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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陷于十面埋伏中的韩叔叔和方立青,在黑暗的林子中稳稳地立定了。
韩叔叔一只手握住了立青的胳膊,昂然道:
“我姓韩的虽不是三头六臂的人物,可是这等以众凌寡的阵仗可看得多了,各位若是放上一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韩某总有报答各位的日子,至于”
他说到这里,黑暗中一个阴森的声音接着道:
“若是咱们不放呢?”
韩叔叔两目一翻,精光外射,一字一字地道:
“嘿,咱们两条命放在这里,各位有本事的只管来取吧!”
立青只觉得韩叔叔的手上一阵热一阵冷,他侧头一看,只见韩叔叔浓浓的双眉下,一双眸了射出慑人的凛然光辉。立青不知怎地,只觉一阵热血上涌,这时便叫他立刻死,他也丝毫不在乎。
林子外再没有了回话,四周突然静了下来,生像是那些埋伏的人突然都离去了一般。但是韩叔叔心里却知道,这是敌人最毒辣的一着,看来敌人是非取得自己的两人性命而后已了。
他略为踌躇了一下,心中默想道:
“我明敌暗,反正是这么一回事,闯吧!”
于是他一带立青的胳膊,大踏步向前走去,黑暗中发出沙沙的微声。
立青想问韩叔叔,但是矗叔叔的眼睛告诉他不要张声,于是他也闷闷地跟着韩叔叔在黑暗中潜行。
四周静极了,只有自己行走的声音,立青觉得自己的脸像火一般热,心跳的声音仿佛都能听得见,不过只走了十来步,在他却像是一段极漫长的旅程。
忽然之间,他又想起了爹爹,爹爹指着墙上的紧铜金牌悲声大笑的影子又出现在眼前,这使他忍不住要回过头,向家的方向看去。
但是他能看到什么呢?只是无穷无尽的黑暗罢了。
韩叔叔虽然毫不在意地一大步一大步向前走,其实他已把一身精纯内力提到十成就如张满弦的弓弩一般,一触即发。
他知道敌人如此做法,那是要施展全力暗袭的前奏,但是便是站在原地不动,也是一样的挨打。蓦然
呼的一声劲风袭到,立青才听到声音,正要倒退,忽然那声音已敛,只听到耳旁韩叔叔冷哼一声,接着右方不远处一个冷冷的声音:
“好,姓韩的,闭目听见接器!”
立青吃了一惊,难道就在方才那一下,敌人的暗器已让韩叔叔接住了?
自己就在旁边,竟连一点感觉也没有,他不禁怀疑地向韩叔叔望去——
韩叔叔一停身,伸开右掌来,立青看时,只见五点寒星平稳地躺在韩叔叔的手掌心上,他不禁又是惭愧又是抓奋。
韩叔叔略略一瞥,冷笑道:
“商邱百臂侠贾夏老头儿,什么时候收了这么个不成器的徒儿?”
黑暗中那人怒吼道:
“混帐家伙,你竟敢对贾老爷子不恭”
韩叔叔仰天大笑道:
“你们都听着,有机会告诉百臂侠贾夏老儿一声,昔日的老朋友韩国驹代他把这不成材的小子废啦!”
他话声方了,忽然猛一转身,抖手扬处,四点寒星带着鸣鸣怪响疾飞而出,紧接着一声惨叫、那发暗器的人已死在自己暗器上!
那人惨叫声未了,左面树枝上一人惊呼道:
“好强的手劲”
他话声未完,韩叔叔全神贯注,抖手又是一扬,手中剩下的一颗暗器疾飞而去,那人方说到一个“劲”又是一声惨呼,从树上跌了下来。
韩叔叔紧跟着一抱立青,贴着地面滚出三尺,果然他身形方动,哗啦啦一声,一把暗器落在他一秒钟前所立之地!
他大声笑道:
“各位只管闲着嘴打闷仗吧!这里虽黑,韩某人的耳朵可灵得紧呢!”
