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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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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维瓦第之夜”终于到来。

    “维瓦第”拟成立一座“烛立音乐数据馆”专门收集一些富有个人特色与独立风格的歌手或乐队的专辑和资料,免费开放给各界人士,一方面肯定保存这些歌手的艺术菁华,一方面将他们对音乐的理想推介给社会大众。

    为了筹措建馆的经费,他们举行了一个“维瓦第之夜”的晚会,借用西方在慈善晚会中募款常用的那一套,邀请名流出席充当标物,让与会的来宾出价竞标,买下与他们共度美丽周末的机会。

    “维瓦第”的“名流”自然就是驻唱的歌手和乐队了。由于庄成裕鼓动三一寸不栏之舌拼命的游说,每个歌手和团队都被说服,无不欣然参加,共襄盛举。只有谢阿蛮,垮着一张苦瓜脸。

    她不愿再见到唐伯夫,偏偏又被庄成裕赶鸭子上架。怎么赖都赖不掉,万分无可奈何,只得答应。

    庄成裕还怕她改变心意,早早赶到她家,亲自押解她过来。她犹豫片刻,决定盛装出席。

    她将头发盘起,穿了一件鹅黄色的低胸无袖晚礼服,裙长直曳到地;露出了细嫩洁白的柔颈和大半的酥胸。背部则全然裸露,一片如玉般光滑。她数了两只亮金的大圆耳环,和一串圆浑的珍珠项链,整个人像阳光般灿烂。

    为了痹篇唐伯夫,她一直躲在休息室,打算等时间到了再出去。休息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不时望着镜中的自己感到怔忡。镜里的她,涂着闪艳的、美丽的朱橙色口红

    那是唐伯夫特别为她挑选的颜色唐伯夫给她的口红、唐伯夫给她的衣裳她低头望着手中的唇膏,两个英文字母反向交切的图案扩成了迷团她又怔忡了。

    “原来你在这里,我到处找不到你!”门突然打开,她最不愿意看见的唐伯夫一身丰采的走进来。

    他似乎没怎么经心“打扮”打折黑色长裤,黑衬衫,套上黑皮靴,一身黑夜的基调,看似随便,却充满了神秘的魅力。而且,那朵标志般的恶心黄玫瑰这次也不见了,呛人反胃的浑身异香也完全消殆,气宇更胜从前。

    “找我做甚么?”谢阿蛮本来不想开口的,却按捺不住。

    “晚会快开始了”唐伯夫边说边绕到她身后。“你的头发有些发丝凌散掉下来,我帮你盘好。”

    “不必”谢阿蛮不接受他的好意,倾身要站起。

    他抓着她,不肯放她走。不以为意说:“别走!让我帮你把头发盘好。”

    “我说不必你又想折断我的手了吗?”谢阿蛮沉下脸。

    唐伯夫表情宽柔,平静与她相对;看了她许久都不曾眨眼,神态像极了耐心哄着心爱宝贝的情人。

    “来,别气了,我帮你整理好发髻。”他拍她拉回身前。

    谢阿蛮在他毫不退怯的注视下软化,被动的任他为她盘理发丝。心儿有些喜,有些甜;有些疑惑,有些迷团。

    她微微垂着头,安静柔顺得像小绵羊。唐伯夫很快为她盘埋好发丝,手指顺着她柔嫩的白颈滑到她玉滑的裸背,轻轻抚画着,写了三个字。

    “你在做甚么?好痒!”谢阿蛮不解风情,领悟力似乎也不高,意会不到唐伯夫在做甚么。

    “没甚么。走吧!”唐伯夫浮起一抹难以觉察的无奈微笑,很自然的扶着她的腰。

    俱乐部比平日几乎多了两倍的顾客,场中的人每个都显得意兴勃勃、兴致高昂。这是人的天性,总是期待一些刺激和不平常。

    谢阿蛮莲步缓缓。她穿着极高的宽跟高跟鞋,晚礼服裙长曳地,不敢走太快,怕不小心绊倒。唐伯去看她走得那么辛苦,摇头笑说:“我看你还是挽着我的手好了,才不用走得那么辛苦。”

    谢阿蛮稍稍迟疑,伸手挽住他,跟着松了一大口气。

    晚会即将开始了,显得特别忙乱热闹。唐伯夫引着谢阿蛮往“名流区”走去,赫然在那群人中看见佟曼云;谢阿蛮也看到了,默然将挽着唐伯夫的手收回去。

    “伯共,我劝不动曼云,她坚持非这么做不可。”庄成裕看见唐伯夫,立即迎上前,满脸苦恼。

    唐伯夫点头表示了解,递个眼神要谢阿蛮稍安勿躁。

    “曼云,”他走过去说:“你不必这么做,身体会吃不消!”

