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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科多因不知道汪景祺现在的真实身份又听他对朝廷里的事了解得太多心中充满了疑惧。他脱口而出地问道“汪先生你关心的事未免太多了吧?”
汪景祺的眼中闪着绿油油的光芒却不冷不热地说“我这就要说到你了。你自以为是顾命大臣、受恩深重;你自以为是忠心耿耿实心实意地在为皇上办事这都一点不错。你放心、九爷也不会拿着那书逼你做什么事凡事都要讲情愿嘛。不生却想提醒你隆大人一下身为提调京城兵马的长官驻在畅春园西的锐健营和绿营换防你知道不知道?图里琛将出任丰台大营的提督你知道不知道?热河驻军也更换了都统你知道不知道——别别隆大人你先不要惊愕还有呢!有人参你卖官受贿说你在密云祖陵置了一百顷庄园;还有人参你飞扬拔扈对皇亲无礼。比如你在十二爷面前擦身而过却不行礼;你说二十三爷‘童稚无知’这事可有?还有人参你曾说过‘白帝城受命之日就是死期到来之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大概用不生告诉你吧
汪景祺侃侃而谈如数家珍;隆科多却战战兢兢似遭雷殛允禩向汪景祺摆摆手他自己却走上前来说“天威难犯哪!舅舅你自己心里应当明白你并不是忠臣也不懂帝王之心!当年圣祖皇帝剪除鳌拜的前一天不是也曾封了他个‘一等公’吗?这与今天的情势有什么不一样呢?我得了个总理王的空名九弟、十弟和十四弟却受到整治;皇上还需要年羹尧替他打一个大胜仗需要李卫和镜替他催讨国债;接下来的便是整顿吏治横征暴敛荼毒百姓。如德武备双管齐下待到功成名就的那一天他还能再要你这位顾命大臣?你自诩为诸葛亮辅了先帝辅后主。可这只能是你的一厢情愿因为雍正不是阿斗!”
允禩这话说得一针见血透彻无比。隆科多坐不住了他猛地站起身来眼中露着凶光咬牙切齿地对允禩说“八爷你这话为什么不早说?一年前只要你说了这话我隆科多只需在传遗诏时现在坐在养心殿的就是你了!唉如今一切都晚了你才把话说透。可说透了又能如何呢说吧你给我隆科多一个章程我去办!”
“好!这才是我们满洲汉子说的话这才是真豪杰!”允禩拍案而起来到隆科多身边“我实言相告我们——包括十爷、十四爷在内早就死了篡位称帝之心。为了我们爱新觉罗氏的大清江山不致于出个秦始皇那样的暴君也为了我们这些人不会被一个个地送到屠刀下我们就得另外拥立一位新主!”
“谁?”
“阿弥陀佛!”一直在大吃大喝而没有说话的空灵法师突然开言了。只见他双手合十掷地有声地说“三阿哥弘时龙日天表贵不可言乃是一位救世真人!”
一听说他们选中的人竟是弘时隆科多又目瞪口呆了。雍正的三个儿子可以说都是在隆科多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弘时这小子连他的小弟弟弘昼都不如更不要说那位上进、风流儒雅的弘历了。难道就是这样的人也有帝王之份?不他们这是找了一个幌子找了一个傀儡!隆科多盯着空灵**师问道“大师深通天理不过我不明白今天在宫里你为什么不制死那个刘墨林又为什么不”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口下面没说的那半句话是谁都明白的。
空灵莫测高深地说“和尚岂能违天行事?刘墨林气数未终自然要留下他来。就是当今皇上雍正也还有三年的帝王之份呢。阿弥陀佛!”
在一旁的允禟可不敢让这个空灵法师多说。这和尚是他费了好大的劲绕了好大的圈子才请来的。别人不知道可他允禟心里有底空灵懂得不多其实只是个武僧。但这一点无论如何是不能点破的一露出口风空灵就成了“空而不灵”了。所以他赶快接过话头来“唉呀呀一日三秋哇还要再等三年!我说舅舅这回咱们可不能再错过机会了。”
隆科多下了死心了“八爷九爷你们说吧叫我干什么?”
允禩没有忙着说话却看了允禟一眼。允禟心领神会地说“舅舅你不要忘了八哥只是总理王大臣而你却是总理事务大臣啊!有你们二位在朝里还愁大事不成?不过从今以后你不要老到八爷这里跑。见了面也只是心照不宣甚至表面上我们还是‘政敌’。我们要千方百计地稳住眼下的这个局面不能乱了套。原来我曾想凑着张廷璐的事在张廷玉身上下点功夫。可是不行。汉人一个个都是胆小心大的人要紧时他们是难以指望的。现在最要紧的是年羹尧他带着二十几万大兵光是中军的两万人就任谁也别想动它!到时候哪怕是年某能保持中立我们也就有了七八成的把握了。”
隆科多想了想说“年羹尧是皇上的亲信向来都是只听皇上一人提调我是说不上话的。何况万里迢迢的怎么说都不好写信更容易坏事。”
允禩连忙说“年羹尧的事不用你管。九弟不是要到他那里去‘军前效力’吗就让九弟来办这事吧。汪先生最近也要去年某人那里我已为他找到举荐之人了。舅舅这里只须办一件事除掉方苞!”
