,一张嘴,便要喊叫,如今他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是打算惊动桥上那些官家好手。
但是罗晓阳比他快,左手飞起一指,正点在他那喉结上,武成叫喊没出口,两眼一翻,气一闭,往下便倒。
罗晓阳没让他倒下去,把他放在了长板凳上,让他爬在桌子上,乍看像是喝多了酒似的。
然后,罗晓阳摘下大帽,露出了他那张英俟的脸,老实不客气地坐了下去,望了望李慕凡,含笑说道:“李大侠,这位在查缉营吃粮拿俸”
李慕凡道:“如今我明白了,谢谢少镖头,这该是我第二次欠你的情了。”
罗晓阳微微一笑,道:“是的,如果可能,我希望还有第三次。”
这位豪迈,洒脱,而且也颇风趣。
李慕凡笑子,没多说什么。
本来是,对这种人物何用多说;放在心里就是。
罗晓阳迟疑了一下,又道:“李大侠,月华带着小风,出京找你去了。”
李慕凡脸上一热,心里一震,忙道:“怎么?少镖头,沈姑娘她”
罗晓阳点了点头。
李慕凡忙道:“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罗晓阳道:“算算总有半个多月了。”
李慕凡惊声说道:“半个月了,沈姑娘她,她上那儿去找我了?”
罗晓阳淡淡地把经过说了一遍。
听毕,李慕凡心中微松,道:“那还好,总算是有惊无险,碰上了‘渤海”刀”
神情猛然一紧,急道:“少镖头,你刚才说,岑泰让沈姑娘上那儿暂住?”
罗晓阳道:“上他的拜弟,‘快手刀’赵玉书的家去了。”
李慕凡脸色大变,默然不语。
罗晓阳微愕说道:“李大侠,怎么了,难道有什么不对么?”
李慕凡发笑说道:“少镖头,恐怕很麻烦”一接着他把他在“十里铺”惩治赵玉书生的独子赵奎的事说了一遍。
听完了他这番话,罗晓阳神情震动,脸色也变,旋即,他摇头说道:“李大侠,赵玉书他不会是个不明事理的人。’”
李慕凡道:“少镖头,赵奎是他的独子,平日极为溺爱,要不然不会养成赵奎那种”
罗晓阳突一摇头道:“没关系,李大侠现在可不可以往‘山东’走走。”
李慕凡摇头说道:“不行,少镖头,我非得进京见一个人不可。”
罗晓阳道:“李大侠,什么事让你非冒险不可。”
李慕凡迟疑了一下,他认为不该瞒这位义薄云天的侠少,也没有这个必要,当即就把原因说了一遍。
听毕,罗晓阳怔在那儿,半晌始道:“原来李大侠你李大侠,你这个人令人难懂,官家祝你为贼为盗,到处缉拿,不惜悬赏万两,如今李大侠你却为官家东奔西跑,冒险犯难,流血流汗”
李慕凡淡然一笑,道:“少镖头,受人点滴,报以涌泉,我辈轻死重一诺,当年我欠了田孟尝的人情债,怎好不卖他个面子,他这一推荐我不要紧,却落得个家破人亡,我则被重重拌截”
“李大侠,田孟尝我久仰,他家破人亡这句话”
李慕凡又把“乐圃山庄”事概略地说了一遍。
罗晓阳星目一睁,道:“这么说,李大侠对田孟尝的被害,仍然怀疑”
李慕凡点了点头,道:“是的,少镖头,有迹像显示田孟尝没有死。”
罗晓阳道:“李大侠,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李慕凡想了想道:“约摸半个月前。”
罗晓阳星目一亮,道:“半个且前,李大侠,我在‘河南’碰见侍卫营的人,他们押着一辆套蓬车,走的是条小路,行动很匆忙,也很鬼崇,只不知道不是不田”
李慕凡神情一震,道:“少镖头地在什么地方碰见那辆蓬车的。”
罗晓阳道:“在‘密林’附近。”
李慕凡双眉一扬,道:“‘密林’附近,‘密林’离‘登封’不过百十里路程算算他们该早已抵京了,好,我要趁这机会把这件事查个清楚。”
罗晓阳道:“李大侠要怎么个查法?”
