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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七点多的时候,生意刚刚开张,酒吧里还没有到上人的高峰。赵基有事请假,厅里只有李畅和朱珠在忙碌着。
门外进来三个小伙子,一水的黑西装,白衬衣,脚上的皮鞋亮得晃人。走在中间的一米八十的个头,斯斯文文,戴一副无边眼镜,分头。两边的两个人都是一米七五以上,精干的寸头。
朱珠迎了上去,中间的小伙子从眼镜后面打量了朱珠一下,脱口而出:“好漂亮的这个大厅装饰。”
左边的板寸低声说:“老毛病差点又犯了。”
“你们老板在吗?”眼镜定定神,把目光从朱珠的脸上恋恋不舍地移开,直视前方。
“您稍等,我去叫一下。”
陈阳从办公室出来,看见大厅里站着的这三位,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马哥,蒋哥,杨哥,三位怎么有空光临小店了?”
“我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来是有事要和你商谈。”中间的马哥说。
“三位看来混得不错,做上白领了。在哪家公司高就呢?”陈阳把三个往办公室带,推开门,三位落座后,陈阳习惯性地拿出一瓶大可乐和三个纸杯。
“我们不喝可乐,如果有茶给我们泡一杯。”
喝茶?陈阳手里的可乐瓶差点掉在地上。想这三个家伙从来只喝可乐,不喝茶的主,今天怎么改口味了?换玻璃杯,给三位泡茶,拿茶叶盒的时候,恶意地想,这几个家伙知道茶是什么味道吗?别把这罐碧螺春糟践了,于是手伸到另一个地方,拿出了一罐去年买的陈茶,几十块钱一斤的。
“三位喝茶,这茶不错,真正的碧螺春。”
“嗯,”马哥端起杯子细细地闻了闻,浅浅的酌了一口,陈阳见马哥品茶的动作很地道,心提到嗓子眼来了,要是这家伙发现自己在蒙他?
“茶叶不错。”马哥放下杯子说:“我们现在就职于寰宇安保有限责任公司。主要从事餐饮、茶馆、酒吧、歌厅、宾馆等服务行业的安全保卫工作,供应安保设备,可以提供提供二十四小时安全保卫人工值守。今天特意来与陈老板商量业务。这是我们的名片。”马哥站了起来,双手递过名片。
陈阳接过马哥递过的名片,上面写着寰宇安保有限责任公司业务经理马天乐。
“前途无量啊!马哥。”陈阳给姓马的几个招呼了几颗烟,又掏出一条硬中华撒了几盒。
“那就要各位哥哥捧场了。怎么样,来一套。照顾照顾兄弟的生意。”马哥接过烟,谢绝了陈阳的火,自己划根火柴点着了。
陈阳看着名片上的公司名称,心里直犯嘀咕,这些人的底细他也是听说过的,都是西区郭氏兄弟的手下,收保护费为生。怎么摇身一变,开起了公司。安保公司?
“我看看报价单,都有那些内容。”陈阳定定神,嘴里敷衍着,心里想着主意。
“生意刚开始做,报价单还没有来得及印。我口头跟你报一下价吧。二十四小时安全值守费用一个月一万,奉送预警装置一套。”
“怎么这么贵,我请一个人值夜也用不了这么多钱啊?几百块搞定了。”
“陈老板,你太落伍了,一个人的能力多么的有限,它怎么能与我们公司的集团化操作相比呢,我们能够对贵公司的人员和财产提供更安全、更快捷、更可靠的服务,一个值夜的老头能做到吗?来几个小偷,来几个流氓捣乱的,甚至在店里杀人放火的,一个值夜的老头能管得过来吗?
很简单嘛,陈老板,只要你报名交钱,你就加入了寰宇安保有限责任公司的安全网络。企业的安全都由我们公司负责。我们公司的宗旨是,质量第一,顾客至上。我们公司的服务口号是,你给我信任,我给你平安。另外,我们正在考虑通过iso9001-2000质量管理体系认证。”
“马哥,太贵了,能不能便宜点?二千行吗?”陈阳好奇地听着马哥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广告词,随口还了个到小腿肚子的价格。
“对不起,我们从来不讨价还价。一分钱一分货。”
“是什么样的预警装置?”陈阳说。这些家伙,屁都不懂一个,还预警装置!看看是什么东西先。
马哥从随身携带的包里里掏出一个纸盒递给陈阳,纸盒上印着‘服务行业预警设备’八个大字,地下落款是‘寰宇安保有限责任公司出品’。
陈阳疑惑地接过纸盒。
“打开看看。”马哥说。
陈阳小心地拆开纸盒,仿佛里面是一枚定时炸弹。从里面掏出一个一样东西,很熟悉的东西,一款老式的nokia直板手机,nokia1112,陈阳记得好像在苏宁卖两三百块钱。
“就是这个?预预警装置?”陈阳惊讶之下,有点口吃了。
“怎么了?真正的高科技产品。里面有我们预装电话卡,存有我们的热线电话。遇到什么意外,或者难以处理的事情,打这个热线,我们保证在五分钟之内赶到,比警察的速度要快。并且保证给你解决问题。”马哥眼睛一瞪。
陈阳赶忙摆手:“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小本生意,买不起啊,太贵了,我们一个月的利润还到不了这个数。”
马哥二话没说站了起来,招呼另外两个跟他走。
陈阳拦住马哥,陪着笑道:“再商量,再商量。”
“你们答应购买本公司的产品了?”马哥停下脚步。
“能不能便宜些?实在是太贵了。”
马哥推开陈阳朝外走去,走到门口,马哥回头说了句:“花点小钱买个平安。你舍不得花这个钱,以后有什么麻烦可别找我。”
陈阳被这句隐含威胁的话搞得有点冒火,随口就说道:“你这不就是收保护费吗?”