“啊!除方苞?他不过是一介书生何必要打他的主意?再说他在皇上眼里很吃得开想用离间计恐怕都很难。”
“软的不行就给他来硬的嘛。”允禩说得似乎是不动声色可听了却让人心惊。
隆科多问“硬的怎么来?难道能闯宫杀人?”
“对!”
“皇上”
允禩不容隆科多说下去“皇上那边也不用你费心。不久他就要去热河秋狩也必定会带着张廷玉而留下方苞这就是机会。舅舅你不是领侍卫内大臣吗?比方说畅春园里现了‘刺客’或者是有了‘贼’你不就能带兵进园了吗?月黑风高混乱之中‘方老先生’不幸被‘贼’杀了死无对证就是皇上亲自问他不也只能干瞪眼吗?”
隆科多过去知道八王爷素有“八佛爷”、“八贤王”等等美称但隆科多也知道说这话的人并没有看到八爷的真实面目。今日听八爷这么一说才明白他竟然是这样地心狠手辣心中不由得一阵紧张。他沉思好久才说“八爷令旨应当说是能办的可就怕太后出面干预。那时正是夏天太后会住到畅春园里去。她要是下令说不许带兵进园不就全完了吗?”
空灵和尚又有了机会“阿弥陀佛!老僧已经夜观天象太后是活不到今年夏天的。”
年羹尧统率十万大军从雍正元年五月将中军大营移防西宁直到九月还没有大举进剿。他不是不想战决可是这一仗打得好坏关系太大了他不能不多加小心啊!他们眼下要对付的是蒙古叛军罗布藏丹增这是一支十分剽悍也十分狡滑的军队。飘忽不定行动诡谲派小部队搜索常常找不到他们大部队又怎么敢轻易行动?年羹尧心里比谁都清楚盲目追逐是要吃大亏的。这个人自幼便爱读兵书所以虽然考中进士他却投入了军伍。康熙皇帝三次御驾亲征他都在名将飞扬古帐下当参将在戈壁滩飞沙走石、狂飚冲天中征战了十几年。他深知这一仗的重要打好了他就将是一代名将;打不好早就布满了火药的朝局立时就要爆炸。人们会纷纷议论为什么把打了胜仗的十四爷调回京师却让这个草包来丢人现眼?那时他年羹尧身败名裂自不待说恐怕连雍正皇上的龙位也会坐不稳。
正因为这一仗他志在必得所以他用兵才一直是小心翼翼分外谨慎。用了几个月的心思熬过了多少不眠之夜才算织成了一个包围罗布藏丹增的大网。这些天来他又累又乏脾气也变得非常暴戾。当听说十名御前侍卫“护送”着九爷来“军前效力”时他只是狞笑一声把邸报往案上一甩便背着手走出了大营。
他的长随桑成鼎见他脸色难看连忙跟着出来回了几件军务上的事。他的架子他的脾气大得简直吓人。桑成鼎小心地问“大帅九爷他们已经到了西宁城外你是不是要接一下?”
年羹尧把牙一咬“哼我不去接他们谁知道他们干什么来了?是来抢功还是来吃苦的?你带着中军帐下的副官去接一下算了。就说我甲胄在身不便远迎委屈他们了。”
桑成鼎知道年羹尧是心里有气也知道他对皇上这样的处置心有不满。可是桑成鼎又敢说什么呢?只好带着人走了。
西宁的接官亭上九爷允禟和十名御前侍卫还真的是在等着年羹尧去接呢!他们哪里知道现在的年某人可不同以往了。他是手握重军叱咤风云的大将军除了皇上之外谁敢对他下令谁又有资格让他亲自迎接啊!这不他们现在还等在城外呢。不过也不是干等。西宁知府司马路是十四爷的门人年某可以不买九爷和侍卫们的账他能不赶着来巴结吗?接官亭内摆上了一桌难得一见的“驼峰宴”请来了西宁最好的厨师让这些北京来的客人们饱餐了一顿。说实话这些侍卫们也真可怜。从出以来越往西走越荒凉。过了甘肃进入青海高原放眼所见到处是迷迷茫茫的风沙。吃的全是燕麦、青稞和牛羊肉到了缺水地方连洗脸水都难得供应。这些侍卫们都是满族的贵介子弟虽然遵从祖制从小练武打熬筋骨可哪受过这样的罪呀?一路之上他们早就骂娘了。九爷被皇上了出来心里也是一肚子的气可他是个胸怀大志的人早就做好了准备。随身带着一百万两龙头银票逢到侍卫们牢骚便拿出钱来安慰。果然钱能通神还没到西宁呢这些侍卫们就把皇上交代的“不得与允禟交好”这话忘了个一千二净。司马路着意巴结这餐饭还确实是办得十分像样。就说这桌上的时鲜青菜就是他们一路上从未见过的。允禟没多喝酒却品着浓浓的配茶说“西宁这地方不错嘛还能吃到这么新鲜的蔬菜。”
司马路笑了“九爷您真是在紫禁城里出来的这地方什么都没有!桌上的这些青菜全是从四川运来供应年大将军行辕的。年大将军赐给奴才奴才舍不得吃又拿来孝敬九爷和各位的。”
“哦?是这样大将军行辕离这里远吗?”