立青从韩叔叔豪壮的笑声感中到不可一世英雄气概,他的心情在抖搂看,热血在沸腾着,方老爹一心只望着这人独生的宝贝儿子叶武习文,从此脱离血淋淋的武林。但是他怎会料到这孩子的血液中只含着那古燕赵的慷慨悲歌之气,他生下来的时候,就注定了必将成为武林中人。
韩叔叔这一次大声发笑,居然没有引起对方的暗袭,他向四面望了望,拉着立青的手继续大步前行,走出不及十步,猛可迎面一股掌风袭到,立青只觉那掌风如刀剪,吹得面颊疼痛欲裂,他猛一提气,双字就向来势撞迎了上去——
说时迟,那蚨快,猛可间韩叔叔左肘一伸,立青冷不妨被撞开一尺,韩叔叔双掌翻飞,已和黑暗中来人互接了五掌!
只听轰轰几声问响,韩叔叔退了两步,那人却被韩叔叔的劲道逼得跃空而起。那人身在空中,猛可大喝一声:“照打!”
韩叔叔迎着疾飞而来的寒光伸手便抓,但是当他手指即将碰上暗器之时,猛然感到一股锐利如刃的旋劲,他连忙一缩手,那暗器从他手拿下擦过“嘶”的一声,划破了一幅衣袖。
立青低首一看地上,只见一枚金光闪闪的梅花镖落在枯叶之上,韩叔叔猛然想起一个人来,他大喝一声道:
“好哇!金老儿,是你!”
那人唰的一声落了下来,咱们又朝相了。”
韩叔叔叹了一口气,仰首不语。
那金老儿喝道:“你叹息什么?”
韩叔叔一字一字地道:
“那一年如果早知你会没有出息到这等田地,我姓韩的真该一掌把你毙了!”
金老儿狂笑道:
“韩国驹,那一年我梅花神镖金老爷承你无风劈空掌的教训,嘿,今日咱们再试试吧!”
韩叔叔双目一翻,豪壮地道:
“金老儿,你是手下败将,你不成的,换高人来吧!”
金老奸笑一声道:
“韩叔叔,你试试看?”
他话声方了,已是三掌攻到,韩叔叔身法如风,同时间之内,一连还了五掌。这五掌招招都是立青平日熟之又熟的,但是他作梦也想不到有如此妙用,这一下直把立青看得忘了一切,一心一意注意着双方的招式——
韩叔叔递了二十招,他心中暗道:
“这金老儿果真大非昔比,他不过是其中一人而已,看来今日是凶多吉少了”
他心中虽是如此想,但是手上可毫不含糊,一连五掌把金老儿迫退三步,金老儿还了一掌,猛可拔身而起,冷笑道:
“好,姓韩的,咱们等会儿有见面机会。”
说罢如飞而去,韩叔叔心中一紧,暗道了一声:
“嘿,车轮战,他们还想活捉咱们呢!”
韩叔叔紧握住立青的手,猛可低声叫了一声:
“跑——”
接着例贴着地面飞奔而行,立青在黑暗中一手被韩叔叔抓住,也自施展全力而奔,黑漆漆中只觉得两耳呼呼风生,究竟是向那一个方向奔跑也不知道。
韩叔叔愈奔愈快,蓦然左右各傅出一声暴吼:
“姓韩的,躺下!”
韩叔叔左右瞧都不瞧一眼,猛然大喝一声,抓紧了立青,双足奋力一蹬,身形比一缕轻烟还要快疾,竟在左右两方的暗器尚未飞到之前,硬生生冲了过去,只听得身后“叮”“叮”“当”“当”一阵撞击之声,想来左右飞出的暗器必已洒了一地。
立青被韩叔叔猛然带起,好像腾云驾雾一般,方一落地,韩叔叔忽地施千斤坠硬功,身体滴溜溜地一转,向着身后大吼一声:
“鼠辈敢尔!”
只见他左右两边各拍出一掌,黑暗中两声惨叫,夹着骨膊折断的声音,接着“卜”“卜”两声,又有两人倒在地上。
韩叙叔一言不发,拉着立青反身就奔,方始奔出三丈,又是劲风袭体,这回立青瞧得真切,两上手持长剑的大汉包抄而上,韩叔叔低喝一声:
“立青,左边的交给你,空手入白刃!”
