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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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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要带她去哪儿?

    贝儿第三次抬头看野兽,心中的疑问仍是问不出口,被他异样的神态硬逼回喉间,折返入大脑独自琢磨,好奇却越发浓重。

    清晨,在她还未完全清醒时,野兽将她挖出被褥,也为她套上一件斗篷御寒,便直接带她出了寝宫。直到现在,他还未开口说过一句话。也未有丝毫要向她解释的意思,只是抱着她急速行走,贝儿甚至能感受到阴风从脚腕处掠过;颤粟着肌肤。

    他到底怎么了?像在逃避谁的追捕一样,连神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野兽,我们”

    “别说话!”

    实在忍不住地开口,得到的却是冷漠且不耐烦的三个字,被阻断话音,错愕之余心里也翻起异样的滋味。那神情仿佛是在对一个素不相识的陌路人说话,可以展现毫不留情的态度来表明他的厌恶感。这种感觉,似被拒于千里之外的冷。

    赌气地不再开口,而他,竟也理所当然地沉默下来,对她不理不睬,若非此刻他正以极暧昧的姿势抱着她的话,在别人看来,还真会当他们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呢。怒视着他,正想冲他发脾气,却被他面无表情的空洞再次封住了唇齿。他真的有些不对劲!那种随处飘荡,寻不到定点的孤寂又回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吗?

    穿过冗长的黑暗甬道,突地迎来一片亮光,贝儿不适地闭上眼,野兽马上体恤地将她埋入他的颈项,帮她避过这段光差,直到贝儿渐渐适应了,才从他的胸前抬起头,打量这个不同的空间。

    这是那里?似曾相识的景象。野兽放下她,光洁。纤细的足底踩上一片湿泞的草地,刺骨的寒意立即从脚底板直窜至四肢百骸,低头看去,未穿鞋子的脚已经冻成紫红色。好冷!身体内的骨骼似乎都已经开始僵硬起来。明知她没有穿鞋,还

    贝儿咬住唇,倔强地不容自己开口请求,宁可独自默默承受。直到野兽牵上她的手。

    “冷吗?”拧起一道眉看她,同时责备自己的大意,竟然没有意识到她非神灵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森冷阴气的侵袭,而她,也竟也不开口。从未想过依靠他?

    “不冷!”两个简单的音节勉强从齿缝中挤出,两排牙齿早已打颤地咯咯作响。

    野兽不语,有些生气地握紧她的手,蓝色的霞光马上流浮全身,包裹住两具身体,替她驱去寒意。贝儿感觉暖和了些,正想说点什么,一团不明物体忽地撞向她,也迅速从头顶滑过。

    “啊!”贝儿下意识地尖叫,倒进野兽怀里的同时惊惧地望去。头顶上方不知什么时候聚满了许多具有人体形状的白色气体,身旁四周也全部都是,他们飘浮着,死气沉沉的可怕目光一齐瞪视在她的身上。欲靠近她,碰触她的气体会在沾上野兽的保护层后被弹开,震得远远的,不复踪影。虽有众多前车之鉴,却仍有许多不知死活的气体群聚上来。明知他们根本不可能碰触得到她,贝儿还是抖颤着偎近野兽,揪住他的衣服,死也不肯放手。好恐怖!这些似人的东西才真正令她恶心。“这这是”

    “死者的灵魂!这里就是阴魂的暂停地,他们穿越冥河,由渡夫摆渡至此,等候冥王的审判。以决定今后的归所厄利岛或是地狱。”野兽冷冷地解说“也就是你一直思念着的爷爷的居所。我带你去看他。”

    牵住她的手加大光芒,震开欲触她的挡路的阴魂。

    “不要!”贝儿钉住脚步,不肯向前移动半步。难怪会觉得似曾相识,原来就是赜给她所看的明镜中的景象。爷爷满身的伤痕、爷爷的痛苦、爷爷对她的恨历历在目,她又怎能若无其事地,让这个害惨爷爷的“仇人”牵着她的手去见他?而他,为什么要带她来?炫吗?死命摇头“不要!爷爷他很我,他不再要我了,更不会见我的。”

    “不见他,你不会不甘吗?今天,是你最后的机会。”野兽拼命克制想要抚慰她的冲动,逼自己冷漠,逼自己无情,怕只需多看她一眼,便会动摇了好不容易坚定下来的意念,留下她.不放她走。

    对!今天,是最后的机会!

