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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的南台湾,早晨的阳光伴随着有些冷冽的阵风。人们又开始一天的例行工作,在这个远离都市的小社区里,生活步调徐缓而平静,运动归来的人们、赶着上班上学的人们、赶往菜市场的主妇们,都志同道合的往同一个方向聚集而去。
岳昊极到现在还不太清楚此行的目的,他所接获的指示是到这个小镇来找“鬼魂”的王子。
“鬼魂”是特务界一个十分特别的组织,它隶属在企业巨子东方旭之下。官方给东方旭的称号为“东日”这个男人近十年来被称为商业奇才,手上的资产多到无法估计,传说他的财富足以买下一个国家。这位神秘的商界人士是典型的嫉恶如仇,他也不在乎让别人知道他和特务界有关系。他曾经说过:“法律无法执行的正义,我就用非法律的方法来执行。”因为如此,他召集各行各业的菁英组成“鬼魂”组织,执行他的命令,奉命破坏不法行为与犯罪组织。顾名思义,这个组织的成员都极为神秘,隐藏于无形之中,平日他们有自己的生活与普通人的身分,只在东方旭召集时,才会有所行动。
这个组织并不是因为利益而结合,应该说是东方旭个人的理念吸引了有共同信念的各类型的人才。当社会中的犯罪转变成为台面下进行,要消除这些犯罪,也只能用非常的手段。“鬼魂”所插手的案件含括所有层面,不仅一般奸商,就连不法的政府组织都曾经吃过闷亏,官方对于这个组织也是又恨又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岳昊极也是“鬼魂”的成员之一,东方旭算是他的父执辈,在他年轻尚未接掌岳家企业前,东方旭就看上这个年轻人的才能,劝诱他加入“鬼魂”而昊极灵魂中渴望正义与危险的一面正寻求冒险刺激,在理念相同的情况下,他无条件的加入“鬼魂”放任自己灵魂的黑暗面,在特务界解决不少案子。当他接掌岳氏企业之后,昊极十分享受这种不同的生活体验,他一方面是企业的管理者,另一方面却甘心效命于东方旭,而在他替“鬼魂”出任务时,好友雷诺伟就替他处理岳家的一切事情。
不过最近特务界却传言四起,传说中“鬼魂”已经由东方旭的儿子接掌,这位被称为“鬼魂”王子的男人失踪了十多年,最近却又神秘出现,传说也是个在特务界颇有盛名的人物。
昊极前不久接到指示,说明组织有任务交代给他,但是任务内容却不是由东方旭下达,而是要他到南部某特定地点。看来,传说东方旭之子在南部遥控掌管“鬼魂”的一切,是事实没错。
但是当昊极到达指定地点之后,却不由得怀疑自己是否记错了地址。
循着地址找来,居然是一间早餐店?活动式的桌椅旁坐满了人,看起来热闹无比,人们忙着聊沆与进食,每个人都忙得不亦乐乎。负责掌厨的是一对年轻男女,面容清丽的女主人拿着大汤勺,指挥高大的男人煎蛋饼。
“把蛋跟葱花打匀,再加上适量的盐跟味精。”女人的头发缩成一个清爽的发髻,神情紧张的看着男人。
斑大的男人笨拙的打着蛋,表情无限的严肃。他拿起调味罐,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像是在心里衡量“适量”是多少。最后,他拿起小小的茶匙,加了满满一匙,转过脸来看着身旁的女人,像是在期待得到鼓励。
女人把脸埋在自己的手掌里,发出挫败的呻吟声“你是想把大家的舌头用盐给腌了吗?还是当我的客人的味蕾全都麻痹了不成?”她抢下蛋汁,不让男人插手了。“给我让开一点,再让你搞下去,我这家豆浆店非关门大吉不可。”
斑大男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不太能接受自已被打蛋花这么一个简单的小事给难倒了。“我是想帮忙。”他抱怨着,声音里有些委屈,在心里大叹英雄无用武之地。
“君子远庖厨,听过这句话没有?东方灭明,我郑重警告你,只要你再敢插手我店里的一切,我就跟你离婚,听清楚没有?”女人不客气的喊着,在她身后所有客人闻言马上用力鼓掌,看样子已经被男人的食物荼毒了好些日子。
东方?昊极不能说不吃惊,他实在没有想到,东方旭失而复得的儿子居然是在卖豆浆为生。
像是战败公鸡的东方灭明瞪了客人们一眼,奈何碍于老婆大人“顾客至上”的理念,他也只能敢怒不敢言的在一旁生闷气。
这个美丽的妻子是他费尽心血才娶到手的,他可不敢冒险惹她生气。他这个娶进门没多久的妻子宫嫱柳虽然没有娘家可回去,但是灭明更怕她发起火来,包袱收一枚就跑去台北找他老爸,要如道他父亲东方旭早就对宫嫱柳的商业才能十分满意,迫不及待的希望这个儿媳妇能到自己的企业来效命。这世上哪有父亲跟儿子抢媳妇的道理?灭明当然不希望嫱柳到台北,一旦帮父亲管理庞大的企业,夫妇俩相聚的时间势必减少,他怎么舍得?
