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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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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九王爷府,夜。

    一轮明月高挂天际,瑩洁的月光,照在王府的西廂房。

    永蘅光叹了口气,今天没有宴会,没有他的差事。他对着月亮,想着心事。

    “一个月就快过了,却查不出什么名堂,看来这次是白来了!唉,离开山庄这么久了,不知道姐姐现在怎样?我很少离开这么久,她一定在担心,梵姑姑智谋多,应付姐姐綽綽有余,应该没问题。虽然由于那件事,得到了世子的信任,

    可是世事难料,哪天身份被拆穿,他会有什么反应也不知道。信任越深,知道被骗之后的愤怒也越深,何況这儿算是敌人的地盘,我还是赶紧查清楚,赶紧回去为妙!”

    他想着想着,转眼望见墙上挂着的琴,不自觉想起绿袖。

    “绿袖快回去了吧?不知她在姑姑那过得好不好?!每天要帮我代笔,写信给姐姐,也真难为她,回去后要好好谢谢她才是!如果我身边有这么一个伴,那该有多好!难得遇到这么一个知音,还有点捨不得她走哩!她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琴弹得好,声音也很好听哪!啊,此时已经六月多,她也快要回去了吧?以后,就没法在一起弹琴喝茶了”

    想着想着,脑海里不知不觉浮现了绿袖清灵澄澈的眼,可爱的脸,笑起来脸颊儿出现二个小酒渦,还有说话时微微上扬的语音,活泼开朗的笑颜,可爱极了!

    忽然想起临别前晚,绿袖唱的那首小曲,他走到墙边,取下琴,弹了起来.他的记忆力好,曲子听了一次使不会忘。

    弹着弹着,忽想起那天的情景,脸上不禁一阵燥热,耳根子红了起来。

    他一边继续弹着,一边暗骂自己:“笨阿蘅,别对那么天真的姑娘有这种不该有的念头!再怎么说,不久之后她就要回去绵竹哪!那么遥远的地方,那么遥远的距离!这辈子也不知再见不见得到她?啊,趙沂是新科进士,以后也许会到京任官也说不定,那就有机会见到她了!不过,若是她并没有随着她家小姐过门,而是留在绵竹的话,也见不着她呀!”想到这儿,他心下一惊。

    “咦?我为什么一直挂念着她?我为什么一直想要她在我身边?能像俞伯牙一般,曾得到钟子期这么一位知音朋友,也该知足了呀!我不该有这种自私念头的!”此时那首小曲弹毕,他的手无意识地弹起億故人,一边弹着,一边回想起二人相处的情景,琴音便不自主地越来越缠绵温柔。

    正当思绪不停之时,敲门声响起,永蘅光弹得专心,竟浑不知觉。頁到弹毕,一阵拍手声想起,他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是世子趙玥。

    见到世子,永蘅光连忙站了起来。“不知世子光临,请恕罪!”

    趙玥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哎,别客气,你的琴弹得真是动听!今儿有几个朋友来,听了我怎样誇你的琴,都很感兴趣哩,你就露几手给他们瞧瞧吧!”

    永蘅光点点头现在他是王府的琴师,也没有说不的余地,便拿起琴,随着趙玥出去了。

    永蘅光跟着趙玥走到在花园,来到一座涼亭。趙玥攜了他的手,走到亭子里。亭子里有三个人坐在椅上,永蘅光望见他们,愣了一愣。

    “是她!她怎么来了?”他在心理想着,又惊又喜!猛然想起现在是在王府,身份不会已经被拆穿了吧?

    此时超玥开口道:“沂弟,我给你介紹一下,这是我府里新来的琴师,叫做莫冲。莫蘅,这位是趙沂,和我是本家,这位是他未来的夫人雷穎,另一位是她的表妹。”趙玥热心地为他们介紹,他虽贵为王府世子,为人却十分随和,也不会仗着自己的身分胡作非为。

    趙沂假裝不认识永蘅光,起身笑道:“久仰!久仰!”

    永蘅光不知他们目的,心中忐忑不安,心中暗自疑惑,但见绿袖望着他微微一笑,左眼轻轻眨了一下,顿时大感放心。

    “听到世子提起你的琴技好,想听听先生的琴,不知先生可否愿意为在下弹一曲?”趙沂道。

    永蘅光道:“榮革之至,既是如此,献丑了!”他现在的身分是王府的琴

    师,说话不能过谦,只好如此回答。

    他道了声扰,坐在椅子上,伸手开始抚琴,弹了首梅花三弄。琴音宛如傲雪之中的梅花,虽在寒冬,依然刚毅挺拔,在风中独舞。一曲毕,四人皆鼓掌。

    趙沂笑道:“这位先生琴抚得真好!京中及得上的,恐怕没几位罢?更难得的是年轻轻的,就能如此了解琴中之意境,真是不简单!”