李慕几道:“该不难,田孟尝向军机大臣张英荐了我,随后他那‘乐圃山庄’就遭此惨祸,下手的是‘七狼’、“八虎’,但很显然地这是鳌拜那一伙奸妄授意,我从这儿查该不会错。”
罗晓阳道:“李大侠,内城禁卫森严”
李慕凡道:“多谢少镖头,固然当初推荐我的是田孟尝,我为还他一笔人情责,可是如今田孟尝等于因我受祸,这件事我不能不管。”
罗晓阳微微一叹道:“李大侠的确是位令人敬佩饮服的江湖侠义,盖世奇男,月华她是对的,她没有看错人”
李慕凡脸上一热,道:“少缥头,江湖险恶,沈姑娘该不会有什么历练,她实在不该”
罗晓阳摇头叹道:“说来说去都怪我那侠大伯父,他不该唉!天下父母心,李大侠该明白,我那大伯父也是为月华好。”
李慕凡微一点头,道:“少镖头,我知道,扣在李慕凡头上的那两字贼盗误人,对沈老英雄,我很感歉疚。”
罗晓阳摇头说道:“那敢不必,只要李大侠不怪他老人家,我这个做侄儿的,已经很感知足了。”
李慕凡道:”少镖头这是什么话,蒙两次”目光忽地一凝,接问道:“少缥头,李慕凡是镖局行的大对头,镖局里的人一旦提起李慕凡,没有不切齿痛恨的,而少镖头你”罗晓阳淡然一笑,截口说道:“李大侠,月华她也是镖局行里的人。”
李慕凡一怔,旋即微现激动地道:“谢谢你,少缥头,在‘三英镖局’,少镖头放了我,随后少镖头又跟在沈姑娘出京入江湖,如今又对我二次施援手,我还想知道个原因。”
罗晓阳垂下目光,工面上泛起一丝笑意,那笑意有点勉强,也有点凄惨,黯淡淡地道:“李大侠,月华是我的妹妹。”
李慕凡伸手握上了罗晓阳的一只手,道:“少镖头,李慕凡不是糊涂人,我自知欠你良多,你的超人胸襟,也让我心折,少镖头,面对你,我只感到羞”
罗晓阳突然一笑说道:“李大侠,不谈这个了,当前的要务是眼前事,你不能不进京一趟,是不是?”
李慕凡收回了手,点点头说道:“是的,少镖头。”
罗晓阳道:“在京里有多久的耽误。”
李慕凡摇头说道:“难说了,少镖头,假如很顺利,那就不会有多久的耽搁,要不然的话,恐怕”
摇了摇头,住口不言。
“那好。”罗晓阳点点头说道;“这样吧,李大侠只管放心办事,我暂时不回京了,反正没有事,由我到山东跑一趟好了。”
李慕凡呆了一呆,道:“怎么,少镖头要”
罗晓阳含笑说道:“是的,只有这一个办法,难道李大侠还有别的法子。”
李慕凡苦笑摇头,道:“少镖头,这该是第三次了。”
罗晓阳笑道:“正是我希望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临了,李大侠,别忘了,月华是我的妹妹,我关心她不下放在何人。”
李慕凡激动地深深看了罗晓阳一眼,没有说话。
罗晓阳则一笑又遭:“行了,这件事谈妥说定了,接下来该是李大侠怎么过‘芦沟桥’,怎么进‘北京城’的事了。”
李慕凡摇头说道:“少镖头,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过‘芦沟桥’,恐怕很难,除非我会水,能横渡‘永定河’”
罗晓阳笑道:“那怎么行,‘永定河’眼看着就要结冰,河水冰凉澈骨,就是会水的人,怕一下去就冻僵了。”
李慕凡摇头说道:“我要再有一张人皮面具,也许容易一点”
罗晓阳两眼一亮,探怀摸出一物放在桌上,含笑说道:“大概勉强合用。”
那正是一张折叠着的人皮面具。
李慕凡一喜,伸手抓了过来,但忽地他抬眼凝目,道:“少镖头,保镖的达官,怎么也有这种玩意儿?”