立青只觉胸中轰然一震,精神为之奋然一凛“空手入白刃”五个字钻入他的耳中,立刻那些平日嫡熟于胸的各种招式一一浮现眼前,但是他冲到右边那人面前,竟是陡然一怔,不知该用那一招是好?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当胸一剑刺到,立青听得耳边韩叔叔舌绽春雷地大喝声:
“三分拂杨!”
他本能地错步一跨,一晃之间,已欺身进入那人五尺之内,瞧着那人肘腕之间,伸手便拿——
韩叔叔大叫道:
“不错,喧厮差得紧,立青你定可胜他。”
韩叔叔这话乃是鼓舞立青士气的,他双手连挥,扑向右面之人,岂料那右面大汉功力深厚异常,他一连换了十种毒招,竟连上风都没有占得。
韩叔叔心中一急,猛一咬牙,伸出左手往那人“曲池”点去,那人长剑一翻,直削韩叔叔手臂,韩叔叔不退反进,奋起右掌,一拳向那人脑门劈下,那人剑出如电,竟比韩叔叔还要快捷地向前一送“卜”地一声,长剑刺入了韩叔叔的左肩!
血光中,只见韩叔叔右拳比闪电还快地一把抓下,大喝一声:“撒手!”
“卜”的一声,那人手上奇痛,长剑已到了韩叔叔手中,韩叔叔顺势飞出一记“肘锤”那人闷哼一声,胸骨折断,倒在地上。
韩叔叔左肩鲜血直流,横跨一步;一掌劈出,拉着立青就跑,那人望了望倒在地上的伙伴,大叫一声,拔步追了上来。
韩叔叔加步快奔,后面追兵只如不闻,立青低声道:
“韩叔叔后面追来了”
韩叔叔一声不响,只是默然前奔,蓦地,他冷喝一声:“去吧!”
他头也没有回,只见一道白光从他协下飞去,那柄夺来的长剑如长有眼睛一般疾射而出,立青只听得背后传来“哎哟”声惨叫,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眼前骤然一亮,他们已走出了黑密的林子,立青欢声叫道:
“韩叔叔咱们安全了。”
韩叔叔喘息着用一条破布把左肩上的创口胡乱一包,立青叫道:
“韩叔叔,你受了伤?”
韩叔叔没有作答,却是脸色铁青注视在三步之外一棵拿包的大树干上,那树干刻着一行字,立青看了一下,却不懂是什么意思,他问道:
“韩叔叔,这是什么?”
韩叔叔道:
“这是江湖上所用的黑话暗语,你自然看不懂啦!”
他心中却在暗暗考虑:
“哼,这必是梅花神镖金老儿刻的了,他说算我姓韩的狠,全闯过了,现在他们只有两人,在左边的一条路上等咱们,要二对二地公平决斗哼!”他想道:
“金老儿说他们有两人,除了金老儿,还有一人是谁?不过,我敢断定那人必然具有和金老儿差不多的力量,嘿,他们在左边等我,我不会从右边溜掉么?”
此念一生,他立刻感到一阵羞惭,他喃喃自骂道:
“韩国驹啊,几年不出江湖,你竟没出息到这等地步了么?别人这是指名叫战啊,韩国驹呀,真亏你竟想出这等念头”
但是当他望了立青一眼,他又踌躇起来,他皱了皱眉,暗自盘算,以他此时疲乏之身,便是一个金老儿也应付不了,怎能以一敌二?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树干上,那江湖暗语的意思是说:
“梅花神镖金老爷以信誉保证,以二敌二,在左边路上等候。”
他看到“信誉保证”四字,顿时猛一跺脚,暗骂道:
“韩国驹呀,你真糊涂了,金老儿的话还能信吗?他是武林中有名的口是心非,他不说‘信誉保证’倒也罢了,一提这四个字,那还有什么可犹疑的?他说在左边,必是在左边,不用说左边必是个更险的绝地了,哈,我真糊涂了。”
他想到这里,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容,立青正想问,韩叔叔已道:
“没错,咱们朝右走!”
立青一怔,但他没有再问下去,只跟着韩叔叔向右走去,果然不出百步,路前现出两个人影骑着大马当路而拦。
韩叔叔大笑道:“姓金的,韩某没有中计!”
那金老儿也奸笑道:“算你行——”
韩叔叔打时着情况,打算突然一冲而过,他一面走过去,一面拖延着道:
“左边那条路究竟是什么险恶之地呀?”