    不顾她盈弱的身体,硬是拖她跟随着他的步伐前进,感觉身后的踉跄,心脏一阵阵地抽痛,逆转血流。

    最后的机会原来是这样。她,懂了!贝儿呆呆地跟着,感觉不到痛,感觉不到冷。灵魂似已脱出身体,与这些冥府中的阴魂一起飘荡。互相牵携的手再也不会有任何心灵的引应。她快死了,不是吗?他何需怜惜一具即将消散的身体?他的冷漠,他的不耐,一切的异样均有了合理的解释。傻呵,他摆明了厌恶的态度,她居然仍自认可以将因他的不善待而产生的不满情绪,朝他宣泄。是她自视太高,以为日渐靠近的心亦能得到相同的回馈,在他心里,她总会变成与众不同的那一个;但,仍只是自欺!而这个认知如狠厉一棒,将她傲然的自尊挥得粉碎。

    野兽突地停驻,让她收不住冲势地撞上了他的背。他未回头查看,竟还放开了手,冷漠的语调令贝儿再也控制不住地泪流满面。

    “他就在前面。你去,我在这里等你。”

    贝儿凝望而去,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背对着她坐在一颗巨大磐石之上,遥望远方。

    他就是她的爷爷?

    “野兽,我”犹豫着向他求助,不敢独自面对前方的未知。她好怕!而他却漠然地转过身,将她抛至脑后,连看都不曾看过她一眼,收敛了维护住她的蓝色翼膜,使她的体温瞬息降至零点。

    她早该学着独自面对一切,从爷爷死去的那一天起,不是吗?谁允许她又多生出了一颗柔弱、无力且开始依赖的心去回避孤独,到头来仍是走回原点,而那段平空多走过的圆弧却让她伤得更深,变得更脆弱。

    哀住胸口,呼吸也变得难上加难。一步一冲直到爷爷背后,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酸涩了鼻尖。是他!她的爷爷,素衣着身、温文儒雅地端坐,脸上的表情是那么慈祥且宁和。无论存于何处;他的涵养及无形间散发出的学者气质永远是鹤立鸡群的耀光,任谁也掩盖不过。终于见到他了

    她爱着、敬着、念着的爷爷完好无损。没有消瘦,没有满身的血痕,没有终日承受惨痛的鞭笞,更没有对她存有颓败的切切恨意,反而,除却了病痛的折磨,他看来更惬意了。这样子安静地坐着,恬静地遥思,看来真有几丝闲云野鹤的畅然。这才是爷爷向往的宁静生活。

    “爷爷,我是贝儿”轻轻呼唤,唤回爷爷远眺的目光落回她的脸上。沉沉的眸中未起丝毫变化,他静静地望她,仿佛从未见过她的陌生。是不记得她了吗?

    听说死者的灵魂在进入冥府之前必须喝下“忘川”的河水,以忘却生前的所有快乐、悲伤、爱以及仇恨的记忆。得以解脱的同时亦是在另一空间重生。但,不介意啊,只要见到爷爷完好的模样,心就已满足;也化去了心中那失之交臂的遗憾。

    想念他,真的好想念。硬咽着,不需要太多言语,仅只是望着那张熟悉的慈祥脸庞也能汲取到内心泛滥外溢的温暧,那是爷爷才能给予的安全感觉。突然发现,与她相依相靠的爷爷并未真正死去。他一直都在,在她心灵深处陪伴着她。他清晰的影像能让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

