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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府是大明南京,权重一时。
昔日方杜两家风光之时,应天府尹也曾登门拜访,自命清高风雅,求得一赴方家梅花宴和杜家的澄心诗会,只是杜家衡犹可,方北辰却是自小濡染王学,堪称左派,对官府一向嗤之以鼻,丝毫不放在眼里。以至于到了锒铛入狱,应天府上下人等无一个关照的。
那群小人杜镕钧一边自顾自向前走,一边骂道。
骂归骂,一旦被那群“小人”看见,一样吃不了兜着走。尤其是霍澜沧霍女侠,送银子送马,却偏偏忘记送样兵器。一路上私坊兵刃多半中看不中用,官坊又不敢去买。杜镕钧忍不住怀念自己用惯的那把松绿剑,不知被谁捡了便宜。
“镕钧?”忽然,一声极低的呼喊,杜镕钧吓了一跳,险些就要出手。他匆匆回头,几乎是喜极而泣,勉强压底了声音,喊着:“敬美兄!”
身后公子还不到而立之年,当时已是名满天下,他名叫王世懋,字敬美,嘉靖三十八年的进士,官居太常少卿。其兄长就是后七子之首,名满天下的王世贞。前年的澄心诗会,杜家衡曾极郑重地向金陵士人引荐,当时王世懋傲居首座,杜镕钧也曾上前把酒吟诗,二人虽只有数言,却是相见甚欢。
“镕钧,你怎么还敢大白天地在街上行走?”王世懋埋怨一声,就连忙带他回了客栈。
“令尊大人尚未处决”王世懋开门见山:“我和兄长也曾试图营救,但是听说此事是严世藩亲自下令,恐怕无人可以周旋。天道自古不公,镕钧,你节哀顺变。”
杜镕钧勉强控制自己的情绪,这样的局面,他何尝没有早早料到?深呼吸了一口,杜镕钧恳求着:“敬美兄,我别无他求能不能,让我看他们一眼?”
王世懋犹豫许久,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出去谋划一番,镕钧,你在这里等我。无论如何,千万不要走开。”
杜镕钧点了点头,王世懋刚刚走开,又回头道:“此事我必然尽力,但是若不成功,贤弟不要怪我。”
说罢,他匆匆出门,将杜镕钧一个人留在客栈的上房里。
杜镕钧心乱如麻,只躺在床上,新换的棉被,很是柔软,他却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睡不安稳。
王世懋究竟是官场中人,有几分可以信任?
杜镕钧越想越烦躁索性脱了衣裳,闭目养神,他的生死已经全部放在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王世懋身上。若是他真的出卖自己,也就罢了,反正家破人亡,报仇无望,徒留又有什么意思?
夜色一点点降临,杜镕钧心中的恐惧也一点点上升。几乎就在他忍不住披衣而起的时候,听见了一声清朗的高笑:“大人,请!”
杜镕钧的心,立即沉到了秦淮河底。
“王少卿大驾光临,如何就住在客栈里?”另一个声音随即响起,连同若干脚步声:“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王大人的行囊搬去官邸?”
“不忙。”王世懋笑道:“小弟路过金陵而已,只是记得大人曾经以一曲金陵怀古震动京师,特地前来拜访。”
太常少卿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官,王家兄弟的文名却是当朝司南,他兄弟今日说一声“好”明日便是洛阳纸贵,跻身名士一流。
那声音竟然激动到发颤:“是么?是么?没想到下官拙文还入得了王氏昆仲的眼”这一激动,连下官也出来了。
“哈哈哈哈”王世懋长笑一声:“大人且在庭中小坐,我取几卷兄长的文集,和大人同阅。”
吱呀一声,房门已经推开,王世懋闪身进来,抹了抹头上汗珠,勉强笑着:“镕钧好宽心,居然还能高卧。”
杜镕钧连忙穿衣起床,这才发现脊梁已经全湿了,长出了口气:“王兄,多谢。”
“不必。”王世懋也不再多说“我将府尹拉来谈诗,镕钧,客栈下有人接应你,你速去大牢,出来之后不必回来见我,立即离开金陵。”
“是。”杜镕钧点头。
“千万不要动蛮”王世懋又拍了拍他:“不是愚兄贪生怕死,只是国难当头,要留下有用之躯”
杜镕钧知道他为自己担当已经够多,一咬牙,立即就向外走去。
“等一等”王世懋递过一柄短刀,柄上刻着一个“王”字,他微微一笑:“这是当年查抄王振府找出来的古物万一,真动手了,留着防身。”
杜镕钧心内感激已无话可说,将匕首塞进怀里,匆匆出门而去。
“娇花巧笑久寂寥,乱世碎琼瑶”王世懋的声音在身后扬起:“大人此句甚妙,甚妙啊!”“杜爷。”刚刚下楼,一名朱衣男子就走了过来:“请。”
应天府的大牢,戒备果然森严,穿着一身牢卒的衣裳,每走一步,几乎都忍不住一抖。
快要见到爹爹他们了杜镕钧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落在锦衣卫那群人手里,本来就没什么好下场。
但是,牢门打开的一瞬,杜镕钧还是几乎吼出来。
角落里,缩着两具躯体,杜镕钧一眼看上去,居然分不清谁是爹,谁是娘。
破衣已经成了褴褛,膝盖的白骨触目惊心地流着浓水,扭曲而变形的脸,以及被铁链压着,不知有没有折断的手。
“爹,娘!”杜镕钧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上。
母亲似乎是第一个反映过来,刚要尖叫,就被父亲拉住。杜家衡扫了杜镕钧一眼,哑着嗓子:“起来,什么样子!”