    “我撑得住,你不必担心我的。”佟曼云含笑的脸,依然美丽惹人怜。

    “曼云,你这是何必”庄成裕实在想不懂她这是为甚么。

    佟曼云笑说:“你不必担心,成裕,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我只是想帮你们一点忙。”

    “可是”

    庄成裕还待再说,唐伯夫阻止他,说:“没关系,成裕,就随曼云的意思。”

    他比个手势,叫谢阿蛮过去。

    “成裕,”他转向庄成裕“你将阿蛮排在哪个位置?”

    “最后。我安排她最后出场。”庄成裕不假思索。佟曼云则安插在末数三位。

    谢阿蛮沉默的走到另一某,与佟曼云隔开一道红海沟;她痹篇她投来的视线,因为她不知该用甚么表情面对她。

    佟曼云也显得沉默许多,交替的看着唐伯夫和谢阿蛮。她要睹,看看到最后,唐伯夫是要她,还是选择谢阿蛮!

    晚会由庄成裕主持。他先简单的介绍晚会的目的性质,烘托出主题、重点后,呼吁与会的贵宾尽量出价竞标。进行的方

    式,则是由歌手或乐队上台先行表演后,再由庄成裕作一个鼓励的诱人旁白,然后由座下的贵宾自由喊价出标。

    第一个上台的是“南十字星”乐队。五个大男生身着一式的牛仔裤,上半身则仅穿了一件背心,敞开结实的胸肌;红橙黄绿蓝,五种颜色,五种跳跃。

    在他们表演的时候,姚建人突然不知打哪个方向冒出,挨到唐伯夫的身后。唐伯夫眉头蹙皱,没有回头。

    “我一定要让曼云回到我身边。”姚建人低声在唐伯夫耳后说。有种不达目的不休的坚决。

    唐伯夫仍然没有回头,神色不动如山。

    “南十字星”一曲结束,庄成裕鼓动三寸不栏之舌,煽动台下的人竞标。争相喊价的结果,由一群打扮入时的女郎,以二十八万的高价,合标去“南十字星”的“周末约会权。”

    开盘即忙,庄成?植豢芍ВΦ煤喜宦臁=酉吕吹纳煊肫渌母枋趾屠侄樱捕加胁淮淼摹靶星椤保昙鄞蟮侄荚谑虻绞送蛑洹?br>

    轮到佟曼云了。由于她对“维瓦第”的会员而言,是个陌生的面孔,且气质容貌出众,台下窃窃私语声,此起彼落。

    她选唱了带点期盼、哀怨色彩的“再爱我一次”个中寄言,自不待言。

    意外的,谢阿蛮发现佟曼云竟有一副好歌喉,不但极富感情,而且甜美柔亮,只是因为体弱的关系,显得有些中气不足。尽管如此,她仍然获得极大的掌声。

    喊价的人很多,除了姚建人,还有许多为她柔美气质着迷的会员。唐伯夫是她丈夫,自然也是义不容辞。

    起价由十万喊起。姚建人存心得标,不让别人有丝毫的机会,不断喊价;几个人跟到三十五万时,几乎部放弃了,只剩唐伯夫和另一个鬼迷心窍的会员。

    喊到四十五万时,全场哗然。那个会员投牌放弃,唐伯夫则沉着脸加到五十万。

    “我绝不会让你带走曼云!”姚建人低声在唐伯夫耳旁说了这一句,朝全场大声喊说:“七十万!”

