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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神剑微怔道:“总座以为黄陵庙那颗人头,就是今天一群中的一个?”
俞人杰道:“是的!”
左手神剑道:“那么动手的对方,又是什么人呢?”
俞人杰道:“这便是小弟之所以感到迷惑的原因。因为小弟之观察,那汉子报告的,可能就是这件事,但是小弟却又想不出,会有哪一路的朋友,对本局如此照拂,而又退不居功?”
贺大宝插口道:“那也不一定就是为了四海镖局呀!对方是因为跟咱们之中某一人有交情不也甚有可能么?”
八手人猿和左手神剑同声说道:“贺兄这话,的确不无道理。”
俞人杰点头笑笑,同时向贺大宝赞许地望了一眼,他想不到浑人也有开窍的时候,这种猜测,还真合情合理!
但是,对方是冲着他们之中的哪一个下手的呢?
俞人杰认为决不是他自己。因为跟他有关的人,只有恩师和天山三义等四人,但四人之中却没有一位使用兵刃!
这一夜,果然未有事故发生。
第二天,船自巴东开出,中午经过官渡口,傍晚抵达楠木园。
因为再过去便是水流湍急,险滩处处的巫峡,船只经过时,有很多地方,必须雇佣纤夫,保有下行船只,才能在经验丰富的船家指挥下冒险夜航。
晚饭后,左手神剑和八手人猿双双过来共商大计。
八手人猿孔义扬首先说道:“我看今夜一定太平不了。”
俞人杰点点头,转向左手神剑问道:“依朱兄的法,贼人假使要来,可能会使些什么手段?”
左手神剑沉吟了片刻答道:“依朱某人揣测,贼人假如在人力方面没有必胜之把握,很可能会采取以下两种方式:不是浇油放火,便是偷凿船底!”
俞人杰点点头,说道:“小弟也是这样想。”
贺大宝有点发慌道:“那就要命了,咱贺大宝,不怕刀枪,不怕拳头,就是怕水兼怕火!”
俞人杰微微一笑道:“水火无情,谁人不怕?怕就能解决得了问题么?”
贺大宝眼珠转了转,忽又说道:“不,咱不怕!”
俞人杰道:“怎么又不怕了?”
贺大宝道:“咱记得你老弟说过,你也只能泅过一条小河,大家都在船上,你既然不怕,咱还怕什么?”
八手人猿忽然自告奋勇道:“这样好了,今夜咱们来个分工合作,船头上的事,交给你们三位,水底下则由孔某人独力承当,那批家伙不动凿船的脑筋便罢,否则孔某人包管会叫他们来时有路,去时无门!”
俞人杰道:“孔兄的水面功夫,小弟是见识过了,只是孔见一个人,到时候是否应付得过来?”
八手人猿笑了笑道:“总座放心就是!”于是,就这样决定下来。八手人猿孔义扬从二更之后开始,负责巡查水底。左手神剑、贺大宝负责三更和四更,最具危险性的五更,则由俞人杰亲自担任警戒!
职司分派完毕,各自回舱。
俞人杰和衣躺在铺位上,不久即告睡去,睡到半夜,他忽为一声怪响所惊醒,一种日久成习的自卫本能,使得他不待睁开眼皮,便自枕下抄起那支判官笔,同时自铺上一跃而起!
打舱外摸进来的贺大宝吃了一惊道:“老弟怎么了?”
俞人杰看清是贺大宝,不禁皱了皱头道:“还没有轮到你值班,你到哪里去了?”
贺大宝显得怪难为情地道:“咱咱”
俞人杰扫了他一眼道:“你又喝多了冷茶?”
贺大宝低下头去答道:“是的,咱看起来人高马大,不知道怎的,胆子总不够壮,一听说风声紧,便难入睡”
俞人杰当然了解这种心情,他自己初在外面行走时,又何尝不然?
