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擎花伞,曳长裙,跟着一帮精力过剩的少男少女,在雨中行军。
这是我们这里的一次笔会。年纪大的,体力弱的都留在下大陈,我们这一行坐船到上大陈,要去踏勘人迹罕至的、却颇有特色的海湾——乌沙头。
向东,向东,继续向东;这是登上了上大陈码头以后的走法。
我们沿着山脚迄逦前进。当山间那淘气的小径把沙石和草茎塞满我的凉鞋时,我才后悔临出门时没换一双带绊的胶底布鞋。
接下去就是爬山,顺着一条稍能辨认的脚印痕迹,迂回曲折而上。没膝的杂草,头上的树叶,一切都在雨中绿得耀眼,绿得膨胀。应该说,我们的马大哈向导带错了路,走着走着便什么路也没有了,我们必须花点力气拨开横贯在胸前的马尾松枝,小心翼翼地提起挡着腿脚的多刺荆条,提防着脚下杂草掩盖着的深沟险壑,一步一探,磕磕碰碰地往上走去。任凭雨水饱和了衣服和裙子,湿淋淋的嘻笑声,喊叫声,在山谷里回荡。
终于到达了山顶。一看表,足足走了四十分钟。山那边是一壁完全不同的天地。极目望去,东海无际无涯,碧波万顷;俯身一看,断崖是刀砍斧削般的陡峭,天崩地裂成的诡险,且赤裸裸光秃秃的寸草不生,让你无处下手也无处落脚。惊涛怒气冲冲地扑上来,又在狼牙犬齿般的礁石上碰得粉身碎骨。
这可怎么走?——在我踌躇畏葸的时候,少男少女们,或敏捷如山羊,或机灵如猿猴,用各种漂亮和不漂亮的姿态,努力向山下移位。我既然上得山来,也必须下得山去,岂能独自一人留在山巅?于是硬起头皮做勇敢状,笨拙地向下探索。于是便惊喜地发现:只要你伸出脚去,自然就有你落脚的地方。一丁丁,一点点,丁丁点点就可以把你的身体支撑住。鞋钉会很阴险地滑我一下,这时候就有年青有力的手伸将过来,或拉我一下,或托我一把,让我心中升起一股暖暖的安全感。
啊,乌沙头,我们终于脚踏实地在乌沙头。乌黑乌黑的卵石,乌黑乌黑的沙滩,镶着几道雪白雪白的浪花,一望无际浩浩荡荡地向前延伸,延伸,终处的山角,是一组让人莫名其妙又感到妙在其中的岩石群,让你浮想联翩。
水极清极净,没有一丝一缕的污染;四周极静谧,除了浪涛那来自地心的宏伟有力的节奏,再也没有半点噪音。
踢蹬掉鞋子,我们赤脚走在这乌黑的沙滩上。脚趾缝里,便挤上一嘟噜一嘟噜的黑沙子,糯糯的,油油的,像刚刚磨下来的黑芝麻酱;一块块的卵石,不管它大如西瓜,也不管它小如鸽蛋,都记录着沧海桑田,天上人间。雨下得缥渺而固执,大海越发显得梦幻迷离。偶而有一条渔船在风波里出没,一副忙碌辛劳的样子。几只海鸟很雅致地转侧着它们的身子,在我们头上翱翔。勇敢的男孩子们已经脱衣下水,他们挥动着健壮的双臂,游向大海深处。
我留连徘徊在这个世外桃源,一首长相思吟咏而成:
乌沙头,乌沙头
浪卷乌沙滩似釉
神工乌石丘。
碧水稠,碧水流
远隔尘嚣不染愁
忘归数海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