那金老儿哈哈笑道:
“悬崖绝壁,是条死路,只要你一走过去,咱们一堵退路,哈哈”韩叔叔一面暗自调息,一面笑着道:
“金老儿你一生专不诚实,却总是搞不出什么好计较来,翻来覆去总是这等下乘计策,一点也没有进步呀!”
金老儿正要答话,他旁边那人猛然冷笑道:
“姓韩的,不必装神弄鬼了,瞧瞧老朋友是谁?”
韩叔叔听他的声音,心中猛然大惊,但是他的脸上一分也没有流露出来,只是无比冷静地条道:
“金刚脚艾老八,你以为我没瞧见你么?”
这一来,双方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五丈了——
梅花神镖金老儿和金刚脚艾老八同时从马背上飘了下来,韩叔叔冷笑着道:
“借光。”
艾老八搓了搓那一双又肥又大的手掌,皮笑肉不笑地嘿了一声道:
“韩国驹,好威风啊!”韩叔叔暗自运了一口真气,自觉疲累已略见恢复,他一手拉着立青的胳膊,满不在乎地又前行了三丈。
梅花神镖金老儿只扬了扬手,摇摇头故意叹道:
“韩国驹,我真替你那一身无风劈空掌和子母金环绝技可惜。”
韩叔叔一言不发,只是缓缓又向前走了一丈,停下身来。
蓦地里,他大喝一声,双掌猛力向前劈出,他的身形却是一拉立青,向上飞纵而起,金艾二人各出一掌,挡住韩叔叔的掌力。
这时韩叔叔和立青已经飞到两人的头顶上空,艾老八冷笑一声,双掌一左一右向上发出一股旋劲,这般旋劲好不古怪,竟似由两个武功完全不同路子的人同时所发,逼得空中之人前进侧闪皆不可能,唯一可行之途只有反跃而回,否则非得当场重伤!
梅花神镖金老儿拍手大笑道:
“艾老八,好一招‘回风卷浪’,真有你的。”
他们这等高手,对于一招出手,其中的奥妙用意立刻了然,是以他们料定韩叔叔除了反跃而回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哪知韩叔叔人在空中,明知艾老八这“回风卷浪”的厉害,但是他若被迫阻回,那就别再想走得成了。他一咬钢牙,搭在立青肩头上的手掌一伸,一股纯和之劲透入立青体内,霎时立青身体有如加速数倍,如殒石一般直落而下,一分一毫也不差地落在艾老八身后的马背上。
而身在空中的韩叔叔开声吐气,发出全身功力所聚的一掌。
轰然一声,韩叔叔身体在空中头下脚上地翻了一个跟斗,随着一声闷哼,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射出,洒了一地,但同时间里,他的双手抓住了另一匹空着的马。
艾老八和金老儿虽然身经百战,杀人无数,但也没有见过这等不要命的打法,他们两人竟然呆了一呆,直到两匹骏马已经奔出三丈,这才大喝一声,疾追而上——
韩叔叔强抑血气翻腾,低声喝道:
“立青,拼命抱紧马头——”
立青方始依言抱紧,猛觉韩叔叔一指点来,登时全身僵硬,话也喊不出来,只是保持着这个紧抱的姿势,随马疾奔。
艾金二人是一流高手,举步之际,短距离之间竟是疾逾奔马。
两人几十年的老手竟让姓韩的当着面冲了过去,心中那份难过就不必说了,这时两人身形全成了弓状,破空之声呜呜刺耳。
两人离韩叔叔的马尾越来越近,梅花神镖金老儿叱一声,抖手一把梅花金镖飞出,韩叔叔坐下骏马惨嚎一声,前腿一软,跪在地上。
韩叔叔猛然一掌击在立青坐骑的臀部上,那马长嘶一声,扬蹄狂奔。
韩叔叔望了伏在马背上的立青最后一眼,他在心底里道:
“立青,半个时辰后,穴道自然解开,立青,你好自为之”
“呼”的一声,他在地上打了一个滚,人方站定,左右掌同时奋力劈出一掌,疾奔而来的艾金二人只得举掌相抗。
艾金两人的主要目标是方立青,但是眼看立青已经跑得只剩下一点模糊的影子,心中如何不急,正待纵跃而过,无奈韩叔叔此时招出如风,每一招全是两败俱伤的扫法,艾金两人如此功力,竟然腾不出手来!
