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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原本就是著名的风沙之城。
入秋之后由北方吹来的烈烈狂风,同时带来黄河岸边的黄土,经年累月的堆积下,不但北城墙下的沙堆已和城牒齐高,犹有过之的黄沙!——script就是由旧范式向新范式的过渡,科学发展过程就是范式不断script——,随着今晚的狂风卷进城中,由北向南,直扑着小混他们身上而来。
那种因沙子挟着狂风威力,击中人身所引起的些微刺痛感,便得小妮子想起关外老家的冬天,也是如此的风沙漫天。
一阵突如其来的思乡愁绪,令小妮子不自觉得眼眶儿泛泪,鼻头微酸。
她情不自禁的朝小混怀中更加贴近,微微仰头,轻声低喃道:“这时候牧场的积雪不知道溶化了没有?”
小混闻言收紧环在小妮子腰际的双臂,低下头将嘴贴在她耳边,呢喃道:“应该化了,也许草原上早就长出嫩绿的牧草喽!”
不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思乡,赤焰已经接近城门下。
守城的卫兵自瞌睡中被蹄声惊醒,火大的喝道:“他妈的!是谁三更半夜的想闯关,找死是不是?”
没等这群睡眼惺忪的卫兵自半迷糊状态中清醒,赤焰已在小混的示意下,扬蹄登上城边的石阶,直闯城头。
卫兵惊叫道:“来人呀!有人闯关啦!”
一阵乒哩乓啷的兵器撞击声和叱喝喧叫,城头的楼堡里涌出一大群拉衣服、提裤头,衣衫不整,兵器不全的大头兵,不辨东西南北地追逐闯关者。
赤焰长嘶一声,四蹄一蹬城跺,如箭般射过三层瓮城,划着优美弧度,扑落数十丈宽的护城河中,将追拿的卫兵惊得瞪大眼睛,怔在城墙头,目送它背负三人依然轻松潇洒地游过河面,消失在黑夜中。
马背上,小刀轻笑道:“难怪你要骑赤焰,原来你早就打算好让它载我们过河。”
小混嘿笑道:“否则,三更半夜你到哪里找渡船,更何况,我听说在护城河外也没有渡船吶!”
小刀提高嗓子道:“只是累得赤焰小子单骑三载,外加权充渡船。”
赤焰彷佛明白小刀这话是在说给它听,只见它竖耳长嘶,撒落着一身水珠,好似累出的汗水一般。
小妮子舍不得道:“小混,咱们要一路骑着赤焰宝贝,直到药王庙吗?”
小混会意道:“不用啦!等再远一点,找个地方咱们就可以下马,留着赤焰小子吃草休息,我们自己骑着两条腿到药王庙去赴约。”
赤焰宛若同意般,欢嘶一声,朝前方一处隐约可见的小树林奔去。
小混见状,不由得笑骂道:“小子,你真现实,听到可以吃草休息,就想甩下我们啦!”
不管赤焰是否了解小混所言,不到半炷香时刻,它奔进林中后,自己找了个有草有水的好地方,自动停下身来休息。
他们三人滑下马背后,小混故意摇头叹道:“奶奶的,我怎么会要你这匹贼头贼脑的宝马?”
赤焰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侧头凝望小混,似是在倾听小混说话。
小混好气又好笑地赏它一记响头,爱怜道:“少跟我来这一套,哼!装傻!”
小刀看看天色,时候已差不多,他催促道:“小混,走吧!别误了正事。”
小混一点头,他们三人只得骑着自己的双腿,身形如飞地朝南急掠逝去。
夜,更深、更沉了风吹过荒野,摇撼着新牙乍露的细瘦杂树,发出一阵阵低哑与尖锐交错的嘶号,嶙嶙孤子的树干儿,在这宛若冤魂啾泣哀哭的冷风之中,打着摆子般的颤抖、瑟缩。
黑夜,彷佛在瞬间阴森起来,周遭的阴影,就好象幢幢飘荡的孤魂野鬼刚从地府里被释放出来,正挣扎着要钻裂地表,获得自由。
小刀手指不远一处布满白色山石的石洼,沉声道:“药王庙就在那白岩洼里。”
小混和小妮子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那片狭窄而蜿蜒的白色石洼中,一座孤零零的残破庙宇,自低落的地方露出它颓毁的檐角和剥落的瓦面,以及隐约的倾墙。
小混瞪着那座十分残旧,而且不甚宽大的破庙,怀疑道:“老哥,你确定那座乌不拉叽的小破庙,真是咱们要找的药王庙?”