    “知道吗?爷爷!那天姑姑通知我时,我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去医院,一边跑还一边在心里默念:爷爷,等我,一定要等我!可我一定是跑得太慢,都赶不及见你最后一面。当我冲进病房时.白布已经将你的身体盖起来了。”把手覆盖上爷爷的“手”说着明知他听不懂的话语;“可是!爷爷你怎么可以骗我?我们不是说好一起去爬山的吗?你怎么可以违背诺言,甚至没有留下最后一口气,对我说最后一句话就离开?扔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独自过活。爷爷”

    再也忍不住埋进手掌间哭泣,跪坐在爷爷足边,像个孩子在外受了欺负般跑到亲人身边撒娇,以寻求安慰。以前她总是这样,只要一投进爷爷的怀抱,一切委屈便会在爷爷的笑声中渐渐淡去。可现在,爷爷却不认识她了,在他眼中,她只是个陌生的“异物”而已。

    “不要哭!贝儿,乖,不哭”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贝儿止住哭泣,惊诧地聆听,那声音

    “我很好,真的很好。”

    “爷爷!是你在对我说话吗?”贝儿终于找到声音的来源地,那熟悉的声音是爷爷的,可为什么他会讲话?他是一团虚幻的气体,也早该忘了她才对啊“您,还记得我?”

    “我最乖、最可爱的孙女,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又怎么舍得忘记?”抚着她的脸颊,替她抹去晶莹的泪。沉沉的眸中竟然有了光芒。他轻轻叹息,其中包含着万般的无奈、万般的不舍“不是爷爷要骗你.只是,爷爷真的太累,太累了,本想在你来之前先好好睡上一觉,没想到,一睡便再也醒不过来。爷爷也好后悔,我不该闭上眼睛的,因为,我还没看到我最疼爱的孙女最后一眼,我怎么舍得!”

    “爷爷!”贝儿失声痛哭地扑进爷爷怀里“我好想你!”

    “爷爷也好想你。现在看见了你,也弥补了心中惟一的遗憾。”抚着贝儿的头,怜惜地说“贝儿,不要担心爷爷。爷爷很好,不再需要忍受永无止尽的病痛折磨;你看,连双腿也能站直了,可以走路了呢。爷爷从来没有感觉如此轻松过。走了一辈子,是到了该好好休息的时候。而且,判官也作出了审判,我将会迁移去厄利岛过幸福的生活,那是一个充满欢乐的地方。贝儿,死亡并非是一种终结,而是给爷爷一种重生的力量。你,懂吗?那么,在人世间爷爷未完成的心愿,以及未走完的路就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去完成、去继续走下去。贝儿,千万不要让爷爷失望,要坚强一些,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要毫无惧色地面对,因为你是爷爷的后代,爷爷能坚强走完的人生,你,一定也能!”

    “我明白!我也一定不会让爷爷失望的。”望着爷爷;脆弱的心渐渐坚强起来。

    “这才是爷爷的好贝儿。”爷爷的声音里有了笑意“记住,在危难时刻,爷爷一定会给予你力量,支持你渡过最艰难的关口。爷爷站起身来,拉起她的手“贝儿,你该走了!爷爷,永远爱你!”

    “不!爷爷!”为什么要她走?走出这道门口,他们就再也不可能会见面了。

    “去吧。他在等你。”好奇怪,爷爷的声音在变弱,变轻,而眼中的慈祥也在渐渐退却,变淡,变沉。“那个可以替代爷爷来爱你、照顾你的人。”

    贝儿来不及阻止,爷爷便突然隐灭掉了,如一朵被风吹过的浮云般隐入浓浓的白雾之中。贝儿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珠,坚定的目光注视着爷爷消失的方向,她相信:爷爷一定会永远存于她的左右,而她,永远也不会孤单。

