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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平静无波,声音淡淡浅浅的,好像没什么事的样子。不过很难讲,他一向都是把心事藏得很深的人,就像两年前,撞见我被郑旭尧又抱又亲,他也闷着没说。
我边吃,边偷觑他,被他逮个正着。他放下筷子,想了一下才说:“萱萱,我有事要跟你说。”
“啊?”我差点被一口烧卖噎到。
他他他不会是要说不要啊,我们的关系才刚渐入佳境而已,这样判我死刑,我死不瞑目
“可不可以不要说?”我苦着脸,好想学鸵鸟。
“不是你脑子里想的那些东西。”他捧起我几乎要埋进餐盒里的脸,拇指擦去鼻尖沾到的汤渍。“我想了想,觉得还是跟你说会比较好。我工作的地方那个助理小妹,你有印象吧?她呃,对我有点超出同事的情谊。”
虽然我早就知道了,不过还是很意外他会告诉我。要在以前,他绝对不会在我面前提一个字。
“现在是怎样?炫耀哦?”我嘟囔。
“不要嘟嘴,我没有接受。以前,我会隐瞒你是怕你想太多,但是后来,让你自己发现,反而想更多,那倒还不如一开始就说得明明白白,情况还不至于那么槽。我不想再重蹈覆辙。”
“”什么嘛,瞧不起我,以为我现在还像以前那么不长进哦?人都会长大的好吗?
“你说什么?”他侧耳,想捕捉我轻细的嘀咕声。
“我说,你去帮我打听一下她喜欢吃什么,改天我去探你的班,顺便贿赂一下她的嘴,对她好一点,让她连暗恋你都觉得有罪恶感。”
他奇异地望住我。
“干、干么啦!”他的眼神看得我莫名害羞。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件事吗?”
“我哪”正要张口,某种相通的默契撞进心间。
他不要我们之间再有任何疑虑与猜忌,自己当然更不会去犯那样的错!所以,郑旭尧的事,他没多心,要我不必担虑。
我笑了。
他也笑了,伸手揉了揉我的发。“你懂的,对不对?”
“嗯。”我用力点头,五指坚定地与他交握。
我相信,这一次不会再错。
上个礼拜,我脚上的石膏回医院拆掉了,是怀恩带我去的,为了庆祝我摆脱“肢障人士”的行列,他陪着我东晃西晃,厮混了一整天,重新感受四肢灵活的美好。
就在我以为,我和怀恩的感情拨云见日、就要柳暗花明时,二技考试放榜了,不过那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查榜看到结果时,差点当场口吐白沫。
基隆,居然是基隆!不、不要吧?
上次是台湾尾还好,反正离高雄不远,但这次实在太夸张了,居然直冲台湾头!
这不就代表,我又得再次离开怀恩?
简直是平地一声雷,轰得我脑袋发昏。
呜呜呜!猪头猪头,我真是一只大猪头,一点填志愿的技巧都不懂,那时觉得无所谓,乱填一通,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啊,这下怎么办啦!
我窝在家里坐困愁城,没脸去见恩恩。
问题是,我不敢说,不代表他会不知道,不必任何人说,我的准考证号码他知道,身分证字号他也知道,随便上网查一下就行了。
完蛋了、完蛋了!他现在不晓得是什么心情?会不会很生气?很失望?很难过?还是
我们才刚要重新开始而已,两年的爱情时差都还在调整当中,现在这一走,会有什么变量,我连想都不敢想!
失去他的这两年,日子过得浑浑噩噩,连我都无法回想自己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好不容易,又将回到他的怀抱,我说什么都不要再离开他!
我冲出家门,直奔他工作的地方,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在上班。
我到的时候,已经接近下班时间。
其中一个和我满熟的工读生朝我勾了勾手,我走过去,她压低了声音问我:“你们吵架啦?”
“咦?”我不解地回望她。
堡读生指了指里面。“一整天好沉默,笑容不像笑容,心情差到谷底了。”
我蓦然领悟到,她指的是怀恩。
“我想,可能真的是我造的孽。”我苦笑,朝她指的方向走去。
他正低头看着整理到一半的葯品发呆,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我轻轻地,上前环抱住他的腰,感觉到他轻轻震动了下,低喊出声:“萱萱?”
“嗯。”我把头埋在他背上。
“怎么了?”
“应该是你怎么了吧?”他在跟我装蒜耶!我就不信那么关心我每一件事的他,会不记得今天放榜,我赌他一大早就去查榜单了!