黄尘飞散,已不见了立青单骑的踪影,金刚脚艾老八怒不可耐,飞起一腿直踢韩叔叔的“气海”大穴,韩叔叔只觉胸口一阵比一阵难受,一股腥热之气直冲咽喉。他知道只要这鲜血一喷出口,那么他就得立刻倒下,他咬了咬牙根,暗自对自己说:
“士为知己者死,韩国驹,今日你便死在这里算了吧!”
他一面闪开艾老八威动武林的金刚脚,一面拼命递招,那梅花神镖金老儿冷森森地哼了一声道:
“艾老八,反正点儿已经跑啦,咱们还能让姓韩的活着离开么?”
艾老八切齿奸笑道:
“不错,韩国驹,你是死定了。”
韩叔叔任由他们辱骂,只是拚着数十年的内力修为,提起最后一口真气作殊死之斗,他暗暗想道:
“唉,如果我那无风劈空掌没有失去,现下岂会如此狼狈?”
但毕竟他是愈来愈不成了——
这时,东方天白,旭日如轮,夹着沉重的喘息声和一阵愈来愈高的嘲骂声,韩叔叔奋力接了三掌,一跤跌坐地上!
他向后滚了五步之遥,沙土地上被拖过五尺长的一片血痕,他刚刚摇晃着站立起来,艾老八一掌已拍在他肩侧——
蓦然,一个宏伟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们两位朋友住手吧!”
艾老八和金老儿同时一怔,但是回首四顾,却不见发话的人影,艾老八怒道:
“什么人?躲着装神弄鬼算得什么人物?”
那宏伟的声音道:“区区在你正面的山上。”
艾老八和金老儿一齐向前望去,只见前面百丈之遥的山岗尖儿上,赫然有一个衣袂飘飘的小人影,距离如此之遥,那人的声音居然一字一字清晰地传到,难道那人竟有这等惊世骇俗的功力?
艾老八在武林中也算得是顶尖人物了,他提气大气吼道:
“金刚脚和梅花神镖的事,你管得着么?”
也不知他这一喝人家听见没有,那个人影僵立了一下,忽然一言不发,身形几个起落,飞下小山岗来,只见他身形之快,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金刚脚艾老八骇然道:
“好快的脚程——”梅花神镖金老儿蓦然低声道:
“看来咱们绝非他的敌手啦?艾兄——”
艾老八反目一看,只见金老儿目凶光一闪,立即明白,右脚一抬,端端正正踏向倒在地上,已是奄奄一息的韩国驹。
那一个神秘的人影此时距他们少说也还有六十多丈的距离,眼看再也抢救不及——
梅花神镖沉声道:
“毙了姓韩的,咱们分开走。”
艾老八微嘿一声,真气一落,一脚踏了下去。
那毫的人影狂哼一声,身形如飞,但却来来不及施救援助。
说时迟,那时快,韩国驹的身子陡然一动,艾老八突然看见地上的韩国驹,双目中竟然闪出可怕的光辉。
“呼”一声,艾老八的金刚脚才落下去,韩国驹口中猛然鲜血长喷,左手猛力一扬而出。
艾老八但觉血腥味刺鼻,自己的一脚,陡然遭受到千斤般的反击之力,奇怪的是,全身上下却感受不出一分一毫的劲风。
“喀”一声,名震武林的金刚脚,竟在这一刹那间,生生为垂微的韩国驹的内力震断。
艾老八只觉一阵剧痛,陡然脚踝公孙穴一麻,他心中一惨,暴吼道:
“无风劈空掌!”
