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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罢午饭,三人又回店房歇息,此时外头正热,知了蝉鸣之声不绝于耳。孙武斜身侧卧,轻声与我说道:“兄弟,摄政王府距此约有一百七八十里远,你准备何时起身去探?”我思索片刻答道:“孙先生,我不是吹牛。这点路程以我的脚力而言,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到达。但是愈近京城人流就愈加茂密,我却不想因为轻功的缘故在没进王府之前就惹人注意。所以我打算迟行慢赶,在两日之后再去王府刺探,所有过程加起来如果顺利的话,大约三四日就能做完”孙武听罢点头说道:“不错!既然你那边没什么值得担心,那我和克强就与你分兵两路,去南方策动起义。我们会在外围勤于刺探。待时机成熟成熟之时,我们即会发动起义”我点头应道:“好,孙先生!那咱们就分兵两路,各司其职好了”
众人言毕,就在店房之内分手告别。撇去孙黄二人如何策划起义不提,我依旧扮作乞丐,不慌不忙地朝京城方向前行,一路上晓行夜宿自是不必细说。在第二日的中午,我终于如期地赶到京城。走在摄政王载沣的府前,那情景并没有想象中的繁华,我心中起疑:摄政王府本位于京城最繁华的一条大道。在我年少之时,常有买卖人家为了占地摆摊争抢得不可开交的事情,而此刻许多商人竟收起店面,一齐向城南涌去。我忙拉住一位衣衫褴褛的老者询问原因,那老者站住斜目瞧我一眼,道:“年轻人,难道你不知道么?武师霍元甲在十天前在与外国人比武之时暴毙,他弟子查出是日本人和中国官员从中捣的鬼,两方争论几天未果,今日欲在城南设立战场擂台,一解恩怨!”我闻听一惊:“什么!霍元甲武师死了?”老者又道:“可不是么?霍武师此前连胜英俄力士,在斗日本剑客的时候,因为喝了口水,才使得他口吐鲜血,最终暴毙台上,这事众人皆知,怎么就你自己不知道?”我忙答道:“我我是外地的”老者轻拍了我肩头一下说:“既然赶上,那就一同过去看看吧。自从霍武师倒下之后,外国人猖狂的很!”我答道:“好,不如结伴同行”
二人说罢,便一同向城南方向走去。说来也怪,这老者虽然衣衫褴褛、瘦骨如柴,但走起路来却是健步如飞,比一般的壮年男子还要麻利几分,我在惊诧之余当然也不能落后于他,于是加快脚步和他一起并排前行。二人行了几里,老者甚觉过瘾,他见我没有落后,突然又加快了速度,由疾走变为小跑,我心中不解,但为了跟上他的脚步也只能
随他跑步。又行二里,老者见我依旧跟得上,也不知从哪儿攒来一股力量,双腿如同纺梭一般向前疾驰,我心中起疑,自觉得此人绝不是一个泛泛之辈,于是便施展陆地飞腾法紧紧跟在他的身旁。老者一见我施展陆地飞腾法,脸上不禁暗暗有些吃惊,但脚下依旧不肯放松。在这一惊一诧之际,脚下的路途又短了二里,我二人就如两股狂风一般直奔城南吹去。
不消一刻,城南的轮廓开始渐渐清楚:只见在远处的薄暮之中矗立着一尊极其高大的木台,台子很高,刨掉其上木板的厚度大约五丈有余。台下并未架设楼梯,只有一圈儿渐高的梅花桩子围在左右。不得不说,这些梅花桩子很窄很细,只有轻功相当了得的高人才能安然借此直上,轻功稍差一点的人登在上面怕是都要吓得发抖了。我和老者虽然行的迅速,但毕竟来的还是稍晚一些,此时台子四周已然站满了人,连个插脚的地方都没有了。按照我的想法,这老者既然不是泛泛之辈,脚力又如此之好,自是会飘身上树、上房来个居高临下才看得爽快,哪知他一见人多却收敛起功夫,探出一双油手就往人缝里钻。他身前众人的精神全都落在台上,起初对他并没什么留意,老者见没有反应挤得愈来愈加用力,终于惹得前头有人想回头叫骂。这人刚要开口,一见老者衣衫褴褛、头发散乱,一副肮脏的邋遢模样,也懒得和他理论,赶紧将身子一闪让出一条道来,我紧紧跟在他身后借势向前抢了一步。此后,这老者如法炮制、屡试不爽,不消片刻我二人竟然就插进了队伍的最前面。
只见此时台子下边的背阴凉处,正有一架大伞立在地上,伞荫庇护之处有三张木桌分外显眼:一桌是金发碧眼的西洋人、一桌是穿着西装的东洋倭人,还有一桌是穿着官服梳着辫子的大清官员。待了一会儿,只见西洋人抬腕看了看手表,朝一个穿着衬衫,戴着领结的中年人点了点头,那中年人在桌上拿起一只铜锣,用木槌敲击一声喊道:“各位父老乡亲安静了!第二次中外比武大会现在就要开始,代表我们中国一方的,依旧是‘精武体操会’的各位成员,而体操会的对手共有三位:他们分别是来自俄国的大力士巴洛夫、来自英国的皇家剑师亚历山大-施耐普以及来自东洋的著名武师松本幸人”中年人说罢,底下众人有的鼓掌,有的大骇。我忙向旁边的老者问道:“老人家,上次比武您说看了,那这几个外国人的武功究竟怎么样?”