小刀肯定道:“绝对没错,开封城附近方圆五十里内,只有这唯一的一百零一间药王庙。”
小妮子嘀咕道:“那个武林贩子什么地方不好躲,偏要藏在这种可怕的破庙里,谁知道那座庙里供的是神还是鬼!”
小混撇撇嘴角道:“不管那里面供的是啥,碰上我通通得回避、肃静,你怕什么,走!
咱们过去看个清楚再说。”
他们三人大步朝前面的白岩洼走去,这才注意到庙外,竟然还环着几丛细碎的观音竹,为那座残败的破庙凭添一分雅韵。
竹后,就是那座占有地顶多三丈多一点方圆的药王庙。
如果这座庙曾经有门的话,或许看来会比较风光一点。
如今,空洞洞的门口上只有以枯竹草草扎成的栅门,斜倾的半掩在那儿,就是竹栅上的竹子,也已经有一根没一根吊垂着。
聊胜于无的枯竹栅门,被风吹得“吱呀!”、“吱呀!”的呻吟,看它在风里要死不活的轻轻摇摆,小混不禁好奇地猜想它是否会突然在风中散开。
小混他们在庙门前约莫七、八步远的地方停下。
从他们所站这里望进去,可以看见昏暗的庙城正面那座神坛,以及屋梁下一盏晦涩的长生灯,散放着奄奄一息的晕黄。
神坛上尘垢深积,蛛网密结,连庙侧两旁的低垂布幔,也是那般陈旧骯脏,不管它曾是何种鲜艳的颜色,现在只有乌七嘛黑一团,像挂在那里已经有好几百年了。
这座药王庙给人的感觉,里里外外不但一片颓败,毫无庙宇该有的肃穆气氛,甚至有些荒凉死寂,冷森森的,令人打从骨子里发毛,险恻恻的,好象有种鬼眼隐眨的寒冽和森栗。
小妮子惊悸地紧紧抓着小混胳膊,抖缩在他背后,语声微颤道:“小混,这里面不像有人嘛!”
小刀神色虽然镇定,却不自觉地伸手按在隐于长衫下的刀柄之上。
小混眉头微拢“呸!”地低啐一声,突然破口骂道:“他奶奶的熊,我说死贩子,咱们今天是来和你做生意,可不是来看你演野台戏。你他妈的装什么神弄什么鬼,小心惹火了少爷,我就把你这个老鼠窝给拆啦!再看看你到哪里另外找地方装孬!”
“大帮主,有话好说嘛!”一个尖细的嗓音起自庙里四处,幽幽荡荡道:“不过和各位开个小玩笑,你千万别发火,否则我老贩子这个窝若让你拆了,在开封,我还真是无处可住吶!”
突然——药王庙裹在大放光芒,数支儿臂粗的蜡烛,竟同时被引燃。
那具尖细的声音,坦然道:“里面请!”
小混毫不犹豫地走入庙中,庙里的脏乱依然,但是在一阵隐隐的机关起动声中,神坛前面地板突然裂开,露出一条地道。
小混他们对看一眼,大胆地踏着地道内的阶梯鱼贯而下。
地面的裂缝在小混他们进入之后,又自动缓缓合上,不知情的人绝对看不出地板上有任何异状。
小混环顾自己等人所在的秘室,只见这地道下的秘室竟和一般花厅的布置无异,雕梁画栋,琉苏垂幔,桌椅花卉无不俱全。
只除了它是在地下,所以三面墙上没有窗户,似是另有信道。
那钱重的声音出自屏风之后,热诚道:“各位请坐,别客气!坐下咱们好谈生意,只是很抱歉根据我做买卖的规矩,我无法和各位见面,请多多见谅,多多见谅!”
一阵“喀喀!”轻响,原本空无一物的桌面,突然朝左右分开,由中间升起另一块面板,上面放着三杯香茗,四色茶点。
“请喝茶!”
小混三人在桌边坐下,小混感兴趣地端详桌上的机关构造。
那钱重轻笑道:“大帮主,小小戏法,不入法眼,你就饶了这机关吧!”