而东方旭算准了灭明舍不得让妻子离开,半逼迫半诱哄的把“鬼魂”交给灭明管理。整件事情绕了一大圈,灭明还是回到老爸的麾下乖乖的帮忙做事。不过说实在的,他在婚前也是特务界的顶尖好手,东方旭把“鬼魂”交给他,也是名副其实的“人尽其才”
偶然抬起头来,灭明看见他等了一早上的人。
“岳先生吗?”他主动问道,激赏的看着这个内敛的男人。两个人的身形几乎是差不多高大,短暂的打量之后就能知道彼此之间有许多相似点。
昊极略微点头,已经能够确定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东方旭的儿子。除了外貌上的神似,那种嫉恶如仇的眼神也如出一辙,东方灭明跟年轻时的东方旭简直一模一样,同样的优秀、出众。
“我是东方灭明,里面请吧!”灭明简单的说。
两个男人穿过依然忙着聊沆的客人们,进了两层楼的优雅洋房。
客厅布置得温馨舒适,昊极在沙发上坐下之后,不着痕迹的环顾四周。装潢与布置很明显的出于女性手笔,很可能就是东方灭明的妻子一手包办的,温馨的色调让人的心情不由得放松,眼前的环境实在不像是要讨论任务。
“前不久我父亲把鬼魂交给我负责,以后要是遇上什么任务,就由我跟你们联络。”灭明说道,倒了一碗豆浆给岳昊极,也在一张皮椅上坐下。
“直接进入正题吧!给我的指示不是说情况紧急?”昊极不太习惯这种轻松的气氛,一直以来,交代任务都是透过电话或文件,从来没有这样与负责人面对面的经验。
灭明轻笑一声“难怪老头说你是不喜欢浪费时间的人,他曾经警告过我,想要跟你攀谈任务之外的事情就可能碰钉子,跟你谈事情愈快说完愈好。”
昊极挑起眉头“原来在东方旭眼里,我是这么一个难以亲近的人。”
“也不能说你难以亲近,只是比起别人,阁下显得太正经八百。我之所以不遵循以前的方式交代任务,也是因为想跟你见见面。我也在特务界闯了一些时日,你的事迹倒也听了不少。”在灭明十多年的特务工作中,也听过岳昊极的名号,外界对他的传言似乎都跟黑帮脱离不了关系。而在父亲的口中,岳昊极更是一个顶尖的高手,不少非法组织都吃过这个男人的苦头。
这么一个严肃沉默的男人,让灭明想起以前的自己。
“或许,有时候放松一下也不错,不必时时刻刻都把神经绷得紧紧的。”
昊极只是耸耸肩膀,不置一词。
“好吧!我不再废话。”灭明拿出一些文件放到两人之间,开始解说。“这一次是想请你保护东方旭的女儿。”
东方旭有女儿?昊极在脑?锼妓髯牛故遣辉飧鱿16叫裆肀叱つ旮乓桓雒形髅湃缭碌拿览雠耍腥舜滴髅湃缭戮褪嵌叫竦募淌遥芷ヅ涞蒙隙叫竦呐俗匀灰膊皇羌虻ソ巧髅湃缭率侨蛲氛驹谔ㄍ宓淖芨涸鹑耍谕飞戏肥鄹骼嗲楸āu庖欢猿錾信缬八嫘问嗄辏邪榈慕峋6膊蛔阄妫顷患皇浅跃叫衲鼙艿谜饷春谩?br>
“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你可以想像,身为东日与西月的女儿有多少潜在的危险,毕竟这两个人树敌太多了,许多人跟东日、西月有深仇大恨,恨不得啃他们的骨头泄愤。”灭明是在回到父亲身边之后,才知道自己还有妹妹。想到妹妹,以及那遗传自东方家的胆大妄为,灭明就忍不住摇头。
“东方旭不让外界知道他有女儿,也是基于安全考量。”昊极了解的点头,伸手拿过桌上的文件,却发现只是一些人境资料。“她原本居住在国外?”