罗晓阳窘笑说道:“我是为了玩儿,多年前千方百计找来的”
李慕凡把面具往脸上一戴,正合用,刹时像成了另一个人,一个长眉细目白净脸的中年汉子。
罗晓阳笑道:“妙,敢情是为李大侠预备的。”
李慕凡笑道:“有这样东西,那就”
罗晓阳摇头说道:“我想还能更容易一点,最好能根本不让他们盘问,多少那是个麻烦,李大侠,恐怕你又得欠我一次情了。”
李慕凡微愕说道:“怎么,少镖头,这话”
罗晓阳抬手一指爬在桌上的武成,笑道:“其实,真要说起来;帮忙的该是他,我只是在旁边摇旗呐喊,给人增加真实感而已,谢谢他触动了我的灵机”
站起来走到武成身边,弯腰探手,在武成腰怀一阵摸索,李慕凡明白了,两眼异采刚闪,罗晓阳翻腕而起“叭”地一声,一物丢在桌上,那是块‘查缉营’的腰牌。
李慕凡伸手拿了起来,罗晓阳一旁笑道:“桥上那些是“侍卫营’的,‘查缉营’里,他们认不得那么多人,正好连蒙带骗地混进去。”
李慕凡笑着站了起来,道:“那么,我不多耽搁。”
罗晓阳道:“我也该走了,李大侠,他怎么办?”
李慕凡望了武成一眼,道:“少镖头有什么高见?”
罗晓阳道:“李大侠不能带他走,第一,他多少是个累赘。假如李大侠对他们说他是李慕凡,怕会引起他们眼红,时而动手抢夺,那么咱们这骗局非被当场拆穿不可,干脆交给我好了。”
李慕凡道;“那就麻烦少镖头了。”
“别生气。”罗晓阳笑道:“我也懒得带他多久的”
伸手拿起那只茶杯,一翻腕,那杯酒成一线地酒在了地上罗晓阳他淡然一笑,道:“这位差爷的功劳与赏格全没了,李大侠,我不跟你客气了,请把钱给人家留下。”
李慕凡倏然失笑,摸出几块银放在了桌子上,笑道:“好在少镖头没喝一口。”
罗晓阳也自失笑,道:“李大侠还有什么事?”
李慕凡一时没想那么多,摇头说道:“少镖头,我没有什么事”
罗晓阳微微一笑,道:“难道李大侠就让我空着肚子去见月华。”
李慕凡脸上猛然一红,窘笑说道;“是我疏忽了请少镖头带几句话,请沈姑娘多保重自己,别惦念我,一待京里事了,我会赶去”
罗晓阳笑道:“李大侠,够了,太多,我记不住了。”
李慕凡摇头苦笑,道:“少镜头,真会取笑”
“请记住,李大侠。”罗晓阳忽地笑容一敛,道。“进‘北京’后,也请李大侠在家父面前报个平安,最好别让我那位大伯知道,假如李大侠难进内城,也许家父可以帮个忙。”
李慕凡激动地道:“谢谢少镖头,话我一定带到。”
罗晓阳道:“还有、李大侠京里的事办完后,不必再远跑‘山东’了,请在京里等;我自会接月华回来,但假如时间过得太久,我还没按月华回来,那就得请李大快赶快去一趟了。”
李慕凡心中一震,道;“那如何我早一点去。”
罗晓阳道:“怕只怕路上错过”
李慕凡道:“少镖头,你我都会宁愿错过的。”
罗晓阳一怔,旋即扬眉点头,道:“不错,那么,李大侠,就这么说定了。”
李慕凡道:“少镖头,还有件事,下次再见面,请改改称呼,这三个字听来让我不舒服,尤其出自少镖头”
罗晓阳一笑说道:“李大侠,那等下回见面时再说吧,还有什么事么?”
李慕凡道:“我没事,少镖头。”
罗晓阳道:“那么,如今请李大侠冲出去,别太快,‘查缉营’的人没有那么高绝的身法,还有,最好边跑边嚷李慕凡。”
李慕凡凝目说道:“少镖头有意扮演一次飞贼大盗。”
罗晓阳道:“我认为那是我的荣幸,一辈子也忘不了,还可以光门楣,更可以向后世子孙夸耀。”
李慕凡激动道:“少镖头,你过放厚爱了。”一拱手,接道:“少镖头,就此拜别,请珍重,并祝一程顺风。”
罗晓阳忙拱起双手,道:“李大侠,我也以同样的话奉赠。”
话落,两人互想深注一眼,李慕凡转身扑了出去,那只包着几件衣裳的行囊也不要。
罗晓阳伸手抄起武成,闪身跟了出去。
李慕凡一出门便扬臂大叫:“李慕凡,李慕凡”
罗晓阳追了他两三丈,然后掉头往来路奔去,他尽展身法,踪跳如飞,奔驰若电。
这一来立即惊动桥上的那几个,叱喝声中,纷纷扑过来,其中一名首先追上李慕凡喝问道:“李慕凡在那儿?”