小混撇撇嘴道:“我只是看看,又不会吃掉它,你担个什么心!”
那钱重呵笑道:“大帮主,依你的程度,以及武狂的指导,只要你有心研究过的机关构造,嘿嘿!只怕没有能瞒过你的喽!”
小混端起茶呷上一口,嘿嘿笑道:“我说老贩子,你好象对我的事,很了解嘛!”
那钱重意味深长道:“狂人帮是目前武林中最流行的新兴话题,而自从你们第一次到老杜那里迄今,也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大帮主,你说我敢不知道你们吗?”
小混飘飘然笑骂道:“奶奶的,老贩子你真会送人高帽子,不过我喜欢戴!”
那钱重哈哈笑道:“大帮主,你可也真是坦白,大部份的人明明喜欢这种高帽子,可是嘴里却虚伪地不敢直说。”
小混朝屏风的方向瞪眼道:“废话,本大帮主岂是那些大部份中的人,像我这种人,一百年可能还看不到一个。”
小刀和小妮子二人抿起嘴嘿嘿偷笑,心想:“他又开始了!”
那钱重的语声微顿半秒,接着干笑道:“嘿嘿!大帮主,你还真”
“不要脸!”小混接道。
屏风后,那钱重憋声道:“不要脸是你自己说的,与我无关,不过,你若想揪出老贩子我,也没那么容易做到。”
小混眉梢一扬,半恐吓道:“你想试试?”
他放下把玩许久茶杯,突然回头冲着身后那面雕着猛虎下山浮雕的墙壁,咧嘴笑道:
“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人就在这面墙后,屏风之后的声音只是一种障眼法!”
小刀和小妮子全都讶然地随着小混的视线瞄向猛虎浮雕,而那钱重却是半晌都不吭一声。
小混拈起一块桂花糕塞入嘴里,得意道:“如何?老贩子,我说对了没有?”
那钱重充满不信的语声再度传出:“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这屋中的奥秘,你一定是诓我的。”
小混吞下糕饼,喝口茶,咂嘴道:“就算诓你,你也已经泄底,还躲什么?”
室内又是片刻的沉默,小混依然潇洒自在地进攻桌上那四色茶点,吃得不亦乐乎。
良久——那钱重沉沉一叹,那面猛虎浮雕墙壁,就在叹息中悄然旋开,里面走出一个身高不足五尺的鸡胸汉子。
小妮子惊叫道:“你是杜老板?”
那钱重摇头否认道:“不,我是那钱重,武林贩子;老杜是我双胞胎兄弟。”
小混也被突然现身的那钱重吓了一跳,他满脸狐疑道:“你真的不是老杜?”
那钱重似乎很高兴让小混他们如此惊疑,他呵呵直笑的走向桌边,在小混对面坐下,然后仍以尖细的嗓子道:“你说呢,大帮主?”
小混瞇起眼,盯着嬉皮笑脸的那钱重仔细打量,半晌小混嘿笑道:“你不是!”小妮子不解道:“小混,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老杜?”
小刀代他回答道:“因为老杜的两眼都是双眼皮,他却是左眼单眼皮。”
那钱重微讶地佩服道:“不愧是至尊少君,居然连如此细微的差别都注意到。”
小刀自嘲道:“如果你有机会和另一个人面对在雪地里躺上个把时辰,那么你一定有非常足够的时间去仔细研究对方的五官和表情。”
说完,他恶狠狠地瞪了小混一眼。
那钱重一脸茫然地来回看着小混他们。
小混嘿嘿笑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一个小笑话。”
他对那钱重眨眨眼,笑问道:“你和老杜既然是双胞兄弟,为什么一个姓杜,一个姓那?”
那钱重轻笑道:“因为我们一个从父姓,一个从母性,而且一个继承父业,一个继承母业。”
小妮子猜道:“那你是从父姓,继承父业的哥哥,对不对?”
那钱重不答反问:“小姑娘,你是根据什么做如此的猜测?”
小妮子娇声道:“常理呀!通常都是做父亲的闯荡江湖比较多,而且哥哥继承父姓是一般的规则嘛!”
小混反驳道:“谁规定一定要照常理来行事,我看呀!老贩子是继承母业,因为只有娘们才喜欢东家长,西家短,到处串门子,打听闲话。”
小妮子气呼呼道:“死小鬼,你在说谁?你少在那里指着和尚骂秃驴!”
