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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二章慰怀
永宁在与李治相处的时候,一直都坚守着一个分寸,那就是凡是李治没有告诉她的事,绝对不多问。所以虽然心中的确很好奇,怎么也猜不出长孙家,或者该说长孙无忌又做了什么事,惹得李治忌讳成这样,可是她依然一直忍耐着这份好奇心。
七月里的天气本就闷热,一天下来也难得有个凉爽的时候,李治也不敢再带着沁华每天在外面溜马,生怕孩子中了暑气。永宁为了安抚爱动的女儿,便每天带着她去温泉池子里泡水游泳。
李治和永宁虽然也都是会骑射的,可是从根子上来说,他们两个却都不是什么爱运动的人,可是两个孩子却一点也不随他们两个。李琮每天学习之余,就是跟着房家的表兄弟们满山乱蹿,房遗爱家的小子房倬,那就是个混世魔王托生的,脾气秉性似足了房遗爱少年之时,体格也像,一天到晚精力过人地琢磨着些不让人省心的东西,这些年若非有房玄龄紧看着,怕是都不知要惹出多少事来了。
自从李琮一天到晚嘴里不离房倬之后,永宁就有备无患地让李治另配了几个能干的禁卫跟着李琮,而且还意正辞严的交待了他,这些禁卫是保护他安全用的,不管任何情况之下,都不许他甩掉禁卫单独行动若说李琮原先还不是对永宁的这番交待太上心,但是自从出了长孙婧对沁华的小马驹下毒的事之后,不管是他,还是房家的几个孩子,倒是都不敢再随心任性行事,很是让永宁松了口气。
李琮是个男孩,爱跑、爱动的也就算了,最让永宁想不明白的却是沁华。这孩子周岁的时候学说话,都是只学说一遍,就懒得再开口了,平时在屋子里的时候,也是能坐着就不站着的主儿,可是怎么一出了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呢?永宁带着她玩了几天水之后,居然贪心不足地求动了李治,每天晚膳之后都要陪着她在宫苑之中再溜一遍马,好在这回李治没打算去算计谁,牵马的活终于落到了侍卫的手中,而李治则是携了永宁在后面慢慢地散步。
其实经过了长孙婧地事情之后,又哪里还有谁敢对沁华下手?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长孙婧那件事背后,李治没少做手脚,而且他在永宁母子身边放的人也绝对不在少数。宫里的女人又有几个是傻的?将这些年的事细想一遍,再稍稍打听一些永宁身边的人事,很东西便自然而然地浮出了水面。
到了七月中旬的时候,新一班轮值的官员替换。李治在用膳的时候,貌似很随意地说道:“陈国公今日到了骊山,这几天我大概会忙一些,五郎和沁华那里,你要注意看顾”
李治这样交待了一句,便起身离开,可是永宁心中却平静不下来了。陈国公侯君集已经告病多日,当初李世民虽然委任他做了出征龟兹的兵马元帅,但是同时却也委派了好几位副帅,硬是将他眼看着到手的兵权给分出付出了一多半不说,后来得胜还朝时,还没等着他顶着厚厚的功劳薄去领赏,那几位副帅居然联名参了他一本,大大小小地罗列出了三条死罪,十几条重罪,另有一些处事不当的小罪过竟是也不用细说的。
本来侯君集并没有把那几位副帅的参奏放在心上,这样的事情在贞观朝他遇见的多了去了,做下的事情比这次严重的也不知有多少,可不是也都平安的过去了吗?他原想着李治新君登基,又素来是个脸嫩面软的,必不敢拿他这老臣开刀,以为随意敷衍过去也就算了,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李治这个他从来没看上眼过的小皇帝,居然一点脸面都不给地借着机会在朝堂之上,众臣面前狠狠地训斥了他一番,他那些自认拼死拼活得来的功劳,最后居然只落得了个将功抵过。
为着此事,虽然李治在来骊山避暑的时候点了侯君集伴驾,但是他却态度蛮横的以病推辞了。
永宁对于侯君集会来骊山,并不觉得奇怪,在眼下这样君权至上的年代里,敢正面跟皇帝硬顶的人还真是不多见。但是李治却单独将此人、此事说出来提醒她,这中间就必定是有些什么问题的。
虽然还是不明内情,但是永宁却是依足了李治话里的意思,每天把沁华带在身边不说,还限制了李琮出行宫的自由,除了跟着房玄龄在李治安排的书房里读书之外,其他的时间却是不许她的视线的。李琮年纪虽然也并不大,但是这些年长于宫中,听到的、见到的阴私之事也不在少数,永宁也从来不在这些事情上避讳于他,所以他一见永宁这样的举动,很直接地便反应过来,宫中近来怕是不太安全
跟随房玄龄读书的这段时间以来,房玄龄有意无意地已经让李琮明白,永宁和沁华母女两个如今虽有李治维护,可是日后她们的处境却是与他的成就息息相关的,而那些“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至理名言,更是掰碎了、揉开了地细讲给他明白,很是让李琮在心里深深地埋上了一份责任感。
就为着这份责任感,李琮竟是不哭、不闹,很平静地便接受了永宁的安排,甚至连永宁想要把房家的几个孩子留下来陪他在宫中玩耍,都给拒绝了。
永宁原本还以为他是因为生气,才拒绝表兄弟们留在宫中陪他,在心里准备了一大堆安慰他的话,谁知道她才刚起个头儿,李琮便一脸诧异地说道:“娘亲不许我出宫跟表兄、表弟们玩耍,难道不是因为担心近来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吗?”