    默默地转身走向野兽。现在才发现,原来他站在这里,只是为了阻隔出一道屏障,禁止其他幽魂的侵入,而打搅到她与爷爷的相聚。她,又错怪了他。

    他就是爷爷所说的那个替代爷爷继续爱她的人?爷爷一定不会知道,他们将再无牵连。

    靶受到她的靠近,收回布出的围栏,牵握住她的手,光芒迅速聚拢全身,暖流袭上,贝儿僵冻住的身子因温暖而软儿,突地失了力量,踉跄一下。

    “要我抱你吗?”野兽挽住她的腰,低问。

    “不不用!”贝儿垂下头,自顾向前移出步伐,尽管艰难,却也不要他的怜悯。若他想抱,是决不会征求她意见的。

    还未走出两步,身体突地被腾空抱起,失措的当口直觉地抓牢他的襟口,也迎上那双隐含怒气的蓝眸。这一刻的他,忽然又变回了霸气的模样,而刚才那个陌生而不理人、恢复了孤寂本性的野兽呢?跑去哪里了?而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她,真的被槁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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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神安静在坐于宫殿的一角,修长的娇躯浅靠在由粉色羽绒制成的靠垫上,弯曲着双腿,丝质的开叉长裙自上泻下,露出雪白的纤致,亦显无瑕的圣洁。金黄色的柔软长发自串串水晶捆绑高束,发梢垂落在精致的肩膀。美丽绝伦的娇颜上,此刻没有温柔的笑容,只有肃静的端庄她,正在深思。

    当永恒的青春女神为她斟满长生不老的玉液琼浆时,她只微扯了唇角以示谢意;这是天帝举行的盛大宴会,若非天帝亲自邀请,她绝不会有兴趣出席。掌管艺术的女神正为就席的众神歌唱助兴,安祥的司美女神舞蹈其中,好一幅歌舞升升平的天上胜景,她却置若罔闻。她的心思早飞去了冥府,那片永无天日的黑暗地狱。

    野兽此刻在做什么?

    若非上次指派传递信息的使者带回野兽,恐怕,他直到今日也不会主动探望她的安好。他,仍是这样,对她不闻不问,让她的爱在相思中焚烧。

    “高贵的爱神,安好!”掌管花卉的神诺斯忽然出现在她面前,优雅倾身,淡绿色的眸中涌动着温柔。

    “有事?”珉瑾微一皱眉,不高兴有人打搅。

    “在前厅,有一位来自冥府的神正在等您。”他淡淡地笑,英俊的脸庞有花蕾初绽时的生动。

    珉瑾呆怔一下,立即跳起。是野兽?他终于主动来找她了?

    “高贵的爱神,忘了告诉您。在前厅等候的;是冥府的判官,黧,而非野兽!”善意地补充,也止住了眠瑾冲出的趋势。“如果爱神不介意,请允许我为您引路。”

    执起珉瑾的右手,带她走入前厅。正等在那里的黧看到这一幕,褐色的眼眸倏显阴沉。“烦劳花神大人尽心尽力传达消息,黧不甚感激。”盯视着诺斯牵执珉瑾的手,毫不掩饰敌意。

    “看来,黧大人生气了。在下还是先告退得好。”算是有意吗?诺斯兀自好笑。是吧!纯只是想看黧嫉妒的怒意而已。摊开手掌,其中绽放出一朵紫罗兰,送于珉瑾,也瞥见一旁黧周身转成深褐色的雾光,偷偷扯开唇角,优雅欠一欠身,迅速闪离现场。恶作剧也要能把握住尺度,至少是自保的尺度。知道黧绝不属于公正的神灵,甚至有些阴险的味道,但仍是喜欢他狂烈也坦然的爱情。这,是令人折服的优点。

    “野兽呢?”珉瑾直接劈入正题,在他面前,她同样无需掩饰。也因此,令黧面色更灰了一层。珉瑾未注意这些,自顾朝走廊的尽头踱步而去,天际的微风吹拂开她的裙摆,修长的双腿在风中展露。撕下一片紫罗兰花瓣;任它随风飘去“他为什么好久没来找我?”