老者沉思一会儿,并没答话,等了好一会儿,他才答道:“这三人各有自己的看家本领:大力士双臂一晃重有千斤,只要被他扫上骨断筋折自不必说,除此之外他还精于摔跤下跘、破解力道,着实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角色”我问道:“既然如此,那霍武师又是如何取胜的呢?”老者道:“再柔弱的身体也有坚硬的部分,再坚硬的身体也有柔弱的部分,霍武师当日深谙其道,先用些拙招将他激怒,又用极其精巧的点穴之法将他制服”我听罢连连点头,深深为霍元甲的机智所折服,又问道:“老人家,那个英国的剑师又是如何一番武功呢?”老者又道:“外国人的剑讲‘直刺’而不讲‘劈砍’,中原的绿林人因为从未见过这种斗法,加之此人出招奇快奇狠,所在霍武师出战之前此人几乎未尝过败绩”我问:“那霍武师是如何战胜他的呢?”老者答道:“这英国剑师行的是一个‘快’字,之前败在他手下的诸人就是畏于他的速度,故而拼命防守才失掉进攻机会战败的。霍武师当然识透其中的门道,一上来便如狂风一般对他展开进攻,那武师的气势自然就被压下去了。除此之外,外国的剑虽然快速却只能直刺,是一个结结实实的硬伤;而中华宝剑集‘刺’、‘砍’、‘挥’、‘劈、’、‘挑’于一体,不愧为‘万兵之王’,打得久了,那武师自然不是对手”
我听罢连连点头,心中既对霍元甲的尚武感到钦佩,又这老者头头是道的分析感到叹服。于是又问:“当日那霍武师就是在对这个东洋人时暴毙的么?”老者点头道:“正是!十天之前,霍武师连胜俄、英二人之后,连歇也未歇便继续去斗这个松本幸人,不得不说,这个东洋人的武功乃是三人当中最高的。虽然没有什么特别显著的优点,却也找不到什么特别明显的缺点,正所谓是‘大巧无工,重剑无锋’,二人势均力敌,缠在一起斗了七八十个回合也未分胜负,这时一局时间已到,二人各自回到台上休息,霍武师端起桌上的一只茶碗饮了几口解渴,结果在之后的拳脚比试当中开始大口吐血,鲜血所溅之处都是黑色,很明显就是中毒的迹象。霍元甲的弟子朋友一见他中毒不醒,当然都不容让,纷纷要动手拼命,怎奈英日军队举枪相逼,还未等大家讨来一个公平,霍武师就与世长辞!”
我听罢喟然长叹,问道:“他的弟子徒孙可曾查到这毒是谁下得吗?”老者答道:“人家精心策划又怎能被你查到证据?不过这事情在这几天的调查之下也渐渐出了些眉目:江湖风闻英、日、俄三国在比武之后,都在外国赌坊收到一笔钱。所以凡是有个脑袋的都猜得出来,正是此番比武的结果决定了许多人的财路,那些人才这么急于让霍武师死!”我听罢回道:“难怪今日赶来城南的老百姓这般地多,原来都是来看这些外国人的结局”老者摇头说道:“也不尽然,江湖又有另一风闻说:当日在外国赌坊下注的不仅有英、日、俄三国官员,更有许多中国大员偷偷加入,这些中国大员押的胜者不是霍武师,而是那个日本浪人松本幸人!由此说来,虽然下毒案策划乃是外人,但当日直接下毒之人很可能就是咱们中国人自己”老者说完一脸忧色,我却被骇得不知所以,张着嘴巴呆呆站在原地。
正在此时,那俄国力士已然坐在一个木箱之上,被十几个劳工用绳子拽上看台。上台之后,他将上衣撕烂,露出自己浑身坚实的肌肉咆哮挑衅。方才那个中年男子又喊道:“精武体操会的成员朋友均可上台比武,由于时间紧迫,生死状就不一一立了,只由体操会的负责人签署一份总则即可。之后所有上台比武者,均要服从这份总则!”说罢一个三十左右的汉子从西侧走了出来,我抬眼一看,只见在他一身白衣白裤、就连鞋袜都是纯白颜色,俨然是一套丧服,在他的腰带之上扎着一条火红湛亮的腰带,显得甚是乍眼。再看他所坐之处摆着十余条方桌长凳,在那其中端坐着七八十人,每人瞳子当中全都向外呲着烈火一般,在他们头顶排着一条横幅,用楷书端端正正地写着:‘精武体操会’五个大字。汉子走到圆桌近前,看也不看,抬笔便在生死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签写之后,中年汉子举起状子大声宣布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愿赌服输、才是好汉!第二次中外比武大会,现在开始!”随着他一言说罢,台下民众群情振奋,纷纷高喊口号,为精武体操会加油。
片刻之后,由方桌之内迈步走出一人,我忙凝神观看:只见此人年方二十余岁,方脸高鼻,皮肤黝黑、肌肉结实,一副浩然正气,他亦身穿一袭白衣,看也似霍元甲的门徒。他先是来到红带汉子跟前耳语几句,待红带汉子点头应允之后,他飞身踏在梅花桩上,俯下身子连蹿带跳就来到高台之上,底下的百姓被他的身手所撼,纷纷鼓掌叫好,一时间群情再度振奋,在会场中掀起一个又一个的**。年轻人跃上看台,朝俄国力士略一抱拳,旋即摆出一副战斗姿势。俄国力士在此前吃了败仗,自然对‘精武体操会’的人有些忌惮,故而也不敢小视,也摆了一个摔跤的架势。底下系领结的中年男子一见二人均已准备好,擎起铜锣猛敲一声大喊道:“比赛开始!”
