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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这般神色,是否在担心太子妃的病情?”
穆槿宁蹙着眉,眼底汇入些许纠结复杂的颜色,不等皇后开口,轻声问了句。
“你是怎么知晓的?”皇后瞥了她一眼,淡淡观望,脸上没有一分笑容,更显得漠然。
“宫中有传闻,太子妃一直生着风寒,迟迟不见好。”穆槿宁谨慎回应,唯独她心中清楚,太子妃绝不会是遇到这般的小小疾病而已。她顿了顿,才神色一柔,满目动容,波光浅浅。“崇宁自从那日狩猎大会之后,就再也没见到太子妃,实在想极了她。”
“太子妃生的,若只是风寒就好了……”皇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虽然为人严苛,但太子是她的亲儿子,自从太子成婚之后,她就日日夜夜都盼着太子夫妇,能早有麟儿,这样秦家的江山社稷,才更加稳固。
穆槿宁见皇后有意坦诚真相,心中自然有了防备,不过皇后既然这么说了,她若不追问下去,才更显古怪。
“就算不是风寒,这药膳房太医个个医术高明,有他们为太子妃诊治,太子妃自然洪福齐天。”她眸光一闪,神色平和,缓缓道来。
皇后眼底愈发沉郁,话锋一转,眼神凌厉如刀剑。“可惜这疾病,甚是古怪,说来也巧,你可知晓,太子妃是何时开始身子不适的?”
穆槿宁微微怔了怔,轻摇螓首,低声回道。“崇宁不知。”
“你忘了,你们成婚那段日子,太子和太子妃去了何处?”她将视线移向别处,仰高着清瘦的脸,嗓音陡然变沉。
闻到此处,穆槿宁心口一缩,跟赵尚提起过,如今她也看出,皇后是在怀疑秦王了。她沉下肩头,泰然处之,蹙着眉头说下去。“去了新造的行宫。”
红唇中溢出这一句用意极深的叹息,德庄皇后的面容,愈发刻薄尖酸:“太子妃自从在行宫短住过后,身子就越来越弱了。”
行宫是秦王监造的,皇后这一番话,自然是在怀疑太子妃换上恶疾而无法跟太子圆房无法早日产下子嗣,本就是秦王早就谋算好的诡计。
见穆槿宁迟迟不语,皇后揣摩着她心中是否因为秦王而动摇,唇边浮现一抹似笑非笑的诡谲神色,她冷冷说道。
“当初秦王霸道跋扈,非要娶你,坏了你原本的姻缘,你大病初愈来景福宫跪了一整天,只为不嫁秦王,可知你跟秦王,始终还是有心结的。”
若换了沈樱,她今日的计谋,就没有用了,皇后清楚自己嫁给秦王,是逼不得已的让步,搬出过往不过要自己就范,她才能挑拨离间。穆槿宁心中想着,愈发静默,皇后看着她这般无言以对,更觉她似有推脱之意,如崇宁这般心思细腻,她自然清楚自己言外之意,若是听懂了还假装不懂,那便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皇后眸光一暗再暗,微微上扬的眉梢,看来愈发冷苛。“你不是对秦王早已没了感情?”
她挽唇一笑,愈发果断干脆,扬起那双墨黑晶莹的眼瞳,嗓音落在安谧的殿堂之中,仿佛隐约有回音萦绕。
“娘娘要崇宁做什么事?”
“看着太子妃日渐消瘦,整个人被恶疾折磨的没了人样,或许只是本宫病急乱投医,但瞒了这么多时候,任何大夫都束手无策,本宫也实在没有办法,才会找你来,说了实情。”识时务者为俊杰,皇后的眼内多了一分赏识,她最厌烦那些食古不化的人,只是她说话时候的动容,落在穆槿宁的眼中,也只是虚伪的泪水罢了。
穆槿宁默默听着,神色不变,太子妃的境遇,她的确同情怜悯,更觉是天大的噩耗,只是她不愿在心机深沉的皇后面前,流露过多的悲伤悯人。
眼望着穆槿宁的无动于衷,皇后的语锋陡然尖锐许多,仿佛也懒得演戏,言语之间多了几分要挟的寒意。“若不是本宫,崇宁你在中秋那天,早就溺水而亡了。”
“崇宁时时刻刻不敢忘娘娘的恩情。”
清冷嗓音,从她的喉口溢出,穆槿宁粉唇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银珠落于玉盘中的清脆,却又不无冷意。
皇后察觉到她的危机,愿意伸手扶她一把,绝不会因为可怜她,而是。她对皇后,还有用处。
皇太后老了,处心积虑要除掉自己,可是自己的儿媳皇后也不买她的帐,只因太后忽略了,皇后原本就是一个善用手段的女人。她年轻时候嫁入皇族,便是因为娘家势力惊人,虽然支撑了秦家,却也让皇上厌恶的是皇后一族外戚专权,当年斩杀皇后的叔父,就曾经在皇宫掀起万丈巨浪。太后并不体恤皇后,皇后唯独只能握住后宫权杖,更别提在皇后冷遇的多年之后,有意将沈玉良之女沈熙送到皇上面前的幕后主使,便是皇太后。
穆槿宁心中通透,这王族之中,母慈子孝,弟友兄恭,伉俪情深,都是假的。皇后对太后的嫉恨,也有些年头了。
太后死了,这后宫中权力最大的人,不是皇后,还能是谁?