小混翻个白眼道:“你又不是和尚,也不是秃驴,谁骂谁啦!”
“你”小妮子气极了,呼地站起身来。
小刀一把拉住小妮子,轻笑道:“没搞错?你们俩为了别人的事,这么有得吵!”
那钱重呵呵笑道:“是呀!我这个当事人可不可以发表意见?”
小妮子噘着小嘴,不服气的道:“是那混混先出口破坏女人形象的嘛!”
小混无辜道:“我是按常理而言,是你自己先提出常理这两个字,我又没说你,你紧张什么?”
小妮子气闷的“哼!”了一声,扭过身去,索性对小混来个不理不睬,每次她理亏时,这似乎是最完美的下台方法。
小混得意一笑,追问道:“喂!当事人,你说谁的理论比较正确?”
那钱重耸肩道:“谁的理论正确,我不予置评,不过,我的确是从母姓,继承母业,而我是哥哥”
他有趣地对着小妮子眨眨眼,做个无奈的表情。
小混啐笑道:“奶奶的!老贩子,你真不愧是生意人,连说话都滑头得很,标准的贼头贼脑!”
那钱重不以为意地笑道:“母训嘛!永远不能得罪客人!”
继而,那钱重神色转凝,认真道:“小混混,你们是少数见到我真面目的人之一,关于我和老杜的关系,你们千万不能泄露,否则,我怕会危害到老杜的安全。”
小混嘀咕道:“大帮主变成小混混,熟人就注定要吃亏。”
他对贼笑嘻嘻的那钱重保证道:“我知道这件事的关系重大,自然不会将它泄露出去的。”
那钱重以眼询问其它二人,小刀点头道:“这件事若有差池,绝对不会是出自狂人帮的口中。”
那钱重高兴道:“谢谢,我就知道你们可以信任,错不了的!”
“不过”小混嘿嘿贼笑道:“咱们的生意是不是该打个八折呀!”
那钱重苦着脸道:“哎呀!大帮主,你也知道,咱这是小本经营,维生不易,时常要东躲西藏,赚的全是辛苦钱,你就高抬贵手,别要求打折,那会坏了规矩的!”
小混体谅道:“说的也是,要打折实在说不过去,不然这样吧!老贩子,你不是有卖也有买嘛!”
那钱重一本正经道:“是呀!有卖有买才能做生意。”
小混亦是满脸正经,考虑良久后,决定道:“那我就卖你一个消息,钱也不用拿,就从我们买的方面扣如何?”
那钱重欣喜道:“可以,可以!货款相抵是常有的事,这是方便做生意。”
小混故意惊喜道:“真的,这么好说话?”
那钱重咧嘴大笑道:“熟人嘛!没有什么不能商量的事!”
小混开心道:“好,爽快!我就把你和老杜是双胞胎兄弟的秘密便宜卖给你,也不用你倒贴,只要你卖我刀尊的行踪这档子事,就可以啦!”
那钱重满面的假笑登时僵在脸上,连笑得咧开的嘴巴都忘了闭拢。
半晌——他好不容易吐出口大气,怪叫道:“喂!小混混,你太过分了吧!做生意要有诚意,干嘛和我开这种玩笑!”
小混不悦道:“谁跟你开玩笑,我可是十足真心诚意地要和你做这件买卖。”
那钱重不相信地直摇头道:“你一定是唬我的。”
小混嗤道:“唬你?你是我儿子,我是你爹呀!没事哄着你玩做啥!”
那钱重甩甩头,瞪眼道:“你真敢来这一套?”
“有何不敢?”小混嘲谑道:“可见你对狂人帮的了解还不够透彻,天底下还没有狂人帮不敢的事!”
那钱重强硬道:“我可以不卖你消息。”
小混摆手不屑道:“少来!你不卖我消息,我就把所有有关你的事,全部在江湖上公开。”
顿了顿,小混接着道:“诚如你刚才所言,从我们第一次老杜那里迄今,已经有很长久的一段日子,虽然,我不见得了解你如何了解我们那么多,不过送一神算的事,你这个老鼠洞的事,也就够咱们宣传。”
那钱重错愕地瞪视着小混,忽然,他哭丧着脸叫道:“天呀!我这是招谁惹谁,老天爷怎么会将你这煞星送上门来?”