    全场一片惊异声,连庄成裕也不禁动容。

    谢阿蛮不禁朝佟曼云望去,却见她一双清澈的眸子,渴盼殷切的紧盯着唐伯夫。

    庄成裕喊出第一声“七十万”顿了半晌,等着唐伯夫再出价。唐伯夫冷青着脸,没有动静。

    第二声、第三声,唐伯夫都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垂视前方的某个定点。庄成裕木槌终于落下姚建人得到佟曼云的“周末约会权。”

    佟曼云神情黯然,缓步走下台。她的眼神复杂而难以形容,像是对这一切、这结果早在预料中,有释然却又难掩失望与失落的情绪。

    接下的歌手以二十万定标。

    最后,终于,轮到了谢阿蛮。

    她一上台,即引全场惊艳,比诸佟曼云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朝全场微微一笑,如平时的习惯,横臂朝钢琴一划,低低唱起来。

    唱的是“惜别。”

    选这首歌是有含意的,她在悄然道别,对心中的那个对象过了今晚,别离在即了。

    她低低唱着“为何不回头再看看我”心头一酸,撇开头,根本不去注意台下的人。但那神韵风华,使得了哪些原就崇慕她的人更加情迷。

    掌声雷动,震翻了大理石的墙壁。她茫然的伫立在台上,等着庄成裕上台。

    喊价的情况热烈空前。由于她是压轴的演出,是最沉底的宝物。起价破天荒的由二十万喊起,等于其它歌手的标价了。

    她注意到,那是坐在前排一个气质儒雅、面孔熟悉的会员喊出的。她心想,大概是因为佟曼云的标准实在太高了,让排在后面的她捡到便宜;这些人爱面子,不好意思开价太低,但大概很快的就涨停板了!

    事实却不然。尽管起价如此之高,众多的人还是竞相投标。然而,唐伯夫却文风不动,始终不曾出声喊价。

    她黯然神伤。较诸佟曼云,她在唐伯夫的心中,显得多么渺小!他为了守住佟曼云,一路与姚建人竞相喊价;对她,却吝惜的一声也不出。

    连庄成裕也困惑的望了唐伯夫好几眼,不明白他心中怎么想。

    标准终于冲到七十万。由于有佟曼云的例子,大家都有了预期的心理,等着看有谁喊出比这更高的价钱。

    第一声“七十万”;第二声“七十万”座下的人左顾右盼,看来看去,没有人再出声。

    第三声庄成裕手上的木槌缓缓上扬了。谢阿蛮黯然无可奈何的闭上双眼。

    “一百万!”座中蓦然响起清冷的声音。

    一百万?疯了!

    花一百万只为了买下一次周末夜晚的约会,这个人不是疯便是癫!

    全场的人前顾后盼,纷纷在找寻喊价的那个人,最终都将视线集中在一身黑魅的唐伯夫身上。

    “一百万?哼!现在你还能否认你爱她吗?”姚建人声音又在唐伯夫耳后冷嘲。“既然你爱她,就把曼云还给我。我爱曼云,对她的心意始终没变!”

    “既然如此,为甚么你要另结新欢、抛弃曼云?”唐伯夫冷冷的开口。

    姚建人愣愕一下,忿然否认说:“我没有!我从来没有对曼云不忠!这几年我之所以不寄音讯,只是因为我怕远方的温情会让我软弱。我每天拚命努力,想闯出一番成就,早日衣锦荣归。我不敢奢望曼云会等我,但我从来没有对她不忠,我对她的心意一直没变。”

    是吗?是道听途说的讹传使他误会姚建人吗?唐伯夫不禁自问。但

    “如果真是如此,你为甚么对阿蛮”

    “我只是欣赏她的歌声,后来会那样,只是想试探你”唐伯夫冷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了。

    台上,庄成裕语声轻快的报出唐伯夫的喊价

    “一百万”第一声“一百万”第二声

    “一百万”他扬起木槌往桌上重重一击,成交了!

    唐伯夫以一百万标下了谢阿蛮。

    结束了,都结束了!谢阿蛮目光含泪,不知该哭或是该笑。

    佟曼云美丽的脸庞露出隐隐的无奈。她还是输了这场赌注,唐伯夫并不爱她。

    “伯夫。”她朝唐伯共的方向移去。

    “曼云”唐伯夫乍然觉得一丝愧咎。名义上,他毕竟是她丈夫,但他竟然没有守住她,而全心护着谢阿蛮;对她,

    懊是多大的难堪?