“错错错,我们老板说了,收保护费是黑社会才能做的事情,我们是一家本分企业。这不是收保护费,叫,老蒋,叫什么来着?”
“企业安全咨询服务。”
“对了,就是企业安全咨询服务。花钱买服务,天经地义的事。拜拜了你。”
马哥走到门外,把眼镜摘了下来,揣进裤口袋里,嘴里嘟噜道:“妈的,不知道老大发什么神经了。收保护费就收保护费嘛,非得搞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还说是要搞点技术含量的东西。什么*技术含量,要我说,还不如操把菜刀一刀剁掉他手指头,看他还交不交?”
“那是,那是,这身衣服穿得好别扭。”杨哥说。
陈阳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心想,什么时候收保护费也变得这样斯斯文文了?
事情并没有完。
姓马的三人走后半个小时不到,酒吧陆陆续续进来好几拨人,这些人进来后每人占据一张桌子,也不点吃的也不点喝的,每人要了一杯白开水,然后说了句等人过来一起点,就没有下文了。
朱珠发现情况不对,进办公室告诉了陈阳,陈阳走到外面一看,转身又回到了办公室。
陈阳抓起电话正要拨号,想了一下,又放下了,对还在门口候着的朱珠说,把李畅叫进来。
“老板,叫我什么事?”一分钟后,李畅推门进来了。
“外面的情况你都看到了吧。你说怎么办?有什么好主意?”陈阳问。自从前天李畅把来捣乱的几个家伙打跑,并且又把试图占朱珠便宜的林总捉弄了一番以后,陈阳对李畅就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信任感。
“这些都是些什么人?他们是什么意思?”李畅从来没有经历过收保护费之类的东西。
“这都是些来捣乱的家伙。”
“看出来了,每人占据一张桌子,我们就无法营业了,又不好硬敢他们走。”
陈阳把开始马哥几个人来的事情说了一遍,马哥一走,这些家伙就过来了,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不能把他们赶跑吗?”
“怎么赶?对方就等着你去赶,然后借机发作,把厅里的东西都给你砸了,你怎么办?警察来了都是有理说不清。我们是坐桩,人家是行桩,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天天来捣乱,我们还怎么做生意?妈的,这帮家伙实在是太损了。唉,要是不行,只好交保护费了。每个月交一万,我还挣什么钱?”
“我倒是有个办法。”李畅想了想说。
“什么办法?快说,快说。”陈阳就像一个抓住救命一根稻草的溺水人。
“这个办法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你相信我就让我去办,要是不信,你就去交保护费。”
“行了,就这样吧,快去,快去。”
李畅来到大厅,有两桌来消费的客人看见情形不对,赶紧买单走人,大厅里只剩下那些捣乱的人。
李畅把张艳和朱珠都赶到办公室去,吩咐他们外面无论发生什么事,没有他的吩咐,都不要出来。
张艳看了李畅一眼,哧地一笑道:“小屁孩子,装神弄鬼的。”
“你去问问老板吧。”李畅说。
张艳转身进去了。朱珠见张艳走了,在李畅手上碰了一下,小声地说:“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出事有老板担着,你出什么头?这些人都不好惹。”
“店子垮了,你不是又得去找工作?碰上一个好老板不容易。放心吧,山人自有妙计。”
“那你小心一点。”
李畅坐在吧台上仔细地观察了一会,从他们的眼神交流中,找出了这群人的头。
黄毛在郭老大的英明指挥下,用这招破了许多老板的防御,取得了空前的胜利,现在移师到原贾老大的地盘,更是爽不可言。西部牛仔是第一家,马哥说了,这是杀鸡给猴看,也是枪打出头鸟,只许胜,不许败。
黄毛端起茶杯,美滋滋地喝了一口,刚放下,突然发现桌子上还有一个茶杯。他看看四周,每张桌子都是一个人,一个茶杯。妈的,眼花了。
他正要把那个新冒出来的茶杯拿过来研究一下,手指刚刚碰到,茶杯就突然不见了。黄毛的手悬在空中,半天没有放下来。见鬼了!
