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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当凌萧若踩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出现在鸣翠阁的竹林之中时,却见云景轩已然立在了万绿丛中。
凌萧若昨夜一直思索着云景轩话中的含义,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到夜深十分方才浅浅而睡,不想今日又起了个大早,眼圈之下虽有人皮面具遮掩,但是,疲惫之意仍旧显露了出来。
当她看见那竹林之中似修竹挺拔的白衣男子时,前进的脚步随之顿了顿。
一大早的,他怎么就站在这里了?
“中午与致远一起用膳,怎样?他还不知道你回临南了。”云景轩看了看她,薄唇微启,开口说道。
凌萧若秀眉挑了挑,方才忆起似有尹致远这么一个人,这些日子以来,她几乎已经将这个人给遗忘了,她垂了眸,点头道:“好的。”
名义之上,他们是她的师兄,与他们一起吃饭倒也在情理之中,虽然她现在没什么心情出去吃饭,倒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
一番对话之后,两个人僵直地立在竹林之中,一时间竟是找不到什么好的话题来讲。还好逐月的声音打断了这一番尴尬。
“王爷,属下有事禀告。”
云景轩凤眸一直盯着子青,他头也没回地说道:“说吧。”
逐月微一颔首,回道:“宁姑娘说她今日便离开。”
云景轩听后眸色淡淡,倒是凌萧若却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宁如雪要走?她要去哪里?
因着突如其来的话语,凌萧若眸中的惊诧全然落进了云景轩的眸中,他俊眉微微一动,转身对逐月说道:“你且护送她过去吧,本王已将一切置办好。”
“是。”逐月应下之后迅速转身而去,矫健的身影眨眼便消失无踪影。
待逐月走远后,凌萧若转眸看向云景轩,虽然宁如雪一直是她心尖上的一根刺,但是,她好歹也是云景轩的女人,还为他掉过一个孩子,他怎能这般无情地送她走呢?且,还不愿过去送她一程,他竟是狠心绝情到这般地步了么?
云景轩抬步上前,当他看见子青眸中复杂难辨的神色时,俊眉一蹙,问道:“你在胡乱想些什么?”
凌萧若心里憋着一股气,不发不痛快,她敛眉道:“昨日我在府中闲逛时,曾到过一个叫做凝雪居的地方,听那里的丫鬟叫一名女子为宁夫人,她便是方才逐月说的那个宁姑娘么?”
对于这个称呼,她其实一直存有疑惑的,为什么府中其他人都唤宁如雪为夫人,而逐月却唤她为姑娘呢?
云景轩点头道:“是她。”
“为什么赶她走?”因为她的到来么?云景轩为了在她面前表现出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所以她把那个曾经为他孕育过孩子的女子赶走了?
云景轩闻言,唇边扯出一抹淡淡的笑,他不答反问道:“你想让我留下她?”
凌萧若色荏内厉,见云景轩竟然还笑得出来,她索性将心中一直以来的积怨全体爆发了出来:“云景轩,你竟然还笑得出来?我昨天听她的丫鬟说,她曾怀了你的孩子,不知什么原因那孩子却掉了,这样一个为你付出的女子,你竟然就这般狠心地将她赶走?你还有没有心?”
是不是当某一天,她将自己的真心全然捧到他面前时,他却说他厌倦了,腻歪了,由此,他便可以好好地将她那颗真心践踏到无以复加,给她致命一击?
云景轩唇边那抹笑容在听见子青的话语后全然泯灭,他低声问道:“子青,我有没有心,你看不见么?”
她是瞎子么?她当真看不见他的心么?为什么她对世间其他人都那么好,却惟独对他不好?为什么?
凌萧若低声吼道:“我只相信我看见和听见的事实!”
事实都摆在她的眼前了,由得她不信么?她凌萧若还不至于将自己的爱情建立在他人痛苦的基础之上!这让她感觉一切都像是在施舍!