他冲到小混面前,指着小混鼻子道:“你说,你说,我到底跟你有什么冤,有什么仇,你要如此对付我!”
小混轻轻拨开那钱重的手指,摊手笑道:“咱们是没冤也没仇,只是少爷我最近手头不够宽裕,没有本钱和你谈生意,只好做做这种无本的买卖。”
那钱重抹去满头大汗,嘘气瘫坐在墙边一张紫檀太师椅中,他喃喃道:“老杜早就警告我,你这小子不好惹,要我小心,我还笑他小题大做”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子,要死不活道:“好了,你们要问些什么,算我认人不清,栽在你这小兔崽子手上,免费送你就是。”
小混对小刀他们得意地眨眨眼睛,咯咯笑道:“老贩子,买卖不成仁义在,你干嘛开口闭口不是小子就是小兔崽子的,真没礼貌。”
“仁义?”那钱重弹坐而起,大叫道:“得了,你若知道什么是仁义,你就不会如此要挟我!”
小混走到他身旁落座,拍拍他肩膀道:“老贩子,别生气,我要挟你是看得起你,现在废话少说,我先问你,有关刀尊邓清逸失踪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现在人在哪里?”
小刀听见小混首先就问到他最关心的事,连忙竖起耳朵,紧盯着那钱重不放,焦急地等待那钱重开口。
那钱重挪挪屁股,坐正身子,郑重道:“这件事你问对人了,唉!可惜白花花的一万两银子”
小混抿嘴叫道:“少在本帮主面前装腔作势,快说!”
那钱重白他一眼,这才缓缓开口道:“刀尊邓清逸失踪的事,该是从二十年前左右开始埋下的远因。”
小刀怔道:“二十年前?师父他在二十年前怎么啦?”
那钱重问道:“你知不知道江湖上有个冷艳宫?”
小刀点头道:“当然知道,据师父告诉我,冷艳宫是四十年前,血手观音秋梅音所创,因为秋梅音年轻时被一名华山弟子始乱终弃,她含恨血洗华山,引起白道人士的非难,在那之后冷艳宫被视为黑道组织。”
那钱重颔首道:“没错,只是寻常人并不知道,秋梅音不但感情被骗,那名华山弟子因为害怕东窗事发,更暗下毒手,将秋梅音推落断崖,但是秋梅音在落崖后,虽然流产、破相,却侥幸捡回一条命,因而引起她残酷的报复手段,而后来,冷艳宫所收门下,都是些感情受创的女子。”
小混评论道:“这么说,冷艳宫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帮派喽!白道中人干嘛不接受冷艳宫?”
那钱重轻哼道:“说穿了,还不是那些白道人物自命清高,自以为正派;再者,冷艳宫专门对付一些负心的无情男子,若是那些所谓的正义人物自然没话说,可是会玩弄感情的男人,白道之中也多得很吶!如此一来,这些所谓的正义人士,就有借口声讨冷艳宫。”
小妮子叫道:“这样太不公平了嘛!”
那钱重淡然道:“武林本来就不是讲公平的地方!”
小刀若有所觉问:“家师失踪之事,可是与冷艳宫有关?”
“不错!”那钱重沉缓道:“二十年前,正是冷艳宫声名最盛,和白道门派冲突最多的时候,那时,你师父和秋梅音的首徒坠入情网,因此,你师父才会被逐出武当门墙。”
小刀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难怪师父从来不提他离开武当的原因,难怪他终生未娶”
他又怔道:“可是,既然师父有女朋友,他为何没有娶她,又为什么会离开她?”
那钱重淡笑道:“这就是我所谓的远因,你师父因为不明原因而离开秋梅音的爱徒施亚慧,因此施亚慧誓死报复。”
小混斜瞟着小妮子道:“啧啧!女人真是可怕,爱不到就要报复”
他见小妮子脸色不太好看,立即转口道:“还是我的亲亲好老婆好,绝对不会怀疑我对她的感情,也不会因爱生恨!”
小妮子强忍住笑意,板起脸道:“那可不一定,若是你让我知道你在外面打野食,或者变心时,我绝不会等二十年后再找你算帐!”
“对!”小混不解道:“既然这事发生在二十年前,为什么刀尊到去年才失踪?”
