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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真是少爷吗?”她快步奔过,还没来到门边,但见门口传来喀哒声,随即凌耀魁梧身躯便出现在兰禧视野中。
“相信夫人正为少爷您设宴洗尘,怎么少爷却扔下众多宾客——”她猛然住口。听闻先前那热闹声响,莫非连相国一家子也来了吗?
“管它热不热闹,我是龙家当家主,还由得着谁来管束吗?”他霸气却小心翼翼的将她拉至身边,托住她下颚,借着明亮月光想瞧清她的脸。
他这一年多以来在外头,总是惦着她的温婉与坚强,希望能尽快与她重逢,没想到再会时,却不得不故作冷情,必是惹她伤心了吧。
“少爷,别——”察觉少爷意图,才想躲开,不让少爷看到她颊上红肿的丑陋模样,可少爷却不放开她。
当他粗糙的指腹才触到她热烫肌肤时,她不免让那突如其来的刺痛,给惊的双肩一抖,险些喊出痛。
“街上之事,情非得已,可伤及你绝非我所愿。这是西域密传的紫晶膏,拥有神速消肿化瘀的功用。”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小巧白玉瓶,以指尖沾了占犹带一缕清香的透明膏药,轻轻替她掌痕未褪的脸蛋,抹上薄薄一层。
奇迹似的,她觉得脸颊不再隐隐作疼,甚至连心上的郁闷不安也一扫而空,真正能让她疗伤止疼的,不是西域密药,而是他恢复了从前的他。
“今天第一眼虽没认出你,随即知道是你,我又无法护着你可兰禧,现在,龙家正受到朝廷注意,你们实在不该随意离开龙家,太危险了。”
压抑许久急切想见她的心情,让凌耀再也无法沉默。在他离开前,夜里,她总陪着地在月下练功读书,他早不曾将她仅视为奴婢。
可她,似乎总将那道主仆藩篱高高筑起,不肯轻易敞开心。
“早上,那是有原因的,兰禧。”
“您毋须向兰禧解释。”听闻他说“第一眼并没认出她”她心顿时凉了半截。她的确不该自以为是,将自己当成什么重要角色。
可她本以为少爷对她有那么些不同的呢
是啊,京里如花似玉的姑娘多如繁星,少爷会忘了她也应该。
“但我想让你知道真相。”口吻轻描淡写,却一点一滴沁人她胸臆。
兰禧本以为不该拥有的那分情慷,倏忽延烧起来。少爷这句话意味什么?会是视她为心腹的信任?或是其他?少爷为何总让她怀有期待呢?
“少爷对柴宰相有些顾忌?”敏感察觉他开口前一瞬间的踌躇,兰禧忽然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大街上的举动,是为了保护她吗?
“他们一家子都是危险人物。”龙凌耀不免迟疑。他不想瞒她任何事,但若有任何危险,就算是必须欺骗她,他也会狠心做下。
同样姓安万一连累到无辜的兰禧又如何呢?
她绽开了然微笑。“少爷有顾忌,不说无妨。”
对,千万别忘记初衷,她只想守着少爷。所以保持这样的距离就好。
“我只能说,柴宰相并非龙家盟友,我不希望有任何把柄落在他手上。兰禧,你懂也罢,不懂也罢,总之,外头有些棘手的事,我必须先处理才行。”
“少爷说什么是什么。”她笑的舒坦,笑的真诚,全然不设防的倾心。
有一瞬间,龙凌耀轻折剑眉,状似疑惑,又带些不满。明知那是她对他极致忠诚的表现,但他并不想要她那样不加思索的服从。
“时机一到,我会说的。”暂且抛下扰人俗事,他从怀中取出,之前从厨房拿来的烧烫糕点,拉她坐到一边。
“差点忘了你一定饿坏了,可我只找得到这些,快吃吧。”
兰禧却有些迟疑。“感激少爷盛情,若让夫人知道了”
既知少爷没变,即便饿上几天,她依旧很开心,只希望少爷能专心处理外界的难题,别因她与小姐的事分心,反而着了敌人的招。
“即使如此,我仍不想见你受苦。放心,我来时没他人撞见,娘不会再找你们麻烦。明早我便让人放你出来,今夜,委屈你了。娘消气就没事了。”