再见这白衣小子,如同离了弦的弓箭一般,上步闪身就来攻击俄国大汉的面门。俄国大汉自知来者不善,一侧头颅就想对他张手来抱。老者一看,在我身旁惊道:“小心!”还未待他话落,白衣小子止住拳势向后一缩,使得大汉拥抱落空。白衣小子在此之后,又变换招式,对大汉的下三盘展开攻击。面对他的强攻,俄国大汉并不畏惧,均用奇国蛮招以守为攻一一化解掉。自此之后二人你来我往、插招换式就斗在一处。我观察一会儿打斗在心中暗道:“这白衣小子招招挂风,一上来就先声夺人,攻势委实是凌厉万分。不过那俄国大汉以拙弄巧,以力降智也未吃得到什么大亏。二十几招过后,白衣小子因为碍于大汉的恶着,一下未碰到大汉的身体,锐气不觉有些挫伤,在行动上较之前就有些迟缓;而大汉则紧紧抓住这个机会,屡屡施出那些同归于尽的招式”老者低语道:“不好!前些天时,霍武师是踏着他的膝盖才用肘子击到了他的下颚,可如今这小子却连一丝机会也没有了”我忙问道:“依您来看,这比武的最终结果如何?”老者摇头叹道:“不是我掌他人的锐气,灭自己人的威风,看来此番是凶多吉少了”还不待他话音落下,只见方才的白衣小子从台上飞落而下,好在方才的红带汉子飞身过去将他稳稳接住,才免遭一死。俄国大汉一见自己得胜显得甚是嚣张,在台上向四个方向不住奔跑咆哮,又将前胸的肌肉捶得乓乓山响。
在此之后,又有两人自报奋勇上台去会俄国大汉,可最终都难逃败运,其中一个被他拽着脚脖子扔下看台,另一个下场更惨,被他捉住狠摔在台上脱臼,骨头都险些刺破外皮穿了出来。红带汉子看得心急,刚想脱掉外衣亲自上台比试,哪知在人群中飞出一人阻道:“廖兄,杀鸡焉用牛刀,这个俄国力士就交给我梁某人吧”那个姓廖的听罢脸上欣喜,道:“梁兄,你终究还是赶来了!”那姓梁的又道:“师父得知霍武师辞世之后悲痛欲绝,加之先前偶感风寒,身体十分虚弱不能亲自前来,于是梁某便替师父来了,希望能助廖兄一臂之力!”老者一见姓梁来了,脸上不由暗喜道:“梁宽这个兔崽子也来了”我忙问道:“老人家,这梁宽是谁?他又有什么厉害?”老者笑道:“我看你一身好脚力,怎么却像涉世不深似地?这梁宽乃是‘无影脚黄麒英’之子黄飞鸿的顶门大徒弟!他虽然功夫练得稀松马虎,及不上他恩师飞鸿,但对付这个俄国力士却也绰绰有余了”我听罢忙道:“广东来的援军也来了?”老者点头道:“霍武师之死,乃是夷蛮对我中华的切肤之辱,但凡一个有血有肉的中国人也不会袖手旁观,此番不仅广东的人来了,就连陕西、关东、西域和海南也有人来”我二人正在说着,那梁宽已然三步并作两步跃在台上,只见他不似先前几人脸上挂着烈火般地仇恨,脸上反而带着几分嬉笑和不羁。那俄国大汉连胜几居,正在骄傲之时,一见一个身材细瘦的男子登上前来嬉皮笑脸地,自是没把他当作一回事,于是伸臂就要去抱。那梁宽也不着急闪躲,瞅准机会将身子一矬,将腿上全部力量集中起来,使了一式‘连环扫堂腿’。不得不说,他这一招使得甚是巧妙,踢踏之处拿捏的也恰到好处,俄国大汉在此之前由于并未注意,一个不留神自己小腿正被梁宽紧紧勾住,梁宽借力使力顺着大汉的力道往前一带,再看大汉已然全身失衡,一个站立不稳就被梁宽放倒在地。四边百姓看罢立刻爆发出一股经久不息的掌声。
梁宽朝大汉抱了一拳点头示意,那大汉一跤摔得着实严重,趴在原地半天也没有反应。面对台下经久不息的掌声,梁宽甚感高兴,于是转身朝台下还礼致意。就在这一霎之间,只见俄国大汉犹如一只矫捷的人熊一般,从地上一跃而起,趁梁宽不备伸开巨臂就将他抱在怀中。台下众人一见皆惊,均是屏息凝神不敢说话,我定睛观看,原来梁宽此时所站的位置正是看台的边缘,只要再往前推进一尺,他就会由台上落下。
喧嚣的四周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台下的所有百姓都为梁宽捏着一把汗。只见梁宽拼命向后去蹭,却及不上那俄国大汉的力道。这时在底下的红带汉子显得非常着急,急忙召集门徒,在梁宽脚底的台子下伺机而动,准备待他落地之后将他接住。就在这危急存亡的一刻,只见梁宽突然反其道而为之,不仅不再向后使劲儿,反而向前奋力一蹿。他这一蹿大大出乎了大汉的意料,一愣之间就给梁宽腾出一个狭小的空间,但见他腾起身子,抬起右腿,将之向上劈了半周还多,柔韧的脚尖儿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完美的弧线,正结结实实蹬在大汉的面门之上。大汉鼻子一酸下意识地伸手去捂,就在这一瞬之间,梁宽再次腾身而起,只见他身子斜飞,集中了全身的力气用双脚蹬向大汉的上身。说来也怪,梁宽的双腿在攻击的时候并不单纯用力,踢人之余又兼具使自己身体不落这就使整套本应独立的腿法浑然合一,大汉还未及反攻,胸脯之上已被梁宽腾空踢中了十二三脚,这时台下的观众又从方才的惊厥之中恢复,不住拍掌叫好。只听得老者在身旁点头笑道:“没想到小梁子这‘佛山无影脚’踢得有模有样,想他这几年倒也长了不少本事!”我听这老者的语气张狂似是与梁宽熟识,但辈分明显比梁宽高出许多,想了半天也不知其真实身份到底是谁,还没等我向他发问,却听他开口向我问道:“年轻人,在小字辈里还没几个人能跟上我的脚力,而且我看你好似初入江湖,对许多事情懵懂未知,我且要问问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是和谁学的武功?”