灭明点点头“原本是住在瑞士,但是如月希望孩子能在台湾接受教育,前不久把孩子接到台湾。这倒也不要紧,问题是,东方旭之女回国的消息走漏,已经有太多人等着要伺机行动。”西门如月虽然是他的继母,但是毕竟相处的时间不多,灭明也学妻子嫱柳直呼继母的名字。
昊极沉默了半晌才开口“应该没有人这么不爱惜自己的生命,有脑子的人都该知道,只要敢伤害到东方旭的家人,那么就算是有九条命恐怕都不够死。”他不是夸大其词,别的不提,就说“鬼魂”的成员,每一个都会尽力保护东方旭的家人,而任何人只要随便惹到这些成员的其中一个,绝对是吃不完兜着走。
“问题是,狗急也会跳墙。”灭明严肃的双臂交替在胸前,背靠着柔软的皮革。
“你也是商界的人,应该听过宋寻丰的名号。”
昊极沉吟的点头“他是几间大型投资公司的负责人,美其名是投资公司,其实跟诈欺没有两样,前不久鬼魂破坏了他公司不少重大交易,现在几间投资公司都只剩下空壳子,撑也撑不了多久了。”
宋寻丰说起来是一个挺聪明的商人,懂得钱上滚钱的道理,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从投资人那骗了不少资金,表面上是正派经营,但是私底下却拿着那些资金去放高利贷或走私毒品。
不过前不久在东方旭的指示下,宋寻丰名下的几家公司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垂死前的挣扎。
“没错,有脑子的人是不会傻到来碰东方旭的家人,但是对宋寻丰而言,目前的情况他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已经走投无路了,他手中有许多资金是外国毒枭的,要是那些毒枭知道自己的钱全都泡汤,那么宋寻丰别说是身首异处,连他的四肢恐怕都要分开下葬,所以他打算挟持东方旭的女儿,做为跟东方旭谈判的筹码,要东方旭以自身的财产赔偿他的损失。”
“他认为他做得到吗?”昊极几乎失笑,那根本是毫无胜算的行径。
“宋寻丰请了一个杀手,我们不清楚是谁,只知道对方不是普通角色。对宋寻丰而言,这是他最后的希望,势必已经把一切都豁出去了。被逼急的猫连老虎都敢咬,我想我们的顾忌不是没有道理的,所以想请你暗中保护女孩。”
昊极点点头,知道事情没有之前所想像的那般简单。“把女孩的资料给我,我再来决定该怎么做。”
出乎岳昊极意料之外的,灭明缓慢的摇摇头。
“我手边没有女孩的资料,我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自己还有素未谋面的妹妹,老头之前为了保护爱女,完全封锁这个消息,所以我手边没有照片,也不知道特徵,唯一得知的是她的落脚处在你家附近,就读绿水国中。”灭明暗地里咬着牙,痛恨父亲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他。他可是很久都不曾说谎了。
“那间国中有几千名学生,我不可能有办法负责她个人的安全。”昊极不可思议的说道。看来东方旭对于女儿的保护措施做得很好,但是这也造成他无从保护起的困扰,手边没有任何资料,总不能到那间国中去,把女学生一个个抓来逼问。
“我们现在得知的资料跟宋寻丰一样多,我知道女孩读二年级的阖别班,那个班级的学生不多。我是希望你能在不暴露我妹妹身分的情况下,给予充分的保护。”灭明垂下视线,专注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意思是,我不能去求证哪一个人是东方旭的女儿?”
