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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屠户?”阿月停了脚步,看着老丈。
“要说这蒋屠死后,就被扔到乱葬岗,身子也不知被什么兽叼了去。”老丈也停了脚,指着半山那座坟道:“看见哪儿了吗?他家里人虽筑了坟,可只是一座衣冠冢。”
爹不是病去的?阿月不由微微抖着。
娘是瞒自己的。
她撑着精神,不让老丈看出心中变化,“老丈可知其中原由?”
老丈道,“姑娘是问对人了。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知其中之事。”
两人一路下山,老丈道来那日经过。
“那日我运气好,打了几只山鸡,本想摆到市集上去卖。刚巧遇到了雍王府上的人。他说他们家小王爷要办宴招待朋友,就让我把山鸡送到雍王府上去。和我一路的还有送猪肉的蒋屠夫。这蒋屠夫生的高壮,又不肯说话。”
阿月听着,眼前浮现了爹的样子。
可原先爹是最喜欢和人说话,一定是因为自己,才变了性情。
雍王府结账痛快,送了东西就给了银子,我和蒋屠夫一起往外走。不想小王爷身边有一个叫杜岩的跟班,来了后面,一眼就看中了蒋屠夫。
他把蒋屠夫叫了去,我本想和蒋屠夫说说日后把猎物,放他处卖的事,就在廊里等了等。
可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人出来。
我便问了雍王府里的人,说是小王爷请了朋友,其中一个公子有个高壮的奴仆,于是提出要玩什么,主子骑在奴仆颈上,相互撞击的取乐法子。
小王爷输了几次,红了眼。于是下人整个王府找人,瞧见蒋屠身高体壮,就被挑去了。
我想着,这也不过是个玩闹的把戏,要不了多久。
就又等了些时候,还不见人,就先走了。
可出来的时候,正遇到讨论的下人说,蒋屠不肯背着小王爷戏耍,被罚了。
那侍从见我眼生,也生了警惕,过来盘问一番,把我撵了出去。
雍王府高门大院,我也不敢多留,连忙走了。
回家后总觉得不踏实,下午又去了蒋屠的摊子,摊子晾在那儿,人还没回来。
第二日,我再去,蒋屠还不在。
我总觉不好,便又去雍王府打听,里面都说没见过这个人。
后来听人说,是因蒋屠不肯让那雍王府的小王爷,骑在胯下,就被活活打死了。也没给家里人收尸,直接扔到了乱葬岗。
他家里人去找的时候,已被野兽吃了个干净。
只寻了他的衣服,葬在了乱葬岗下。
“这年月,人活的还不如兽,连自己的命都定不了啊!”跛脚老丈感慨一番,走了岔路,去另一边了。
留下阿月,缓缓蹲了下去,无声大哭。
不知过了多久,她站起身,在猎人踩出来的岔路口,看着乱葬岗的方向,握紧了拳头。
爹,这仇我一定会替你报!
风过,头发被撩起,露着那额头上的疤。
***
贺宁带了粮食回来,孙叔也找好了施粥的地方。
在外城瓦子旁的一处位置。
外城多贫民,这大旱周边涌来的流民,也都聚在瓦子附近。
林初好算了粮食,天还没到冷时,三天一施,待到最冷时日,就一日一施粥,最好能撑过这个冬天。
湖边的那处施粥的铺子,也就做个样子。先是开了几次,瞧着雍王府的人,并未多问,想来也就是想要那租房的银子,也就悄无声息的开开停停,做了样子。
瓦子前的粥铺,筹备起就有不少人瞧着,第一天施粥,便来了许多没有衣食着落的人,有的人应是许久没吃上一口暖饭了,喝上一口粥,竟落了泪。
林初好心里难受,盛京皇城无比奢靡,通义却也并无不同。
雍王引河造湖,农人大旱离了土地,饭都吃不上一口,青楼却灯火通明,生意兴隆。
施粥这日,林初好把羽和玉泉都带来了。
见了众人之苦,才能在心中种下一颗悲悯的种子。
人群中,林初好看见了王婶。
“阿婆!”羽也看见了,高兴的跑了过去。
王婶见林初好也瞧见了她,不好再躲,上了前,问道:“大小姐,可有要我帮忙的?”
“王婶就帮忙盛粥吧。”林初好道。
“好。”王婶赶紧上了前,她在前忙活,羽就跟在身后,阿婆长,阿婆短的叫着。
树后,阿月看着娘和羽,待了片刻,转身离开了。
阿月一人往家走,刚到门口,就一旁的邻居婶子拦住了。
“阿月。”婶子过来神神秘秘的,把她叫进了暗处。“昨天我和你叔回了村里,瞧见有雍王府的人拿着画像寻人,我瞧着画上那人是你。”
婶子不知阿月这几年去哪儿了,只瞧着原本鲜活的小姑娘,没了生气,还瘦的不成人形。婶子心疼,生怕她又惹了雍王府的人,忙来报信。
“可我不认识雍王府的人。”阿月道。
“不是就好,你叔就说是我想多了。”婶子放了心,塞了两个馒头到阿月手里,“想来也是,那画像上的人穿了裙衫。而且那些人是在村子里询问,找的应该不是你。”
阿月回了家,把馒头放到厨房,心里开始了盘算。
她想要报仇,就得进雍王府。
雍王府的人在寻人,她不知寻的是谁,可若和自己长得像……
这晚,夜深的时候。
阿月一觉醒来,发现娘还在灯下做衣裳。
那衣裳裁的小小的,娘缝的仔细。
她久久看着灯光下的娘。
若她入了雍王府,娘就只有一个人了。
“娘,你喜欢羽吗?”她突然开口。
王婶一愣,才发现她醒了,忙想收起手中料子,却听阿月道:“我都看见了,今日在瓦子外。”
“阿月,你听娘说。”王婶放下料子,走到床前解释,“大小姐过几日就要走了,我想给羽做件袄子,你知道冬天就要到了。”
“冬天,很冷的。”阿月怎么会不知道?
那暗窖里的冬天,是最最难捱的。
“娘要是舍不得,就留下吧。”阿月淡淡道。
“阿月……”
想到阿月身上的伤,王婶鼻子一酸。“是娘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