听罢老者所言,我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应答才好。按照我师父郭沛天的原意:我此行本是下山做上一件惊天的好事来向世人挽回他的威名的,不过此时我尚未立功,只怕报出郭沛天的名号会引来莫名的大祸,想到此处我眼珠一转,答道:“回老人家,我乃是由关东而来,我师父姓文,名叫文景鸿”老者听罢眨眼思索一番,道:“文景鸿?我却没听说过,没想到在关东还有这种高人,小老儿我今天真是开眼界了”就在我俩谈话的间隙里,台上形势瞬间已然变得一边倒了,梁宽那‘佛山无影脚’踢得愈发起劲,忽而如剑一般直刺俄国大汉的哽嗓,忽而又如软鞭一般缠绕他的脖子,俄国大汉从未见过这种腿法,直被他欺得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终于,梁宽在他慌乱之中觅得一丝机会:只见他右手一晃二指直冲他的双眼挖去,而大汉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拿双臂向外一搪,就在这一霎那,梁宽收住手势,抬起右腿正踹在大汉的膝盖之上,耳轮中就听见‘喀吧’一声脆响,大汉哀嚎一声就栽倒在台上,我看得明白:梁宽这一脚使得凶狠,那俄国大汉的后半生很可能就要成为一个废人了。
一见己方战败,一群洋人赶紧将许多布垫子铺在看台两侧,梁宽也不客气,回身一脚就将俄国大汉踹至台下。随着大汉‘轰隆’一声坠进布里,四周掌声雷动,欢呼之声频起。这时英国的皇家剑师亚历山大-施耐普提着轻剑迈步走上台来我此前只听老者说道西洋人的剑只能直刺,不能挥砍。却不知西洋剑究竟是何等形状,定睛一看我才看出这其中的玄妙:原来西洋剑的剑身几乎无刃,只有剑尖儿寒光毕露显得甚是锋利,它的护手很大,几乎可以罩住整个右手不受攻击,近看起来不似一支宝剑,反而像是一只软鞭。施耐普提剑上台,先是冲梁宽深施一礼,随即便向梁宽展开攻击。不得不说,他这一支西洋剑使得甚是灵巧,虽没有中原宝剑那般博大精深,但却神出鬼没,形似一条灵蛇。梁宽身手虽好,但却苦于没有兵器,一双肉腿自是不敢与剑相迎。战了十七八个回合,梁宽已然是颓势渐显,被西洋剑逼得节节后退。
正在此时,台下的红带汉子看出梁宽危急,忙提着两只短戟纵身直上。待他落到台上之后,他抬短戟将梁宽护在身后道:“梁兄!你空手对他甚是吃亏,待我拿兵器斗他!”梁宽一见也不逞强,飘身形由梅花桩上落下,底下观众又是一番鼓掌,老者连忙将头低下,似是怕被梁宽发现。梁宽朝着抬下接连抱拳还礼,慢慢走向精武体操会的看台。老者一见他远去终于将头颅抬起,我见他似有隐情也不便发问,只好抬头去观台上,这时那红带男子已然与施耐普斗在一处,只见双戟呼呼挂风,使得神出鬼没,老者又和我道:“这白衣青年乃是霍武师的得意弟子廖启棠,这孩子本是一根红苗,倘若霍武师在世对他悉心调教,十几年后必然是武林之内的中坚”见他一副惋惜之色我又问:“老人家,那依您来看,这两人若斗在一处谁输谁赢?”老者思考片刻道:“这个英国剑师一把西洋剑神出鬼没,若是寻常凡人倒不好应对,不过启棠这孩子虽然临敌不多,但贵在年轻,而且所用的兵器也特殊!”我闻听点头,道:“老人家说得不错,西洋剑对中国人虽然陌生,这双戟对外国人也是个新鲜玩意儿”老者笑道:“不错!若想把双戟用好是极其困难的!故而自汉朝的大将典韦之后,并没有几人能精于此道。从这方面来说,启棠在兵器上并不占什么劣势”我又问道:“老人家,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二人斗在一处究竟谁能取胜?”老者摇头叹道:“既然实力相均,孰胜孰负便不易决出!唉休要多说,好好看着吧!”