杜镕钧膝行上前,哽咽到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你怎么进来的?”杜家衡勉强睁开眼睛,眼角的伤口迸裂,又一股腥浓的血水流下。
“是王世懋,王公子。”杜镕钧知道父亲脾气,最受不得恩惠。
“王家兄弟,果然名不虚传。”杜家衡似乎宽心了些,叹了口气。
一旁的母亲屡屡想要说话,但是看了看夫君的面色,还是忍住。
“难得你孝心来看我一眼”杜家衡勉强笑了笑:“爹娘死了也闭眼了嘿嘿,我不该听你方世叔的话,明哲保身啊反正左右是个死,还不如死前咳咳,做点事情”
杜镕钧想问问方家上下的下落,却又不好意思出口,想了又想,问道:“大哥呢?”
“镕裁”母亲再也忍不住,啜泣起来。
“菱妹,不许这样!”杜家衡拍了拍夫人的大腿,接着说:“你大哥似乎是当场格毙你大嫂和沿儿,不知被带去哪里了镕钧!不许哭!国难如此,忠臣烈士难逃一死,你,你怕什么!”
“孩儿不是怕”杜镕钧连忙正色:“只是,爹爹这场飞来横祸究竟是怎么回事?”
杜家衡缓缓摇了摇头,似乎是不愿多说,半晌开口道:“你还记得我说过的杨公么?当年王世贞去牢里探访他,他自己用破磁片割去腐肉烂筋,大呼痛快正邪不两立,你既然读过书,就应该明理。”
杜镕钧黯然点头。
“快去吧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们杜家留下条根,老夫很知足了。”杜家衡抬手似乎想要抚须,却被铁索牵连住:“不过,你给我记住一件事。”
“孩儿听命!”杜镕钧含泪道。
“诺颜是个好孩子,乱世之中若是可以活命,你你不许嫌弃她!”杜家衡厉声说道:“一介女流,如何咳咳,自全?她,终归是我杜家媳妇。”
“孩儿深爱诺颜,至死不变。”杜镕钧点头:“她若有个闪失,孩儿此生也不谈婚娶了。”
杜家衡似乎又有话说,但是终究停住,拍了拍老妻肩膀:“你娘,自愿在这死囚牢里陪我我,我一生俯仰无愧天地,只是菱儿委屈你了”
最后一句话,竟是对着妻子柔声细语,似乎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这一声“菱儿”杜镕钧竟是从未听过。
杜镕钧看着母亲,脸上竟有了一丝红晕,轻轻拉了夫君的手,念着:蝴蝶儿,晚春时,阿娇初着淡黄衣,倚窗学画伊。还似花间见,双双对对飞
二人双手紧握,似乎又到了那青梅如豆的时节,一纸松明笺,在春风一样柔和的琴声里传递,杜家衡忽然跳进瞿菱的后院,看着一身杏黄衣衫的瞿小姐,低声道——“阿娇初着淡黄衣”
瞿菱的脸,羞红如海棠,却终究没有跑回屋去。看着白衣黑发的翩翩少年,一颗心,似乎也融化在春风里
杜镕钧的眼中,已有泪光闪烁,他慢慢的,把手伸入衣襟,握住了短刀。
“镕钧!”毕竟是母子连心,瞿菱喝道:“住手你,你就算不怜惜自己,难道不顾及王公子么?”