“为了少爷,这不算委屈。”
“谢谢你守着铃儿,守着我最重要的人。”
少爷的感谢,是兰禧梦寐以求的,以为听到时该欣喜若狂,可兰禧心底却隐约浮现落寞与感伤。心中似乎有某处起了变化,不安与贪念仿佛发了芽。
她早知铃歆小姐是少爷最重要的人,可现在,越与少爷接近,她就再藏不住除了羡慕外,那分强烈不甘。她承认,她忌妒,而后自卑自惭,心痛愈烈。
“兰禧,在大街上,我没一眼认出你,你可知是为什么?”本欲离去的龙凌耀,在最后突然回身,迟疑之后缓缓开口。
兰禧面对少爷突如其来的问题,她只能无语地摇摇头。
心底其实害怕知道真相,可又无法拒绝少爷要说开一切。
“奴婢愚昧。”只怪自己太不起眼,真要让少爷忘了也没办法。
“知道吗?因为这一年多来你变漂亮了,兰禧。漂亮的我都认不出来了。”他留下谜样的赞美,轻笑掩门转身离去。
“呃?”简单一句话,竟让她心海翻腾,许久许久不曾平息。
即使少爷早已离开,她仍呆然站定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心陷落之时,总是无声无息,察觉时,早收不回,甘愿失落。
“凌耀少爷”光这样低喃他的名字,遥想他说过的话,就能让人感受泛着点点心疼的微小幸福。她喜欢少爷兰禧随即伸手敲了敲头,不许自己不敬。
她无法多求少爷若喜欢铃歆小姐,她理应祝福他们。
“少爷才夸你漂亮,别让自早因为妒忌,而让心变得丑陋了,安兰禧。”
* * *
次日,兰禧让人从柴房放出来的理由之一,是听闻柴相国带着千金与少爷一行人,纾尊降贵前来龙家作客,以致府内上下急需人手。
所以天色未明,兰禧便让夫人的贴身侍女,给指派到厨房去帮忙。
时至中午,几乎府内上下所有人,都悄悄往宴客大厅附近聚集,止不住对传闻中荣家千金的好奇,听说夫人可殷勤了,在柴相国面前频频夸耀,这个能干多才的儿子,意图极为明显。
龙家虽是江南首富,可始终是地方财主,提到权贵身份又差了一截,龙夫人想攀龙附凤也是理所当然。
既然柴家对龙少爷颇为中意,那么,这拉拢关系的大好时机,更不能错过。
“我们家小姐也不能输入。”兰禧忿忿地想。
她身为小姐的贴身侍女,当然要为主子争一口气,于是她决定去把小姐找出来,让少爷早些从权贵迷思中清醒,明白他究竟该娶谁。
相国千金又如何?能娶喜欢的人才是最美好的吧?
“呀!”冲劲十足的兰禧,没留意脚步,一头撞上同样急切的来人。
被撞的眼冒金星,兰禧眯眼往前看去,依旧稳稳
站定的那位翩翩青衣贵公子,不若少爷气势与冷漠面容让人难以亲近,却是爽朗温文带着和煦笑意,可在那分沉静之中,又依稀带着叫人震摄的威严霸气,不容冒犯。
“你没事吧?”贵公子从容扶起兰禧,完全不动怒。
“啊,你掉了东西”亲切拾起她掉落地上的玉观音,贵公子眸中忽现精光,霎时住口,若有所思的盯起那玩意。“这个是你的?”
“是的,谢谢公子——”她才伸出双手柔顺地等着对方归还,却因为那公子突然将手往后撒,教兰禧有些愕然。
“我用一百两跟你买如何?”
把玩手中小巧玉观音,青年公子回复优雅自得的笑容,仿佛十分着迷。
“这雕工精细,世所少见。如你愿意割爱,价钱不是问题。”
“这是不卖的。”
“该不会是什么订亲信物吧?”
青衣公子平空冒出这么个推论,但见安兰禧一脸诧异,而后无声地羞红脸,想摇头否认,却又不想说谎,或者说,这公子生就奇妙的魅力,让人偏是无法违逆他的意思。
“我似乎曾在哪儿见过这式样想想看是谁曾经——”
听闻他惊人之语,瞬间,安兰禧心漏跳一拍。
她没想过现在当真能遇着自己未婚夫,自然也没想过,如果真遇着了,她该用什么样表情去见对方,毕竟她已人了奴籍,身份天差地远。
“不不,公子别麻烦了,奴婢从不敢想那些”语焉不详的后半句话,吞回腹中。她真是笨,这样的回答根本是不打自招呀!
