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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座大庄院。
这座大庄院座落在这座大山的山坳里,背依着连天峭壁,面前是一弯清澈流水,流水上有一座桥。
这座大庄院门头宏伟,围墙丈高,门口挂着两盏大灯,上写斗大的“赵”字,门口分列四名提剑蓝衣人,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
这么一座庄院,里头住的人应该不少,也一定是个大户人家,这只看气派跟四个站门的就知道了。
知道归知道,可是这座大庄院里外一片寂静,除了风声、树声、鸟鸣、水流之外,一点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是么?
刚才是,现在不是,现在听得见别的声音。
声音来自远处,那是蹄声跟轮声。
先还看不见什么,不过很快就看见了,那是一辆大车,赶得相当快,向着这座大庄院驰了过来。
转眼工夫之后,更近了。
可以看出来了,大车上装的是一车干柴,赶车的是个庄稼汉打扮的小伙子,头上扣顶草帽,遮了大半张脸。
大车上桥之前已经慢了,不过,等过了桥,已经全慢下来了,就这样,还是让人说话了。
一名个儿高的蓝衣人道:“你小子疯了,赶这么快,是不是媳妇儿在家等着呢?”
小伙子一咧嘴:“是急着回去。”
那蓝衣人目光一凝:“你不是王二虎?”
小伙子道:“我表嫂人不合适,我表哥分不开身,叫我替他跑一趟。”
“你是王二虎的表弟?”
“是的,各位爷多关照。”
“瞧不出你还挺会说话的,去吧,去吧!”
“我表哥说,柴车得往后头走。”
那蓝衣人抬手往后一指:“顺着围墙往后走,到后头就看见后门了。”
小伙子谢了一声,赶着柴车往后去了。
果然,一到后头就看见了,两扇后门开着,只是没见有人进出。
从前头看,庄院紧挨着峭壁,到后头看,庄院跟峭壁之间还有着不小的一块空地。
小伙子把车赶到后门外,然后下车往里探头:“有人在么?”
只听一个粗壮话声传了过来:“来了就进来吧!还嚷嚷什么?”
随着话声,人来了,跟话声一样,粗粗壮壮个中年汉,脸上还有几颗麻子,一见小伙子,一怔:“你是”
小伙子没说话,脸上先堆笑:“您是六爷吧?”
粗壮中年汉又一怔:“六爷?”
“我表哥说,世家的人都叫您麻六,让我管您叫六爷。”
“王二虎是你表哥?”
“是!”“这小子,大伙儿管我叫麻六,是因为我脸上有六个麻坑,叫什么六爷?”
小伙子也笑了:“我不知道”
不知者不罪,何况一声“六爷”也叫得心里挺舒坦的,麻六一摆手:“没事儿,没事儿,王二虎怎么没来送柴?”
“我表嫂今儿个有点不舒适,我表哥分不开身。”
“他媳妇儿不舒适,怎么了?”
“不知道,早上起来直恶心,吃不下饭”
“什么不舒适,别是害喜了吧!”
“我姨也这么说”
麻六笑了:“那准是害喜了,行!这小子真行,年轻轻的就要当爹了。”
看来麻六跟小伙子的表哥王二虎很熟,就因为跟表哥熟,多说了几句之后,跟这个表弟也熟了。
小伙子把车赶了进来,麻六还帮小伙子卸车,卸完了车,麻六还给小伙子倒碗水,让小伙子坐下喝水歇歇。
坐下喝了两口水,又说上了:“我表哥说,才送的柴,这回怎么用这么快?”
“快?多少人哪!”
“这柴不是只供内院用么?”
“老主人来了朋友了,五六口子,住到现在还没走呢!”
“那难怪了。”
麻六端起碗来喝了口水。
“世家老主人的朋友?江湖上的?”
“谁知道那儿的,说不出那儿蹩扭,总之让人觉得蹩扭就是了。”
“麻六!”忽听一个冰冷女子话声传了过来。
循声望,不远处一处廊檐上站着一名少妇装扮的红衣女子,艳若桃李,冷若冰霜。
麻六忙站了起来,陪笑哈腰:“少奶奶!”