那钱重道:“因为施亚慧在前年方才接掌冷艳宫,她花费一年的时间练成冷艳宫镇宫绝学千手招魂后,自信能够击败邓清逸,才向他提出挑战。”
小混咕哝道:“这娘们挺识时务的嘛!”
小刀激动道:“难道家师是败在施亚慧手中被擒?”
那钱重深沉道:“如果我的消息无误,令师根本没和施亚慧动手,他是自愿被绑往冷艳宫的。”
“什么?”小刀震惊道:“家师为什么自愿被绑往冷艳宫?以他的武功修为不见得会输什么千手招魂才对呀!”
那钱重耸肩道:“这就牵涉到我所提过,令师离开施恶慧的不明原因,这个原因,我想只有你师父自己明白,就连施亚慧恐怕也不知道。”
小刀失神地呢喃道:“师父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我们师徒从未有过秘密呀!你就宁愿离开小刀,也不愿和冷艳宫宫主动手吗?”
小妮子温言安慰道:“小刀哥哥,令师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如此做,他可能也没想到会离开这么久的时间,你先别难过嘛!”
小刀强颜笑道:“我没事,我只是惊讶。”
但是,小刀瞒得过小妮子,却瞒不过小混,因为小混自己也是孤儿,明了小刀和他师父之间,那种深逾骨血的相依之情。
当初,他自己在决定要出谷时,也曾有过一阵强烈的失落感。
然而,比起小刀,小混毕竟是出于自己的选择出谷,而且身负任务,同时,小混知道狂人谷就在那里,扶养自己的两位爷爷也没有莫名其妙的失踪,小刀的心情自然比他更加沉重十倍。
小混了解地对小刀笑笑,问出最重要的问题:“冷艳宫在哪里?”
“不知道!”那钱重回答得毫不犹豫。
小混瞪眼叫道:“不知道?江湖中也有你老贩子不知道于何处的门派?”
那钱重白眼道:“如果狂人帮和整个武林侠义道对立时,你会把自家总坛的位置,摆明着让别人知道吗?”
他瞄见小混得意的神色,挥挥手道:“算了,我知道我比喻错误,狂人帮一定巴不得别人知道自己的老巢在何处,不这样,狂人帮就不叫狂人帮!”
小混呵呵笑道:“老贩子,你果然越来越了解咱们狂人帮啦!如何,你有没有兴趣入帮?”
那钱重拒绝道:“省省吧!我老贩子还想多活几年,要我命的人已经够多了,我没有勇气再和贵帮搅和在一起,你饶了我吧!”
小妮子不满道:“什么狗屁侠义道,全都是只会欺负女孩子的布鞋(狗屎)!”
小混鼓掌道:“骂得好,小妮子,你越来越像我老婆,连说脏话都可以面不改色。”
小妮子轻啐道:“无聊!你这是褒,还是贬?”
小混真心诚意道:“当然是出自我内心最深的赞美喽!”
小妮子啐笑一声,像喝足老酒的蛤蟆,自顾自的一旁陶醉去。
那钱重好奇问:“小姑娘的布鞋,可是别有玄机?”
小混弹指道:“答对了!你想不想知道是何玄机,我可以便宜一点卖给你。”
那钱重双手猛摇道:“不用不用,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小混谑笑道:“不用也不需要这么激动嘛!你不买我也不会强卖,怕什么?”
那钱重夸张地抚胸道:“怕!我是打从心底怕你!不过,咱们可先说清楚,三个问题问完,咱们就扯平,你不准再用老杜或其它事来要挟我!”
小混毫不迟疑道:“那当然,做生意讲究信用,你尽管放心好了,我不会用同样的事来威胁你。”
其实,他心底已经想出十七、八个方法,准备在需要时,用来要挟那钱重自动免费提供货物。
那钱重安心道:“有你这句话,我就可放心;下个问题是什么?”
小混贼笑道:“我想找到邪仙樊不凡。”
那钱重紧张道:“邪仙樊不凡,老天,你为什么不问些简单通俗的人、事,那个老怪物留下的花边新闻根本就少的可怜。”
小混抿嘴道:“你以为我是谁,像我如此不同凡响的人,会问通俗的人,真没水准!”
