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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时候,上善珑玦来侯府最后一次用灏澜珠给文敛治伤。文敛向他简略地说了一下侯府里发生的事,然后问道:“可知道是什么人做的?”
上善珑玦听到虞摇身死,也是有些微吃惊,摇摇头“我知道的也不清楚,不过据下面人传来的消息说,虞摇在明盘县遭到过袭杀,死了不少人,却不知虞摇生死——怎么了?”上善珑玦说到一半忽然发现文敛的表情有些奇怪,不由问道。
文敛看了看他,眼色奇异“我在来的路上遇到一人,他为了报信而被人追杀,最后是我去传的口信,说的便是明盘县不能去。”
上善珑玦凝神细思“看来那人便是想去救虞摇,只是到最后没有成功。”
文敛轻轻叹口气“没想到我在路上随便遇到的一个人,竟然也和自己扯上关系,我曾经为她报信,不过,却还是什么也没改变。虞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族?虞摇本身已经神秘,她身后的家族又会是什么样?而又有什么人与她有大仇?”
上善珑玦沉思片刻,望着她。问道:“你可听过癸丘立国的故事?”
文敛老实地摇头。
“癸丘立国更在青越之先,那时前。朝腐败,导致各方起义讨伐,其中最有实力的要数羽王与刘王两支。羽王霸气盖世,很快便占了上风。可是刘王手里兵多将广,又善用人,终于在一次反败为胜,将羽王困在了潜龙山。霸王被困,数次突围无果,羽王心知颓势已无力挽回,便召集了军中最精锐的士兵,让出了他的坐骑,要将自己最心爱的女子送出去。
“临别之际,羽王唱起了家乡的。歌,女子也作临别之舞。当女子离开之后,羽王领着剩下的人与刘王的兵马展开撕杀,这一战便是七天七夜,羽王战至最后一兵一卒,而刘王也是死伤惨重。这一战,只能算是两败俱伤,就在刘王要擒获羽王时,忽然山的另一头涌现大批兵马,猝不及防之下,此战再次出现逆转,刘王兵败身死。
“原来这一队人马是羽王弟弟的兵马与那名女子。的家族子弟兵,那女子突围之后,联系上了羽王的弟弟,又说动了自己家族的家主。然而虽则战局扭转,羽王却身负重伤,医治无效,临死之际交待自己的弟弟,要许以女子与她的家族永世尊荣和至高无上的地位。然而,在羽王死后,那名女子也自刎于羽王帐中。
“后来羽王的弟弟,也就癸丘国的第一代君主,遵守。着对羽王的承诺。女子的家族,便成了在野的王侯,得以与癸丘皇室平起平坐。”
上善珑玦终于说完,难得说这么多话,说到口渴。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文敛拧眉思索,望着他问道:“那女子,便是姓虞?”
上善珑玦点头一笑“是,羽王叫她虞姬。”
“原来如此,可既有如此尊荣,什么人还敢去惹?”
上善珑玦叹息。一起,站了起来,负手走到窗前——今夜并无月亮“正因位高而重,却无实名,才有今日这之祸。这与功劳太高,君主无物赏赐之时只有杀之是一个道理。虞家数百年来以畸形之态存于癸丘,哪个君王会容许身边有超拖控制的存在。天大的恩情,早在开朝几代消磨殆尽了。”
文敛略感吃惊“你的意思难道是说,杀了虞摇的是癸丘皇室?”
上善珑玦回过头,温和地望着她,语气却是极淡的“这种可能,并不是没有。”
文敛深深叹息一声,摇头道:“人与人之间,为何总是有如此多的纠纷?如果君主好好对待百姓,大臣尽职做好属于自己的那些事,孩子可以开开心心地进学堂,耕种了庄稼就能吃饱饭、有衣穿,一家人可以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这样不才应该是正常吗?为何总有人费心去做一些伤害别人,于己也不利的事?人心太复杂,而人的欲望,永远都没有满足的时候。”
“有些人,追求的东西很简单,可需要走很复杂的道路才能达到——世事,历来如此。”
文敛轻轻一笑,舒出一口气“是啊,我今生所求,不过一‘安’字而已,可如今局势之复杂,我怕是永远也没有全部弄明白的机会。我是来找爷爷,然后和他回家,可现在看来,好像,越来越渺茫了。”
上善珑玦走过来扶着她,望着她的眼睛“别担心,我会一直都在的。现在已经有线索,你很快就可以找到你爷爷了。”
文敛一喜,抓住了他的手,问道:“真的?已经有线索了么?那爷爷他,是在哪里?”
“具体在哪还不知道,但确实在玄启,离城应该不远。”
“我——”文敛有些抑制不住激动,恨不得立时出去寻找。上善珑玦反握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有何雪落,你不必自己去。另外,我得知了一则消息,你身边的那叫赫与妩的两兄妹,已经离开定州往玄启而来。”
文敛这下坐不住了,一惊站起,愕然地看着上善珑玦“你——你说赫与妩妩,来玄启了?”