云景轩立在她的身旁,俯瞰着她,她的胸口有些起伏不平,对于她的火气他虽然有些不解,但是却能知道她终究还是在意他的,他凤眸微敛,反问道:“你看见和听见什么事实了?你看见我入了她的房,让她怀了我的孩子?”
一袭话语似激起了千层浪花,凌萧若忽而眼眸一滞,她抬眸,对上云景轩深邃的眼眸,问道:“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云景轩凤眸垂了垂,他沉沉地呼了一口气后,说道:“子青,有些伤害对别人来说是最致命的,而我素来不喜欢揭露别人的伤疤,因为这对别人来说,不公平,你知道么?”说道这里,他凝眸看向子青,须臾,微转身子,负手而立,日光在他的肩头之上投下了斑驳的痕迹,虚虚实实,难以名状,他说道:“我二十岁弱冠那年,父皇赐给我了两名侍妾,一个叫做梅萱儿,一个便是宁如雪,你应当知道,我素来不喜与女子待在一处,是以,这两名侍妾我根本就不想要,无奈这是圣旨,我只得照做,不然,她二人性命堪忧,收入府中之后我便告诉她二人,可以使用金蝉脱壳的方法放她二人自由,梅萱儿应下了,可是宁如雪却坚持待在王府之中。”
凌萧若在听见云景轩娓娓道来的这一段不为她知的往事时,心下紧紧地揪在一起,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在胸臆中徘徊彷徨。
“子青,还记得华山之行么?”云景轩忽而转了身子,他看向子青,问道:“那日你被轩辕宏寻仇,后来我们掉入了山洞之中,出来之际,你已经晕厥了,就在那时,因着我不在府中的缘故,宁如雪遭到了采花大盗的侮辱,当时的我心存歉疚,是以,匆匆忙忙便从华山撤回了临邑,还好我回得及时,不然她便要自尽轻生了。”
凌萧若沉沉地呼吸了一口气,原来,那日他的不告而别是因着这件事,只记得那日当她从昏睡中醒来时,就见五座大山立在她的床头,惟独那个她想见到的身影却消失无踪影了。
宁如雪被采花大盗侮辱了,那么,那个孩子当是那个采花大盗的吧?
原来,兜兜转转,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在胡乱猜想而已,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在她与云景轩之间虚构着一切。
“那孩子,怎么又没了呢?”凌萧若此刻早已没了方才那凌人气势,出口的话语也软了太多,同为女子,自然是愤恨这等子事的,更何况,还是在女儿家名节如此重要的古代?
这事一直是云景轩心头的一根刺,虽然已经过去许久,每每一回想起,他都觉心痛难耐,垂于身侧的手,紧了紧,他说道:“孩子是被那采花大盗落了毒后没了的,前些日子,我已经查到了那个人,并且,已经让他为那个孩子赎罪了。”
是啊,一切都烟消云散了,他也为宁如雪安排了一个新的身份,为她置办好了一切,他只希望她的余生能够幸福安康。
“因着此事关乎如雪的名节,是以,这件事我一直极力掩盖,没有人敢声张。”
倘若这件事传了出去,如雪今后又当如何做人?
凌萧若细长的眉毛越蹙越紧,她看着眼前的男子,难怪王府内的人会唤宁如雪为夫人,原是因着那些人都以为宁如雪是怀了他的孩子,连他母妃都被他骗了过去。
曾经,他的仁慈宽厚在她的眼里却看成了花心多情。而今,他的用心良苦却又被她看成了狠心绝情。
她果真是不了解他的呵!
竹林之中,除了风过婆娑之声,再也没有了对话的声音,凌萧若静静地看着云景轩,她的内心汹涌澎湃,似有千万句话想要脱口而出,最终却是与他相对而视无语凝噎。
她该说什么好呢?