“娘——”杜镕钧再也忍不住,扑进母亲怀里,压着哭泣,泪水夺眶而出。
瞿菱紧紧的、死命抱住儿子她知道这一放手,便是生离死别,终究是女子,哪里承受得了这等锥心之痛?也低声哭泣起来。
这一回,杜家衡没有阻止,只是喃喃:“菱儿家衡负你家衡负你啊。”
瞿菱勉强抬起头,拭泪道:“我和夫君,生同床,死同穴,不过早去奈何二十年,有什么舍不得?瞿菱虽然女流之辈,也瞧不起卖国走狗,无耻奸臣。家衡,我和你同死,又是成仁壮举,实在是是上苍垂怜你我夫妻的清名呢。”她用力咬牙,将杜镕钧推出怀里,泪水却又一次落了下来。
杜家衡知道夫人虽然刚烈明理,此时却实在割舍不下,他伸了手,把夫人双手一起拉在手心——这双手,已经折断了两根指骨,皮开肉绽,但是杜家衡抚摸上去,似乎还是当年洁白纤细,柔若无骨的小心。
“菱儿,说的好,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他微笑。
杜镕钧知道父母主意已定,退后两步跪倒,扣了三个响头。三人泪眼相对,竟然谁也提不出分开。
“杜公子。”身后,朱衣人险些有了些焦急。
“快去吧!”地上,委顿的夫妇二人一起勉强笑着,似乎要给儿子最后一点勇气,杜家衡低头,似乎是对妻子说,又似乎是对孩儿说:“菱儿,还记得杨公临终之作么?”
“浩气还太虚,丹心照千古。”瞿菱一字一字念着,这首绝命诗当时天下无人不知。
杜镕钧知道父母心意,咬牙站起,一步一打晃地出门,骨节几乎都要捏裂。
“平生未报国,留作忠魂补!”父亲低沉的声音响起,和母亲一起念着。
没有回头,但他知道,父母再不会分开
当年杜家衡自称九华第一才子,目高一切,但遇见瞿菱之后,不求仕宦,新婚燕尔便隐居玄武湖畔,夫妻诗词吟唱,如同神仙眷侣。杜镕钧曾听母亲说起过当年父亲一袭白衣,风神如玉,不知多少大家闺秀为之倾心。只为母亲一句笑语,就折断昔日求凰之琴,远避异乡,只求一生相守
母亲,当年应该也是惊艳的人物啊。
杜镕钧不敢回头,不敢回头看那两堆腐肉,不敢想象那就是心中如神的父母,更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到什么时候。
牢门又一次闭拢,连狱卒也极是惊叹,远远避开,给这对同命鸳鸯留下最后的一段时间相处。
一步、又一步好不容易才走到门口,刺目的阳光几乎一下子将杜镕钧击倒。
“杜公子”身后的朱衣人扶住了他:“令尊令堂求仁得仁,你千万节哀。”
“你?”杜镕钧这才想起打量一下恩人“秦通判?”
“快去吧”朱衣人无意多说“令尊和方先生义薄云天,我和王大人都极其钦佩。公子好运!”
被随手轻轻一推,杜镕钧失魂落魄地向前走去,秋日的太阳惨白而不热烈,照得路上一片灰蒙蒙
去哪里?应该去哪里?
杜镕钧不知道,脑子里兀自是适才父母心神相通,两情相悦时的情诗:
蝴蝶儿,晚春时,阿娇初着淡黄衣,倚窗学画伊。还似花间见,双双对对飞
双双对对,爹爹妈妈要去了,居然眼神可以这么幸福。我呢?我就算是求和诺颜同死,诺颜又在哪里,是死是活?
杜镕钧思维几乎混乱,只任由脚步和长街拖着自己向前。他只记得父母的生死痴情,至于究竟如此滔天大祸是如何而起,秦通判口中所说的“义薄云天”所指何事,纷乱如他,根本一点也想不起来。
也不知走到了哪里,杜镕钧忽然想起王世懋所说尽快离开金陵的事情,连忙抬头,想弄清楚身在何处,一抬头,却是一个晴天霹雳!
一丈外的榜文上,赫然是父母二人的名讳,杜家衡,杜瞿氏明日午时,处斩!
处斩!
过于激烈和恐怖的两个字,象两把钢刀一样刺入杜镕钧的眼睛,刺入他的心。他直瞪瞪地盯着榜文,许久,竟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几个围观的百姓连忙转头看他,杜镕钧心里一慌,拔腿就走,其实精神已极其虚弱,但是牢牢记着,赶快避开人群
众人在指指点点,但似乎又有了种默契,没有人报官,甚至连喧哗也没有
好不容易走到金陵城外,杜镕钧连气都转不过来,一头栽倒在地上
黑暗,完全的黑暗。晕阙有时候是人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实在无法再面对下去的时候,就选择人事不醒。只可惜,大多数人,是必须醒过来重新面对这一切的。
杜镕钧醒来的时候,竟然看见了天边的启明星——他,他究竟昏倒了多久?
死了一样,无数的蚂蚁昆虫在身上上上下下,杜镕钧咬了咬牙,站起身来,暗自鄙夷着自己的软弱。口渴,喉咙和肺象被刮过一样的干涸和疼痛,但是远远近近,哪里有水?