“是。”上善珑玦点头,拉着她坐下“除他二人,还有一个叫西门放也来了。”
文敛却是没听进他后面的话了,她此刻心神有些乱“赫与妩妩离开二哥,要是天命流的人再去二哥怎么办?光kao夙渊和夙清他们,只怕对付不了天命流的人。”
“你不要慌,”上善珑玦拉住她的手,声音里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天命流的目标始终是你,你不在他们身边时他们反而安全。否则若要挟于你,岂非早对你临江城的父母下手?还有在他们手上的令祖父,他们并不曾真正拿来威胁过你,上次的事主要是暗月教主导。所以,你不必太担心。”
文敛眉头微皱“话虽如此,定州还有暗月教的人在啊,如果如砂罗还在,也只有赫才能对付,赫留在那里我才能放心。”
上善珑玦对着她摇头“不要把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却又独自去做,你要相信你的二哥。你望大家都好,但同时,他们也不愿你有任何闪失。”
“我——”
“有亲人在,是事情发生时可以分担,不是反成彼此的负累。”
文敛微微一震,慢慢抬头看向上善珑玦的眼睛,那一双如星辰般的眼睛,此时正异常认真地看着她,而其中闪烁的,是海一般平静的光辉。
“是。”文敛望着他,重重地一点头,眼里分明也闪着一种柔辉。
两人相视一笑,许多言语都不必再说出口,彼此从眼中都看明白。
魏无壃回家梳洗过后,一个人去到了问学楼。这问学楼属于墨华宝斋,是专供文人交流学习的地方,然而,如果不是有墨华宝斋主人或者三名以上掌柜的连名推荐,就算是天下名士也是进不去的。魏无壃可以进去,自然更是因为他是棋公子。
在魏无壃要出门时,老侯爷还是有些不放心,想叫人跟着他,可魏无壃是想自己一个人安静安静,而且他去的是问学楼,就算府里的下人跟去了也进不去。
在魏无壃进了问学楼后,两条一直缀在他后面的人影再守了片刻,然后其中一人急匆匆地走开了。
与此同时,皇宫里栾豫正眉头深锁,他淡淡扫了一眼跪在脚下的人,问道:“你亲眼看到的?”
“是,奴才一直跟在侯爷身后,看到侯爷抱着虞姑娘的尸体上了山,又在山上坐了一夜,然后就直接火化了。奴才保证其间眼也没眨过,侯爷亲自点的火,亲眼看着虞姑娘在火中化为灰烬。奴才——奴才还看到——”
“看到什么?”栾豫不耐烦地提高音量问道。
跪着的人身子一抖,赶紧说了下去“侯爷他、他哭了。奴才看到侯爷,流了好多好多的眼泪。”那样英勇无畏地侯爷,居然哭了,流了那么多眼泪,他当时真的被吓到了,可是同时,心里却又有一种莫名的难过。
栾豫也是微微一怔,早在他去镇国侯府时,就听人说魏无壃流泪了。那个人,在还是孩子时就算是骑马不小心摔断了腿也不吭一声,不掉一滴眼泪的人,居然真的哭了么?他认识魏无壃将近二十年,一直都不曾看到他哭过,现在他为了两人同时玩伴,终于流泪了么?
看来,他心里也早就有了虞摇,可却从不曾与自己说过。三人从小一起长大,魏无壃却比虞摇更像个女孩子,总是被欺负的那一个——可是这样的人,如果知道自己最在意的玩伴是被另一个玩伴给害死的,会做什么呢?
栾豫猛地用力一捶,脸上厉气涌现,虞摇是自己的,是他栾豫的!魏无壃别想将她抢走,活着时不能,死了也不能!
可是,可是——栾豫脸色一点点苍白下来,胸口一阵阵的痛——摇儿死了,他也想哭,比魏无壃更想掉泪。但他不能,也没有这个资格,所以,他嫉妒魏无壃,非常嫉妒!摇儿活着时,对魏无壃也比对他好!
栾豫的脸阴晴不定,那名跪在地上的太监此时恨不得将埋在地板下去,身上早已被冷汗浸透。不知过了多久,栾豫的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他斜睨了地上的太监一眼,淡淡说了一句:“拖下去。”
“殿下,殿下饶命”
魏无壃进了问学楼后,一直往里走,他其实知道有人跟着自己,也知道他们进不了这里。他一路走下去,没有看到一个人,而魏无壃也不作停留,直来到一处密室。按了石门上的开关,石门缓缓而开。
洞开的石门,里面是一张石床,石床上躺着一个人。听到石门打开的声音,那人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然而那双眼睛,却是空洞异常,没有生气。
魏无壃轻步走过去,看着床上的人,眼里也是浓浓的哀伤,然后,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似乎将床上的人惊醒,眼珠转动了下,慢慢向魏无壃看来,又过了一会儿,向他伸出一只手,声音空洞地问道:“姐姐呢?”
魏无壃眼中涌现痛苦,他握住那只手,轻轻地,慢慢地,一字一字说道:“阿摇,凰儿已经不在了,凰儿她——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