“你认为就算你去求证,她会说吗?”灭明反问。“她是东方旭与西门如月的女儿,跟一般女孩绝对不同,基于安全自保的原则,我想她是不会轻易透露自己的身分。再加上为了她以后的安全着想,我们也不想打草惊蛇,把她的身分弄得人尽皆知。”
对于女孩的身分保密,其实只是一项“赌注。”而岳昊极,就是双方挑选出来的人,做为整件事情的裁判。虽然这是妹妹的要求,但是要他欺骗岳昊极,灭明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在特务界闯荡这么久,他的直觉不曾退化,灭明心里清楚,欺骗岳昊极是极端不智的行为。
问题是,箭已在弦上,灭明别无选择。
“你要我负责整个班级的学生安全,藉以模糊对方的焦点,来掩护女孩的真正身分?”昊极在心中快速的把整件事情过滤一遍,已经有些底,知道该怎么行动了。
灭明点头,严肃的说:“一切就拜托你了。”
昊极把文件顺手放进口袋,平静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他正在思索整件事情,找出该由何处下手。绿水国中二年级的阖别班?某种火花闪过脑海,两件毫不相关的事情突然之间连结起来,昊极弄清楚了自己为什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岳家宅邸中,那个在厨房里帮忙、名叫陈安瑞的男孩也是那个班级的学生,换句话说,他与东方旭的女儿是同学,或许他可以利用这一点展开行动。
不知怎地,在缜密思考的同时,他的脑海中浮现了一张清秀的脸庞,大而清澈的眼眸似乎能让人溺毙其中,温润的红唇欲言又止,以及那一头瀑布也似的黑发,可以在缠绵的时候淹没两人交缠的身躯他用力的甩甩头,像是要把那些奇怪的影像甩出脑海。
是因为想起了陈安瑞,自己才会联想起那个叫君莫愁的社工,只是这样罢了,没有别的理由。当她的倩影在昊极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时,他一直努力的这样说服自己。
莫愁压根儿没想过自己还会踏进这间屋子,她原本以为那次令人心惊胆战的见面,是她与岳昊极的最初也是最后;她更没想到陈安瑞有胆敢再度跷课,丝毫没有把她这个刚上任的导师看在眼底。那个男孩只是意思意思的来学校上两天课,等不及莫愁到学校报到,他又溜回那个黑社会老大的身边了。
那个天杀的邪恶男人!莫愁在心里喃喃骂着,看样子报章杂志上写得还不够详尽,岳昊极不但习惯对纯洁无辜的女人伸出魔掌,就连小男孩也不放过。陈安瑞是否因为害怕,所以又乖乖的回到他的身边效命?莫愁一想到陈安瑞不知道会被污染成什么样子,不禁全身发冷。
她暗自咬咬因为寒冷而变得无血色的唇,在心里发誓,今天她要是不能带那孩子离开,她的名字从此就让别人倒过来写!