良久之后,久到凌萧若的身子都已被春风吹冷时,只听云景轩说道:“走吧,致远在临江楼等着我们呢。”
说罢,起步转身朝阁外行去,修长洁白的身影渐渐湮没在了浓浓的绿色之下。
凌萧若凝望着他远去的身影,一直缄默不语。
去临江楼的路上,凌萧若与云景轩坐在一辆马车之中,余光不止一次地瞟向了身旁的男子,放于膝盖上的手情不自禁的捏紧了衣衫。
许是被子青看得多了,云景轩浑身不自在,他不知她眸底的含义究竟为何,刚开始时,他还能无视,到后来实在有些忍不住了方才转眸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后,缓缓奚落道:“一个女孩子家,不要老穿灰白色的衣衫。”
自从认识子青以来,她身上的衣服不是灰的,就是灰白色的,发髻之上也是发饰全无,都说姑娘家最是爱漂亮爱打扮自己,她当真一点也不在意么?
凌萧若被他这么一说,瞬时收起了打量他的目光,见他揶揄自己,遂回敬道:“你一个男人,不要整天穿着白色的衣服,你以为白色衣服很飘逸,很好看么?”
只有医生才整天穿白色衣服呢!
云景轩见子青说话时不住地翻白眼,只觉她的模样可爱得紧,遂问道:“子青,你除了喜欢药草和围棋以外,便不喜欢其他什么东西了么?”
回望过往,他从来没有送过她什么东西,而今,他是真想送一些东西给她了,只是不知道她会喜欢些什么,女子用的那些东西,她貌似都不太喜欢,那应当送她什么好呢?
凌萧若闻言,挑了挑眉,自顾自地说道:“有啊,我喜欢手术刀。”
在现代的时候,医院的人谁不知道凌主任的一把手术刀完全可以玩出刀马旦的绝招来。
记得她常用的那组手术刀,是父亲在美国为她专门订做的,拿在手上非常好使力,细细的刀柄之上还刻着一个篆体的若字。
凌萧若以为云景轩会听不懂她的话,毕竟在古代还没有先进到直接划开皮肤做手术的地步,不过,除了那玩意儿,她还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所以,才会那样回答他。
然而,云景轩出口的话语却让凌萧若太过诧异,他的回答完全可以炸开一锅滚烫的沸水,他说:“你所说的手术刀,是指你上次为那个妇人摘除会厌囊肿时本该使用的一种专用刀具么?”
凌萧若不可置信地转眸看向云景轩,瞪了好半晌,方才从喉间挤出几个字来:“云景轩,你偷窥我?”
云景轩撇了撇薄唇,耸肩道:“谁让你那个时候是阶下囚呢?”一句话语落下,云景轩知道子青会像个炸毛的公鸡一样与他斗争,是以,他再度开口,完全没有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子青,你可以画一张手术刀的图给我么?”
凌萧若本想指着他的鼻子骂回去,天知道那段在苍山被他们关押的日子是她人生中的最大败笔,然而,云景轩后面的话却让她生生住了嘴,她白眼一翻,懒懒道:“回去再画给你看吧。”
让他这个自诩医术无人能敌的人见识见识现代的手术刀,自然也是一件好事。
云景轩闻言,唇边漾出一朵灿烂的笑容:“好的。”
他的笑容似三月里花开烂漫,绽放枝头,凌萧若在见到那宛若春花的笑容时,眼眸不再转动,心底又溢出一抹异样的情绪。在她所有的记忆中,她从未见过云景轩如是笑过,他的笑容纯洁若初水,缓缓涤荡在青青的山涧之中。
又过了一会儿,马车终是停放在了临江楼前。
云景轩率先下了马车,下得马车之后,他转身想要搀扶子青下马车,凌萧若微微摇了摇头后便自行下了马车,当他二人落下马车后却见身前已然站立了两人。
其中一人同云景轩一样喜穿白衣,如云袖袍漫自舒卷,他修眉似剑,飞扬于上,唇边似那亘古不变的春风般的笑意。而他的身边站着挽着妇人髻的安平,她的手臂穿在尹致远的胳膊处,脸色比以往要红润,只是原先那清澈的眸色此刻却被浓浓的厌恶所代替。
尹致远在见到子青时眸色仍旧变换了一番,心底的惊涛骇浪全然掩盖在了他平静的表象之下,自那夜她骑马坠崖之后他便一直寻找着她,不想她竟是再度回到了临南,上一次,因着娘亲,他没能去成燕北,听说那个时候,景轩便恢复了对子青的记忆,可是却仍旧没有想起凌萧若的记忆,对于这事,他一直心有疑惑,他手中的那颗忘情丹可是娘亲手中的珍藏,不可能没有效果的,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呢?