原来是位少奶奶。
小伙子也站了起来。
红衣少妇走了过来,一直走到近前,一双杏眼直盯着小伙子打量。
麻六在一旁道:“他是王二虎的表弟”
红衣少妇霍地转脸过去:“你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
麻六一怔:“少奶奶是说”
显然,他还不明白。
“什么五六口子,什么蹩扭?”
麻六明白了:“小的这儿跟他闲聊”
“怎么不聊你自己的事?”
麻六陪了笑:“是,是!”“你说他是什么人?”
好嘛!刚才根本就没听见。
麻六忙道:“王二虎的表弟。”
“王二虎又是谁?”
连王二虎是谁都不知道。
“给府里送柴的。”
“送柴的不该是王二虎么?”
“王二虎他媳妇人不舒适,今儿个不能来。”
“他是替王二虎来的。”
“是的。”
“柴送到了么?”
“送到了。”
“卸好了么?”
“卸好了,都卸好了。”
“还不让他走。”
麻六应了两声,忙转望小伙子。
小伙子没等麻六说话:“我该走了。”
他拿起草帽,转身要走。
“站住!”红衣少妇冷然发话。
小伙子回过了身:“少奶奶”
“就这么走了么?”
小伙子没懂,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麻六忙道:“你没给少奶奶施礼。”
小伙子忙躬身:“给少奶奶施礼。”
红衣少妇深深一眼:“走吧!”
小伙子转身要走。
又一个低沉话声传了过来:“慢着!”
随着这话声,一阵风,红衣少妇身边多了个人,是个公子哥儿打扮的年轻人,长得很白净,只是太白净了些,脸上的血色少些。
麻六忙又躬身:“少主!”
原来是这家的少主人。
白净年轻人视如不见,听若无闻,一双没什么神的眼盯着小伙子:“你是怕他”
“我的事你少管!”少妇回他的竟是这么一句。
“这不是你的事,是赵家的事。”
“怎么样?”
“你很机警,另两家都出了事,咱们是该小心。”
“又怎么样?”
“不难试,你为什么不试?”
“怎么试?”
白净年轻人没说话,抬脚就踢向燕翎的两条腿。
燕翎没动,一动没动。
麻六大惊失色,想拦可又不敢。
红衣少妇伸手挡住了:“你这是干什么?人家又不会武!”
白净年轻人道:“那你干嘛动疑,不试又怎么知道?”
一个旋身,又踢向燕翎。
这回,红衣少妇似乎没来得及拦。
燕翎仍然没动。
砰然一声,踢个正着,挨踢的是燕翎,他纹风没动,踢人的是白净年轻人,他却大叫一声倒了下去,抱着他踢人的那条腿龇牙咧嘴,满头是豆大的汗珠,似乎他不是踢在了燕翎的腿上,而是踢在了两根铁柱上。
麻六怔住了,瞪圆了一双眼。
“你怎么了?”红衣少妇忙上前探视,一看惊叫:“哎呀!腿断了”
燕翎淡然道:“谁叫他不听少奶奶的。”
红衣少妇霍地站起,一脸寒霜:“说什么是王二虎的表弟”
“王二虎的表弟没说不会武,再说,你看见了,是他踢我,不是我踢他,我连动都没动一动。”
这都是实情。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无关紧要”
“你冒充王二虎的表弟,混进我赵家来,想干什么?”
“很简单,我想会会住在这儿的,你赵家那几个朋友。”
“我明白了,你就是在欧阳家、南宫家闹事的那些人。”
“可以这么说,不过我要告诉你,在欧阳家闹事的是欧阳姑娘,在南宫家闹事的是南宫少主,没有外人。”
“我赵家没有这种不屑子女。”
红衣少妇冰冷一句,闪电探掌,向着燕翎面门就抓。
燕翎可没工夫跟他逗,让过这一抓,拍出一掌,红衣少妇应掌而倒。
白净年轻人心胆欲裂,顾不得自己的腿伤,叫着爬了过去。
燕翎道:“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她只不过是昏过去了而已。”
转脸向麻六:“麻烦告诉我,赵家的那些朋友住什么地方?”