李慕凡抬手向罗晓阳一指,道:“那不是么,他就是。”
是像,不是李慕凡他跑个什么劲儿。
那汉子没问第二句,腾身追去。
那另几个也带着一阵疾风,由李慕凡身边掠了过去。
李慕凡没有怠慢,转身便住桥上走。
那几个跑在最后的一个机灵,突然停下来喝道:“站住。”
李慕凡忙见了下来,那汉子目光炯炯,打量了李慕凡一眼,冷然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李慕凡摸出腰牌,一摊手道:“我是‘查缉营’的。”
那汉子道:“嗅,原来你是李慕凡带着的那个人是”
李慕凡道:“是我一个弟兄,我跑得快一步”
那汉子没等他说完,一摆手,道:“你走吧。”
转身向那一伙追去。
李慕凡笑了,但同时他也为罗晓阳揪心,凝目远望,罗晓阳已变成了一个黑点,那些人在后狂追,还能看见整个身影,他心中微松,转身往桥上行去
他步履快捷“芦沟桥”转眼间已走了一大半。
而,突然,桥那头民房里窜出了刚换下班不久的那八九个。
李慕凡心里登时一跳,但他不得不便着头皮过去。
到了“芦沟桥”的这一头,一名身材魁伟的中年壮汉追了上来,深深打量了李慕凡一眼,道:“喂,刚才是怎么回事儿?”
李慕凡道:“李慕凡躲在桥那头”
九个人一起色变,那壮汉脱口惊呼:“李慕凡,他也到了。”
李慕凡点了点头,道:“那几位追去了。”
那壮汉道:“怎么个情形,快说。”
李慕凡道:“李慕凡躲在桥头那卖小吃的民家里,想过‘芦沟桥’,可巧被我识破了,谁知道这家伙不愧机警,他先发制人,动手制住了我一个弟兄,我快一步跑了出来,他也跟出来追我,我一嚷嚷把他吓跑了”
那壮汉听得连连色变,李慕凡话说到了这儿,他一挥手,急喝说道:“去五个,帮忙去,快。”
五名“侍卫营”的高手,应声如飞掠去。
如今,这儿,加上那壮汉还剩了四个,那壮汉咬牙切齿地道:“好大胆,他好大的胆”抬眼望向李慕凡,道:“你是干什么的?”
李慕凡道:“我是‘查缉营’的。”随手出示了腰牌。
那壮汉“哦’她一声道:“原业是‘查缉营’的自己人,自己人,我是‘侍卫营’的庞领班。”
李慕凡知道该怎么做,他一躬身,道:“见过庞领班。”
壮当脸上浮起一丝笑色,摆手说道:“自己人,别客气,别客气”微微一顿,接问道:“你跟那位弟兄怎会在桥那头”
李慕凡道:“回庞领班的话,我跟那位弟兄奉命回营多调几个人手,赶了一夜路,又冷又饿,所以偷了个懒,进去吃了点东西,谁知李慕凡他早就坐在了那儿,想必是见庞领班在这儿把守,一时没敢过桥”
这一捧,把庞领班捧乐了,他笑道:“当然,当然,要不然他早过去了,瞧着吧,有我这一班弟兄把守‘芦沟桥’一天,李慕凡除非绕道,不然他就别想过去,兄弟,他没吃好吧,屋里有热茶,也有包子”
李慕凡忙道:“多谢庞领班,如今没心情吃喝了,也不敢再耽误,万一上面查问下来,关于我这,也有包子”
壮汉哈哈笑道;“好,好,你放心,没说的,瞒上不瞒下吃咱们这碗饭的,还不就是那回事儿,到时候我替你老弟兜着点就是”
李慕凡连忙声道谢,一躬身道:“那么,庞领班,我走了。”
壮汉摆手说道:“好,好,既有公事在身,我不敢再留你,老弟,到京城这一路上全是‘侍卫营’的人,你老弟需要什么,只消把庞领班三个字抬出去,招呼一声就行了,你请吧,请吧。”
客气,的确是够客气的。
这就是人情世故,谁不爱听那顺耳称心好听话,谁又不爱戴那顶能令人飘飘然的高帽子。
有时候,有些事就是这样一句话说得好,干什么都顺顺利利,要不然嘛,到处碰壁还算事小。
果然,李慕凡凭着一块“查缉营”的腰牌,跟“庞领班”这三个字,由“芦沟桥”经“宛平”一直到“北京城”外,都是通行无阻,丝毫没被留难。
