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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节解救
杜思宝和范哲,风风火火地赶到孙二孬他们的生活小区时,孙丫丫也在那里。马玉花的父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个劲儿地说:“这咋办咧,这咋办咧。”
马玉花哭得像个泪人一样,断断续续地对他们说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他们的最小的孩子孙松立,也是在这天晚上突然不见了。
孙二孬他们住的公寓区,是一个富人区。这个富人区,并不是孙二孬自己的公司盖的房子。这一带处于市中心的部位,房价很高,物业管理的费用也相当高。一般人买不起,住不起。这几栋外观看来并不起眼的楼房,内部结构比较复杂,一般是楼中楼模式。能够到这里买房子的人,多数是在县里工作的干部,也有一部分是暴发的大款。入住的人口并不多,只有一些孩子在市内上学的家庭,是常住户。其余装修豪华、设施齐全的房子,它们的房主就像候鸟,偶尔回来住上两天,起的是都市里“乡村别墅”的作用。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迷上麻将的马玉花,有几个牌友相互之间经常来往,各家都备有全自动的麻将桌。要不是必须吃饭和睡觉,这些妇女另外还有管理孩子的任务,她们一坐下来,恐怕忘掉了世界和她们自己的存在。下注的输赢并不大,你输我赢谁也不在乎,主要是为了消磨时光。在牌桌上非常吝啬、小气的女人们,吃饭花钱却很大方,尽管还都要回家,有些时候,你请我,我请你,是少不了的。谁赢得多了谁请客,让保姆去街上点外卖,饭店里的服务生把饭菜送到牌桌前,就在这些家里吃。
孙二孬把他们的一男一女两个大孩子,送到北京上贵族学校后,年龄与小静相仿的小儿子留在身边。一般说来,孙二孬很恋家,很少在外边过夜。为的就是和这个钟爱的小儿子在一起。世事颠倒,他自己上学时学习很不好,可对孩子们要求却非常严格。理想中,不惜花多大代价,也要把孩子们培养成高级人才。有马玉花的父母在,替他们照管孩子,马玉花就把大部分精力投入到了牌桌上。
这一天夜里,十一点多钟的时候,孙二孬的岳母像范哲一样,也是不放心,起来看一看外孙孙松立,发现不见了,立刻慌了神。这孩子经常偷偷溜出去上网,孙二孬整治了他多少次也不改正。老两口就打了马玉花的手机,让她赶快回来找孩子。马玉花正在坐庄,极不情愿地从牌桌上站起来,忽然意识到是孩子不见了,才激灵灵地从“风、条、万、饼”中醒来,连桌子上的零钱都顾不上收,火速到各个网吧找孩子。这一点,与杜思宝夫妇找女儿的时间几乎是同时进行的。但他们相距比较远,所以谁也没有碰到谁。
马玉花一边找孙松立,一边给该死的孙二孬打电话。三个号码试了一遍,一个也打不通,语音提示总是说“你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或者是“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马玉花边骂儿子,边骂丈夫,说他们爷儿俩,一个比一个死不着调儿。
当她找了好几个孙松立常去的网吧没有找到后,忽然自己的手机响了,儿子惊恐地哭叫着说:“妈妈,我被人绑架了,你快跟我爸拿钱来救我!”接着,另一个大人的声音,恶狠狠地说:“老子不是绑架你的儿子,而是讨债。孙二孬这小子太缺德,欠我们的工程款一直不给,把老子逼得走投无路了,才出此下策。赶快让你男人把欠我的三十万拿来,记着,不能报案!如果报案,你儿子就没命了!”大街上,已经很少有行人,马玉花听着手机,头点得像鸡子叨米一样,连声说:“你们不要欺负我的孩子,钱的事情好说!”
杜思宝的到来,一屋子人好像有了主心骨。孙丫丫说:“你赶快想办法,给我哥联系上,赶紧准备钱,把孩子救出来!”
杜思宝很冷静,他查看了马玉花的来电显示,是一个手机号码。虽然是手机号码,不是大街上的公用电话,也不知谁来的,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他判断说,就是到移动公司去查机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因为现在假文凭、假身份证太多了,谁都可以到移动公司随便申请手机号。业务人员都分配有任务,你要是找他们买手机卡,求之不得,要多少给多少。
杜思宝回拨了这个号码,提示音说对方已关机。杜思宝说:“这事一定要先找到二孬,才好商量着解决。”马玉花说:“三个号码都试过了,一个也接不通。这龟孙也不知死到哪里去了。”孙二孬的岳母在一旁不住地叹气,嘟囔着:“造孽呀,造孽呀,有钱还不如没钱安生!”孙丫丫也在一旁不停地催促杜思宝:“你的点子多,看看怎样想办法和我哥联系上!”
杜思宝灵机一动,问马玉花:“你给玉亭打电话没有?”
马玉花一拍大腿说:“你看看,我咋给这茬忘了!”