老者说罢,我二人又将目光重新投到台上。这时廖启棠与施耐普已然斗了二十几个回合,两人均未得手,亦未负伤。我定睛向上观看,只见施耐普一支细剑好似一条银蛇,那细剑配合着他的棕色皮帽棕色皮靴和棕色胡子,真让人感觉十分怪异;而廖启棠身着一袭素衣,手持月牙双戟仿佛是两只猛兽张着血盆大口,与那银蛇遥相呼应,分外惹人注意。除此之外他于腰际系着那条血红色带子亦是显眼,每每身形舞动起来就好似是仕女轻盈起舞,可比施耐普准确但又僵硬的动作优美多了!转眼之间,二人又在台上战了十几个回合依旧是不分胜负。我朝上看了一会儿,不自觉地对比起郭沛天教授我的那些功夫研习了一番,只觉得二人打斗得虽然精彩,但每招每式之中却总夹杂些不实用的花拳绣腿在里面,我旁边的老者见我摇头,便问道:“你觉得这二人斗得如何?”我脸一红答道:“老人家,您要我说真话还是假话?”老者答道:“废话!我当然要听真话!”我低头答道:“老人家,若要我讲真话我觉得两人虽然速度很快,但在交错当中却错过许多机会:就拿施耐普刚才这剑来说,他只要再稍稍向前一寸,就会刺进廖公子的前心之内;而廖公子呢,只要没戟加上一成力道,就能早早结束战斗了!”
老者听罢,神色之间竟有些忿忿,道:“年轻人,你说得倒是轻巧!这一成力道哪能说加就加?实战当中的每一分进步就是武者努力几年乃至几十年的修炼成果,太狂了,你真是太狂妄了!如此看来,你师父文景鸿也不是什么谦虚之辈!”我听罢老者一番奚落,心中不禁有些郁闷,心想:“你方才不是要我说真话么?怎么待我说了真话之后你又胡乱发脾气?”想到此处,我心中有些不悦,便想转过身子背身于他。就在这一瞬间,一个白衣少年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我细细打量这少年的脸庞不禁大惊失色原来那白衣少年正是此前在田畦里被孙武黄旺放跑的白昱思!我心中激动难捺,想立刻起身去取他的首级。不过经过此前田畦一战,我亦变得谨慎许多。最重要的是郭沛天此番要我出山的目的是扬他美名,倘我跳过去一掌将他击死,难免让人对他误会更深。我叹了口气,在心中不住酝酿惩治白昱思的办法。片刻之后,我瞧了瞧台上恶战的二人,又看了看身旁质疑的老者,眼珠一转终于计上心头。
我首先探了探白昱思的身旁左右,只见他周围均是些贩夫走卒,看模样并未和其他十九人会合。一见形势对自己有利,我心中不禁暗喜,便偷偷踱到白昱思身后。此时白昱思正看得出神,并未有任何知觉,我一伸手将白昱思的脖颈搂住,假装亲密地说道:“白公子,别来无恙否?”白昱思此前借助孙黄阻隔赶巧捡了一命,此刻虽然脱逃,但毕竟还是做贼心虚,他一听我的声音直吓得魂飞魄散,忙颤声问道:“刘刘刘知焉,你要干什么?”我笑道:“不干什么,只是让你在人前显显威风罢了!”话音甫落,我一只手疾如闪电,正点在他腋下的‘幽冥穴’上话到这里,我须要对‘幽冥穴’稍作解释:‘幽冥穴’本是人体位于腋下的一道要穴,它不仅掌管着全身血液的流通,更是上半身经脉的枢纽。因为生在腋下不好点触,故而不被主流门派使用。我在‘塞北邪神’门下学艺之时,郭沛天亲自做靶让我练习个透,故而此次去击白昱思时,点的是又准又狠。郭沛天在当日教我之时曾经告诉我说:“此招不适用交战,只适用偷袭。而‘幽冥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死穴,一旦被点,轻则一时半刻不能动弹,重则气血亏损就会丢掉性命,总之对人体有极大的害处,故而使用时一定要拿捏好力道!”我之前因为被白昱思屡次欺骗,心中正大为光火,点他穴道时自然也就加了许多力气。这使得白昱思被点之后,脸色立即变得绯红,身子亦呆若木鸡般地不会动弹。
一见白昱思中招,我心中暗喜,急忙拎着他的脖颈走到台下白昱思身材瘦削,被我一拎身子几乎悬空,少了身子的压力之后,他的两条细腿在地面的摩擦之下被拖得频频抖动,在外人看来就像是自己走路一般。我拖着白昱思来到老者近前,笑嘻嘻道:“老人家,你却看看我的内功如何!”此话刚落,我将白昱思立在地上,大声喊道:“众位乡亲请看好了!这位白衣公子乃是哈尔滨‘江门老祖’的长孙白昱思!,他此番前来一是为精武体操会讨个公道,二是给自己闯闯名号”我一言落下之后,许多围观的群众纷纷议论开来,我又喊道:“白公子生在武林世家,平生最擅用剑,刚才在台下见廖先生斗得辛苦,特想自报奋勇斗来战施耐普。廖公子,你且下来歇歇气吧!”
