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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不让须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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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云安慰道:“不要急,大约仍在附近,咱们再向前面找找着。”盛彦生道:“满街都是人,向哪儿去找呢?”

    海云道:“咱们暂时分开来,沿着街道两侧向前走,如有发现,便举手为号,两人再会合一处。不但要注意街上人群,更要留意两旁店铺,他们为了摆脱跟踪,很可能会混到店铺中去。”

    盛彦生点头答应,匆匆重过对街去了。

    两人沿街向前搜寻,一条大街走完,仍旧毫无发现,海云正觉得纳闷,忽然望见盛彦生站在对街转角处向这边连连举手示意。

    海云急忙穿过街心,低声问道:“盛兄有何发现?”

    盛彦生用手指着街角道:“你瞧这儿有一家客栈,他们会不会躲进栈里去了?”

    海云心中微动,道:“哈!很有可能,盛兄请守在这儿暂勿露面,待小弟进去打听一下。”

    盛彦生道:“你别问得太露骨,如果他们真住在店里,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又被他们溜了。”

    海云点头道:“我知道。”略整衣衫,举步向客栈走去。

    那客栈门面狭窄,只算得第三流的小栈,屋檐下挂着一盏纸糊灯笼,正面写着“招安客栈”四字店招,灯笼两侧另有两行较小联语,写的是“末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

    大白天里栈内冷清清,不见旅客进出,只有一个五十多岁的瘦老头地坐在柜台后面看闲书,另外~名十六七岁小伙计,懒洋洋靠在椅子上打哈欠。

    诲云已经走到柜台前,那瘦老头还浑然未觉,敢情他老人家手里那本书,竟是原本“金瓶梅”此刻正看到“潘金莲大闹葡萄架’”~段,神游其中,不忍释手哩!

    倒是那伙计看见了海云,大声叫道:“有客人啦!”

    瘦老头吓了一大跳,急急把书塞进袖子里,起身招呼道:“公子,要住店么?”

    海云微微一笑,道;“我是来寻朋友的。”

    瘦老头听说不是住店的旅客,顿时没了兴头,皮笑内不笑的问道:“公于要寻什么人?”

    海云取出一块碎银抛在柜上,含笑道:“我那两位朋友,是一男一女”忽又压低声音道:“不过,那女的可能改扮男装,因为咱们相约作戏,如果我在三天内寻不着他们,要输五十两银子,你听懂了么?”

    那瘦老头困惑的点点头,道:“你们是在打赌?”

    海云道:“一点也不错,咱们互相都改变了本来面目,就是要对方寻不着,才能赢五十两银子,譬如我自己也改了模样,掌柜,你看不出来吧?”

    瘦老头瞠目道:“你五十两银子你也改了模样”

    海云笑道:“你现在瞧我很年轻,大约只有二十岁左右,对不对?”

    瘦老头道:“对!对!”

    海云哑声笑道:“错了,其实我今年已经五十八岁了。”

    “呀!”瘦老头急忙探揉眼睛道:“你有五十八了?比我还大两岁?”

    海云道:“这是因为我化过装,你自然看不出来。”

    接着又抵声说道:“掌柜,我那两个朋友是不是住在贵店里?只要你肯奇诉我,这块银于就送给你,同时我还传授你化装的方法另外再送你一本好书“野叟爆言录”你还没有看过吧?”

    那瘦老头四面望了一眼.似乎有些心动了。

    海云又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说出是你告诉我的。”

    瘦老头也压低声音道:“不瞒你说、店里是住着男女两个客人.不过”

    海云接口问道:“是两个什么模样的客人?你且说说着。”

    瘦老头道:“那男的年红比较大,女的却很年轻.并没有改扮男装,所以不知道是不是你那两位朋友。”

    海云道;“他们刚才有没有上过街?”

    瘦老头连连点头道:“刚从外面回来还不太久”

    海云眼中一亮,沉声道:“那就不错了,你千万别告诉他们说我来过,等我赢到五十两银子.一定分给你十两。现在我先回去.等一会再来。”说完,转身便走。

    瘦老头犹在背后叮嘱道:“别忘了你刚才说的那本好书.记住带来啊”盛彦生守在街角已等得不耐烦了,一见海云,便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是不是住在这家客店里?”

    海云道:“可能是的.但现在还不能确定。”

    盛彦生道:“为什么?”