    “你不必觉得愧咎,我完全明白”佟曼云眼神了然,她早该醒觉。“今后,你也不必为着对我的承诺再勉强自己;我们的‘关系’,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曼云!”唐伯夫和姚建人同声唤出。唐伯夫语带释然;姚建人声释惊喜,差别明显可分。

    佟曼云闭目一笑,不再犹豫的走向姚建人,再一次与他携手并肩。

    人群逐渐散逸,谢阿蛮还茫然的伫立在台上。唐伯夫跳上台,拉住她往后台急步隐退。

    “你要带我去哪里?”谢阿蛮跟不上唐伯夫的步伐,礼服又长,好几次险些绊倒。

    唐伯夫干脆将她抱起来,大步跨向休息室。她伸手圈住他的脖子,含着泪又噙着笑的睇他一眼,满心欢快的靠着他的胸膛。

    休息室黑黑暗暗,唐伯夫轻轻放下谢阿蛮,打开灯,顺势锁上门。

    “你又要将我关在这里一夜?”谢阿蛮惊心的喊起来。

    “别担心,我会送你回去的。”唐伯夫轻笑出来。

    “有甚么好笑的!”谢阿蛮恼他一眼。随即又觉得甜蜜,笑里带嗔说:“我以为你不会管我是死是活了”

    “我怎么可能不管你过来!”唐伯夫将谢阿蛮拉进怀里“现在还会觉得呼吸困难吗?”

    “嗯,感觉好多了”谢阿蛮腼腆的说。“以前你浑身呛死人的异香,和恶心的黄玫瑰味,只要一靠近你,就没有呼吸的空间。”

    “那时候,你很讨厌我吗?”唐伯夫眨贬眼问。

    “是看不太顺眼,老想不透怎么会有男人那么風騒,成天招蜂引蝶,像透了一只公”

    “公孔雀?”唐伯夫含笑替她接下去。

    谢阿蛮点头,老实的承认。“你不能否认,你的行为简直差透了,春天到了就发痴。”

    “其实,我那么做,只是想让曼云知道,我不是那么好的男人。”唐伯夫神色认真,第一次对谢阿蛮提出解释。“我怕她对我投入太多的感情,却又不愿伤害她,很矛盾!”

    “但你却伤害我。我已经决定在我爸妈离婚后,跟着我妈去当外国人了。”

    这话多少带些负气。唐伯去搂了搂谢阿蛮,心疼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伤害你,你不要离开我,不要走,留在我身旁。”

    他的语气并不焦动,但句句请求,充满深情挚意,让谢阿蛮无法拒绝。

    “你知道我不会离开的。”她吶吶地、笨拙的保证。

    “我不知道。我要你看着我,亲口对我许承诺。”唐伯夫近乎无赖的要求。他的手由肩处滑落她的腰际,在她滑嫩的裸肤上抚画不停。

    肤触的感觉,令谢阿蛮不由自主的心悸战栗。她感到不自在,红晕了脸,却没有拒绝。她抬眼正视唐伯夫,不在乎自己满脸通红。声音发抖,认真说:“天地为证,四宇为凭。我仅以这颗心发誓,我绝不会离开你,我要永远待在你身咦?”她咛了一声,突然弄懂了唐伯夫在她背上写些甚么。

    三个字的,很俗气。但使人间有情自有痴。

    她忘情的扑到他身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对他又亲又吻,在他颊秀厮磨,甜甜的赖在他胸怀。

    唐伯夫心满意足的笑了。找出那管朱橙色的唇膏说“你的口红有些脱落了,我帮你补上。”

    他轻轻扳起她的下巴,细细的为她涂上这最美丽的唇色。转而捧住她的脸颊,凝视了她许久。

    许久又许久,以天地为证,四宇为凭,他缓缓俯下脸,温柔吻住她的唇。

    唇印成双,映在镜子里的两颗心同心相切相迭,围住了他在她裸背上写的那句话,层层围绕成誓言。

    三个字的,很俗气。但使人间有情自有痴。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