“回九爷的话。不远就在城北。不过年大将军军务繁忙奴才也是难得一见。这不前边驿站的滚单到了奴才方知道了爷们来到的消息匆匆忙忙地备了这桌酒菜略表奴才的一点心意罢了。”
一听这话随着允禟来的人全都炸了“好嘛爷们是皇上派来的不是***哪个王八羔子的孙子他年羹尧就敢这样对待老子?”
允禟一看说这话的是位皇亲叫穆香阿。他的母亲是康熙皇帝的二十三和硕公主正牌的金枝玉叶。要不谁敢这样说话呀?允禟看了他一眼说“老穆你的酒喝多了这里离大营近了说话要小心点。走吧咱们别等人来接了权当是遛弯不就去了吗?司马路你给我们找个带路的就行了。”一边说着一边就穿好了外衣。侍卫们一看这阵势也不敢再说别的只好跟着允禟步行向前。
刚走了大约一箭之地就见前边一队人马跑了过来带路的人指指他们说“九爷您瞧他们来迎接了。”
九爷允禟连忙滚鞍下马他还没站定呢桑成鼎等人已经来到身边。桑成鼎上前叩头起身又打了个千说“奴才桑成鼎叩见九爷。年大将军再三叫奴才致意说他甲胃在身不便远迎。委屈九爷和各位前往大营相见。”
允禟笑笑说“有劳了我们这就去。”
穆香阿却大喊一声“慢!侍卫就要有侍卫的派头瞧你们那不死不活的样子哪像是去见大将军?都给我把黄马褂穿上!”
这些侍卫临来的时候雍正都给他们赐了黄马褂为的是特别加恩以示笼络。按清朝的制度凡是穿上了黄马褂的人就可以和任何一级官吏分庭抗礼。允禟知道这个穆香阿又来了二百五的脾气想在年羹尧这里惹事。允禟没忘了来这里前八哥的叮嘱本不想一见面就让年羹尧抓住把柄。可又想年某如此骄横给他点颜色瞧瞧也好。仓促间也来不及多想又不能当着桑成鼎的面商量只好上了马跟在后边。
西宁是个小城只有三四千居民几经战火百姓全都逃光现在只是一座兵城。允禟骑在马上远远眺望但见家家门口都住着军士有的还设着仪仗。大街上每隔不多远便有一个军士身佩腰刀手执长矛钉子似的站在那里目不邪视威严无比。他久闻年羹尧治军有方今日一见果然不凡。行辕门口那气象更是森严。一面铁杆大纛旗高矗在辕门外边强劲的西风中猎猎飘扬的纛旗上挂着一幅缎幛用蓝底黄字写着六个斗大的字
抚远大将军年
宽阔的大将军行辕门旁立着两面丈余高的铁牌一面上写着官下轿武官下马”另一面则写的是“肃静回避”四十名面目狰狞的军校排列两边守候着这两面铁牌。行辕边门打开旗牌官踩着“扎扎”作响的马刺从行辕里面大步走出径自来到允禟面前单膝一屈平手行了个军礼说“年大将军有令请九爷暂且在此歇马大将军即刻出迎!”
看到这大将军的森严军威允禟想起来西宁之前八哥的话要想尽一切办法争取年羹尧。能让年羹尧在平定叛乱之后向雍正皇帝杀个回马枪那是最好不过的了起码也要劝他保持中立。得告诉他做皇上的人是从来不讲恩情不讲信义的。他现在之所以受恩邀宠只是因为他手中有兵。一旦他功成名就天下太平飞鸟尽良弓藏狡免死走狗烹的命运就会降临到他的身上。这些话允禟在路上不知想了多少遍但是今天来到了帅帐门前看到了这大将军的虎威他却不由得心中怦怦乱跳连忙回答说“上复大将军不敢劳动大将军出迎我们进去拜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