麻六吓坏了,那说得出话来,就算他说得出也不敢说。
燕翎一笑:“有现成的人在,我干嘛问你!”
一顿,向白净年轻人:“你说!”
白净年轻人道:“你自己去找。”
燕翎道:“你以为我不敢,我偏要你说。”
“我不知道。”
燕翎双眉一扬:“那么我问她,她一定知道。”
伸手就抓红衣少妇。
白净年轻人急喝:“你想干什么?”
跟另一声怒喝:“住手!”几乎同时响起。
燕翎循声望,他看见了,一胖一瘦两名蓝衣老者,带着十几廿名提着刀剑的蓝衣人奔了过来。
燕翎停住没动。
两名蓝衣老者带着人转眼奔到,不等招呼,十几廿名蓝衣人立即围住了燕翎跟白净年轻人、红衣少妇。
只听白净年轻人叫道:“你们怎么现在才来!”
蓝衣胖老者躬了身:“救援来迟,少主原谅。”
白净年轻人道:“好了,不要-嗦了,赶快收拾了。”
蓝衣胖老者忙恭应。
燕翎忽然笑了!
白净年轻人道:“你笑什么?”
燕翎道:“恐怕你们都忽略了,赵家少主跟少奶奶还在我手里。”
白净年轻人脸色一变:“你究竟想怎么样?”
蓝衣胖老者冰冷道:“我们没有忘,我们只是不信你能拿我们少主、少奶奶怎么样?”
燕翎道:“是么?咱们试试。”
他一脚踢昏了白净年轻人,然后一手一个,提起来就走。
燕翎前面的往后退,燕翎背后的往前进。
蓝衣胖老者惊叫:“放下,放下,把他们两位放下。”
燕翎听若无闻,大步往前走。
“你究竟想干什么?”
“等我找到你们赵家那几个朋友,我自然会放下他们两个,在此之前,你们手里的家伙尽管往我身上招呼。”
谁敢?
燕翎仍往前走,那些蓝衣人仍然是该退的退,该进的进。
眼看就要到内院门了。
“站住!”
一声沉喝传了过来,喝声不大,但却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
两名蓝衣老者转过去躬下了身:“老主人!”
燕翎看见了,就在内院门前,一前二后站着三名老者后头两名,是两名打扮跟这两名一样的蓝衣老者,前面一名则是个长髯五绺、白白净净的蓝袍老人。
蓝袍老人的一双锐利目光如电,直逼燕翎:“年轻人,你是干什么的?想干什么?”
燕翎道:“阁下就是赵世家的主人。”
“不错,老夫就是赵无极。”
“我是来拜访阁下那几个朋友的。”
“老夫明白了,若是老夫没有料错,你应该就是那个燕翎。”
燕翎淡然一笑:“没想到我这个种庄稼的倒出了名了。”
“老夫若是告诉你,你见不到老夫那几个朋友了,你可相信?”
“他们走了?”
“不错。”
“什么时候?”
“就在片刻之前。”
“恐怕不是巧合。”
“老夫承认,不是。”
“为什么?”
“毕竟这是不能见容于世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阁下也知道这是不能见容于世的事。”
“当然,连三岁孩童都知道。”
“那阁下为什么还要去做?”
“人各有志。”
“祖宗、后代、大义,都不顾了?”
“这种事一旦做了,有几个还会顾这些的?”
他倒是挺老实。
“如果还有希望,我愿意劝你”“像我们这些人,要是劝得醒,当初就不会去做了。”
也挺干脆。
“既然如此,我就不用再说什么了。”
“那么这样,找他们,老夫我已经让他们走了,找老夫,老夫我就在你眼前。”
“只要能找到他们,我是不会找你们的。”
“为什么?”
“你们总还是自己人,再说,这也是釜底抽薪。”
蓝袍老人大笑:“老夫很感动,老夫竟有点喜欢你了,年轻人,你应该早一点来见老夫。”
“怎么?”