    “他!永远也不会出现在天界了。”拦下那花瓣的飘零,紧握掌心感觉来自于她手指的温暧。只是这样默默地跟在她身后,随着她,望着她,哪怕没有半句言语,他仍是心满意足的。

    “什么?”霍然转身,疑惑的眼神等待他的解答。

    “他触犯了冥规,赜王子已将他留至谛汜与齐娜返回冥府后处置。因为”黧思考半晌,决定鼓起勇气说实话。“野兽爱上了一个凡间女子,更是妄为到了把她直接带入冥界他的寝宫,好与他厮守在一起。”

    紫罗兰瞬间被揉捏得粉碎,珉瑾半眯眼眸,深吸口气,突展笑颜,转身面对黧。“你一直存有加害野兽的心念,是吗?我清楚你在暗处做的每一个小动作,只可惜你一直都未能得逞而已。在你认为,是否只有野兽消失,你才有可能引起我的注意,也进一步赢得我的爱?而这一次,又是一个可笑的谎言。一个凡间女子?你的挑拨理由未免也太愚蠢,太荒谬!”

    “珉瑾!我从不向旁人掩饰对你的爱慕,也从不掩饰对野兽的嫉恨,更不需要编织出这样无聊的谎言来欺骗你,以博取你的芳心。这你知道,你该了解我的!”气急地捏住她的手,摇晃。她怎么可以这样看他?在她眼中,他堂堂的冥府判官就只是一个白痴?

    翻转手腕,灿烂的亮丽粉色从黧的手掌及她的肌肤之间穿过,刹时,黧被震出好远,摔倒在地。

    “不要碰我!”珉瑾鄙夷地看他,冷冽地从唇中吐出“也不准直呼我的名字,你还不配!”

    “我不配?野兽便配了吗?”自嘲地大笑,气血上涌,喉间再次尝到腥腻的味道,一口鲜血随之喷出,染污了圣洁的殿堂。这重创来自于他最心爱的女子,而他,竟还受得心甘情愿。是傻,是狂,是痴,他如此迷恋于她,而她却用同等的迷恋投注于另一个全然不爱她的男子身上。这循环便是情伤,任谁也逃脱不了,包括伟大的爱神。“可他,从未爱过你,你一直知道,可为什么直到现在仍不死心?为什么你要这般的傻?”

    “闭嘴!”珉瑾一字一字地说,全身的粉色已经形成怒焰,熊熊燃烧。“若你想回冥界,我可以送你一程。”只要他再敢说出一个侮辱她的字,她要他死!

    “如果你肯睁开眼看一看周围,你就会发觉,野兽并不值得你为他付出百亿年的爱。为什么你不放弃?难道我就引不起你心中的一丝涟漪?你守了你爱的人多少年,我就与之相等地守了你多少年;你等了你所爱的人多少年,我也同样等了你那么多年。珉瑾!请你移开投注在野兽身上的目光,向旁侧看一看我,我爱”

    又是一股强得灼眼的粉色光芒横扫而去,代替了爱神的手,一掌打于黧的脸上,让他随着光芒的势头撞上墙壁的同时也戛然哽住声音。

    她竟毫不留情,这一掌诉出了全身的厌恶之意,将他打醒。黧勉强支撑着站起,从未如此狼狈过的他迎上心目中惟一的女神。他那么深切地爱了百亿年的女子却视他的存在如粪土。

    他有何资格责备她近似盲目的痴恋?转视自己,又何尝不是?清楚地知道她从不曾注意他,甚至永世都不可能会爱他,却仍是痴痴地等,痴痴地盼。只要她肯为他展颜粲笑,他甚至愿意为她失去长生不老的神的资格。

    他为什么不死心?为什么!

    “你仍是爱他?”步履不稳地走向她,在一尺之外遥望,痛楚迷蒙了褐眸,似清晰,似模糊;只是心中重复刻录着她的美丽,高贵的女神永远飘于他的可触范围之外,是他碰不得的。爱憎分明的矛盾纠葛体,他只存于她的憎恶之中。“即便他已将心交给了别的女子,即便他前世、今生、以及未知的将来,也不可能会爱上你,你你仍是爱他?”

    “是!”珉瑾果断地答,但心中却浮出隐隐的忧。

    “那好!”黧黯淡下脸色,黯淡下眸中的褐色光芒,慢慢地转身“我让他再死一次,如何?”