莫愁大剌剌的走到岳家宅邸的正门,修剪得洁净而修长的纤纤素指死命的按着电铃。她知道岳家有装置监视系统,更知道岳昊极会透过监视系统得知她的一举一动,所以这一次她不再虐待自己,打算直接从正门进去,看在她跟岳昊极有过一面之缘的份上,他应该不会拒绝自已的再度造访。当然,要是他懒得理她也不要紧,她别的没有,就是耐心惊人,岳昊极要是不肯见她,她就待在这里把电铃按到走火报废。
事实上,她没有机会测试一下岳家电铃的耐用程度,不到三十秒,一个温和而似曾相识的男性嗓音从对讲机中传出来。
“君小姐,里面请,岳先生为了自家围墙的完整性,非常愿意见你。”雷诺伟的声音仍旧充满莞尔。
一名守卫把大门打开,莫愁像是打蠃一场战争的女英雄,昂着头走进岳家宅邸。但是还没有走到岳家的士屋,她就遇上麻烦了。那群狗儿好死不死的正在院子里晒太阳,一看见这个娇小的女人,全都挣脱训练者的掌握,争先恐后的扑向莫愁,任凭守卫与训练者如何训斥都不听,狗儿们太兴奋了。
莫愁直觉的开始跑,却发现跟上次一样,她还是跑不过这些狗。莫愁挫败的低头看看自已漂亮的白色高跟鞋,她还以为今天走正门可以不用跑步,所以没穿上实用的布鞋,而且还挑了她心爱的高跟鞋,谁知道虽然换了进门的方式,但是在同一个院子里,同样的戏码照样上演。
跑了几十公尺,一只离她较近的狗往前一扑,把莫愁扑倒在地上,她能感觉到狗儿的呼吸和湿湿的舌头舔着她的脚,莫愁紧张得四肢僵硬,刚爬起身,就看见狗儿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她尖叫一声,双手捂住眼睛不敢再看下去。
几秒之后,她的脚没有感受到预期中的剧痛,只有些凉凉的感觉,风儿在她赤裸的脚趾上嬉戏。
赤裸?她疑惑的放下双手,眯起眼睛端详自己的脚。没有狗儿的牙印,也没有伤痕,她的脚上只剩下丝袜。莫愁尝试性的动动脚趾头,觉得好像有那么一点不对劲。狗儿没有咬她,而且已经跑开了,不像是被赶开,倒有点像是它们已经得到想要的东西了。再仔细一看,她发现它们正在争夺东西。那东西怪眼熟的,但是已经在狗儿的利齿下有些损坏了。
莫愁看看狗儿,再看看自己的脚,突然感觉到头皮发麻。
她心爱的高跟鞋!原来那些狗的目标不是她,而是她脚上的高跟鞋。这些狗八成上次玩她的鞋子玩上瘾,一看见莫愁上门就迫不及待的扑上来抢“玩具。”她坐在地上欲哭无泪,现在过去跟那些狗抢鞋子也是枉然,莫愁知道自己到时候抢到手的,可能只剩下满是牙印与口水的破碎皮革。
“该死的岳昊极,我要你付出代价。”她宣示的说道,顺手拨几根地上无辜的草儿加强语气。
一个阴影笼罩她,莫愁没有回头却能感觉到一股热力接近自己,瞬间有种莫名的战栗窜过她全身。是因为深秋的寒冷吗?或是还有其他的原因?
“看来就算让你从大门走进来,虽然能保护我的围墙,却不能保护我的草皮。”昊极缓慢的走到她的视线之内,衣冠楚楚的模样就像是刚从哪个宴会里走出来。简单的黑西装与白衬衫是为了展现男人斯文的一面,穿在他身上却好像更加深他桀骜不驯的气质,他的头发有些零乱,一绺发丝调皮的垂落在他的眼前。
莫愁瞪着他,知道自己目前的模样再狼狈不过了。为了今天的拜访,她还费心的打扮过,精挑细选的素色套装保守而优雅,恰到好处的包裹着她娇小的身躯,勾勒出令人忍不住多看一眼的身段,窄裙下露出粉光细致的美腿,让她看起来完全符合都会女郎的形象。
但是,现在一切都毁了。她的套装沾满了泥土和草屑,高跟鞋也不见了,只剩下无处可躲的脚趾头。她恨死了自已现在的模样,更恨透那些让她出糗的狗儿,忿忿不平的,莫愁又开始拨周围的草儿。
“我的草皮惹到你了吗?我似乎听见负责种草皮的工友正躲在屋里哀哀哭泣,却不敢出来阻止你,因为他不知道杀气腾腾的你会不会也把他当草一样,顺手拨之而后快也。”昊极扬起嘴角,似乎不能决定自己该怎么微笑──嘲讽或是温柔?