自己对皇后的用处,是她亲近了秦王,表面可以笼络关系,其实哪里会那么简单?正如今日,怀疑秦王动了手脚,却毫无证据,只能让她去一探虚实。
皇后涂着浅红色蔻丹的指尖,暗暗覆上脖颈那一长串绿色串珠,一套金色华服,将她衬托的无比尊贵大气。她眼波流转之中,只见犀利光耀,“那今日便是你出手回报本宫的时候了,本宫知晓秦王疑心极重,若是一般人,很难近他的身,但如今唯独剩下崇宁你,能够跟秦王常常见面。”
穆槿宁若是婉拒,自然是跟皇后作对,她的计划才实现了一半,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虚与委蛇也是一套本事。她的晶莹面容上,敛去了笑意,几分惆怅覆上眉头,她仿佛有些迟疑。
“崇宁如何才知,那是能够解救太子妃的药?”
闻得此言,皇后缓步走下凤位,如今这宫殿之中的宫女早已全部退下,即便随身跟着的海嬷嬷,也没了人影。怀疑秦王,这不是小事,自然不能有耳目众多,皇后这一举动,是要自己宽心,才敢为她卖命。
她的细眉紧紧拧着,走到穆槿宁的身后,一手覆上她的肩头,沉声喟叹。“这本宫也犯愁着,谁也不知那解药是何等气味,何等样貌,也不知会装在什么样的器皿之中。不过据说秦王手下有人对毒药颇有造诣,秦王或许会贴身带着,或许会放在屋中密闭的地方,你只需有心去找找即可。”
穆槿宁正襟危坐,目视前方,唯独肩膀上的那一只苍白的手,仿佛是冰冷的,皇后样貌虽然不差,只是过分清瘦,正如这手,肌肤下的青筋毕露,此刻看来,更觉有几分狰狞。皇上专宠过的熙贵妃,则珠圆玉润许多。
皇后的嗓音,多了几分温和,在穆槿宁的耳边停留。“崇宁你就当体谅本宫这个为人母后的,无法看下去太子妃如此煎熬折磨。若是找不到,那也就罢了,本宫知晓你用了心思就已经万分欣慰。但若是找到了,不但能够治愈解救太子妃,本宫更会给你记一笔,绝不会忘了你劳苦功高。”
“崇宁很想帮娘娘,只是,王爷心思细密,崇宁怕无法完成娘娘的嘱托,让娘娘失望。”她的眉眼之间,满是沉痛,她若是痛痛快快就答应了,才显得虚假。
“你不是跟太子妃很谈得来么?哪怕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有机会可以解救她,你也狠心不愿?”皇后猝然扬眉怒问,一手高扬,满面冷意。
穆槿宁的眼中,似乎有几分软化的柔光,她站起身来,垂眸苦笑。“崇宁自然不愿看太子妃于水深火热之中,太子跟太子妃,都是对崇宁极好的人。”
听眼前的女子这么说,皇后才敛去眼中的阴沉,换上了端丽的笑靥。“本宫只想挽回太子妃的性命,她如今还年轻,跟崇宁你年纪相仿,是个难得的好女孩,即便是在秦王身边找到解药,本宫也可看在崇宁帮本宫的面子上,绝不追究。你有顾虑也是理所应当的,今日之事,只有本宫和崇宁我们两个人知晓,绝无第三人,救了太子妃,这件事就当从未发生过。”
穆槿宁闻到此处,心中只剩下阵阵冷笑。若是她找到了能够解救太子妃的解药,皇后会将前事抹平?当然迫不及待要治罪秦王了。谋害太子妃,便是对皇嗣用心叵测,这么大的滔天罪名,皇后会深埋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