于是他缓下语气,加以安慰道:“这不叫胆子小”
贺大宝抢着摇头道:“你老弟不必为咱保全颜面,咱的心情,咱自家清楚!”
俞人杰拉他坐下来,正容说道:“小弟说的全是实话,假如你听不清,小弟不妨另换一个王法,你就不难明白了。比方说:你见以前当过镖师没有?”
贺大宝道:“你老弟还不是一样?为什么你老弟就能如此镇定从容?”
俞人杰道:“那么,我再问你,你贺兄过去有没有跟仇家生死相搏的经验?”
贺大宝道:“当然有过!”
俞人杰道:“那时你贺见有没有害怕的感觉?”
贺大宝道:“没有。”
俞人杰道:“那么,你贺兄是否觉得很奇怪,面临生死一发尚且不畏,何以只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却反而怕成这个样子呢?”
贺大宝不禁一怔道:“是啊,这真是怪事,要不是你老兄提起,咱可没有想到这一点,这是什么原因?”
俞人杰微微一笑道:“这原因说起来其实很简单。就是你以前的敌人,每次都是从你前面走来,而这一次的敌人,则与以往恰恰相反。任你何等英雄好汉,如说有人将要在他不知不觉之际,从他背后抽冷子下手,也不会不在乎!这道理贺兄现在懂了没有?”
贺大宝睁大眼睛,点了点头,似乎已有几分明白。
俞人杰接下去说道:“所以,你贺兄必须知道,这并不是胆量大小的问题,而是对于这种生活,是否已经养成习惯?你想,过去的金笔令狐大侠是何等样人,而你贺兄竟为了看不惯他的作风,毅然离开天龙府,试问,这会是一个没有胆量的,所能做得出来的吗?”
贺大宝大为高兴道:“谢谢你老弟,现在咱才知道,原来咱贺大宝并非胆小怕事之人!”
俞人杰道:“当然不是!你贺兄以后只须记住,凡是打暗算主意的人,十九不是一流角色,对这种人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
贺大宝听了,顿时精神抖擞起来,这时探头舱外望了一眼道:“该咱接班了!”
俞人杰叮嘱道:“小心一点,一有响动,马上过来叫醒我,不许擅作主张,这与来人动手,知道吗?”
贺大宝出舱后,俞人杰开始盘坐调息。再过去一个更次,就要轮到他了!
这样,隔了约摸顿炊之久,贺大宝忽然在舱门口低声喊道:“老弟睡了没有?”
俞人杰迅速抬起头来道:“什么事?”
贺大宝低促地道:“老弟快出来一下,岸上好像有人在出手。”
俞人杰不敢怠慢,连忙提笔一跃出舱。这时四更鼓刚敲不久,下弦月斜挂西天,浮云片片飘过,月色时明时暗,正离岸不远的东南方,隐隐传来一阵叱喝之声,似乎为数颇众的两派武林人物,正在进行着一场惨烈的混战。
贺大宝低声道:“这次该不会再是巧合了吧?”
俞人杰点了点头,没有开口仍然凝神静听着。
贺大宝又问道:“咱们要不要上岸赶过去瞧瞧?”
俞人杰摆手道:“你先去将朱师父叫起来!”
不一会,左手神剑朱子铭从前面船上,执剑飞身扑至,不待身形停定,便即抢着发问道:“那些家伙来了么?”
俞人杰皱了皱眉头道:“是啊,但不知道又是哪一路的朋友在为我们分劳,你听听这阵杀伐之声吧!”
左手神剑听了一会儿,抬头问道:“总座打算怎么样?”
俞人杰想了想,毅然说道:“不论发生何种变化,我们均以不离开这三条船为原则!”
左手神剑道:“总座是否怕中敌人调虎离山计?”
俞人杰道:“这是顾虑之一!”
左手神剑道:“在这三条船上,装的只是八千斤生铜,全部值不得一千两银子,总座难道不觉得”
俞人杰道:“诚如朱兄所说,这批生铜,实在不值什么,但是,朱兄应该知道,敌人同样清楚这一点。既然这一批镖货毫无劫夺价值,敌人为什么还要不惜工本,两番三次地前来下手呢?”