“你要是早一点来见老夫,说不定就不是今天这个局面了。”
“如今晚了么?”
“晚了,老夫两只脚都已经踩进去了。”
“又如何?”
“年轻人,不要白费唇舌了。”
“好吧”
“如今你要找谁?”
“你们往那个方向去了?”
“年轻人,眼前的你不找。”
“我还没有绝望。”
“年轻人,原来你是个死心眼儿,你要是信得过老夫,出我大门,一直走。”
“阁下会出卖朋友?”
“一句话,老夫有把握你追不上,找不到他们。”
“阁下,你跟欧阳、南宫都不同。”
“老夫认为你说的是好话,谢谢!”
“本不是坏话。”
“年轻人,老夫听说你的修为不错,看情形传闻无误,只是,老夫遗憾。”
“怎么说?”
“因为小儿夫妇,老夫得送你出去。”
姜还是老的辣。
燕翎一笑:“赵老,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可以派人把令郎、令媳接过去。”
他微弯腰,放下了白净年轻人跟红衣少妇。
蓝袍老人道:“你跟老夫见过的年轻人也不同。”
“我也谢谢赵老。”
蓝袍老人一抬手,四名提剑蓝衣人到燕翎身边架走了白净年轻人跟红衣少妇。
蓝衣胖老者道:“禀老主人,少主一条腿断了。”
蓝袍老人双眉微扬:“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断一条腿算得了什么,多嘴!”
蓝衣胖老者微躬身:“是!”蓝袍老人转望燕翎:“年轻人,老夫眼前这些人,只作一击领教。”
燕翎微扬眉:“赵老这是打算杀我?”
真是,这么多人作一击,虽是一击,必然全力施为,雷霆万钧,不是存心杀人是什么?
蓝袍老者淡然一笑:“刀枪无眼,险是在所难免,但是老夫不以为杀得了你,你要是这么想,那就算了,来,来,来!老夫送你出去!”
他抬手往前让。
这,有点激的意味。
燕翎不会听不出,但他毕竟艺高人胆大,淡然一笑:“千万不要,我愿意试试赵家这雷霆一击。”
蓝袍老人两眼精芒一闪:“年轻人,你可想好了?”
“赵老放心,我已然三思。”
“好,那老夫就要下令了!”
“赵老只管下令!”
蓝袍老人脸上掠过一丝异样表情,他扬起了手。
燕翎道:“赵老不会看不见,我还没有兵刃。”
蓝袍老人手停在半空:“是老夫疏忽,你要刀还是要剑?”
他跟欧阳、南宫两家的主人是不同,他比他们更奸、更坏。
燕翎一笑:“赵老有这意思就行了,请只管下令,要什么,稍待我自会选择。”
蓝袍老人两眼精芒暴闪,道:“好!”手一挥。
四名蓝衣老者没动,所有的蓝衣人齐腾身跃起,人在半空,刀剑出鞘,然后头下脚上,一起扑向燕翎,像一面大网,刀剑组成的大网。
当那些蓝衣人凌空下击时,就看不见燕翎了,因为他被一片刀光剑影罩住了,紧接着,那片刀光剑影往下一落。
以往,赵家这阵式有过不少次,十回有十回都是血光崩现,敌人的尸体成一滩烂泥。
而这回
倏听一声短啸,一道白光上冲,冲破了那片刀光剑影,那片刀光剑影不见了,所有的蓝衣人都落回原处,除了一名蓝衣人之外,刀剑都在他们手里,但,也除了那名蓝衣人之外,每个蓝衣人的蓝衣,近心口处都破了一个洞,每个洞拳头大小。
燕翎仍站在原处,手里多了一把剑,只见他望着剑身,另一只手抚摸剑身:“赵家铸的剑,还是不错的。”
众蓝衣人呆若木鸡,他们知道,他们算是死过一回了。
蓝袍老人面无血色,只听他道:“年轻人,传闻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你请吧!”