    说着,他转头瞧着趙玥。“蒙玥兄不弃,这几日要在府中叨优。小弟有个不情之请,绿袖对琴十分感兴趣,本想要穎儿教教她琴艺,只是最近事情繁忙,皆无暇教导,在府上盘桓的这几日,能否请这位先生指点一二?也好了却我一樁心事。”

    趙玥听到趙沂称赞他家琴师,心中大悅,道:“只要莫蘅愿意,当然没问题!莫蘅,你是否愿意教教绿袖小姐?”

    趙玥说着的当儿,永蘅光转头望向绿袖,见她朝着地,轻轻点点头,心下已猜着七八分,便笑道:“当然愿意!这是在下的榮幸。”

    雷穎笑道:“绿袖啊,之前你总吵着要我教你琴,可惜我一直没得空儿!现在有了这么一位好师傅肯教你,还不快上前拜师?”

    绿袖故意裝作十分兴奋,展开一个最可爱、最迷人的笑颜,声音甜甜地对着永蘅光道:“莫老师,我好久之前就想学琴了喔!你可不可以现在教我呀?”

    雷穎假裝有点生气地瞋望着绿袖,摇摇头说道:“哎,学琴也不急于一时呀!早一天学晚一天学,还不是一样!莫先生不会食言不教你的!今日天色已经有点晚了,明儿再说吧!”

    趙沂知道绿袖急着和永蘅光说话,雷穎这番话也只是欲擒放纵,避免趙玥起疑,假裝打圆场道:“欽,难得绿袖遇到了好的师傅,她这么想学,就让她去吧!谁要你没空教导人家,总是食言呢!”

    雷穎望着永蘅光,道:“既是如此,有勞先生了!”

    趙玥不知道他们原就已认识,不知情里,还道绿袖当真如此急切地想学琴,便笑着对永蘅光道:“趁着天色尚不太晚,你就快带绿袖小姐去学琴吧!趙沂公子和雷穎小姐会在这待上一阵子,你有空的时候儿,就多教教绿袖小姐吧!”

    绿袖此时已经起身,向他眨眨眼,道:“老师,我们快去好么?”

    永蘅光笑着说了声好,拿起琴,向趙玥等告了退,便领着绿袖往自己的廂房去。

    进房间后,永蘅光马上把门关起,低声问绿袖:“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离开道观?怎么连你家小姐也来了?”

    绿袖低声说道:“刚才我故意裝出很想学琴的样子,现在进了房间不弹琴,恐起人疑竇,咱们一边弹一边说!”

    永蘅光会意,将琴摆在桌上,绿袖伸出手,在弦上仙翁、仙翁地弹了几个音。

    她一边随便乱七八糟地弹着,一边低声说着:“你已经出来一个月啦!这一个月里,薰光小姐常派人送信,好几次想来探望,都被道姑给挡了回去。但是离说好的时间已经近了,道姑替你说了谎,说到你正值沖煞关头,万万见人不得!但再过十天半个月,一定非回去不可了!”

    绿袖一边继续弹着不成调的琴音,让人以为她真是初学琴,一边继续道:这一个月来,我和凌梵道姑无时不刻都在担心你的安危,接到你说暂时还无法回去的信,更加不放心。我本也想到王府工作,但是算算时日,也快该出发回绵竹了,这方法便不太可行了,正在伤脑筋的时候,刚好小姐来聆音观採我,我想

    起之前小姐曾说过,趙公子和世子是本家,曾见过几次面,彼此很投缘。和道姑商量一阵,不得已,只好将你来王府的事跟小姐说了,请她帮忙,让我一起到王府来探探你,小姐的嘴巴紧得很,你可以放心,她不会告诉旁人的!”

    永蘅光将琴挪过,在她身边坐下,一边反覆弹着最粗浅的曲子,一边低声说道:“原来是这样啊!”绿袖转过头,凝视着永蘅光道:“我这样来了,你会不会怨我,怪我多事?”

    永蘅光微微一笑,道:“这些时日多虧了你帮忙,言谢都来不及,哪会怪你?”

    绿袖微微松了口气,说道:“后来我和小姐商量,看有没有方法,可以让我在王府待久一点,小姐帮我想了这个学琴的计策,让我可以在这儿住上一阵子,直到你回去为止。山庄那儿,道姑会帮你设法,你不用担心!”

    永蘅光听绿袖敘述,知道她实是对他关心备至,才会如此做,心中感动,便道:“真多谢你!不过这儿探听不到什么,我打算再几天要离开了!”