“我没事。”他回过头,用力抱紧我,又放开。“我会等你。”
我摇头。“不要,你不要等我。”
他眼底浮现错愕。“你”发现这句话有多容易让人解读错误,我赶紧补上一句:“我是说,我不要读了,所以你不用等我。”
他皱了皱眉。“不可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该做的事就要去做,别像个孩子”
“为什么不可以?从小到大,我就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抱负,人生中最了不起的抱负就是嫁给你,你明知道我把你看得比什么都还重要,还要我为了读书而舍不你,我真的办不到。”
他张口要说什么,我赶紧又打断,不让他有机会把训人的长篇大论说出口,不然我一定会兵败如山倒。
他一直都是我们之间比较理智的那一个,因为太清楚我孩子气重,容易率性而为,为了不让我后悔,他总是时时提醒自己把持住理智。
但是有时候,我真的情愿他感情用事一点,别那么理性。
“我明明不想读书,你硬要逼我去,这样对我就会比较好吗?去了北部,心思却留在这里,悬挂在你身上,我又哪来的心思读书?反正谁都知道我天生就不是那块读书的料,能混个二专就够了不起了,爸妈不会有意见的。”
“”他一时不察,被我堵得找不到话反驳。
我再接再励,持续给他洗脑。“记得你去学校找我那天吗?”
他想了想,点头。“记得。”
“那天,回家的路上,室友问了我一个问题。她说,如果公车撞上山壁,我在快死之前,第一个想打电话给谁?”
他喉咙似乎一紧,说话声音有些哑。“那,你怎么回答?”
“我没说。但是,我和她都知道那个人是谁,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你又会告诉我什么?”他声音放柔了。
“我想,我会很遗憾没来得及告诉你,藏在心里的真心话。人生有太多的变数,我很怕这一刻没有把握住,下一刻就会成为遗憾了,所以怀恩,读不读书日后是否会后悔,我不敢断言,但是如果我现在离开你,我可以肯定我马上就会后悔。”
怀恩敛着眉,状似沉思。
他被我说服了没有?我没把握,倒是向来胸无大志,打混度日的自己,能够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来,连我都不敢相信。
他现在一定很挣扎,要理智的他配合我胡来,简直是为难他了。我乘胜追击,持续ㄋㄞ他。“好嘛好嘛,你就答应人家啦,你要真那么介意有个二专毕业的女朋友太丢脸,大不了我明年重考,这样总行了吧?我们已经分开两年了,现在要我再离开你两年,你干脆打死我算了!”
“”他动了动嘴唇。
“什么?”
“就算我打死你,你也不会去吧?”过了好久,他慢吞吞地吐出这句话。
我笑开了脸。“答对了!”
“我还能说什么呢?话全让你说光了。”
“恩恩、恩恩!你最好了!”得到他的同意,我开心地跳起来欢呼,搂着他的脖子又叫又笑,重重啄了下他的唇。
他将我搂了回来,重新印上,深深地,亲吻我。
结束这个吻,他低头凝视我,笑容又再一次回到他脸上。
其实,他也万般不舍得让我走吧?看他刚刚都难过得笑不出来了,还ㄍ1ㄥ!
他松开手,由衣领内勾出一条红绳,顺着红绳往下看,我惊讶得张大眼。
他由红绳下的平安符内,拿出两枚戒指,将一枚套上我的指间。
“你还留着?”那回激烈争执过后,扯落的平安符遗落在他那里,一直以为,早就不在了。
“从没想过要丢。”在我将另一枚戒指戴回他指问后,他取下平安符,挂回我的脖子。
我将平安符放进上衣里头,熨烫在最接近心口的地方,也感觉他留在上头的体热余温。
他将我搂进怀里。“萱萱,我知道你藏在心里的真心话是什么。”
“咦?”他怎么会知道?
“你出车祸那天,医生全告诉我了。”他补上这一句,我笑容马上僵掉。
不会吧?
我、我那天简直像个疯婆子,乱吼乱叫的
那时,我真的以为自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哭着说
“恩恩,我死了以后,你一定要想念我,不可以把我忘记。”
“恩恩、恩恩,我还没告诉你,全世界我最爱的人就是你了”
“恩恩、恩恩、恩恩,我好舍不得你,我不要死”
“恩恩、恩恩、恩恩、恩恩,你在哪里,我要见你最后一面啦”
我还揪着医生的领子,强迫他一定要帮我转告恩恩,不然我做鬼都会回去找他,每天晚上吓死他
最离谱的是,在那种时刻,我居然还能一边哭,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唱着:“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我只爱你,youaremysuperstar”
天!我怎会那么耍宝?
每回想一句,想捅自己一刀的念头就更强烈,我根本不想承认那个人是我!
“你忘掉好不好?那个是医生在造谣生事,不管你听到什么,绝对绝对不是我说的”这个疯婆子一定让他丢脸到了极点吧?呜呜,我的形象
“你知道,我在那一刻,听到了什么吗?”他勾起我的脸,一手贴上我的胸口。“我听到,你埋在心底最深沉的心事,我才会有勇气,再一次拥抱你。”
迎上他专注的视线,里头只有沉敛的极致温柔,没有一丝戏谑,我肯定他听到的,不会是那串丢人现眼的白痴话。
我笑了,迎上他的唇,深深吻住。
我知道,我的心在说什么,那句室友问我,而我不敢说出来的答案
我想,我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告诉你:“亲爱的怀恩,我还是很爱你,对你的感情,从来就没有一刻放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