梅花神镖金老儿再也料不到,韩国驹临危仍能有这等功力,怔了怔,忽然劲风大作,敢情是那神秘的人影已经赶到当场。
金老儿心中一寒,反身一窜,全身贴地面斜飞出去,同时双手后扬,十几朵梅花神镖挟着“嘶”、“嘶”风声,在身前布一张纲。
金老儿用心可真歹毒,身形未曾落地,猛可反臂再叩指一弹,冷地里弹出一朵金镖,直奔地上的韩国驹。
这些金镖分两次打,手劲又强劲异常,韩国驹双目中的神光逐渐减退,他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一枚来袭的金镖,口角鲜血汩汩沁出。喃喃自语道:
“无风劈空掌,终于给我练回了。”
那神秘的人影,这时候已到达当场,冷然一哼,右手一扬,那十多枚金镖刹时全部被击在地上。
金老儿心中大骇,反身疾奔而去,那人嘴角微含冷笑,左手猛一沉,不差分毫,夹住那一枚打向韩国驹的金镖,大声吼道:
“无耻之徒,你还走得了么?”
陡然间,金老儿只觉背肖一麻,登时平空跌在地上。
那人理也不理,回过身来,走到韩国驹身边,俯身一瞧,只见韩叔叔此时双目已闭,面如金纸,心中不由暗暗一惊,探手入怀,摸出一粒清香扑鼻的药丸,塞入韩步的口中。
大约有半盏茶时分,那人伸掌轻轻地在韩国驹心口上一拍,韩国驹悠然睁开双目。
那人冲着韩叔叔微微一笑道:
“朋友可感到舒服些么?”韩国驹微微颔首道:
“多谢朋友相助——”
那人双手轻摇,笑道: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只是——这两个人,和朋友你有什么过节?”
韩国驹双目微合道:
“过节倒是有的,但这两人如此毒手,并非出其本愿!”
那人讶然道:
“什么?难道有人主使他们?”
那人“哦”了一声,半晌又开口道:
“方才我曾听那人说他是金刚脚?金刚脚不是艾家的功夫么?”
韩国驹陡然双目一凝道:
“不错,艾家老八便是这厮。”
这人点了点头,偏过来沉吟不语。
韩叔叔这才由偏射的光线,看清这个人,约莫六十上下,颔下白髯飘飘,目中精光如炬,慑人憬神。
那老年人沉吟了半晌又道:
“老朽路经此处,原有要事待办,恕不能多留,这两个人便随朋友你处置吧。”
韩国驹一怔,缓缓道:
“韩国驹尚不曾请教老先生大名?”
那人微微笑道:“老朽姓高——”
他顿一顿,韩叔叔知道他不愿意说出名字,便接口道:
“韩某受此,没齿不忘,高老先生有事待理就请便吧。”
高老先生微笑道:
“昔年老朽曾听人提起子母金环韩国驹的万儿,果然不虚——”
韩国驹可不曾听过武林中有一个姓高的这等高手,心中疑念重重,没有作答。
高老先生拱拱手道:
“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反身飘然而去。
韩国驹怔在当地,蓦然,高老先生又停下脚步,回过身来,走到韩叔叔身边道:
“休要说老朽多管闲事,老朽有一事相告。”
韩国驹慌忙逊辞一番,高老先生面色斗然一正,低声道:
“追魂钢羽已查出韩老弟你的下落了,目前已赶到这儿来啦。”
韩叔叔的双目中斗然神光暴射,沉声道:
“高老先生怎知此呈?”
高老先生笑而不答,韩叔叔双目中流露出无比的豪气,低声道:
“咱们已照过面了。”
高老先生惊哦了一声,点首道:
“那是老朽多言了。”
一个念头斗然闪过韩叔叔脑海,忍不住地脱口高声说道:
“原来你——你便是——”
高老先生笑着摇手止住韩叔叔的话,斗然间,韩叔叔的脸上罩了一片寒霜!
高老先生怔了一怔,似乎不明白韩国驹为何如此,韩叔叔提了一口气,沉声道:
“昔年人称高无影,高老先生,便是你吧”
高老先生微微颔首,韩叔叔又道:
“武林中虽无人见过高无影庐山真貌,但也曾有人传说,敢问高老先生师承可是‘道僧王后’中的——三心红”
高老先生面色斗然一变,沉声接口道:“王!”
韩国驹也沉声道:
“难怪高老先生知道追魂钢羽的行踪了——敢情他将韩某的事都告诉你了?”
