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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崇宁团聚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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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前,沈樱刚回王府,秦王有几个夜晚,是在她那儿过的。成婚已经半年,才有喜讯,已经算是迟的了。

    “王妃原本就压着郡主,一旦有了孩子,往后就更不让郡主过舒坦日子了。”

    雪儿低声抱怨,却依旧恭恭敬敬撑着伞,哪怕雨水打湿了她一半肩膀,也毫无知觉。

    穆槿宁蓦地停下脚步,一手揽过雪儿肩膀,敛眉低语:“雨大,靠近些。”

    雪儿微微怔了怔:“郡主就不担心么?”

    “怕什么?该来的,迟早要来。”穆槿宁眼底生冷,沈樱这么年轻,只要得到恩宠,自然就能稳固她的正统位置。

    “今日下雨,就不要把念儿带来了。”

    直到跨入雪芙园的门槛,穆槿宁才吩咐了一句,如今天下了雨,比平常更阴沉,已经像是黑夜。

    “厨房蒸了新鲜的桂花糕,奴婢放桌上了,郡主等会儿,奴婢让小阮去烧热水,方才淋了雨,洗个澡吧。”

    雪儿的声音,从屏风之外传来,穆槿宁褪下身上湿了的宫装,只着白色里衣,等待半响,沐浴更衣之后,才独自坐上床。

    丫鬟退了出去,外堂的烛火被吹熄,只剩下内堂圆桌上一只蜡烛,照亮她眼前的视线。

    疲乏袭来,她起身,熄灭了烛火,才覆身上床。

    一道雷光,带着轰隆隆的巨响,照亮整个屋子,虽然是一刻间。

    暗香浮动。

    床上的人儿,似乎被阵阵惊雷吵醒,她一手抓紧锦被,倚靠着床头,缓缓坐起身来。

    只是坐着许久,她却不曾下床,点亮一只蜡烛。

    她是在等待。

    等待谁先开口。

    “趁着下雨天来,因为不会留下任何足迹?”她轻柔嗓音,语气笃定,不是反问,而是陈述。

    “你的耳朵真尖呐。”轻挑低笑,从下着雨的潮湿空气传来,一抹黑色身影,无声无息潜入,他却并不靠前,只是坐在珠帘之后的圆桌上。

    “本殿下的脚步,可不是一般人听得到。”长腿在桌缘晃荡,仿佛这个屋子,便是他一人的,他微微弯腰,长臂一伸,自顾自拈了块桂花糕。

    床上的女子,整个人沉浸在黑暗之中,看不到任何表情,唯独只剩下平静的嗓音:“不是听到脚步声,而是你身上的花香,早就传过来了。”

    从第一回在宫里见他,她就嗅到了,贵族男子身上的熏香,大多是檀香,唯独他身上的太过不同,所以她长了记性。

    “鼻子真灵啊,不过这桂花糕,真是难吃,跟本殿下宫里的比起来,有云泥之别。”他的口中发出啧啧声,拍了拍双手,已然不悦,只是尝了一块,就再也不愿动手,尖酸又苛刻。

    “不好奇么?这是什么花香?”

    佑爵长腿一伸,黑靴踩上地面,他不曾出手拨开阻碍视线的珠帘,一步步逼近她,珠帘散开,微凉的珠子划过他的肩膀,面颊,手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静默不语,只剩下那双过分清亮的眼瞳,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是海棠花香啊。”

    似乎不满她的毫不关心,佑爵自顾自,给了她回应。随着他的靠近,她渐渐看清那一袭血红华袍,萦绕在鼻尖的浓郁香气,也愈发清晰。

    “海棠花是没有香气的。”穆槿宁眼眸一沉,察觉到他挤到自己的身边,偌大的雕花木床,顿时狭窄许多。

    他的胡言乱语,她本就不放在心上,若要糊弄别的女人,兴许有人相信这等胡说。

    “天下的海棠,的确无香。唯独北国皇宫里,本殿下亲手种的海棠花有花香。你若不信,不如随我去北国,就可知我说的话,是真是假。”