方才我这一喊,借着无边的内力,声音已如洪钟般地传出很远很远。台上的廖启棠与施耐普均觉台下有异,各自虚晃一招持着兵器站在原地喘息。其时廖启棠已有三分颓势,但迫于师仇立在眼前,若不击败施耐普断然没有与松本幸人交战的机会,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在上面顶着。他在顶上一听我说白昱思想要替他出头,心中自是暗暗感激白昱思给他一个下台阶的机会,于是他赶紧朝白昱思一抱拳道:“既然白兄想与施耐普切磋剑技,那廖某就不夺人之美了!”说罢,回头朝施耐普行了一礼,一飘身子踩在梅花桩上,就在他身子浮在半空脚还未及地面之时,我将白昱思腰间的短剑抽出,夹在他的手上,旋即抬臂托起白昱思的屁股,用尽气力将白昱思凌空扔起。再看白昱思,屁股底下就像坐了一枚土炮似地,四肢岿然不动,身子却直奔向四五丈高的看台,片刻之后,白昱思已被我稳稳扔到台上。
远处的观众精神全集中在看台之上,并未看见我在白昱思屁股底下暗暗使劲,故而绝大多数人都以为是白昱思是靠着绝世轻功才轻轻一纵跃至台上。话到这里不得不说四五丈的高度绝非儿戏,即使是武林顶尖的高手也未必有如此骇人的轻功。众人眼见白昱思腿也不弯,身子一动不动便飞上擂台,均以为自关东来了绝世的武林高手最起码也是绝世轻功高手。在各种猜测之下,台底下的观众群情振奋,纷纷给白昱思报以最热烈的掌声。我在心中暗笑,回头便挑衅地来看老者的反应。老者看罢惊得瞪大了眼神可以说在场的几万人中,他是第一个看透我恶作剧的人。我一见他被惊得不轻,心中自是欣喜非凡,于是便问他道:“老爷子,您刚才不住说我狂妄,晚生现在却要问您,敢问这‘狂妄’二字指的是什么?”老者闻听嘴巴翕了几翕,想要说些什么但却什么都没说出。良久,他才憋出一句话道:“你这么做,不是要这白公子的小命儿么?”我一听大笑,道:“老人家,您说得没错,我就是要这白公子的小命儿”老者又道:“现在是中外比武的紧要关头,你这么做不仅害了白公子的性命,还丢了我们中国人的脸”我听罢厉声回道:“我做的事,我自然会负责。况且你们这些凡人也没资格说我给中国人丢脸,须知在一年之前的大连,正是我痛杀日本森田大佐,又火烧了日本人的洋楼才引得日俄开战互残”老者被我一番话惊得瞠目结舌,又追问道:“你是什么人?你绝不是什么文景鸿的徒弟,你快将真实身份道来”我听罢淡淡一笑,道:“白公子败后,我自会登台去会施耐普和松本幸人,待我取胜之后,你自会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老者听罢怒道:“‘江门老祖’与我乃有一面之缘,他的长孙受难,我自然不能在旁看笑话”他一言刚落,身子已然飞蹿出去。但他的动作还是晚了一步:原来自打白昱思上台之后,他就手持宝剑向着施耐普一动不动,施耐普对他行了一礼,他是笑也不笑还也不还。施耐普一见白昱思态度如此‘傲慢’,心中自是来气,但他觉得白昱思既然敢如此对他,必然身怀惊人的技艺,故而也不敢轻举妄动。思前想后,他提着西洋剑就冲白昱思发了一式虚招他的剑尖儿紧贴着白昱思的脸皮划过,眨眼之后,白昱思白皙的面皮就被施耐普呼啸的剑锋划了一道细长伤口。
施耐普持剑肃立,一见白昱思脸上血流不止,但身子依然岿然不动,心中不禁对他有些畏惧他刚才亲眼见识了白昱思‘扶摇直上’的轻功绝技,此刻他万万不敢相信白昱思竟能任他随意蹂躏,于是又挺剑朝白昱思的脸上虚刺了几剑,不得不说,施耐普这几剑刺得极有水平他的每一剑均刺入肌肤三寸,既能划伤白昱思的面皮,又伤不到他的骨头,顷刻之间,白昱思的一张小脸已被施耐普划得如同血葫芦一般。施耐普愈划愈是开心,渐渐就壮起胆子去划白昱思的上衣,白昱思出身豪门,所穿的衣服都是绸缎所制,虽然纤薄高贵,但却最不耐划,几剑之后,白昱思的上衣就被施耐普划得七零八落。
台下众人一见白昱思像个木偶似地被施耐普任意戳刺,不禁嘘声四起。而那施耐普得了便宜,逐渐对白昱思壮起胆子。只见他在白昱思的胸膛之上忽而左一划、忽而右一划玩得甚是高兴,竟也忘了去取他的要害,但是这下白昱思可惨了,由于之前‘幽冥穴’被点,他的上身经脉错乱,导致体内血液暴涨,疾速流个不止,扎眼只见他的头颅和上身呲的全是鲜血。正在此时,正巧老者蹿了上来,他一把搂住白昱思,看也不看施耐普一眼便将白昱思救回地面。这时在精武体操会的坐席之中突然站起一人,我定睛一看此人正是梁宽。只见梁宽小跑过来,来在老者身前便下跪磕头道:“徒孙不知苏爷爷到此,有失远迎还望苏爷爷恕罪!”老者一听点了点头,道:“小梁子,你赶快给这白公子找最好的大夫,爷爷却要上去斗一斗这个剑师”梁宽一听喜答道:“是,苏爷爷!”于是急忙将白昱思搀扶下去。撇去梁宽如何救治白昱思不提,再看苏姓老者,仿佛与我斗气一般,在地上微微一矬身,身形如箭一般直纵向看台他纵得并不轻松,可遍寻武林能够做到‘扶摇直上’的,刨掉我和郭沛天之外,想来也不会超过十个。