燕翎一扬手,那把剑飞过去插在那个空着手的蓝衣人面前,他向蓝袍老人拱手:“至盼赵老交朋友的事,能到此为止,告辞!”
他走了,仍从后门出去。
走后门,走前门,这无关紧要,要紧的是他能长长的吁一口气,很舒服!
如今,只剩下一家了。
蓝袍老人说他追不上,他还是要追追看,尽管赵家门前不只这么一条路。
燕翎的身法够快,可是如今他没有办法往前追了。
因为他眼前横着一条河,是条河,是条大河。
非有渡船不能过,人在对岸小了一半,这么宽的河面,没有渡船那行?
偏偏这时候渡船在对岸,船上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摆渡的人那儿去了?
如果渡船是刚过河不久,摆渡的人这时候恐怕已不知道被冲到了下游那儿去了。
过河,没指望了,至少目前没指望了,在这儿没指望了。
燕翎打算上别处去,就在这时候,他听见来了人,骑着马的人,不是走路的人,至少有十几个,飞快!
也是来坐船的?
运气也够瞧的!
燕翎不打算理,打算走。
“喂,站住!”
骤雨般的蹄声中,传出了一声吆喝!
这是干什么?
燕翎不知道,但是他站住没走。
快马到了,扬起了一大片尘头。
尘头很快让风刮走了,快马呈现在眼前,燕翎没听错,真的十几匹,十一匹,一前十后,后头十匹快马上,是十名黑衣壮汉,前头一匹快马上,是名满脸历练、满脸精明的黑衣老者,十一名骑鞍旁,都挂着单刀。
燕翎看十一骑。
十一骑打量燕翎。
燕翎道:“叫我么?”
黑衣老者不答反问:“你叫燕翎?
“不错。”
你往那儿来?”
“四大世家之一的赵家。”
“在赵家之前呢?”
“你是说”
“去过‘大名府’没有?”
燕翎心头一跳:“去过!”
“在那儿干过什么事没有?”
“你何指?”
“我指杀人!”
“没杀过人。”
“是实话么?”
“杀过乱臣贼子。”
“那就对了,你案发了。”
“你们是”
“我是‘大名府’总捕,姓关。”
“关总捕!”
“不错。”
“你们怎么知道追我?”
“我们不知道是你,追的也不是你。”
“那”
“我们往四下里追,到处打听可疑人物,有人告诉我们,可能是你,因为你专管这种事。”
“那我明白了,就是赵家。”
“我没告诉你。”
“我早该想到了。”
“没错,你断了人家儿子一条腿。”
燕翎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道:“你们打算怎么样?”
“你多此一问。”
黑衣老者一抬手,十骑黑衣壮汉驰马过来,围住燕翎。
燕翎道:“你们打算捉拿我?”
“你知道杀官是什么罪?”
“我没有罪。”
“怎么说?”
“我杀的不是官。”
“你还敢”
“你们没有看见他们自供的罪状?”
“自供的罪状!”
“不错。”
“没有,我们不知道什么自供的罪状,只知道你杀官。”
“你们要是不知道什么自供罪状,又怎么知道我专管这种事?”
黑衣老者一时没答上话来。
“为什么你们隐瞒真像?”
“谁说我们隐瞒真像?”
“你们自己。”
“你敢胡说!”
事实上的确是黑衣老者说的话前后矛盾,不打自招。
黑衣老者话锋一顿之后跟着挥手:“拿下?”
那十骑黑衣壮汉轰雷般一声答应,就要动。
燕翎一抬手:“慢着。”
十骑黑衣壮汉勒缰控马。
黑衣老者道:“难不成你还敢拒捕?”
燕翎道:“关总捕,你要是不让我有官官相护的想法,我就只有兴起另一种想法。”
“帅府师爷亲笔所写的自供罪状,被帅府的人收了去。”
“这话怎么说?”
“关总捕是‘大名府’的总捕,帅府出了如此重大事故,府衙一定是派关总捕前往处理。”
“如此重大事故,何止派我,我们大人亲自带着我去的。”
“关总捕是位老公事了,可会看出现场动过没有?”