黄毛定定神,掏出香烟,拿起打火机凑到香烟嘴前按了一下,打火机的火苗突然腾了起来,黄毛赶紧往后一闪,饶是他反应得快,眉毛还是被燎了一块。
黄毛没敢再用这个打火机,从隔壁座借了一个打火机,把烟点着了。深深地吸了一口,他喜欢让烟在肺部循环一圈,再慢慢吐出来。
烟刚刚吞下去,黄毛突然觉得肺部像一股火一样燃烧起来,一股浓烈的烟从肺里呛了出来。黄毛猛烈地咳嗽起来,这阵咳端得是惊天地泣鬼神,把黄毛的眼泪鼻涕都咳了出来。周围小弟纷纷过来嘘寒问暖,黄毛赶紧喝下一大口水,压下嘴里的火气。
黄毛突然觉得腹部在慢慢膨胀,一阵恶心涌了上来,黄毛张口一噗,一股水流好像从消防水龙头急冲出来,直接喷在面前几个讨好的小弟脸上。
黄毛无力地瘫靠在椅背上,挥挥手,让众位小弟都散开。他闭上眼睛,定定心神。
黄毛突然觉得自己在升高,好像坐在电梯里的感觉,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已在半空,头已经差不多要顶住了天花板,下面是五六张垒起来的椅子。
众位小弟吃惊地看着犹如坐在莲花座上的黄毛,黄毛感觉椅子摇晃了一下,破口大骂:“笨蛋,还不给我把椅子稳住!”
众位小弟赶忙上前扶住椅子,有的扶住椅子底部,有的扶住中间部分的椅子,一时间有五六个小弟在帮黄毛大哥扶住叠罗汉的椅子。其余的小弟挤不进去,站在外面对黄毛喊道:“黄哥,稳住,我去借梯子来。”
“借你妈的梯子!”黄毛的呵斥声刚刚出口,忽觉自己像在半空中一样,下面的几张椅子突然莫名其妙地被抽走了,消失了。黄毛看见下面迅速扑近的地面和几双惊愕的眼睛,然后就是砰的一声巨响,接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黄毛左腿剧痛传来,可能是骨折了。黄毛看看地上已经摔烂了的椅子,看看桌子上的杯子,看看那个差点把他的眉毛燎了的打火机,大喊一声:“有鬼!”然后一咬牙站了起来,用一只脚拼命地跳了出去。
众位小弟见黄毛跳了出去,也赶紧跟了出去。一时间,大厅里凳子、椅子、桌子横七竖八,杯子盘子都跌在地上。
跟上的小弟们赶忙扶住黄毛,一个小弟讨好地说:“大哥,先在这里歇一会,我去把车开过来。”
“去你妈的车,赶紧扶我走开。这里不能待,千万不能待。有鬼!”
李畅见捣乱的人都已经撤了,忙把陈阳、张艳、朱珠喊了出来。
陈阳愕然地看着眼前一地狼藉,询问地看着李畅。张艳早就哇地大叫起来:“李畅,你怎么搞的?瞧这满地的垃圾。人呢,都走了?”
“你不会是他们都打跑了吧?”朱珠问。前天在包间里,她可是见识过了李畅的打架能力。
“没有,你看我像是打架的样子吗?他们自己闹着玩,兴奋起来,叠起了罗汉,不小心摔了下来,有一个人把腿摔伤了,好像是个头目。所以,其他的人就把他扶出去了。可能是上医院去了吧。”
朱珠仔细地打量了李畅一下,又跑到他身后看了一眼,衣服整整齐齐,一点尘土都没有沾。
“没打架就好。”朱珠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没打架就没事了?”陈阳反问。“这些家伙还会再来的。张艳,朱珠,你们赶紧把大厅收拾好,晚上还要营业呢。李畅休息一会。”
“为什么要我做卫生?李畅干吗要搞特殊化?”张艳有点不满。
“你要是能像李畅一样,把事情给我摆平,我也让你休息。”陈阳冷冷地说。
张艳见陈阳真的不高兴了,也不敢再言语,赶紧收拾起来。
陈阳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啤酒,倒了两杯,递给李畅一杯。陈阳端起自己的杯子和在李畅的杯子上碰了一下:“李畅,不管怎样,我都很感激你。这几天你帮我处理了好几个大麻烦。这些人肯定都是西区的老大郭麻子的手下,郭老大心狠手辣,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把他们弄走的,但是郭麻子不是一个善罢甘休的人。软的行不通肯定会来硬的,待会他们如果还来,你不要出头了,我是老板,不能总让一个职员帮我在前面顶着。”
“我在你这里打工,又难得碰到一个好老板,你总不会要我再次失业吧。没关系,我会保护我自己的。”
“我也不是软柿子,只是不想闹太大,做生意的,和气生财嘛。如果他们真的要欺负到头上来,我也不是好惹的。我得先给朱胖子打个电话,要他有点准备。”
李畅抓住陈阳拨电话的手,看着门口:“老板,可能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