现在的日子,她不想改变。三年前,早就决定今生不嫁,一辈子跟随少爷,所以没有必要知道对方是谁。别多淌无谓浑水比较好。
“慢着,若你改变心意,随时来找我。”见她如此坚持,青衣公子也不再强求,将观音玉归还了兰禧。“我名唤——李希贤,是你们家少爷的朋友,他知道
怎么找到我的。我热切希望能等到你来见我?你的名字呢?”
“兰禧安兰禧。”与陌生男人如此亲昵的距离,让她有些不自在。
只有少爷的怀抱能让她心安,其他人,她只要一接近他们,就会不由自主的开始感到厌恶与恶心。
“公子名唤希贤,是令尊想勉励公子求得圣贤之道吗?”她语带暗示。既要效法古圣先贤,那就更该固守礼法,不该这么唐突的出言试图挽留她。
“希贤之意是求贤若渴。”意识身后突然无声无息地、射出两道阴鸷目光钉住他时,李希贤连忙故作若无其事,不再纠缠她。
哎呀呀看样子,这女孩该不会是龙的“逆鳞”了吧?真是不凑巧呢。“有空再聊了,安姑娘。”
“李公子,既然你说有事找我,总不是为了让我见你,如何与‘我的’侍女调笑吧?”
语中难掩怒意,这对龙凌耀而言极为少见。他虽无意区隔他与兰禧的身份,可一见着年轻男子想接近她,他就忍不住无名火四窜。
他能感觉出她眼中只有他,而他,也不愿她的目光飘向其他人身上。
这是龙家,是他的地盘,谁都不许打她的主意,而且,她早已亲口承诺属于他,包括她的人,她的心
他心上猛然一惊,龙凌耀赫然发现,他想独占她。
所以他不仅想要她的忠诚与倾慕,更要她衷心的选择他,而非盲目无知的跟了他原来,他会对她的绝对服从感到不满,是因为希望能得到她的心吗?
他与兰禧之间,他相信差的只是一个时间和坦白罢了,但是现在诸事烦扰,倒不是说开的时机。因此他自然不想凭空多出情敌搅局。
“兰禧,没事的话就去陪着小姐。我和李公子有私事要说看来要说的事可能又多了一桩。”龙凌耀冷眼锁定李希贤。
“奴婢遵命!”兰禧提裙飞奔离去,不知少爷刚刚听了多少,是否有听见她已有婚约?不敢回头瞧他,
怕见他生气徒惹心伤。
她竟如此希望少爷在乎她吗太不知耻了。
“你吓着她了。”不改嬉笑本色,李希贤拿手中扇子轻敲下龙凌耀胸口。“就算是个美男子,吃醋的模样啧啧,还真不是普通难看。”
“李公子,李希贤公子”凌耀不敢动怒。动怒,会被说成是恼羞成怒,不动怒,又会被说成心虚作假,老谋深算的好友李希贤,他是绝对斗不过他的。
“你千里迢迢自京城下江南,别净说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希贤。”
“好吧好吧!”会认为安静的龙凌耀多话长舌的,怕也只有李希贤了。“要谈正事就谈吧?你知道我一直希望揽你入朝为官,天生将才,留在这地方做小买卖也未免太委屈了。”
龙凌耀表情渐趋严厉。“我说过,是为师父的托付、和对你雄心壮志深表认同,所以我才愿意帮你整顿朝廷内斗,可也只到柴相国伏首认罪为止。”
“你有才有德,不该浪费。”李希贤转扇在手中绕呀绕,停下动作时,声音也由轻笑转为肃穆。“别厕忌出身,既是我李希贤看中意的人才,就算有闲话也随他去,用人惟才,国家方能兴盛,君民惟心——”
凌耀冲动开口截断,甚至忘了先前允诺,要为希贤微服出巡一事守密,却是义正辞严将称号给端上台面。
“殿下,什么富国高论我不懂,我只知,五伦人常,不得违背,上梁不正下梁歪,为官应为表率,为了殿下好,用人还请三思。”所以,无论有多少人认为他是再适合不过的能臣猛将,他也不愿当官惹人笑话。
龙家的秘密绝不能曝光,不能伤害铃儿与他爹娘!上一代的秘密,该由他来守护,即使必须牺牲他的将来反正十五年前他就该死于那场大火中,若不是爹舍身相救所以,他的命不是他自己的,是龙家的。
一旦当官,早晚会让人挖出那段过往。虽然打从认识了当朝殿下之后,殿下就三番两次想延聘他,巳他怎能为了自己想飞黄腾达,而抛开龙家不管?