可是,宠伟的“北京城”已近在眼前,儿处城门由步军把守,另外还有两个“七狼”、“八虎”、“九龙”的手下在一旁临视,帮忙,要混过这一关,恐怕不像这一路那么容易。
假如在这大白天里进不了城,要想在夜晚那种城墙上遍布“七狼”、“八虎”、“九龙”等高手,五步一格,十步一卡的情形下,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那就更难了。
有句俗话说:“运气来的时候,推都推不走。”
眼前就是这样,李慕凡他就推不走那已然来临的运气。
他站在官道旁,眼望着那不算太远处,行人进出,备受检查盘问的城门口,正在皱眉发愁,一眼瞥见官道旁十几丈外一处树林后转出了个人。
那是个矮矮胖胖的中年汉子,身上到处是油污,肩上挑了付担子,两头挂着篓筐,手里还提着一只大木桶。
篓筐,木桶,全是空的,不算太重,可是由聆他胖,走起路来不免一摆一幌的,同时,肩上有付挑子,手里还提着一只大木桶,说不出有多么不方便。
这不算稀罕,本来是,树森后转出个人,挑着挑子提着桶,这有什么疯子不是少见多怪么。
其实,理虽如此,事实却不然,稀罕的是那个矮胖中年汉子的装束打扮,还有那大木桶上漆的写三个字:“侍卫营。”
谁能说这不稀罕。
任何人一看都能明白,这位是“侍卫营”里的火头军,火夫,他干什么,该是送吃喝来的,那树林后必然埋伏着一帮,预备跟城门的那一伙在为呼应。
这就是推不走的运气。
李慕凡忙追了上去,含笑招呼说道:“这位,让我来帮个忙。”
伸手便去接那只木桶。
矮胖中年汉子一怔,抬眼凝注,道:“你是”
李慕凡含笑说道:“自己人,我是‘查缉营’的刚从‘芦沟桥’庞领班那儿来,一路上受贵营的弟兄照顾,真让人心里不安。”
矮胖中年汉子“哦”地一声道:“原来老弟是怎么,由芦沟桥来。”
李慕凡点头说道:“是啊,我是被调派在‘高碑店’的,回来有点公事,你老兄是来送吃的给贵营的”
矮胖中年汉子转身向树林一呶嘴,道:“树林子里这一班,有什么法子,公事,又不能回去吃喝,只好顿顿送来了。”
李慕凡摇头说道:“这还算好哩,像我们,被调在外面,吃不好,喝不好,更别谈歇息了,一天到晚得到处查,搜,连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像贵营,大冷天的,只苦你老兄了。”
矮胖中年汉子摇头一笑道:“有什么法子,吃的是这种粮,拿的是这种俸,天生的做饭命,苦就苦点儿吧,怎么说也是给官家当差,出去也能唬唬人怎么样,外头有什么动静么?”
李慕凡道:“老兄,你不是要回城去么,正巧我也要回营,咱们边走边谈,来,让我提着桶。”矮胖中年汉子乐得有人帮忙,忙道:“那我谢谢了。”
随即把桶交在李慕凡手里。
李慕凡忙道:“真是,自己人,于什么客气。”
两个人就这么有说有笑地到了城门口,守城的是一名跨刀武官,一十六名执枪步军,一见矮胖中年汉子来到,那名跨刀武官像见了出巡回京的大员,连忙哟喝正在检查,盘问的百姓让开。
而那矮胖中年汉子也老实不客气地将篓筐东幌西摆,去“碰”散那些挡道的面姓,嘴里还直说:“让开,让开。”
那名跨刀武官躬身哈腰,陪笑递上诏媚:“您辛苦。”
矮胖中年汉子大刺刺地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根本正眼没看了一下,连“侍卫营”的火夫都这么神气,那些专门办案拿人,负责内城安全的,就可想而知了。
有矮胖汉子作伴,两个人又是有说有笑的,谁敢盘问谁敢检查,别看那名武官对百姓神气,对“侍卫营”的,他就没那个胆,再说,刚才也是瞧着他出城的。
李慕凡跟矮胖没子谈笑着往里走,突然,一名穿长袍的中年汉子由城门边儿迈步走了过来,目光一凝,望着李慕凡道:“你是?”