左手神剑似乎有所悟道:“是的,小弟一时糊涂,几乎忘记这一点!”
俞人杰接着道:“敌人既以砸本局之招牌为目的,我们就不得不分外谨慎,不但镖货短缺不得,就是三条船上的人命,也不能损失一条!至于一再为我们分劳的这批朋友,安知他们不是在以我们为现成之鱼饵,藉以快意他们私人之间的恩怨?这种情形下,各有所图,两不相干,我们又何必去为他们自操心思?”
左手神剑连连点头道:“总座说得不错,这批动手的人,的确不像有意帮我们。”
俞人杰哼了一声道:“如果小弟胡乱生疑,连昨天巴东酒楼的那个冒失鬼,都可能不是什么好来路!”
左手神剑一怔道:“总座是说?”
俞人杰冷笑着道:“如果这厮是因为已知道那座酒楼是匪窝,才故意点破小弟身份,藉以坐收渔人之利,朱兄以为小弟这样说,会不会完全冤枉了他?”
左手神剑又是一怔道:“是啊!船家当时只告诉岸上那些闲人,护镖的都是谁和谁,而我们几个,当时均在舱中,这厮又怎会知道你就是总镖头的呢?”
俞人杰恨恨说道:“可惜小弟当时没有想及这一点,还处处为他的安全担忧,否则不叫他尝尝本少侠的手段才怪!”
贺大宝忽然咦了一声道:“听,声音没有啦!”
俞人杰和左手神剑停止交谈,注意听了一会儿,果然没有声息。这时适值八手人猿探出水面换气,俞人杰连忙发声招呼道:“孔兄上来,今夜没事了!”
八手人猿攀上船头问道:“怎知道没事了呢?”
俞人杰乃将岸上适才有人交手,如今已告一段落的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
八手人猿道:“那么我们现在要不要派个人去看看?”
俞人杰摇摇头道:“用不着忙在一时,活下来的已经跑光,丢了命的无人带走,天亮之后再上去也是一样。”
贺大宝道:“现在还不到五更,那批家伙会不会卷土重来?”
俞人杰道:“底下到天亮,归小弟负责,你们去睡吧!”
天亮后,俞人杰留下贺大宝看船,带着左手神剑和八手人猿登岸,前往昨夜厮杀之处察看。
最后,他们在离岸约摸半里不到的一座树林附近,找着厮杀之现场。
经统计之结果,死尸约摸共计十一具。其中赫然有着前天巴东酒楼上的五名青衣汉子,以及那名驼背师爷,和那名有着一对招风耳的伙计!
八手人猿忽然翻起一具尸体,失声道:“还有一个女的!”
俞人杰点点头,口虽不言,心里则在想着,看样子那座巴东分坛,魔教方面得重新选派一批人手了!
左手神剑跟着于另一边叫道:“总座,你快来看!”
俞人杰走过去问道:“朱兄有何发现?”
左手神剑手朝地上一指道:“这种现象,总座可看得出它是什么意思?”
俞人杰循示望去,看到左手神剑所指者,原来是一条鲜红的血杠,由一摊血水中延伸出来,一路指向江边,长约三四丈许,直到进入另一片草地,方始逐渐淡去,惟每隔六步,仍可以发现少数几颗血点子。
俞人杰想了想道:“这可能是拖动一具尸体所留下来的吧!”
左手神剑惑然道:“这么多死尸,都没有动过,为什么要单独移去这一具呢?”
俞人杰道:“当然是怕人认出这名死者之面目。”
左手神剑道:“总座是说这名移走之尸体,是另一方面的人?”
俞人杰道:“这是没有疑问的,你不看这一次的十一具尸体,每个人的死法,并不完全相同么?”
左手神剑不禁点头道:“是的,这一次另一方面好像来的不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