“草皮没有惹到我,惹到我的是那群狗,但是我知道自己打不过它们,所以只能拨草泄愤。”她若有所指的说,半命令的伸出一只手,无言的要求他发挥绅士风度。
他嘴角的弧度终于弯成一个小小的笑容。她柔若无骨的柔荑安然置放在他厚实的手掌中,自她掌心传来的温度令人感觉舒服而不突兀,有那么几秒钟,他发现自己好喜欢这种接触,手掌的皮肤像是已经习惯这种温度,甚至还有些依恋。昊极对自己皱眉,刻意忽视那种感觉,俐落的轻轻一拉,她已经轻盈的站起身子。
莫愁拍拍裙子,把上面的草屑拍掉,但是对于那些泥土她就没办法了。她用了比必要还要多的时间来整理自己的仪容,像是有意无意想延缓和岳昊极之间的面对面。
终于,等到素色套装上没有一点碎草,只剩下令她束手无策的泥土时,她才有些不情愿的抬起头,正视那双像是可以洞悉一切,却又似谜般难解的双眸。
四目交接的那一刻,两个人都有些战栗。
就算再怎么刻意忽视,再怎么不愿意承认,却总不曾忘记对方的那双眼睛。第一次见面好像改变了什么东西,他们感觉到了,却没有办法真切的说明,细细的把对方的眼神收藏在灵魂里,就连对自己都要欺骗,骗自己只是无意的想起对方,直到再度会面,才知道自己已经在记忆中把对方的容颜温习了千万遍。
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流窜吗?昊极看着那双美眸,强迫自己咽下一声叹息。他不会忘记的,那一双最美丽的黑玉眸子,隐隐在其中流转的光彩令他目眩神迷;浓密的眼睫毛在两池深邃的黑潭上,正因为某种他不知道的原因而颤动;那一头在睡梦中几乎要将他的美梦淹没的长发,今天被她绑成蓬松发辫,一些不听话的发丝迸出橡皮筋的捆绑,缠绕着她的脸与颈。
他是不是好想念这张面容?心里一个声音悄然的问道。
莫愁因为他奇怪的眼光而低下头,有些不自在的拂开被风撩起的头发。好怪异的感觉!为什么自己一看到他,就有一种心跳加快的感觉,像是她胸腔中的氧气已不敷使用,必须要不停的深呼吸,让新鲜而冰凉的空气使她冷静下来?
“我好像每次见到你的时候,总是赤着脚外加一身的狼狈,而你却总是西装革履的。”她有些指控的说。她低头看看自已的脚,视线瞄到岳昊极光可鉴人的皮鞋,心里有些不是味道。
他看着那些正在咬高跟鞋的元凶,只是轻松的耸耸肩。“那些狗对你的高跟鞋很感兴趣。”他没有告诉她自已还留着她上次来时所遗留的那双高跟鞋。就连昊极自己也不太清楚,他留着那双残破的高跟鞋要做什么,其中一只还是他到狗群里,好说歹说、威胁利诱,才哄得那些狗乖乖张开嘴把鞋子交给他。
莫愁看着那群“仗势欺人”的狗,转过身毫不客气的说:“既然狗群是你岳家的,而我又是到府上拜访才会遇上这种事情,那么是否能直接跟你索赔?”
她偏着头,认真的看着身旁这个男人。一如她记忆中那样,岳昊极仍旧高大得令人难以忽视。剪裁合宜的黑色外套与白色衬衫一看即知是高级货,恐怕她这种小教师几个月的薪水都买不到他的一只袖子,袖口则用猫眼石扣住,他身上的每样东西都显示着冷漠的优雅,以及这个男人显而易见的侵略气质,而他眸子里熠熠的精光更令莫愁手脚发软。
她开始怀疑自己再度来到岳家宅邸的决定是否理智。在他那不知名的眼光审视下,莫愁几乎想抛下身为导师的责任感,再也不去管那个小兔崽子回不回学校上课。为了保命,她是该听从自已的直觉,马上逃离岳昊极的身边,逃得愈远愈好,只要能痹篇他那几乎噬人的目光好不容易逃脱陷阱的猎物,怎么会傻到再次往陷阱里跳?
除非,那陷阱里有诱惑她再度回头的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