    “什么?”珉瑾一惧,阻于他身前。

    “就像百亿年前我曾帮过你的那样,再让他死一次。”黧沉沉地望着她,仿若只是在叙述一场游戏。“封锁住他的记忆,让他再重生一次;将他所爱过的凡间女子彻底地从他记忆中抹去如抹去他对你的恨意一样。让一切回到起点,循环百亿年前的复始。这样,他即便不爱你,却仍是在你身边,永远也不会离开。这样能让你觉得幸福吗?只要你快乐,就好!”傻傻的她不就是这样子留下了他的身体百亿年的时光;而同样傻傻的他却助她完成心愿,把一个重生的野兽交予她,亲手给她幸福。而他的幸福呢?除了躲在阴暗的冥府独自舔舐伤口,还能做什么?但一切都无妨啊,只要她幸福就好!

    目光呆怔地盯在黧消失的地方,颤栗围裹全身,那早已淡出记忆的血腥一幕再次浮现眼前。以为锁住了他的记忆,锁住了他对她的恨意,他们便能重新开始,她仍是失败的。

    野兽没有爱过她,甚至连恨意也荡然无存时,他们之间真的如萍水相逢的路人,斩断了最后的一丝牵连。为什么?她得不到他?天地之间最伟大的爱神,可以为任何人或神制造姻缘,惟独自己的,她无能为力。

    泪涔涔地爬满脸颊的柔弱模样被突然出现的男子捕捉了去。赜!

    他羞涩也怜惜地笑:“尊贵的爱神,您在这里默默流泪之时,那负心的野兽却在通往冥界出口的河道旁纵声欢笑。我是真的为您抱下平,他怎么可以在践踏了您珍贵的爱之后仍能得到幸福?全不顾及您将会遭遇到的惨境众神若知晓了这段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神话的结局后,会怎样的耻笑您的落魄?您可是创造姻缘的伟大女神呢。”

    “他们,要离开冥界?”珉瑾握紧拳,眸中燃起危险的狂野怒火。

    “野兽或许是想与贝儿私奔去凡界,躲避即将来临的惩处。”赜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看来,他的挑唆成功了一半“若是我心爱的人爱上了别人,而舍弃我的话,我一定不能忍受,而杀了他们,才是最好的泄恨方式。”

    “你、带、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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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兽轻轻放下贝儿,身旁汹涌奔腾着的河水卷起阵阵旋风,绕过贝儿的足,伴着河流的哗哗作响的声音,飘渺得仿似会将她吹走一般。

    “为什么河水的颜色会是红的?”可怕的血红色,看了会头晕。

    “因为,今天是我的祭日,亿万年前的今天,我被带入冥界,从我身体里流出的鲜血染红了整条河流,所以,每年的这一天,河水便会泛成红色,以纪念我的死亡。也因此,这一天,他才会有特别的力量,与凡间贯通,不需要珍贵白罂粟的力量相助,仅凭他,也能送她出冥界。

    也因此,选择这一天与她分离。“我们在这里分手,我不再送你。顺着这条河道直往前走,便能到达冥府的出口。在那里,有你渴望的自由我给你自由。”

    怜惜地抚触她的脸颊,她快透明得连轮廓也要淡去了,只有温暖的阳光,新鲜的空气才能使她渐渐复原,不要她死去,要她好好地为他而活。

    可她为什么会是如此错愕的表情?得到自由让她欣喜得忘了高呼万岁?野兽笑得勉强。

    “为什么?”贝儿拉住他的袖,只想知道理由。

    “不要问,朝着河道向前走就好,也不要回头望。”拉下她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后退步“快走!否则我会改变主意。”

    “那么,你最好改变主意留下她,免得她死得更惨。”黧阴沉的声音出现在上空,随之出现的还有滟娆,隼,镁翌,魈,泠以及小涅。

    冥界的众神似乎都已聚集齐全,黧想做什么?