    海云便将问得的情形说了一遍。道:“祸水双侣年纪都在三十上下.咱们又亲眼看见那女的改扮了男装。但据掌柜说,那男的年纪较大,女的却很年轻、而且女的并未改扮男装,这情形就有些不符了。”

    盛彦生听了.笑道:“有什么不符?你别忘了那女的身材本来比较娇小.看起来自然要年轻一些,再说.你刚才也没有看仔细、人家掌柜的也不可能时刻注意住客的状况,依我看,准是他们.绝对错不了。”

    接着,仰面长吁了一口气,喃喃又道:“真没想到,武林人物不惜舍命追逐的祸水双侣,竟会被咱们无意中找着,难道这真是天意?”

    海云道:“咱们必须想个妥善的方法,先查证确实了,才能采取行动。”

    “不错!不错!”盛彦生连连点头,不停地捏搓着双手,显然内心极为兴奋,说道:“一定要谨慎从事,以免打草惊蛇.又被他们溜掉了”

    海云道:“还有一点,咱们寻找祸水双侣,目的只为了要揭破近三年来武林中连续发生血案的秘,并非为了想得到宝藏财富,即使证实客栈内的男女真是他们,也只能用好言劝导,不能用强暴的手段。”

    盛彦生笑道:“这是当然。海兄打算用什么方法进行查证呢?”海云想了想道:“我已经跟客栈掌柜照过面,不便再去了,盛兄不妨以客人身份先进客栈投宿,暗中进行查证的工作,等到入夜以后,再见面决定该用什么方式跟他们接触。”

    盛彦生道:“好!咱们如何联络?”

    海云扬手一指,道:“你看见了么?那边不是有座城隍庙,庙宇左侧,有家小茶馆?”

    盛彦生点头道:“嗯!看见了。”

    海云道:“这半天时间,我就在那小茶馆内,如果没有特殊事故,入夜后我会来客栈寻你,若发生意外变化一你就去茶馆找我。”

    盛彦生一面答应,一面转身便走,但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笑着伸手道:“我身上没带银子,等会儿付不出店钱,岂不当场出丑。”

    海云哑然失笑,连忙一取出一锭银子塞到他手里。

    盛彦生连谢也没讲,揣好银了便扬长而去海云目送他进了“招安客栈”大门,才缓步走向小巷内那家茶馆,点了一壶龙井和几色糕饼,选了一张躺椅,舒适地躺了下来。

    茶馆虽嫌狭小,却颇为清静,此时晌午初过,并无茶客上门,正好闭目调息,熟思夜间应采取的方式。

    他可以想像得到,祸水双侣在追杀逃亡中度过三年之久,必然警觉甚高.对任何接触的人都会着敌意,要想取得他们的信任,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使能够说服他们随同前往铁门庄.途中更是危机重重,凭自己和盛彦生两人,又应该用什么方法.才能将他们平安护送到铁门庄呢?同时,他对盛彦生的来历也有一份怀疑。此人一身武功难测深浅,个性也叫人捉摸不定,有时热诚坦率,有时又显得很深沉世故尤其关于师门来历,更是绝口不提,他究竟是真心跟自己结交?抑或也是对祸水双侣存有什么目的?值得思虑的问题实在太多了,海云虽然在闭目静坐,脑海中却思潮起伏,并未获得片刻休息。

    正在冥思,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走进来两名茶客。

    海云仍然闭目半躺着,懒得睁开眼睛,只听见那两人向店家要了几包茶点,在临街一张木桌边坐下,便低声交谈起来。

    其中一个说道:“时光还早,大白天里他们一定不敢开溜,难得这里十分清静,且休息一会儿吧!”

    另一个道:“话虽不错,也不能太大意,万一点子溜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咱们轮流休息,我先打个脑儿,一会你再休息,这样就不会出事了。”

    “依我说,还是熬着点的好,你知道总头儿的火气正大,前几天只为了消息传迟一步,就把何兄弟废了,咱们何苦在这时候跟自己过不去。’”

    “唉!”那人叹了一口气,竟畏怯地住了口,没敢再说下去了。海云不禁有些诧异,暗忖:听这触的口气,敢情也是武林中人,奉命来这儿守候对头的?心念微动,便偷偷睁开眼睛,用眼角余光,向两人打量一看之下,不由机伶伶打个寒噤。

    那是两个二十多岁的健壮少年,生得肩阔膀圆,满脸剽悍之色,最令个人吃惊的是,两人身上虽罩着极普通的外衣,襟角下却赫然露出一小截黄衫。

    木桌上,放着两只狭长形的包裹份明是两桶长剑。

    黄衣人!