那钱重摇手道:“不是我怀疑你阁下的水准,而是我对这位樊不凡简直烦死了!他是和武林双狂同个时代的人物,成名也有一、两百年,而我,老实说,一共只查出三件和他有关的事。”
小混微感失望道:“只有三件,这么少?算了,聊胜于无,是哪三件事?”
那钱重咽口干沫道:“第一件,他是个男的,而且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怪胎、奇才,这点绝无问题。”
“废话!”小混嗤声地道:“这算什么点,亏你是堂堂有名的武林贩子,居然也说得出口。”
那钱重干笑道:“聊胜于无嘛!这是你自己刚才说的话;第二件,他可能还活着,这点大概有百分之五十的可靠性。”
小混口沫横飞地叫道:“奶奶的!这更他妈的是废话中的废话,一个人不是死就是活,不管死活,都有一半的可能,这还要你告诉我!喂!我说姓那的,老贩子,你想在我面前打混?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混混中的天才,打混的专家,你给我搞清楚!”
那钱重几乎是抱着头缩在太师椅中,他吶吶道:“我还以为贵帮有名的雷阵雨老兄没来!”他拍去衣袖上白色的口水泡泡。
小混抹抹嘴,得意道:“这阵雨是特地学来淹死像你这种人的。”
那钱重叹气道:“他妈的,我武林贩子做了一辈子生意,今天第一次倒足大楣,受尽委屈,曾能混呀曾能混,你真是我命中的白虎星!”
小混洋洋自得道:“知道就好,你这个老奸商招摇撞骗一辈子,到今天才碰到我,是你的福气,你若是不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嘿嘿!老贩子,往后你的生意就难做喽!”
那钱重咋舌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个东西,这第三件就是专门为对付你这种不是东西的东西打探的。”
小混哼哼怪笑道:“你最好祷告一下,万一你说出来的事,不是我高兴听的,嘿嘿你这东西长、东西短的帐,咱们一次结清。”
那钱重神秘笑道:“喔!耍狠啦!没关系,第三件有关邪仙的秘闻,就是他曾说要将自己一生所学所知,存放在他亲手建造的神仙窝里。”
说完,那钱重斜瞟着小混的表情。
小混却仍然古井不波,神色不动,他仅是一挑右眉,问道:“还有没有?”
那钱重见小混没有预期中的兴奋,心中不禁有些忐忑,接着道:“神仙窝的位置,据推测是在东海某座小岛之上,而且樊不凡对乌龟有偏好,这是唯一可寻的线索。”
小混眼睛微阖地睨瞟着武林贩子,那钱重正觉得怔忡当中。
突然——小混“哇!”的大叫跳起,双掌拍在那钱重的肩头,兴奋道:“他奶奶的,不愧是老贩子、老奸商,果然有一套,虽然东海里的小岛不算少,不过,我总算有个方向可找!”
那钱重被小混这声大叫,吓掉半条命,直到小混夸完他,他才清醒过来,直拍着自己胸口道:“怕怕,小混混,你是不是有羊癫疯的倾向?怎么说发作就发作?”
小混搁在心中几近一年的结,终于解开了,他懒得和那钱重计较,只是一味地呵呵直笑道:“好极了,这下办完正事,我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四处游山玩水啦!”
那钱重见他乐得有点走火入魔,不禁伸手探探他的额头,奇怪道:“没有发烧,他是怎么回事?”
小刀无聊道:“他呀!在训练自己的演技,这次他大概幻想自己是龙发堂的堂主。”
小混嗤笑道:“哎呀!老哥,你干嘛告诉他,让我多戏弄他一会儿有什么关系。”
那钱重不悦道:“他妈的,早知道就不该和你们面对面,除了吃亏,我是什么好处也没有。”
小妮子好心安慰道:“老贩子,你别太伤心,反正老古人说,吃亏就是占有便宜,你也没有什么损失嘛!”
那钱重哭笑不得道:“小姑娘,你真好心,可是你不知道,光是刚才有关邪仙的第三件秘辛,至少可以让我净赚个五万、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可是现在,到手的银子却得免费赠送,你还说我的损失不大,唉”
小混拍拍他脑袋,像在教训儿子般,戏谑道:“不错啦!老贩子,碰到我,只是请你赠送点消息,若换成别人,说不定还要你吐出点银子孝敬一番吶!”
那钱重没好气道:“得了,换成别人,你以为我会轻易现身?都是老杜惹的祸,说你们这票人绝对安全可靠,简直是放屁!”