    “你召集我们就为了让我们看这些?”隼冷冷地问,不祥的预感却浮上心头。黧决不会平白无故地召集他们。他欲行动了吗?这一次不暗地处决,反在众神面前,宣示公正的他恐怕有了绝对的把握,也真正不给野兽退路。

    “这还不够吗?镁翌,我曾警告过你,看管好野兽,别让我抓到可以当场歼灭他的理由,看来,你仍是疏忽了。”黧直直地盯着野兽,阴沉得连狡猾也不见了,这一次,他要真的杀死野兽,为了她!“滟娆,等候处罚的犯人若想畏罪潜逃,是否该有与帕相同的下场?”

    “是!”“那,专惩制罪恶的执行女神还在犹豫什么?”黧下判令“基于上次你未及时禀报的失职行为,滟娆,我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杀死他们!”

    “不要去!”在隼来不及阻拦的情况下,滟娆已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假意攻击野兽,在他闪避抵挡时,掠过他头顶直击真正的目标贝儿,却在碰触到她的瞬间突地停止了动作,呆呆地看着贝儿,冰冷的火眸中闪现着失措及动容的光芒。

    “你想再次违背冥规?”黧怒不可遏。

    “她”

    “她什么?”圣洁的粉色与冥府的黑暗格格不入,偏偏它正在奔腾着血色河水的河道旁淡淡耀光,珉瑾自光芒中走出,问呆怔住的滟娆。

    “爱神?”泠呼出了众神的惊诧。她怎么会出现在冥界?

    “她怀孕了!”沉默着的镁翌解答。

    事情真的不妙,爱神的突然出现预示着什么?只有一点可以肯定,冥府之中,惟一的引力只有野兽。或许,现在还多了一个贝儿。

    看到在珉瑾身后,跟着出现的赜,镁翌更皱紧了眉。“杀死一个怀有新生命的母体,同样触犯冥规。而这,也不该是一个正直的女神愿意犯的错误。”

    怀孕!这两个字如同惊雷,震呆了在场的所有神灵。

    贝儿不置信地望向野兽。她竟然拥有了他的孩子?她与他的孩子?

    而另一边,珉瑾的脸色丕变,瞪向贝儿这个平庸弱小的凡人?

    “他说的是真的?”珉瑾盯着野兽问。

    “是!”野兽却看着贝儿,望尽她脸上的失措,及喜悦?

    “你竟让她孕育你的孩子?”珉瑾疯了似的一步步逼近野兽,满腔的爱意转化成嫉意、恨意,此时此刻达到沸点,浓稠得远远超出爱的力量。“你怎么可以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只有神与神才能相配,也只有我,才有资格孕育你的孩子!”

    “爱神,我们只是朋友!”野兽淡漠相对,用身体护住贝儿,不让她受一点点伤害。

    “可我爱你!”珉瑾绝望地叫,为什么他的爱与关怀宁可给那个平凡至极的女子,对她却连深情一瞥亦吝啬给予?他真的爱上了别的女子,跳过她,爱上了别人。“百亿年的爱,你难道忘了吗?你怎么可以全不在乎?我可是爱神,天地间最伟大的爱神啊!”“善良的爱神不应该给予人们幸福吗?祝福我们。”

    “不!我所爱的人只能爱我一个,永远只爱我。”拉住他的衣襟,投入他的怀抱。

    “我不会爱上你!永远也不会!”野兽无情地推开珉瑾,心却禁不住落了一下,好熟悉的话语,脑中有一闪而过的灵动。

    珉瑾呆怔住,野兽死亡之前的场景与百亿年后的同一天重合,清清楚楚,连神态也一模一样。她。真的好傻,封锁他的记忆又怎样?生前的他与重生的他用着同样的神情与语气狠狠地拒她于心门之外,也再一次将她撕裂。

    “我不在乎!”珉瑾一字字地答。同样的话她也回复第二遍。真的不在乎,只要能留他在身边就好。

    贝儿与野兽同时震住!这对话,根本就是他们的写照,或可说,他们只是重复着野兽与珉瑾曾有过的争执,而开启了野兽的记忆闸门。

    野兽垂下头,静静沉思一阵,将散落于各个角落的断忆收拢聚集起来,拼凑成完整的情节。

    他终于忆起了!当他再次抬起头,眼中的混浊彻底消失了,换回的,是一片清澈、明亮的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