    绿袖接过琴,这次弹得比较能听,她一边弹,一边低声说道:“可以回去就快回去吧,毕竟还是自己家安全!不过你真的打听不到什么消息的话,那不就白来一遭了么?”

    永蘅光道:“我在府中上下打听,没什么可疑之处,也没有见到那些刺客的踪影,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世子对人不错,也很寬厚,实在不像他派出来的。王爷在别邸疗养,好阵子未回本邸了,不知事情和他有无关连!这次出来太久了,若是之后未再遭逢刺客,那也就算了;如果还有刺容,可能就要从别邸去着手了!”

    绿袖道:“嗯,也许在别邸可以探听到一点眉目吧!我有机会的话,也帮你问一问情报吧!不过,再过几天我就要回去了,这次这次可没法儿帮你瞒薰光小姐了,你自己可要小心啊!”她望着永蘅光,眼波盈盈流转,眸子全是关

    切。

    永蘅光转过头望着绿袖,看见她挚诚的眼眸,不自禁伸出手,覆在她的小手,凝视着她,低声道:“谢谢你!你知道么,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我过得很快活,希望咱们以后,还有机会见面!”

    绿袖默默望着他,没有答话,二人相对无语。

    正在此时,外头传来脚步声,永蘅光连忙清清喉,说道:“你这个泛音总是弹不好,要这样儿才成!”说着,拉起绿袖的手,移到琴弦,把着她的手,弹了一个泛音。

    “来,你再试试!”永蘅光放开绿袖的手,绿袖弹了一个泛音,故意大声说道:“哎呀,我懂了,谢谢老师!”

    正在此时,果然敲门声响起,永蘅光道:“请进!”

    趙玥、趙沂和雷穎走了进来,雷穎笑问道:“绿袖,你学得如何了?”

    绿袖笑道:“今儿学了几个音,今后还要请莫蘅老师多多指点哩!”

    永蘅光道:“绿袖小姐天资聪穎,一学就会,假以时日,定大有可为!”

    趙玥不知他们一起联合演戏,还道绿袖是认真学琴,笑着对永蘅光道:“既是如此,沂弟还要在这住上几天,绿袖小姐在府中的日子,你就多教教她吧!”

    永蘅光笑道:“乐意之至!”

    五人又说笑一阵,方各向日回房休息。

    过了一阵子,已近六月中旬。

    雷穎和趙沂原本想启程回去,但由于绿袖不放心永蘅光,便同意等到永蘅光平安回竹情山庄之后,再动身回绵竹。

    永蘅光这期间也数次向趙玥提出离开的要求,但原本的琴师尚未回府,加上趙玥又很欣赏永蘅光,甚至提出高薪,想请他在王府当专职琴师。

    永蘅光当然不肯答应,找了藉口推辞。趙玥虽然失望,但是他气量宏大,也不强留,但要永蘅光过了六月中的慶宴,方能离去。

    这段时日里,绿袖也常找王府內的侍女聊天,探听一点消息。其余时间,因为永蘅光在府中职务甚是清闲,他们便常藉着教琴的名义在一起弹琴聊天,日子过得如同是在竹情山庄中一般。

    离永蘅光离开王府的日子只剩二天,这日绿袖见府中的侍女奴仆们在大扫除,不免有些奇怪,便问道一位已经熟识的侍女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呀,为什么在大扫除呢?”

    那侍女一边扫地,一边说道:“哎,王爷不是在外头疗养么?王妃这几个月来都在别邸照顾王爷,许久未回了。听说最近王爷病況比较稳定,也差不多快回本邸来了。刚刚世子接到从别邸的来信,晚上王妃会回来一趟,打点王爷回来的事务,所以府中当然要好好打扫一番呀!”

    绿袖心中暗忖着,闯入竹情山庄的歹人和九王爷有关连,在本邸查不到消息,从别邸下手,也许可以查出一些蛛丝马跡也说不定呢!

    她主意已定,裝作不经意地问道:“原来王妃要回来了呀!我还没拜见过她呢,不知道王妃是个怎样的人呀?”