他默默盘腿坐在地上,拔起一些草根放在嘴里大肆咀嚼着——他知道这种方式若是被熟练的江湖客看见一定会笑掉大牙,可是,他没的选择。
苦涩的草汁一滴滴滑进喉咙,杜镕钧勉强集中着自己的意志——包袱在客栈,霍澜沧的白马也在客栈——只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父母,今天,就要处斩!
杜镕钧从怀里摸出了那把短刀,轻轻抽了出来,倒抽了一口寒气——刀锋发出青色的诡异,不用试,一眼可知它的锐利。
杜镕钧猛地站了起来——现在,我去劫法场,总不会牵连王公子了吧!
他不再考虑身体有没有恢复,大步向着金陵城又一次走去。身后,天色已经微明。
在金陵长大,他自然知道太多不用从城门出入的法子。但是,进了城,他却觉得不对了——那些人,身边擦肩而过的人,脸上的表情为什么都如此奇怪?像是怜悯,又似乎是畏惧
几个人想抬起头和他说话了,但是终究作罢
他们在做什么?他们难道知道我今天的计划?
杜镕钧揉了揉额头,抬眼,脸色却变成惨青——他看见了,内城女墙上,居然挂着父母的人头!
一把抓住身边的过客,杜镕钧失去了理智的大吼:“我爹我娘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被扯拄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也跟着吓得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回答:“杜杜杜你不知道?昨天午时啊”“昨天?”杜镕钧缓缓放开了手——我居然昏迷了两夜?他看着墙上的人头,太远了,以至于面孔是那么的模糊,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他似乎看见了父亲在对着母亲微笑,似乎看见了父母在对着自己微笑
“杜公子”身边那人忍不住提醒:“快跑吧,官兵来了!”
杜镕钧惨笑一声,嘶声长吼一声,如同野兽恶魔,然后,就颓然跪在地上。
那人看了看他,无可奈何地匆匆跑开,口中似乎还嘀咕了一句“作孽“。
街道两旁已有不少官兵围上,他们都听说杜家二公子刀法出众,也不敢轻敌。
只是,杜镕钧依旧跪着,眼中满是泪水,似乎没有看见近在咫尺的官兵。
终于一个小头目忍不住,一棍打在他背上,杜镕钧木然摔倒,似乎连反应都没有。
官兵大喜,一拥而上,将他牢牢绑了。杜镕钧任由他们抹肩头,拢二臂,一圈一圈的绳索缠了上来,只是死死盯着爹娘的脸,一刻不肯放松。
当街锁上脚镣,几个士兵才吆喝着把杜镕钧往府衙推,他踉踉跄跄地被推向前去,犹自扭过头,看着爹爹、妈妈不肯放松,再也不肯放松。
围观的百姓一起唏嘘着叹气,杜家最后一条漏网之鱼终于被抓到。只是他眼中那深沉的悲哀和痛苦,看得几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竟流下泪来
“这是什么世道!”一阵低低地痛骂声。
“都给我闪开!”忽然,一声怒喝,从房顶传来,无数箭矢奇发,手法却是极准,只放倒了杜镕钧身边官兵,不伤旁人。
街头,十余骑快马齐到,为首一匹白马,神俊无双,马上的女子倒有不少人认得,几个本来还举着刀剑准备拼杀的官兵忍不住喊道:“霍澜沧!”
白马如飞,一左一右两道流星锤飞起,本来就没几个人,解决起来颇为轻松。霍澜沧单手伸出,提起杜镕钧在马鞍上一放,大喝一声:“快撤!”
房顶上的箭手转眼间消失了得干干净净,而铁肩帮的马队也无影无踪。一切快得如同一场梦,只有杜镕钧,还在恶梦里,没有醒来,不肯醒来。
“霍姐姐,还是你说的对啊。”霍澜沧身后,那个叫小楠的少女咂舌道:“幸亏我们多等了一天,要是昨天就收了埋伏,他就死定了。”
“白马空回,我就知道他一定有变。”霍澜沧叹了口气:“这个年轻人,不要被毁了才好啊!唉,只可惜,凭我们的力量,是救不了杜家夫妇了”
杜家夫妇几乘快马上的骑客一起默然,昨日刑场上,夫妻两人相视脉脉,眼中似乎再也没有旁人。刀光闪起,两人一起将身子凑了过去,似乎都想死在对方前面只是,只是身躯倒在一起
那一副场面,几乎没有人能忘记。
“他们”小楠想到昨天的惨烈,几乎要哭了出来:“唉,也不知昨天他们都念叨了些什么,还一边念一边笑吟吟的样子估计是早登极乐吧,都是好人哪!”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马背上的杜镕钧,泪珠一滴一滴洒落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