    佑爵与她肩并肩坐着,她的黑发随风飘扬,无声无息拂过他的手背,她身上并无任何女子常用的香气,只有沐浴更衣之后的清爽。

    穆槿宁在他眼底,像是天际的云彩,淡的一瞬间就能飞散,她越是素面朝天,在他心里的色彩,却越是浓烈深沉。

    “在鸣萝的时候,本殿下从未看过你笑。”他微微蹙眉,眉宇之间的那颗红痣,愈发清晰。

    “没有可笑之事,也值得笑么?”她侧过脸去,轻声询问,但那话语中的冷意,已然令人为之却步。

    她并不喜欢,任何人提及鸣萝之事,哪怕是北国太子,也是一样。

    “但你朝着他笑了,而且很多回。”他的嗓音之内,只剩下浓烈不满,猝然按住她的柔荑,察觉到手掌下的软嫩细腻,惹来男人天生的怦然心动。

    对佑爵而言,大圣王朝的崇宁郡主,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你把我的匕首留在身边,也该想过,有朝一日我会回来。”手掌猝然一拉,他将穆槿宁拉到自己的面前,两人几乎鼻尖相贴,也不过有咫尺间的距离,仿佛对方的气息,都能感觉的到。

    这把匕首,是他当日不告而别唯一留下的东西。

    生怕在塞外独自生活再出事端,她保留至今,日日夜夜带着匕首,吃饭,睡觉。习惯,自然是可怕的,早已成为她的一部分。

    “如今,我并不需要它了。”

    不必手握利器,才能让她生存下去。

    她的左手,蓦地从枕头下方,取出匕首,一把丢到他的怀中,下一瞬,推开他的胸膛,旋身退开,利落敏捷。

    那一双斜长眼眸之内,再无任何轻浮笑容,他只是沉默半响,猝然笑出声来,低低的沉笑,即便无法看清红衣男子的面容,也只觉分外妖娆。

    “看来你派去的老头子还没跟你说一声,李煊的双眼已经瞎了。”

    往返南骆一趟,便需耗费三五日,更别说要等她派去的亲信安顿下来,才能找人带个口信,那口信到秦王府内,也该是一两日之后的事了。

    “你为什么没早点跟我说!”

    她猝然面色骤变,低吼出声,双手十指,深深陷入锦被之内,双目通红,宛若鬼魅。

    她的希望,被最不留情地毁掉,只是一句话,一瞬间,毁的支离破碎。

    轰。闪电雷鸣,整个屋子的墙面,闪过冰冷火光。

    他们之间的空气,都像是被冰封起来。她猝然朝前倾着身子,面色如雪,恨得咬牙切齿:“戏弄我,有趣吗?”

    在那一刻,他看清她眼底的决裂恨意,佑爵眯起细长眼眸,平平淡淡吐出两个字,更像是咒骂。“女人。”

    “翻脸无情的,就是女人。”

    朝着穆槿宁的面孔,他宛若鄙夷,丢下这一句。“原来你也一样。”

    她双手撑在床沿,黑发泼墨般垂下,挡去一半容颜,她的面色宛若白瓷,细嫩肌肤之下的青筋毕露。胸口渐渐起伏,宛若被惹怒的美兽她在拼命压下席卷而来的怒意。

    “别忘了,这世上没有人可以这么对本殿下,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佑爵起身,藏在衣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

    “下次你若再敢闯入秦王府,我会喊人的。”她的冷意,凝结在眼眸之内,垂着的小脸依旧不曾抬起。嗓音之内,没有一分起伏。“秦王府守卫森严……”

    “本殿下有什么不敢做的?”他冷哼出声,全然不顾她的威胁,双臂一挥,红衣似火。“守卫森严,本殿下还不是轻轻松松进了你这儿?你觉得他们看到我在你的屋子,会认为是捉奸在床吗?”

    他自然无所畏惧,身为北国太子,即便公然染指女子,大圣王朝又能奈何?更别提,他的轻浮恶名,早已人人皆知。

    届时,备受非议的人,绝不会是他。

    她捉到那把匕首,朝着他掷过去,他袍袖一挡,已然接住,面无表情看着此刻泄恨不成的女子,突地神色一柔,宛若温柔抚慰。“放心,你虽不想秦王知晓此事,但本殿下没说过不帮你啊。医术高超的大夫,本殿下手下有很多。”

    “不用你出手。”

    生生打断佑爵的话,她不理会他再度抛出来的诱饵,他的权势很大没错,但她一旦陷入其中,往后更难以自拔。

    她不想自己,过度依赖任何人,哪怕是他。

    “你我要分的这么清楚?”佑爵缓缓转过脸来,过分秀气的面容上,一瞬间多了很多很多无法看透的神情。

    他们之间,自然是分的越清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