“当然动了,任何人都看得出。”
“那一定是帅府的人动的,是不是?”
“那是当然。”
“两名死者的罪行,越少人知道越好,帅府的人焉会不收起那张自供罪状。”
“这都是你说的。”
“怎么说?”
“我没有看见什么自供罪状,怎么见得不是你意图脱罪之词?”
“我不能不承认关总捕说的是理,只是确有自供罪状在,关总捕只管跟帅府要就是了。”
“要是帅府已经把这张自供罪状毁了呢!”
“那也一定有人看见,看见的人就是人证。”
“然后呢,又怎么样?”
“然后‘大名府’就知道我为什么杀他们两个,也知道我杀的是乱臣贼子而不是官了。”
“你想说的是你根本没罪。”
“不但没罪,反而有功。”
“一派胡言,你罪该灭门抄家,拿下!”
十骑黑衣壮汉又要动。
燕翎扬眉抬手:“关总捕!”
黑衣老者冷然道:“除非你敢拒捕,否则你就什么也不要再说。”
“我不能不说,我不服。”
“你不服?犯了灭门抄家的罪,你已经供认不讳,还不服?”
“你‘大名府’受‘安抚司’管辖,官官相护也好,不能秉公办案也好,我都可以谅解。”
黑衣老者惊怒道:“你敢又胡说”
“关总捕,人都有良心,我是不是胡说,关总捕你心里明白。”
黑衣老者激怒:“你”“一句‘你专管这种事’,不啻明说你已经知道案情,知道我为什么杀人?要是没见过那张自供罪状,你绝不可能知道案情,知道我为什么杀人,既然见过为什么不承认,无非为加我杀官的罪名,关总捕,你叫我如何能服?”
黑衣老者大叫:“你,你简直是胡说八道,血口喷人,拿下,拿下!”
十骑黑衣壮汉纵马冲向燕翎。
燕翎道:“既然如此,你就别怪我要拒捕了。”
他向着一匹马曲指弹了出去。
那匹马昂首长嘶,失了前蹄,往下一跪,马上的黑衣壮汉立即栽了下来,他虽然一个挺腰翻身跃起,没有怎么样,可却使得另九骑连忙停住。
黑衣老者厉喝:“好大胆,你竟真敢”
燕翎道:“关总捕,我无意拒捕。”
“你还说无意拒捕,你明明出了手”
“帅爷跟师爷我都杀了,我无须在意拒捕,就是再杀人又怎么样?”
这倒是实情。
“那你就再杀杀看。”
“关总捕,你是个老公事了,不必也不该动意气,这件事一定惊动京师了,是不是?”
“这么重大的案子,怎么会不惊动京师?”
“朝廷一定会派人来查,我要听听朝廷来人怎么说?”
“朝廷已经派下人来了,也在四处缉凶。”
“怎么说?朝廷已经派下人来了?”
“不错。”
“那最好不过,麻烦关总捕带我见见他们。”
“只有我拿你交给他们”
“我跟你关总捕走,那又有什么两样?”
“当然不一样”
“那是关总捕你逼我拒捕,你关总捕有把握拿下我么?”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有刚才那曲指一弹,再加上赵世家的少主断了一条腿,这就够了。
黑衣老者的确是个老公事,他迟疑了一下,点了头:“好吧!我带你去,让一匹马给他。”
还没人动,燕翎已然道:“不必,你们骑你们的马,我走我的路,怎么走,随你们。”
黑衣老者抬眼轻喝:“五骑在前,五骑殿后!”
五骑黑衣壮汉立即催马前行,黑衣老者探怀摸出一物,往空中一扔,那东西像烟火似的,冲上高空,然后砰然爆裂,一蓬五彩火花冉冉飘落。
显然,这不是报信就是连络。
黑衣老者又向燕翎:“你走!”
燕翎毫不在意,跟在那五骑之后行去,黑衣老者带着另五骑跟在最后。
这是防燕翎。
其实何必,燕翎要是真想干什么,他防得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