那老者纵到台上,朝施耐普先施一礼,施耐普见状也赶紧还了一礼,只听得我身旁有人议论道:“这老者是何方高人?廖启棠都斗不败的高人他竟敢去斗?”另一人又说:“你没看刚才梁宽都跪地称他为爷爷?如果我猜得不错,这老者就是广东十虎当中的‘醉拳’苏乞儿”我听罢一惊,心想道:“难怪这老者口气很大,张口‘小梁子’,闭口‘黄飞鸿’,倘若他真是大名鼎鼎的醉拳泰斗,那却也不奇怪了”想到此处,我连忙定睛向上观瞧他的武艺:但见此时苏乞儿已然和施耐普斗在一处。施耐普依然用剑,而苏乞儿仅凭一双空手迎敌。我在台下观看一会儿,心中不禁暗暗佩服:苏乞儿不愧是一代名家,虽然是空手对白刃,但因为他的武功走位异常巧妙,在面对一只上下翻飞的西洋剑时竟然丝毫的颓势,反倒是施耐普被他一双肉掌逼得节节败退。斗了半刻,施耐普颓势渐显,而这其中,苏乞儿竟未用上一招他的独门绝技‘醉拳’。
就在此时,台下离我不远处圆桌中的一名西洋女人霍然站起。只见她来到日本人的坐席之间,指着台上比划了一阵她的面容带着几分急躁,神色也慌张得不行。几个日本官员边听边点头,但在中间一位穿着纯白色道服的中年男子却显得无动于衷。末了,这男人抬起右手的食指摇了几摇,算是正式拒绝了女人的请求。女人见此,气得一摔凳子走了,我微微一瞥,但见那几个日本官员显得很难堪,均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台下观众鼓掌叫好之声不断,但几乎每个有些功底的人都看得出来:其实施耐普此刻已是强弩之末,被苏乞儿击败只是时间问题。既知结果,我心思就不在台上,转而去打量方才这个日本武师。只见武师身穿一件纯白道服,五官也生得极为周正:他瘦长脸,尖下磕,利剑眉,丹凤眼,二目森然发光显得炯炯有神。他的毛发很重,一寸半长的头发向上根根卷曲着,胡须刮得不甚干净,更显出几分男子气魄,在微风的拂动下,敞开的领口里呲出的几根护胸毛左右晃动着,给武师平添了几分邪气。方才苏乞儿说:这人的真名叫做‘松本幸人’,他的武艺功底非常扎实,既没有多大的锐气亦没有多大的漏洞,若不是霍元甲此前中毒暴毙,还不知孰胜孰负呢!
松本幸人发觉我紧盯着他看后,亦转头来打量我,我赶快把头转了回来,若无其事地盯着地面不得不说,他的目光极其凌厉,射在人身上就如同被一簇利箭扎中一般,让人觉得百般难受。慌乱之中,我又把视线投到台上去看苏乞儿与施耐普的斗艺:这时施耐普已然气喘吁吁,虽然手持兵刃却已被苏乞儿的妙招逼得不浅。苏乞儿取得先机,一双肉掌却如蒲扇一般直奔施耐普的哽嗓、心口这些要害部位袭击。施耐普被逼得心烦意乱,只能凭着本能挥剑抵挡。苏乞儿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招数一变,尽走低、矮、活的路子,施了一式‘接天莲叶无穷碧’。再看苏乞儿的身子,就如一只肉球般地紧紧贴在施耐普的左右,由下攻上掌掌挂风。施耐普此时正是手脚慌忙之际,哪知道要破此招还须以‘映日荷花别样红’这样的猛招以攻代守?慌乱之中,苏乞儿借势蹿到施耐普的反手,抬起手臂抓住施耐普的腕子就是一抡,耳轮中只听见风声大作,再看施耐普硕大的身子,已然被苏乞儿举过头顶。
苏乞儿也不客气,举着施耐普绕擂台走了一圈儿,待他走到松本幸人的上方,只见他双臂一沉,将施耐普当作一枚炮弹似地扔砸向了看台。此举一出,看台之下立刻乱做一团:之前耀武扬威的几个东洋人见状吓得不清,连滚带翻地逃离坐席,唯有松本幸人像是木雕泥塑般地定然自若。说时迟那时快,几丈的高度转瞬即逝,再见松本幸人,脚尖儿点地从座椅上飞身跃起,几乎与施耐普飞到同一高度。待二人距离地面还有六尺之时,松本幸人抬起双臂轻推了施耐普一下不得不说,这一招使用得极为巧妙,施耐普此前疾速下落的力道恰好被他破掉,就像是从六尺高处开始滚落一般。