清澈如泉水的眼眸淡淡滑过子青的脸庞,而今她与景轩在一处,是为了她凌家的事么?看着他二人并肩而立,心间却不知是什么滋味,垂于身侧的手微微握紧成拳。
“你是谁?”
四人立在一处,本是用眼神交流着一切,然而,安平这一声不友好的声音终是打破了人们之间的寂静。
凌萧若早在看见安平那一脸愤慨的神情时,便知她不喜欢自己了,回想过往,安平倒是挺喜欢作为凌萧若的自己的,而今她三皇兄的身边换了一名女子,她心里自然是抵触的。
“我问你是谁?”
因着凌萧若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安平秀眉一蹙,再度问出声来,语气相较之前,更加地不好了。
尹致远见安平说话口气不善,遂握了握她的手,轻声说道:“安平,不要这般说话。”
安平见状,甩开了尹致远的手,转而朝云景轩说道:“三皇兄,你当真对三皇嫂一点情谊也无么?是不是因着这个女人你才对三皇嫂不闻不问的?”
三皇兄从来不喜欢跟女子待在一起,以前他对柔儿姐姐好也是因着柔儿姐姐在少时曾经帮助过他,这么多年来,每次他们与三皇兄相聚时,他都不会带女子前来,而方才看三皇兄对待她那模样,当真是万千呵护,自从三皇嫂消失之后,也没见着三皇兄紧张到哪里去,原是因着他已经别有所爱了么?
云景轩转头看了看子青,他见她神色无常,遂对安平说道:“安平,我认识她在你三皇嫂之前。”
自从凌家出事后,他便问了逐月一些关于凌家的事,以及他的婚事,从推算来看,他当是先认识子青的。
安平闻言欲要再度说话,却见尹致远上前拽住了她,朝云景轩说道:“景轩,我们进楼再谈吧。”
云景轩点了点头,说道:“好。”
说罢,让了个位置出来让子青先行,凌萧若回眸看了一眼安平之后转身先进了临江楼。
一行四人找了一个靠江边的包房坐了进去,入座之后,便有小厮上来问候:“诸位,想要点些什么菜呢?”
云景轩转头问道子青:“你喜欢吃什么?”
认识她这么久了,竟然还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他是不是真的有些失败?
不待凌萧若说话,却听安平如数家珍地说道:“糖醋里脊,红烧狮子头,挂炉山鸡,桂花鱼条,时令小菜,红焖鱼汤,这些都是三皇嫂喜欢吃的菜。”
“安平!”尹致远此次出口喝止的声音比方才大了许多,以至于当安平听见他的吼声时,清灵大眸中竟是云集了些许泪滴,与致远认识那么久了,他还从未这般大声地与她说过话,而今,他竟是因着面前这个女人凶她了么?
她抢了三皇嫂的位置,三皇嫂至今下落不明,莫非她不该为三皇嫂说说话么?