高老先生这才知道为什么韩叔叔忽然沉下脸来,于是他微微一笑道:
“浮云轻烟,高某从不过问敝师弟的恩恩怨怨。”
韩国驹还想说什么,但是他也不知该说什么,他万万料不到三心红王高深莫测的大弟子竟是这么一个谦冲的老人。
这时,地上的梅花神镖金老儿已爬起身来,他一把掺扶起断了足踝的金刚脚艾老八。韩国驹看了他们一眼,他想到方才在一发千钧的一刹那间,他那失去了的“无风劈空掌”突然恢复的情景,他苍白的嘴角不禁流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
金老儿扶着艾老八悄然离去,高老先生也不说话,只默默望着韩国驹,但是韩国驹也没有作声,高老先生不禁一笑讶然,他正要开口,忽然“哎”的一声,韩国驹指着东方林子外升起的一柱浓烟,口中喃喃道:
“火!火!那是方老兄的房子”
他猛一奋臂,想要支撑着站起来,但是却“噗”的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高老先生咦了一声,伸手一探韩国驹的脉门,喃喃地道:
“怎么突然之间,他的伤会重到这个地步?”
接着他又呵了一声,自言自语道:
“是了,这人原先已受了伤,全是一口真气硬提着,这下子可是全散开了”
他皱了皱眉,又掏出两粒丸药塞在韩国驹的口中。
就在这时,一声悠扬的啸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那啸声仿佛从天上缥渺而至,声音虽然不响,但是却令四周的林要全然簌簌而动。
高老先生一听这声音,和穆的脸上瞿然一凛,他微微半仰起头来,望着辽阔的天边,口中喃喃道:
“他来了,既然来了,那么我找寻师叔的事可就得耽搁一下了”
如果此刻有人听到了这句话,他必然骇然而惊,三心红王竟然还有一个师弟?那么他会是谁?
这时那啸声愈来愈令人惊心动魄,渐渐,远处出现了一点渺小的黑影,高老先生面上现出一丝紧张的神色,那一点黑影竟在这一霎时之间,已到达视觉范围之内,高老先生把韩国驹放在地上,站直起身来,而那远方之人已到了面前。
高老先生把立在十步之外气稳神定的道装羽士仔细打量了一番,只见来人是一个双眉斜飞入鬓,朱唇皓齿的年轻道士。
那道人年纪最多不过三十,但是广阔的额前泛着一片红润的柔光,高老先生不由暗暗吃惊,这是玄门内功已达“玉玄归相”同步的征象。
道士向高老先生稽首道:
“贫道能会见大名鼎鼎的高影,真乃三生有幸。”
高无影哈哈一笑道:
“如果高某老眼无花,真人必是青峰真人麦三侠了?”
道士再次稽首道:
“不敢,不敢,此次敝两位师兄皆正值坐关面壁,是以只好令贫道前来赴约,尚望高施主多多包含——”
高无影是三心红王的首传大弟子,他的行踪虽然从来不现江湖,但是在武林人的猜测中,已是罕见的稀世高手。但是他此时竟丝毫不有轻视对面这青年道士之意,他拱了拱手道:
“青峰真人太过客气了,试问当今武林中,那个不知鼎鼎大名的武当三剑中的麦三侠?”
青年道士谦逊了两句,高无影正色道:
“高某奉家师之命向武当纯阳观主请安——”
青峰真人也道:
“贫道亦奉师谕向红王前辈问好。”
高无影仰首望了望穹苍,青峰道人道:
“咱们是在——”
高无影知他心意,举手指了指遥远处云天衔接着的山峰道:
“今者老朽自那山上下来,那山上鸟语花香,宛如世外桃源,咱们就去那儿吧——”
武当三神剑中麦三侠名震天下,但是到底年纪轻得多,他谦虚地侧身道:
“高施主先请!”
高无影一低头,瞧见昏迷不醒的韩国驹,他不禁略一踌躇,心想放他在这里可不是办法,他想了一想,竟想不出妥善之法。
最后他弯下腰来,一把将韩国驹抱起来,回首道:
“麦三侠,走吧——”
他抱着韩国驹,潇洒自如地一跨而出,竟是九丈开外,麦三侠轻轻一返身,也自飘然赶上前去。
这两人,一个是神秘高不可测的高无影,一个是名动武林的青峰真人,他们的身形,快得无法形容,只是眨眼之间,已消失在莽莽苍苍的林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