    海云骇然一警,急忙闭上眼睛,心头卜通卜通狂跳,他万万也想不到消息竟会汇漏得这么快。两名黄衣人奉命守候在“招安客栈”附近,不用说,准是为了客栈中那男女二人而来,而那男女二人也果真是是祸水双侣了,这可怎么办呢?他一向自负聪明,此时竟心慌意乱,没了主意。

    当然,他可以抽身赶去客栈,把这消息告诉祸水双侣,叫他们趁天色尚早,街上行人正多,赶快设法逃走-’-但他也知道。小巷茶馆中既已出现了黄衣人,客钱四周必然也布置了其他监视的暗桩,这时进入客栈,不仅目标太显着,突围脱身的希望也太渺茫。即使能逃出城外,也势将遭遇截杀,光天化日之下,无处可供掩蔽藏匿,要脱身实在太困难了。

    其次一个方法是,在招安客栈内制造混乱,设法使街上行人都涌进客栈去,譬如在客栈内放一把火,或者引起一桩纠纷,趁人们救火或挤着看热们的时候,混水摸鱼,趁乱抽身这办法也不行。一则街上房屋比邻,火势一起,不知要连累多少无辜居民;二则人们如挤进客栈,那些黄衣人同样也可能挤进去,彼暗我明,说不定祸水双侣不但来不及。趁乱逃走”反而被“趁乱杀死了”

    海云脑中电转,想了无数方法,却没有一个可以付诸实行的。

    那张本来很舒适的躺椅,此时竟像突然生出许多小刺,坐在上面如坐针毡,叫人混身难受。

    正在惶然无计,忽听那两名黄衣人同时轻噫了一声。

    海云张目一看,心里不期暗叫:“糟了!”原来巷中匆匆奔来~条人影,正是盛彦生。

    两名黄衣人互望了一眼,各自探手取了桌上狭长形的包裹。

    盛彦生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两名黄衣人,老远看见海云,便扬手叫道:“晦”

    海云没等他说话,急忙站起身来,截口道:“李老哥,快快请坐咱们昨天谈的那幅字画交易怎么样了?”

    盛彦生微微一怔,刹时领悟过来,应道:“我正是为了这件事来寻老兄,事性又有了竟外变化,这次生意只怕又做不成功了。”

    海云飞快递了个眼色,故作惊讶道:“为什么?难道卖主又反悔了不成?既然收了人家订金,可不能闹着玩呀!”

    盛彦生摇头道:“唉!一言难尽。”

    海云道:“这幅字画小弟非买到手不可,走,咱们一同寻他去,大家当面把话说个明白。”取出碎银付了茶资,拉着盛彦生向外就走。

    两人沿着小巷绕到街口,借转身的刹那回目偷扫,并未看见两名黄衣人眼来。

    盛彦生诧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海云轻吁道:“好险!刚才茶馆裹另两个客人,就是追杀祸水双侣的神秘黄衣人所布置的暗桩”

    盛彦生骇然道:“真的吗?他们怎会寻到这儿来?”

    海云道:“他们不仅寻到这儿,而且已经发现祸水双侣落脚在招安客栈内,此时客栈四周,只怕已被他们暗中包围,随时可以动手。”

    盛彦生道:“可是,连咱们都弄错了,那祸水双侣根本就不在招安客栈内。”

    海云吃惊道:“你怎么知道?”

    盛彦生道;“我住进店以后,亲自去查看过,招安客栈总共才十来间客房,有八间是空的,只有两间住着客人”

    海云道:“住客是什么人?”

    盛彦生道:“你做梦也不会想到,竟是咱们踏破铁鞋无觅处的”

    海云急道:“谁?”

    盛彦生道:“胡一帖和令表妹。”

    海云心头~震,里然止步,一把拉住盛彦生的衣袖,急急问道:“你看确实了?真的是他们?”