立于几人身旁的小厮在见到这等情景时,躬起的腰身僵直了些许,额头之上忍不住冒出了些许汗珠,他悄悄地伸手用衣袖轻轻擦拭着额上的汗珠。
凌萧若见尹致远呵斥安平,遂转眸对身旁的小厮说道:“就按照这位姑娘所说的菜式上吧。”
小厮点点头道:“好的,好的。”
说罢,即刻转身离开了包房,只希望那些战争能离自己远一点。
待小厮走后,安平翻了翻眼睛,怪嗔道:“做得可真好啊,呵呵,如若不喜欢吃,也不用勉强的……”
安平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尹致远倏地一扯,她整个人被带了起来,尹致远握住她的手腕,低声道:“跟我出来。”
“致远,你捏痛我了……”安平挣扎着想要逃脱尹致远掌心的力道,却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凌萧若望着被尹致远拖出去的安平,心下几许怅惘,安平她是真的很喜欢自己,凌家出事之后,许多人都忙着撇清关系,她却还想着帮她说话,她对自己的这一番情意,她当真是难以报答。
“子青,安平她心直口快,你莫要往心里去。”云景轩见子青兀自陷入沉思,以为她是难为情了,遂在旁解释起来。
凌萧若摇了摇头,端起桌上的茶盏饮了一口后说道:“无妨的,我不会介意的。”
这厢,安平被尹致远拖出厢房之后,她终是挣脱开了尹致远的束缚。
“致远,你今天怎么了?”安平揉着有些红肿的手腕,抬眸看着尹致远,低声质问起来。
尹致远好看的俊眉拧在了一起,说实话,凌家出了这么些事,却是他始料未及的,倘若早知道结局如此,或许,那一颗忘情丹药,他便不会再送进景轩的口中,他也不愿意看见凌萧若左右为难。可是,事已至此,不该吃的也都吃了,便唯有往前行走了,不然,以往做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
没有凌萧若,他所有的计划都将不复存在!
“我没怎么,你不觉得你方才的言行很没有礼貌么?”不管对象是谁,方才安平的举动都不太好,她怎么一直都像一个孩子一样长不大呢?
安平闻言,只觉心中委屈难耐,眨眼之际,斗大的泪珠便滑落脸庞,她质问道:“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你们都要维护她?”
尹致远垂了垂眸,他与景轩拜入苍山门下的事,朝中人基本不知的,他回道:“她是我与你三皇兄的一位故人,她并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莫要再与她争锋相对了,不然我便真的生气了。”
安平见尹致远脸露严肃的色泽,心下瞬时凉了下去,她咬了咬牙,跺脚道:“那你们用膳吧,我先回府了。”
说罢,撂起裙摆,直冲冲地朝楼下奔去,没有给尹致远任何挽留的机会,让她跟那个女子一起吃饭,她当真吃不下去。
尹致远看着安平飞奔而下的身影,眼眸眯了眯,停立许久后方才转身进入包房。
这一顿饭,因着安平的缘故,也是吃的沉寂异常,味同嚼蜡。
用好膳后,便各自散去了。
尹致远立在临江楼前,看着云景轩与凌萧若二人相携而去的画面时,只觉似毒刺一般扎痛了他的眼眸。
江风拂过,卷起他纯白的衣袍,岸堤边的垂杨柳丝绦垂落,扬起优美的弧线,似湖中垂首觅食的天鹅颈项,美丽而优雅。
凌萧若,他是势必要夺回来的!