李慕凡还没有开口,矮胖汉子代他说了话:“自己人,自己人。”
那长袍汉子并不太好说话,道:“自己人本营的。”
矮胖汉子道:“不,这位弟兄是‘查缉营’的,刚由庞领班那儿来。”
那长袍汉子“哦”地一声道:“有腰牌没有?”
李慕凡不等矮胖汉子开口,翻腕递出腰牌,含笑说道:“请看看。”
长袍汉子没接,瞥了李慕凡手中腰牌一眼,一点头笑道:“行了,二位都请吧。”
放是,李慕凡跟矮胖汉子走了。
放是,李慕凡就这么进了“北京城”
守内城九门的,是“禁卫军”还有不知被谁调派出来的宫廷高手,一个个腰里跨刀,服饰齐全,既威武又神气,本来嘛,御前带刀,有同四品,当然神。
一些个不怎么样的官儿,不在“侍卫营”的人眼里,而如今,这“侍卫营’”又不在这些大内侍卫眼里了!
一近“正阳门”矮胖汉子便没敢再肆无忌惮地谈笑,闭嘴,整着胖脸,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
这一关要说闯,是最难问的,但若说是蒙骗,却是最容易混进去的,原因何在,因为这些大内侍卫老爷们,素来难得出“紫禁城”一步,他们认得谁。
再说,前面一关都放行了,到这一关还有什么问题。
李慕凡就是针对这一点,咬牙横心,陪着矮胖汉子往前走,他要试试看,碰碰运气。
一近“正阳门”十步内,矮胖汉子立即哈腰低下了头。
李慕凡明白,这是规矩,也连忙照样哈腰低头。
木桶上的那三个字,就是招牌,守门的那几位,连问都没有问,李慕凡跟矮胖汉子只一穿过“正阳门”就算进人内城了,墓地,背后响起了一声沉喝:“你俩个,站住。”
矮胖汉子一哆嗦,连忙停步,放下篓筐回身哈下了腰。
当然,李慕凡也跟着照做,他看见眼前不远处,有一双略呈外八字,登着靴子的脚。
随听身前那人喝道:“把头抬起来了。”
矮胖汉子恭谨答应一声抬起了头。
李慕凡也抬起了头,这回他看清楚了那个人,帽子下是张方脸,两眼目光很够犀利,高高的鼻子,唇上还留着两撇小胡子,看年纪差不多有卅多近四十。
只听他说道:“你刚才是一个人出城的。”
矮胖汉子忙道;“回您,是的。”
那待卫道:“怎么回城的时候多了一个人。”
矮胖汉子忙道:“回您,这位弟兄是‘查缉营’的,在城外碰上,正巧做个伴儿”
那名侍卫哦地一声,目光扫向李慕凡,道:“你是‘查缉营’的。”
李慕凡应道:“回您,是的。”
双手递上那块腰牌。
那侍卫没接,望子那块牌子一眼,道:“据我所知,‘查缉营’都被调在‘长辛店’“高碑店’一带外围,正是忙的时候,你回来干什么。”
李慕凡不慌不忙地道:“回您,我是奉命回来多调派几个人手的。”
那侍卫“哦”地一声,道:“怎么人手嫌不够。”
李慕凡道:“回您,是的,那一带照顾不过来。”
那侍卫道:“你奉命向那儿调派人手。”
李慕凡道:“回您,自然是由本营调派。”
那侍卫突然一声冷笑说道:“你该是弄清楚再往里走,我告诉你,他们不知道我知道,整个‘查缉营’全被派出去了,你还向那儿调人手?”