    盛彦生道:“我没有亲眼看见,但在门外亲耳听见是胡一帖的声音,而且嗅到房中的药味,那老狐狸正在向令表妹逼问祸水双侣的下落,同时已经准备好一分‘洗髓炼魂汤’。”

    海云恍然而悟,跌足道:“难怪那常柜说男的年纪较大、女的很年轻唉!我当时怎么没有想到会是胡一帖和苹儿,真是糊涂透了,险些当面错过。”

    盛彦生道:“看来弄错的不只是咱们,那些黄衣人可能也和咱一样弄错人了。”

    海云凝容怎刻,摇摇头道:“不对。那些黄衣人一向消息准确灵通,决不会弄错对象,何况咱们也自视祸水双侣在大街上出现过。”

    盛彦生道:“可是我亲自查遍客栈内的房间,并没有发现祸水海云沉吟道:“或许他们外出尚未返回客栈,或许他们业已发征兆,抢先避开了不过,那些黄衣人守候在客栈附近,对咱却是桩麻烦。”盛彦生举手搔搔头,道:“这话不错,咱们若进客栈对付胡一帖,必然会引起黄衣人的误会,这可怎么办?”

    海云道:“但咱们非进各栈不可,就算引起误会也顾不得了。”微顿,又问道:“盛兄在客栈窥探时,可曾被姓胡的发觉?”

    盛彦生道:“没有。当时胡一帖正在问供和熬煮洗髓炼魂汤,不可能发觉门外有人偷窥。”

    海云道:“既如此,盛兄仍请先运客栈监视着,小弟随后就来。”盛彦生问:“你要到那儿去?”

    海云道:“小弟要先踩探一下黄衣人在客栈四周的布置情形,最多盏茶时光,就可到客栈跟盛兄会合。”

    盛彦生应了一声:“好!”折身匆匆而去。

    海云仰面看看天色尚早,料想黄衣人不致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胡一帖也不可能离开客栈,先定了定神,又检视过随身所携“百摺缅刀”然后折进另一条横巷,缓步向前走去。

    这时,他已将祸水双侣的事暂时抛诸脑后,只在盘算着用什么方法,才能从胡一帖挟持下救出苹儿?如何方能避免和黄衣人之间发生误会?万一误会无法避免,应该如何应付这条横巷的位置正在招安客栈的后方,但奇怪的是巷中未见黄衣人布置的暗桩,长长一条狭巷内,静悄悄的毫无人影。

    海云走到巷子一半的地方,身后一扇木门忽然“呀”的一声打开,伸出一颗小孩子的头来,低叫道:“喂!书呆子!”

    海云霍地停步,缓缓转过身子,只见那小孩大约七八岁左右,穿一件青缎小袄,头上流了个“冲天炮”辫子,眉目十分清秀,却一睑顽皮相。

    那小孩向他一伸舌头,扮了个鬼脸,始把小手道:“来呀!书呆子,过来玩儿!”

    海去微笑道:“你是叫我么?”

    小孩道:“这儿又没旁人,不是叫你叫准?”

    海云道:“可是我的名字并不叫书呆子呀!”

    小孩笑道:“你身上穿的长衫,走路一摇三摆,装得文绉绉样儿。我又不知道你的姓名,不叫你书呆子叫什么?”

    海云道;“你既然连我的姓名都不知道,又叫我干什么?”

    小孩道:“叫你来玩儿,难道不可以?”

    海云摇摇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跟你有什么好玩的?”

    小孩道:“不是叫你跟我玩,是叫你跟我姊姊玩。”

    海云不觉脸上一红、又摇摇头道:“我也不认识你的姊姊。”

    小孩印嘻嘻笑道:“真是呆子,现在不认识,见了面就认识了。来吧!快一些,我没有工夫跟你多说闲话。”

    海云耸肩道:“我更没有工夫玩,那就两免好了。”说完,转身欲行。

    那小孩推开木门,上前一把抓住海云的衣角,怒目道;“喂!你怎么说走就走了?”

    海云正色道:“我既不认识你家,也没工夫跟你闲扯,不走等什么?”他想,这小孩的姊姊八成是倚门类笑的女子,还是赶快离开的好。

    谁知那小孩却不讲理,紧拉着衣角不放道:“我姊姊有话要跟你说,你怎么不识好歹,进去坐一会也不肯?”

    海云不愿再作纠缠,沉声道:“放手!”

    那小孩道:“我就偏不放手,你敢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