隐于袖袍中的手交握在了一处,彰显着他的决心。
这日过后,因着安平一事,凌萧若多少还是有些心情郁结的,是以,她哪里都没有去,只留在王府之中勘察地形。云景轩似乎也知道她心情不佳的原因,是以,也没有将自己的意识强加于她,除了去朝中议事以外,他会到鸣翠阁陪她说说话,说完话后,便回自己的院落就寝。
两日过后,王府之中的地形已被凌萧若掌握透彻了,经过两日来的观察,王府的其他地方不可能有地牢,所以,那地牢一定位于祈轩阁内。
她必须趁着云景轩不在府中时进祈轩阁查探一番。
两日后的夜晚便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这日夜里,云景轩带着逐月与追日出了王府,并告知她,今夜会晚些回来。凌萧若应下时,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换,可是内心却是带着丝丝希冀的,只希望今夜能够找到地牢所在。
入夜之后,凌萧若便置换了一身衣衫,她穿了一袭黑色夜行服,脸上蒙了面。因着云景轩对她的绝对信任,她素来行动自由,王府之内,最不受管束的人便是她了。
她身形轻巧地翻上了屋顶,猫着腰,几个起落之后便到得了祈轩阁的屋檐之上。
祈轩阁外有侍卫把守,凌萧若沿着屋檐缓步行动,拐进阁内后,身影一闪便落在了阁中一颗大树之上,落在树上后她足尖轻点,旋身落在了院中,因着轻功不弱,是以,她落地之声竟是比一片落叶飘于地上的声音还要小上许多。
入了阁,凌萧若一刻也没有耽搁地便四处寻找起来,除开云景轩的书房,她先在其他地方寻找了一番,寻找之后却是毫无所获,凌萧若眼眸一眯,看向了云景轩的书房,书房之上写着“撷芳斋”,两旁写着一副对联,上曰:漾花荫静潇潇雨歇,春暖闻看蔼蔼云生。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云景轩的书房,都说书房是古代男子最为重要的地方,一般女子都不得进入的,想必云景轩的书房也是容不得女子进入的吧?
凌萧若轻轻开启书房的房门,一个闪身滑进了书房之中。暗夜深沉,书房之内黑漆漆的一片,过了一会儿,凌萧若方才看清书房中的物事。
云景轩的书房之内陈设简单,没有太多的装饰物,仅有书架,书桌,一张小床,还有靠近书架旁陈放的一架古琴而已。不过,这房间虽然简单,可是有一样东西却夺去了凌萧若的呼吸,让她的灵魂竟是有了暂时出窍的感觉。
只见那书架旁一处空白的墙壁之上,挂着一张被裱过的画像。
她闪身去到那张画像前,借着窗外幽幽的月色,她完全能够看清那画像中女子的长相,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了一名女子的轮廓,那女子眼睛很小,可是小小的眼眸之中却是散发出了熠熠的光芒,她的肌肤不算白皙,上面隐隐还有一些雀斑,这个女子不正是子青么?
凌萧若抬手摸了摸那张画,不知这张画是云景轩什么时候画的,莹白若玉的纤指游走在画像之上,凌萧若一凝眸便看见画像旁写着一行小字,上书:甲寅年七月初五辰时,落款写着子然。
“甲寅年七月初五?”凌萧若低声读了出来,那天不就是云景轩大婚之日么?辰时?那个时候云景轩没来迎亲,原是窝在自己的书房内画她的画像么?原来,自那个时候起,他便喜欢自己了么?
这个世间的事怎么可以这般鬼使神差?
凌萧若低声呼了一口气,旋即收敛了澎湃的心境,现如今寻找地牢才是最关键的事,至于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
她在书房之中搜寻了一阵,书架之上的各种古玩与书籍都被她摆弄了一遍,当她触碰到一尊不太规则的石器时,只觉身旁似乎有一丝丝异动,似石块轻挪之声。
凌萧若的眼眸瞬时一亮,似火簇闪耀,莫非这个便是机关?这里便是通往地牢的入口?
脸上的表情因着这个猜测而变得神采奕奕,胜利的曙光似乎已在她的眼前闪烁,凌萧若抬手想要搬动那个石器,然而,当她甫一抬手时,却觉院外似乎传来了低低的人声。
心下没来由地一紧,凌萧若不疑有他旋即一个闪身滚进了小床之下,她提了内力,将整个身子吸附在了床板之下。
待凌萧若刚一闪进床下时,云景轩便推门而入了。
逐月上前从怀中拿出火折子点了灯,书房之中瞬时亮堂起来,躲在床下的凌萧若因着灯光的盈亮而心跳加速,她屏住了气息,双耳聆听着书房内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