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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课完毕太阳西
这是我来到世上的第一支歌。在这之前我也许唱过别的歌,可早就忘记精光;而这一首,恐怕会永远伴随着我,直到老死。
那一年我大约三四岁。父亲不知从哪儿弄来架四角都绽了漆皮的破留声机,只见他使劲地摇着那根弯弯曲曲、细细瘦瘦的把手,黑黑的唱片便开始旋转,转出一圈圈细细密密的涟漪来。父亲轻轻地放下那个有着长长的脖子、装着独脚唱针的歪歪脑袋,留声机里就飞出这么只歌儿:
功课完毕太阳西
收拾书包回家去
看见父母行个礼
父母见了笑嘻嘻
很简单很明白的一首歌,我想谁都会和我一样很快记住。
留声机里先是一个童音领唱:
“功课完毕——”又招呼大家“一块儿唱一块儿唱,”然其余的孩子好象来不及跟上,于是他(或她)继续领唱,这一回是完整的一句:“功课完毕太阳西——”又让大家跟着“一块儿唱一块儿唱”孩子们(大约有四五个)便齐声唱了起来。那歌儿极美妙,那些嗓音极娇甜——不,用任何词汇都无法描述我当时受到的震撼,幼小的心一阵阵发颤,眼睛一阵阵发热,滚烫的眼泪就夺眶而出。
接下去我围着留声机,傻乎乎地转来转去,又爬到凳子上,往那个奇妙的匣子里窥看,妄图找出那帮唱歌唱得如此之好的小朋友们。
当然什么也找不到。歌唱完了,可是里边的故事没有完,孩子们小喜鹊般喊:“爸——爸爸--”就有一个女人的嗓音回答:“爸爸出去了。”孩子们便齐声喊“妈——”那女人甜甜地“嗳”了一声说:“爸爸看国货展览会去了。”
接着是一个孩子汇报:今天考试,妹妹考得不好,哭了。那母亲问考什么题目,孩子回答说:“为什么要买中国货,不要买日本货。妹妹答说中国货好,日本货不好。”然后是母亲讲了一番道理,大概既有妹妹为什么答错题的原因,又有要买国货不买日本货的道理,孩子们仿佛都听懂了,最后大家齐声,把这首我认为好听无比的歌从头至尾唱了一遍。
这是张年代久远的唱片。当时欣赏唱片的我,离“功课完毕太阳西,收拾书包回家去”还有一截距离;对唱片里母亲的谆谆教导,唱片外我父亲的详细讲解,都是半懂不懂的;但对这首歌的文明礼貌,家庭温馨,却感受至深。
那架破留声机和唯一的那张唱片,在文革时不知去向,而那优美的旋律却烙在我心底,直至今天还新鲜如昨,可见音乐的魅力和艺术的永恒。当然,由于那时我年龄太小,根本就不知词曲的作者是谁,也不知演唱者都是何许人等;也由于年代久远,所记的曲谱或许有谬误,谨请读者不吝指教。
(注:曲子这里打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