小混有所指道:“你这么说就不对喽!所谓祸福本无门,唯人自招取。”
那钱重无心多言,懒散道:“再问吧!问完第三个问题,我就可以送走你这个瘟神!”
小混耸肩道:“我好象没什么问的事,老哥,你呢?”
小刀沉思道:“老贩子,关于猛龙会抢劫洋商,及突遭灭门的事,你可有何消息?”
一直装疯卖傻的那钱重,突然肃穆道:“如果我说这事与武林无关,少君,你会相信吗?”
小妮子迷惑道:“可是猛龙会明明是江湖帮会嘛!怎么会与武林无关?”
那钱重神色沉重,起身走向桌边,径自倒了杯已经微凉的茶水,全然默默不言。
小混目光微闪,与小刀交换若有所思的一瞥,起身道:“好啦!前三三与后三三都解决了,咱们可以回家睡觉。”
那钱重回身道:“小混混,你方才到底是如何猜出我的人是在浮雕的墙后?”
小混笑吟吟道:“你真想知道?”
那钱重怪叫道:“废话,我藏了十多年都没有人猜得出来,怎么你才进入秘室不到三分钟,就揪出我的秘密,我当然想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小混黠谑直笑道:“下次你要记得,在屏风之后说话,是不可能有斗室中的嗡嗡回声,这是第一点;第二点,我劝你最好将三面墙都刻上相同的浮雕,免得人家随便一诓,就吓出你的真心话!”
那钱重不相信道:“就这么简单?”
小混反问道:“不然,你以为有多困难?”
他点点那钱重的胸口,嘿嘿笑道:“老贩子,最高明的计谋,乃是攻心为上,记住这点,你以后会比较沉得住气!”
在那钱重怔愕中,小混以下颚点点屏风,探问道:“根据一般的秘室布置,那座屏风之后,应该是另一处出口,我猜的有对没有对?”
那钱重深吸口气,轻声道:“曾能混,你是继邪仙樊不凡之后,江湖中仅见的怪物,我实在怀疑,你可有吃瘪的时候?”
小混对如此崇高的恭维,飘飘然地全部接受。
小刀泼他冷水道:“怎么会没有,当他这个武林低手,碰上真正的江湖高手时,他除了吃瘪,根本打不过人家,专门跑给敌人追!”
小妮子凑趣煽火道:“对呀!还好他平常鳖吃多了,所以皮也厚得像鳖壳一样,想打死他还真得费上一番手脚,否则,难喔!”
“砰!”、“砰!”双响!
小刀和小妮子眼前一花,两人已遭小混大脚暗算,同时被踹中臀部,正反手抱着屁股哇哇大叫。
小混大剌剌道:“这是不敬帮主的小小惩罚!”
小刀他们虎吼一声,齐齐朝小混扑到。
小混怪叫一声,抱头便溜,只见他人影微闪便已消失在屏风之后。
小刀和小妮子两人自是不轻易罢休,急忙腾身追向屏风后的暗道。
忽然,小混又自暗道中闪出,对愕然的那钱重,匆促宣称:“我本来已经准备付钱向你买消息,谁叫你向狂人帮挑战,要我证明敢不敢的事,实在是太容易啦!”
那钱重仅是微怔,小刀业已返身追回,正叫道:“小妮子快来,这混混在这里!”
登时,小混他们三人竟在那钱重的秘室里玩起官兵捉强盗的游戏。
小混被小刀他们两个双面夹杀得颇为狼狈,他好不容易,觑准个空档,再度钻入屏风后面的秘密信道。
那钱重尚未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秘室中,再次只剩下他自己一人。
他苦笑一声,自言自语地道:“他妈的!只为了我无心的挑战,就如此摆我一道,戏弄我嘛!难怪他敢自封天才混混的名号,真他妈的,不是混假的。”
那钱重好笑又无奈地摇摇头,走向设有机关的桌边,他伸手轻推那张桌子,忽然一阵“嘎嘎!”震响,秘室的地板蓦地下沉。
不一刻,原本布置豪华的地下秘室,已变成空无一物的普通地窖。
而就在那钱重推动机关,变动地下秘室的同时,信道另一端的暗门,亦经由机关牵引,自动悄然滑开,让小混他们顺利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