话落,跨步,探手便抓。
李慕凡心头连震,忙道:“您这位”
那侍卫喝道:“李慕凡,你好大的胆。”
他这里一动,其他几名侍卫腰刀出鞘,闪身扑了过来,不愧宫廷高手,瞧那身打扮,身手居然仍那么快,那么俐落。
眼看混进内城之计已成泡影,李慕凡将心一横,上身未动,飞起一脚踢向那名侍卫下盘。
那名侍卫还真没提防,被李慕凡一脚踢个正着,一条腿硬生生地被踢断了,大叫一声,往后便倒。
李慕凡没敢怠慢,转身便跑。
他快,大内侍卫也不慢,叱喝声中,两柄腰刀已然递到,指的全是身后重穴要害。
李慕凡一咬牙,探手腰际,抖手掣出软剑,回身一扫,格开了两柄腰刀,腾身窜上附近屋面,飞驰而去。
后面“正阳门”方面大乱,耳听有人叫道:“他果然是李慕凡,快追,快”
果然是,敢情刚才是施诈。
李慕凡恨得牙痒痒的,却没工夫再理会那么许多,身后叱喝声中,内城墙上也掠下了宫廷高手。
他明白,如果不赶快想办法抛掉他们,掩蔽身形,一旦惊动了外城那一关,再加上街上巡七的,他就是插翅也难逃脱了。
心念及此,跃身跳下屋面,恰好,这地方行人稀少,他一闪身,扑进一条小胡同里,紧贴在一户民宅的大门里。
胡同上空衣袂飘风声阵阵,胡同口也传来了追捕人的声,还好,上面的没下来,胡同口的没进来,那些嚷嚷哟喝转眼向远处去了。
李慕凡松了一口气,这才抬眼打量藏身的所在,仔细一看,他不由一怔,敢情这不是别处,却是“北京城”里的温柔乡销金窟,夜晚里最热闹的“八大胡同”
怪不得这时候静悄悄的不见人影,不闻人声。
他明白,那些人是过去了,可是一旦发现追错了方向的时候,他们就会回过头来往这儿找。
他想到了一个去处,可是由这儿到那儿不算近,想平安地走完这段路怕不容易。
他有了主意,抬手摘下人皮面具,正打算脱衣裳,远远地又传来人声,突然,回头了,刚才没查这胡同,如今回了头,那是非查不可。
匆忙中他没有别的选择,腾身窜起,半空中一拧腰,他越墙进人了那家民宅。
巧事让他碰上了
他落身处是个小天井,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在端着一盆热水踏上廊檐,要进人堂屋,一见半空里掉下个大男人,手一松,瞪眼便要惊叫。
李慕凡飞身过去一指点上那小丫头昏穴,小丫头没能叫出来,被他放倒了,可是他没办法兼顾那盛满了热水的洗脸盆“砰”然一声,盆破水溅溅了他一身。
糟,李慕凡刚皱眉,只听堂屋那东厢心里响起了一个娇滴滴,软棉棉,鼻音很重的娇情话声:“小英呀!怎么了,掉了,是不是?唉!什么事都得我,你这个死丫头,不用你了,进来。”
李慕凡能答应么?当然不能,他略一犹豫,挟起那个小丫头进了堂屋。在堂屋里,他把小丫头轻轻地放在椅子上,然后闪身贴向了东厢房门边。
适时——
“小英,进来呀!你聋了,死丫头”
这女人好口德,定然是个不正经的泼辣货。
叫半天没人答庆,她当然火儿了,只听东厢房里一阵息索响,步履两声,棉布帘猛然掀开,走出了个人。
她,聪体丰腴,身材十分美好,一头乌云蓬松着,下身穿着件翠绿色裤子,上身是翠绿色的小袄,可是扣子没扣,袒露着雪白的酥胸,还有一角猩红的兜肚。
她没留意门边墙上贴着个人,可是李慕凡看见了她的半边脸,一怔,脱口说道:“是你”那女的吓得一哆嗦,霍然转过了身,满脸惊恐,美目圆睁着“哎哟”一声,手掩上了小嘴儿。
她,赫然竟会是晏二的年轻娇妻,姘徒弟杨春的媚娘。
她很够大胆,很够镇定,本来嘛,男人见多了,她怕那一个,两眼直楞地望着李慕凡,只说不出话来,到底她还是受了惊恐,那不为别的,只因为眼前不是别个男人,是李慕凡。
李慕凡淡然一笑道:“很出我意料,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了你,还认得我么?我该怎么称呼你,是晏夫人,还是杨夫人。”
媚娘那张仍然娇媚的脸发白,美目一转“哟”地一声,突然笑了,娇媚横生,仍是那么迷人:“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李爷呀,今儿个是什么风呀,这一阵子李爷那去了真想死人了,李爷,姓晏,姓杨,那是过去的事儿了,如今我不姓任何一人儿的姓——”
李慕凡哦地一声道:“这也很出我意料”
媚娘娇笑说道:“世上的事儿本来就是那么加事,十椿有九椿让人料想不到,你坐着,好久不见了,我给您沏壶茶会,陪您好好聊聊。”
说着,她扭动腰肢就要往外走。
李慕凡一抬手,道:“谢谢你,不用了,你坐下。”
媚娘抛过一个媚眼“哟”地一声道:“李爷,您还怕我怎么样么,放心吧,我吃亏上当够了,苦也苦够了,如今跟以前不一样了,是两个人,两颗心。”
嘴里虽这么说,她到底走过去坐下了,坐定,一指小丫头,笑吟吟地道:“李爷,是您”
李慕凡道:“我点了她的穴道,不碍事,伤不了她的”
“正好。”媚娘道:“这丫头最喜欢多嘴多舌的,免得她打扰,您请坐呀。”
李慕凡不客气地从城了媚娘对面.他刚坐下.媚娘又开了口,美目凝注,风情万种的道:“李爷,这一阵子那儿去了呀!叫人”
李慕凡截口说道:“媚娘,你我谈正经的,这是什么地方?”
