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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有棵白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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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我这样的普通的家庭,自然养不起名贵的花草;像我这么粗心的女人,自然也不是养花的角色。

    三年前的一个星期天,仿佛是心血来潮,一大早,就兴冲冲地驱车(自然是自行车)去东山脚下的花圃,用二张“大团结”买得白玉兰一盆,叫了辆三轮车装了,小心翼翼地搬回家来。这是我这辈子掏钱买的第一盆花。

    白玉兰,有的地方称玉簪花。我喜欢白玉兰,偶而在朋友家做客,这位朋友又恰好有棵白玉兰的,我会在白玉兰树边久久驻足。我喜欢玉兰树叶的碧绿滴翠,更喜欢玉兰花朵的洁白无瑕,而最让我爱悦的,是白玉兰那种芳香。大凡白色的花儿都香,茉莉花,水仙花,那香也纯,也雅,但略嫌轻淡了点;而山野的黄栀枝花,家养的白栀枝花,香是香极,却带着咄咄逼人的野蛮,哪及白玉兰的雍容雅致?

    那盆新买的白玉兰摆在阳台上,三个枝桠,一壮两瘦;寥寥叶片,楚楚动人。那是春天,我伏案写作时,常常会抬起头来,和她默默相对,我盼望着夏天,盼望着属于我的那份美丽与芳馨。

    那盆白玉兰在我家的阳台上待了两个月,不但没见一个花蕾,反而连叶子都蔫了,黄了,一片一片令人心焦地往下掉。

    我赶忙去请教一个工厂的业余花匠,那位花匠过来看看,摇了摇头,二话没说,抱起我那盆白玉兰,一抱就抱到他厂里去了。

    我宣布我的白玉兰住院去了。长长的住院期间,难为了花匠也难为了玉兰树,居然给我开出两朵怯弱的花来,花匠送这两朵花来,说:反正今年也不再开花了,让白玉兰树就继续住在他那儿,等来年养得精精神神的再给我抱回来。

    第二年春天我曾去工厂探望我那“住院”的“病人”一年未见,她健康了,发育了,像一个妙龄少女亭亭玉立,轻摆着腰枝向我频频致意。我十分高兴,直觉得丰收在望了。

    可两天之后,花匠告诉我一个不幸的消息;他们厂有几个工人吵架,一个盛怒的家伙咔嚓一声,折断了我那白玉兰树的一个最大枝干!

    我赶到厂里,我看见我的白玉兰树只剩下半边了,那悲惨和狼狈的模样,就像一个被强暴的女孩子。

    我至今还不明白,那吵架的家伙为什么会对我无辜的白玉兰下此毒手?为什么要对美丽美好的东西下此毒手?由此推想,他大概会对世界上一切好东西下毒手,比如影剧院的沙发,电梯里的指示灯,飞翔的白天鹅和走夜路的年轻女子

    我把这盆备受摧残的花儿搬回了家,看着那半边残树,心里贮满了愤恨和酸楚。

    

    想不到玉兰树倒懂得调整。幸存的两个枝杈,一天天的伸展,一天天的粗壮,她们横出新枝,去愈合那折断的伤口,去弥补那一大片缺憾。

    今年春天,玉兰树基本调整过来了,从初夏开始,枝头便缀满了花蕾。我盼啊等啊,终于等到了含苞欲放时。这花儿也真怪,不见花托,不见萼片,短短的花柄直接举着个笔头状的花苞,活脱脱的一枚枚玉簪!玉兰花伴着我写长篇报告文学爱的丰碑,朵朵花儿开在我的窗外,摘下来摆在我的案头,串起来荡在我的胸口。也许是因为那份清新,那份沁人心脾的幽香,我的书写得特别顺利。一个夏季,我收获了十六万字,同时收获了近百朵白玉兰花!

    随后,她休养生息了,吐出了一个个新芽,展开了一片片嫩叶。当娇嫩的新叶缀满了枝头时,来了对黑蝴蝶情侣,它们绕树三匝翩翩起舞,我正在高兴“花香蝶来”呢,谁知两天之后,嫩叶上出现了斑斑驳驳的洞洞,我凑近仔细一看,几条黑黑细细的、扭动着身子的毛毛虫,正在大啖那水灵油绿的新叶呢!

    这么丑恶的东西,竟敢吃我如此美丽的嫩叶?我立即动手捉虫,清晨五六条,傍晚三四条,自以为捉得挺干净,可一夜过去一觉醒来,那娇娇嫩嫩的新叶又被蚕食得千疮百孔!

    是可忍?孰不可忍!

    家里有瓶打蚊子的药,名叫“职业杀手”那个“杀”字很夸张地突出在药瓶上,想必杀虫能力很强,于是我手执药瓶,指按揿子,对着我的玉兰树大张旗鼓的喷射,我一边转动着花盆,让每一个枝叉叶片都接受“职业杀手”的威猛洗礼。

    毛毛虫显然是死光光了。

    可是第二天,所有的新芽嫩叶上,都出现了喷雾状的锈斑。几天之后,她们统统的烂了,枯了,死了,鸣呼!我倒霉的白玉兰树,鸣呼!我这倒霉的护花使者!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顽强的生命力并不仅仅属于野草,同时也属于我的白玉兰。在这十月小阳春的日子里,白玉兰复苏了,崭新的嫩芽在死叶旁边绽了出来,那么的鲜嫩,那么的油绿,又是那么的招蜂引蝶!为了续罪,我格外巴结地捉虫,格外巴结地浇水,还给她上点自家制造的肥水营养营养。

    玉兰树没有辜负我的一番苦心。她新芽茁壮,新叶繁盛;而劫后新生的枝条上又孕育了花蕾,一个,二个,三个,居然有几十个!我越发小心地侍候她,除了捉虫浇水施肥,隔三岔五的还给她来一次淋浴。

    我的白玉兰,秋天的白玉兰,一朵朵是那么的丰满,那么的纯洁,那么的芳馨!

    谁家有秋天的白玉兰花?

    兴奋之余,隐隐的耽忧又爬上了心头:白玉兰在秋天开得这么好,明年夏天她还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