“扑通!”施耐普健硕的身子轰然落地,扬起一大片灰尘。待灰尘散尽,施耐普单手扶地,竟然强忍着疼痛半跪起来。先前那个西洋女人一见此状,激动得满脸是泪,急忙上来对着松本又是行礼,又是作揖。松本倒是荤素不吃,一如刚才那副冰冷态度相对。或许是刚才苏乞儿刚才那招‘接天莲叶无穷碧’使得太巧,抑或是刚才松本那招‘半空救急’用得太妙,台下的观众愣了许久,谁都没敢出一声大气。待了片刻,也不知谁第一个从这气氛中醒来,兀自在看台中喝了一声彩,再看底下这几千人,全都像解了梦魇般地舞动双臂喝起彩来。苏乞儿一见父老乡亲反应如此热烈,不卑不亢地来到擂台正中,朝底下四个方向各抱一拳示意。
礼毕,先前那个戴领结的中年人敲了一声铜锣喊道:“英国剑师施耐普被‘精武体操会’的代表击败,接下来上场比试的是日本鹿儿岛的天皇武士松本幸人!”他话音甫落,四周百姓的目光全都被带到这边,松本缓缓站起身来,也不着急飞身上台,慢慢踱到我的身旁压低声音道:“年轻人,你才是我今天要会的人,等着我!”说罢,松本光脚踏到梅花桩上,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登上了擂台。苏乞儿见松本缓缓登台,向后退了几步,礼节性地将半边擂台让给松本,双方互相行了礼,再看二人各摆一副架势站在原地四目相对,也不着急动手。待了片刻,台下许多人躁动起来,纷纷开始七嘴八舌地胡乱议论。
一见他俩这番姿态,我心中不禁回忆起一年之前郭沛天在教我习武的时候说的一番话:“演武如对弈,绝顶高手互搏时讲究一个‘收放自如、随心顺意’;普通高手互搏时讲究一个‘滴水不漏、寸土必争’;而初生牛犊互搏时则讲究一个‘猛攻猛守、不惜后果’”想来眼前这两个被世人当作‘绝顶高手’的人,在郭沛天的眼里也只是二流角色,而之前少有所成的梁宽和廖启棠则成了‘初生牛犊’。想到这里,我站在台下沧然一笑,暗叹命运多变造化弄人。而在此时,台上二人互视了片刻,苏乞儿终于先声夺人挥拳来击松本的面门。不得不说,他这一拳出得奇巧,拳中呼呼挂风,虚中带实、实中透虚。松本也不急避,待到拳头就要贴到脸皮之时才向旁一闪,变守为攻、举肘来迎。我在心中暗暗叹道:“高!实在是高!刚才这一避倘若嫩些,苏乞儿就会半路变招,使松本陷入二度攻击之内;倘若老些,则会被苏乞儿饱以老拳,一击中的。从这一招一式当中就能窥出其对火候拿捏的高水准来!”想到此处,我不禁对苏乞儿有些隐隐担心。
两人自从开打,片刻已然走了十几招,观了几式之后,我的心又逐渐放了下来:松本虽稳,但苏乞儿的‘醉拳之王’也决非浪得虚名,在此之外,苏乞儿几十年的经验也绝对够松本应付一阵,势均力敌之下,二人斗得甚是好看,正是一个‘棋逢对手怨天晚,将遇良才恨遇迟’。观了一会儿,两人始终势均力敌谁都没占太大的便宜。渐渐地二人的打斗在我眼中有些索然无味这里我并不是骄傲自大、目中无人,他二人纵使再强,与郭沛天相比也仅是二流角色,况且郭沛天的武功风格是那种稳中透着灵气、让人防不胜防的招式,在他的武学范畴里,苏乞儿和松本此番争斗显然有些拘谨和患得患失。
想到此处,我突然又忆起此行的目的,一拍脑门叹道:“刘知焉啊,刘知焉!孙先生是拖你去摄政王府一探虚实,怎么你倒稀里糊涂地看起热闹来?糊涂啊,糊涂”正当我刚要迈步离开看台之时,哪知道松本却在余光中瞥到我的动作,急忙虚晃一招向我喊道:“你且休走,待我少顷会你!”此话一落,看台周围几万人的目光立刻就投到我的身上,转眼间议论之声频起,许多人都开始窃窃私议我的身份来。我心中暗暗叫苦道:“娘的娘我的姥姥,我本要扮作乞丐秘密去探摄政王府,哪知他这一吼我竟在片刻之间成为万人皆知的人物”此时若逃,日后我的身份一旦公开不禁会落得一个‘惧怕洋人’的恶名,给‘塞北邪神’丢脸抹黑。想到此处,我眼珠一转运足功力喊道:“松本!你打得太过难看,把我都看得腻了。我再给你一刻时间,倘若一刻之后你依旧无法取胜,我可就回家睡觉了!”为了显得我并无怯意,这一声我故意喊得很亮,在我胸中真气的支撑下,几万人的喧哗之音竟被我一人的洪钟之音压下,我一见此景心中也大吃一惊,没想到虎神之躯加上郭沛天的悉心执教竟然有如此大的威力。
松本与苏乞儿听罢均是一惊,他二人外功虽然不凡,却极少碰见内力如此雄浑之人。松本方才见我手推白昱思腾空而起自是受惊不浅,而今他又亲历此事更是笃信我绝非泛泛之辈。听罢我一番说话,没想到之前孤傲的他竟然显得有些拘谨,在台上磕磕巴巴地答道:“好,一刻就一刻。在这一刻之内,你你可不能走啊!”我笑答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放心吧,我再等你一刻钟!”松本听罢朝我点了点头,转头又对苏乞儿道:“把你的看家兵器亮出来吧,否则你会死得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