“哟!”媚娘道:“您怎么装老实呀,谁不知道这是“八大胡同’呀!”
李慕凡道:“这个我知道,我是问”
媚娘道。“您是问这个院子。”
李慕凡点了点头,道:“是的.这个院子是”
媚娘抬皓腕理了理蓬松的乌云,道:“跟晏二这几年,就只有这点私房积蓄,为了买这个院子。我把它全用上了。”
李慕凡道:“在我想像中,你不该还在“北京’。更不该在这儿。”
媚娘浅浅一笑道:“您以为我该在那儿?李爷,您瞧见了,我就住在这儿,身边儿也只有这么一个笨手笨脚的丫头。”
李慕凡道;“这意思是”
媚娘瞅了她一眼,毫无羞愧之色地道:“哎呀!李爷,您于什么跟我们装糊涂呀,这您还不明白么,我支起旧炉灶,干起老本行了。”
李慕凡一怔:“怎么说,你干起”
别的他不便出口,没再说下去。
媚娘却毫不在意地娇笑说道:“‘李爷,您以为我是于那一行,吃那碗饭的。
李慕凡摇头说道:“这又出了我意料,我以为”
“李爷。”媚娘带着笑截了口,笑得有点勉强,道:“意料归意料,以为也总是以为事实上我媚娘是天生操皮肉贱业的下贱命,”一辈子跟荣华富贵无缘,受苦受难,担惊担怕的时候有我,是我,享荣华,富贵的时候是别人,李爷,你说,有什么法子?”
李慕凡凝目说道:“这话我不懂。”
媚娘似乎不卖风骚不卖俏了,她勉强一笑道,:“李爷,人老珠黄比不上十七八岁的大姑娘,杨春一脚把我踢开了。”
李慕凡“哦”了一声,媚娘接着说道:“李爷呀,说来我也该知足了,杨春他没怕我抖他的底子,没杀我,让我在这“八大胡同’谋生,已经算不错了。”
李慕凡扬了扬眉,道:“媚娘,杨春他现在在那儿?”
媚娘道:“他呀,他如今可抖可神气了,在内城有座府底、我命薄福浅,没住三天就被他撵了出来了。”
李慕凡道:“他如今是”
媚娘摇头说道:“我是个没读过书,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人家,我可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官儿,不过听说他权势很大,能管不少人。”
李慕凡道:“他那府第在内城那个角落?”
媚娘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李爷,住进去的时候欢天喜地,没留意那么多,等到被捧出来的时候,差点儿没气死,又没心情留意那么多,我只知道它是在内城里。”
李慕凡淡然一笑,道:“他的确是抖起来了。”
“李爷,”媚娘眼儿凝注,道:“您这趟回来,不是为找杨春的么?”
李慕凡摇头说道。“我这趟来‘北京’,不是为了找他,至于以后找不找他,还很难说。”
“很难说?”媚娘诧声说道:“他害的您难道您打算放过他不成。”
李慕凡淡然笑道:“现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什么打算。”
媚娘越发地诧异了,她道:“李爷,您”
李慕凡摇头说道:“不谈这些了,晏二呢?”
媚娘那娇艳如花的娇靥上,突然泛起了一片悲凄神色,乌云螓首低垂,道:“难道您还不知道,他就在您出事儿的那天死了,是杨春逼我害得老爷子他,他李爷,我懊悔死了,想想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对我是百依百顺,好得不得了,我媚娘虽然天生下贱淫荡,以前可从没做过缺德亏心事儿,谁知道这回上了杨春的当,被鬼迷了心窍,我懊悔死了,现在懊悔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