“啊?”永宁一愣,虽然知道儿子聪明,但是却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能看穿事情背后的涵义。
李琮眨了眨眼睛,貌似无奈地撇了撇嘴,说道:“既然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那么又何必把表兄、表弟们留在宫中?宫里人多事杂的,虽有父皇保护我们,可是又哪里比得上留在二舅舅的身边安全?”
在李琮心中,房遗爱的形象是无限高大的,一天到晚在李治跟前发宏愿,说什么“将来要像二舅舅那样做大将军,扬大唐国威”等等少年热血的话语,每每把李治高兴的见眉不见眼的。
李治晚上回来的时候,永宁话家常似的把李琮的那些话告诉了他,顿时让脸色不豫的李治气色一下子好了起来,叫过了李琮,先问了他的学习进度后,又考校了一番,然后眉飞色舞的赏了一堆的好东西给房玄龄,直夸房玄龄将李琮教的好。
本来李治让房玄龄教导李琮,用意只是做出一种姿态而已,并没指望公务繁忙的房玄龄对分出多少精力尽心教导。毕竟李琮年纪还小,虽然永宁早就已经做了些启蒙的工作,但是年纪摆在那里,好多东西是不能指望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能够理解的。
他原先也只是打算让李琮跟在房玄龄身边呆上两年,然后自然还是要另择名师悉心教导的,也正是因为他做了这样的打算,所以一直以来都并没有太过关注李琮的学习问题,再加上每天父子俩见面的时候,他一问起李琮今天都做了什么,李琮做会兴高采烈地跟他说起跟着表兄弟们玩闹的事,他便一直以为李琮还处在相对宽松的识字阶段。
当今天发现李琮不仅已经能背出大段大段的论语,而且说起贞观政要上面的一些内容时,竟然也有了自己的想法之后,李治心中的喜悦快慰之情,实在是难以言表。
“岳父大人真的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晚上同榻共眠之时,李治突然对怀中的永宁,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惹得永宁心头一惊。
“怎么了?”永宁侧过身,微微抬起头,趁着昏暗的烛光,看着李治,说道:“父亲又做了什么事,竟能让你做出这样的评价?”
登基之后,李治这还是第一次称呼房玄龄为“岳父大人”而且语气中还不带一点调侃的意思,永宁直觉地认为,房玄龄大概是又做出了什么事,在损害了自身的前提下,让李治得了天大的好处其实也实在不能怪永宁会做如是想,李治的用词和语气真是由不得人不往那方面想去。
李治轻叹了一声,拍了拍永宁的肩,扶着她躺了下去,然后低声说道:“岳父大人有心要逼长孙无忌一起辞官”
永宁先是一愣,随即便松了口气,本来因为紧张而僵硬着的身体也顿时放松了下来,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说道:“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原来就是辞官呀其实父亲大人早就该辞官的,他年纪也不小了,整日里埋在那些繁琐的公务之中,让人看着就不免心疼,若是能辞了官,闲来弄孙为乐,待晴时便约二三知交把臂同游,诗文以愉,岂不是比现在快活自在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