杜思宝马上拨通了马玉亭的手机,马玉亭听说了,马上说:“我哥正在和客户谈业务,我马上去叫他回去!”一家人情绪立刻放松,好像找到了孙二孬,孩子就有救了一样。
这马玉亭是马玉花的堂弟,孙二孬的专职司机。马玉花把自己的堂弟安插在孙二孬的身边,用意是显而易见的。她反复嘱咐过这个堂弟,不要让他姐夫多喝酒,少在外边风流,有啥事情及时给姐说一说。满以为上了双保险,放心了许多。谁知金钱和美女比姐弟的情义更重,丈夫和小舅子很快同流合污,沆瀣一气,孙二孬所有的活动,更加扎实有效地瞒着了马玉花。孙二孬肆无忌惮,彻夜不归有了挡箭牌。
孙二孬风风火火赶到家里的时候,急得大冷天出了一头汗。杜思宝建议他赶紧报案,孙二孬说,不用报案,我在路上想过了,知道这是谁干的。
说罢,在床头柜里找到了一个破电话号码本子,查到了一个固定电话,打了过去。对方很快接了电话。一屋子人屏声静气,电话的声音非常清晰。
对方给孙二孬打哈哈,说不知道这件事儿。
孙二孬说:“老六,你他妈的别装蒜,老子不就是欠你二十多万块钱嘛,何必用这种下流手段,炮制老子!老子给你就是了!”
对方这才肯定地说:“老子也明人不做暗事儿,兔子不急不咬人,捉你的儿子,就是我让手下人干的。几十万块钱在你手里不算个啥,老子却被你逼得倾家荡产了!我也不多要,连本带息,不给三十万,老子不放人。你要是舍不得,报了案,老子去坐监,也比在家里躲债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哪一天老子叫局子里放出来了,还找你算账!”
有人承认了,大家就放心了。孙二孬的语气缓和下来,问对方自己的儿子在哪里?对方说,你把钱现在给我送来,我马上给你说地方放人。
事不宜迟,孙二孬和马玉花翻箱倒柜,把马玉花的私房钱都找出来了,很快凑够了三十万块钱,装在一个塑料袋子里。孙二孬亲自开车,拉上马玉花、杜思宝、范哲和孙丫丫给那个人送去。
下边的事情很简单,到天将微明的时候,他们在十里庙的一个小树林里,找到了孙松立。这孩子没有像当年孙二孬的父亲那样,被刘庆典吊在椿树上,而是被坏人双臂反绑在一棵小树上。孩子又冻又吓又饿,瑟瑟地缩作一团,见到亲人“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孙二孬用刀子割断绳子,咬牙切齿地说:“看老子不整治你们这些王八蛋!”但他心里非常清楚,这伙人再也不会跟他打交道了。
孙二孬到了唐都市发展以后,上结交官员,下结交黑社会,公检法司队伍里都有花钱吃喝嫖赌的朋友,如鱼得水。一个农民摸爬滚打到今天这么大规模,实在不容易,这也是马玉花不敢多管教他的原因。
他欠“老六”的这笔钱,是在经济紧缩时发生的。那时候,他承包的是一个市政工程,政府给的钱很少,工程款差不多都是自己垫支,主要用来购买原材料。就这也不够,另外赊欠了一大部分。百法儿使尽,哄着逼着施工队伍干完了活儿。这些施工队伍骑虎难下,也垫进去了不少资金。工程下来,施工队伍就拿不到多少钱。那些工头们和做建材生意的老板们,整天追着他的屁股后要账,把他逼得东躲西藏的。
这种局面维持了两年多,许多要账的人,眼看觉得已经无望了,他才从市政府抠鼻子挖眼睛地要回一点钱。可这么多钱,如同杯水车薪,无济于事。他就坐在工地的临时办公室里,让要账的工头、原材料供应商们排队,一个一个地打发。
进来一个,他就问人家:“欠你多少?”
来人诚惶诚恐地回答多少,他把条子要过来,一看说:“给你一半。”
来人说,我的爷呀,给的太少了。他就把条子甩给人家说,我也是负债累累,就这点钱,还是使的高息贷款,给脸不要,不能怪我!你走吧,一分没有。多数人知道这债难讨,况且日后还要打交道,只得忍气吞声地让他减半处理。他就在上边划拉一个数字,把条子扔给会计说:“下账吧!”
这样处理的结果,确实让他积累了一笔不小的财富。那些被他强取豪夺的小工头、小老板、小业主们,恨透了他,又知道他同当时的女市长打得火热,黑白两道都有人,后台硬,根子粗,扳不了他。况且经济情况好转,大家都在忙着做生意。生意本身就是有赚有赔,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当然,他们可以集体到市政府去上访,去闹,生意人都是明哲保身,没有人牵头做这轰轰烈烈的事业。他们也可以去打官司,但那时,欠款不为罪,又不是赖账不给你。许多人算了一笔账,打官司也是要花钱的,就那么点儿货款和工钱,打点打点律师和法官们,所剩无几,赔钱费工夫,实在不合算。也有的人忍不下这口气,却拿他没有丝毫办法。强中自有强中手,终于,数年以后,这个“老六”用了这种极端的办法,扎扎实实地耍了孙二孬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