    侍女笑道:“呵呵,世子和王妃很像,你瞧瞧世子,就可以想像王妃是个怎样的人了!虽然王妃个性有些迷糊,不过是个好主人,对我们也十分体帖,从不大声斥喝。她这大半年不在本邸,我们都有些想念她呢!呀,光顾着说话,快来不及打扫了,失陪了!”那侍女一边说着,一边拿着扫帚往府內去了。

    那侍女走后,绿袖坐在花园的石椅上,心里思考着:“嗯,刺客若不是世子下的手,多半便是王爷王妃指使的。听那待女的口吻,对王妃颇为敬重,看样子,多半不会是王妃所指使的。唉!这样的话,就只剩下王爷比较有嫌疑了!王爷是在半年多前开始生病,竹情山庄也是半年多前开始有歹人闯入,这一点倒是值得调查一番”

    不知不觉,已到夜晚。

    为了慶祝王妃回府,以及王爷的身体康复,趙玥举行了一个小宴会,趙沂和电穎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他们由于是客,便和趙玥同桌。绿袖现在是以雷穎的表妹身份作客,自然也是坐在同一桌,便得以见到王妃的面。

    绿抽在众人不注意的当儿,偷偷端详着王妃,她虽然已四十出头,看起来却彷若三十多岁般,相当漂亮有气质。正如同那侍女所说,一点也没有架子,是个豪爽大方的人。

    绿袖这么一观察,顿觉王妃不是那种会派出刺客暗杀的人,绿袖就只好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王爷身上了!

    正在她低头沉吟的当儿,听到趙玥对着王妃道:“娘,最近孩儿请到了一个好琴师,趁着他还没离开,请琴师为娘弹奏一曲,也慶祝父亲身体康健。”

    王妃笑道:“是不是上次你提过,打猎时救了你一命的那一位啊?娘早想见见他啦,就请那位琴师来罢,我记得他叫什么橫还是直来着?”永蘅光刚到王府时,有次趙玥和其他王宫贵族们出外打猎,一起举行戶外宴会,便带着永蘅光一

    起去。戶外宴会进行到一半的当儿,一只野兽闯到趙玥身前,千鈞一发之际,永蘅光拿起一旁的弓箭射中野兽,救了趙玥一命。从此之后,世子对永蘅光的好感及信任便大增,对他亦如同朋友一般相待。

    趙玥忙道:“娘,他叫莫蘅。”

    王妃道:“对了,是莫蘅!上次听你把他的琴誇得像什么似的,我也想听听,快请他来罢!”

    趙玥连忙差人去找永蘅光,他原本在厅外待命,听到趙玥传唤,连忙走进厅里,来到王妃及趙玥桌前,跪下来行礼。

    王妃见到永蘅光,笑道:“上次听玥儿说你救了他一命,可真多谢你!来,别客气,请坐!”她一边说,一边要侍女拿把椅子给永蘅光。

    永蘅光道:“多谢王妃娘娘賜座!”

    侍女搬来一张长几,他便起身坐到一旁,将琴摆在几上,抬起头,朝王妃和世子頷首行已.当他抬起头来时,却见王妃的脸微微变了一变。

    趙玥没注意到王妃的神色不对,笑着对王妃道:“娘,前儿我誇莫蘅的琴比原先的琴师好,您总不相信,现在请他弹几首给您听,看看孩儿有没誇大!”

    王妃听了趙玥的话,方回过神,说道:“好好啊,就请莫先生弹奏一首罢!”

    永蘅光伸手按律弹了起来,弹毕之后,王妃望着永蘅光,问道:“先生看起来年纪轻轻,却能把琴弹得这样好,可真不容易!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永蘅光回道:“回稟娘娘,小的今年二十岁。”

    王妃聞言,脸色又是一变,好一会儿,声音微微顫抖地问道:“你你家住哪儿?你娘可是姓宁?”

    永蘅光回道:“小的家在徐州,家母姓柳。”他当初应征王府琴师,自然要把身份来历说明白。凌梵道姑的家本在徐州,对那儿地理习俗都清楚,兼之那儿离京城有段距离,就算王府派人去调查,也要十天半个月,所以水蘅光便说自己是徐州人。

    王妃听了永蘅光的话,失望地说道:“是么?”接着微微偏着头,喃喃自语了一句:“真像啊!”趙玥察觉王妃的神情不对,问道:“娘,怎么了?”

    王妃勉强笑笑,道:“啊,没事儿!”

    说完后,接着王妃又继续转头问永蘅光:“那么,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令高堂可还健在?”

    永蘅光道:“家父家母过世得早,家母在我小时便过世了;家父在我十三岁时也因意外辞世;如今家中只剩得家姐。”

    在永蘅光说话的当儿,王妃的神情十分紧张,待他敘述完,王妃一副失望的神情,叹道:“啊,你有姐姐和爹爹?那多半不是了!”

    趙玥见王妃神色失常,不若往日,关心地问道:“娘是不是累了?精神不大好呢!”

    王妃摇摇头,勉强笑道:“大概是最近照顾你爹爹,有些累了罢!我就先回房休息吧。你爹爹虽然好得差不多了,还是令人不放心!明儿一早,还要赶回去别邸呢!”

    说完后,王妃望着永蘅光,又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方由侍女扶着回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