“罢了,我会等你。”目前朝中无年轻武将,李希贤当然希望说服龙凌耀出仕,否则即便是自己,也无能分身同时对付突厥与吐谷浑东侵。
“你何时回心转意,只要说一声,安西道观察使一职就是你的。”
“别提这些了,殿下,现在柴相国就在我府中,可惜仍旧抓不住他们有任何不轨的证据。柴宰相整天大谈强兵富民,自立自强,实在不像个与突厥勾结,企图谋反的贼人。”
凌耀强硬转开话题,希贤只能无奈道:“时间还太早,他们对你仍有戒心。不过,他们与突厥间有往来应是事实,据说十八年前,工部侍郎安重骏,就因为掌握了柴宰相私通外敌的密函,而被诬陷抄家”
略带疑惑的抬起头,李希贤像是想起什么。
“对了,你不认为有些可疑吗?同样姓安,你府上那女孩”
“没事扯她进来作什么?”凌耀对于希贤的猜测,颇不以为然。
“天下姓安的又不只她一个,何况,听说安侍郎家早因瘟疫断绝命脉,也有人说是柴宰相,偷偷派人暗杀他们一家。兰禧不可能是故工部侍郎的后人。”
“记得,你们两家是旧识,如果安侍郎知道自己有危险,有没有可能将那些证据藏起来,甚至交给别人保管?”
就算凌耀信誓旦旦否定,但不知怎的,希贤就是对兰禧放不下心。
总以为希贤对兰禧太过注意,凌耀反射性的想打消他对兰禧的关注。
“兰禧只是普通民女,她与这些不会有干系,殿下要真这么有闲,去注意一个小小民女,不如多放点心思在查缉叛徒上。我朝将来还全仰赖殿下”
“好好好,你说了就算,我不提了。”
就怕让凌耀唠叨给念得耳朵长茧,希贤也赶紧打住话题,只是忍不住嘀咕:“这么小心翼翼提防我?我又不会横抢你的兰禧。”
见凌耀眼中敌意总算减了几分,他这才轻声提醒。
“不过安侍郎的故人要真是她,那她可就危险了。近来发现柴宰相有蠢动迹象,与关外的联络变得频繁,就怕他会注意到当年没有找到的密函,可能落在她身上,决定斩草除根不留活口的话”
“我会小心。”不知是否因为听到太子屡次强调而被影响,总之凌耀确实感受到,有股黑色风暴正朝他袭来。“殿下也该谨慎些,虽然没人知道你离京,但柴宰相若知殿下在此,说不准会像上次一样,派人对殿下不利。”
“我明白。我们也只能静待他自露马脚的那一刻。”
“我就不送殿下了,现今相国还在府内作客,我不方便离开太久。”
结束会谈,希贤正欲离去,忽然看到不远处树丛里,有个娇小身影轻声走来,他像是想起什么,转头对凌熠问道:
“对了,我记得你身上有观音玉饰对吧?以前你说过是订亲信物,那是怎么回事?看你那么珍惜的带着”
“带着只是习惯,小时家父交给我、说是我幼时与他好友之女结亲,不过,说是订亲信物已成无稽之谈,如今也只是个观音祭上求来的护身符罢了。”凌耀说着,就将放在腰带里的观音玉饰凑到希贤眼前。
凌耀眼角余光,突然瞥见那数度在树丛里打转的小人儿,他不免皱了皱眉头。才要她回去跟着铃儿,她怎么又绕回来了?
“怎么说呢?既已订亲,是谁悔婚?”希贤仔细端详那观音玉好一会。
有趣极了,竟和兰禧持有的那观音玉成对?凌耀自己知道这件事吗?
“听闻当年对方突然家道中落,娘说他们早派人来解除婚约,如今更没履行必要。再说爹娘根本没告诉我对方是谁,就算我想履约,也找不着正主儿。何况我也没那意思实践它。”
“这是何故?”李希贤疑惑反问。凌耀不会罔顾故人遗愿才对。
“其他事也罢,惟独这事我不会让步。若是对方出现,我可以不计代价解约,务求对得起父亲交代。”
接过希贤手中观音玉系回腰间,凌耀转头看向树丛,对躲躲藏藏的那抹人影,不免感到好笑。明明是在回应希贤的问话,他却刻意放大音量朗声说道:
“不管是公主权贵,富豪千金,甚至是爹娘为我决定的亲事,我也不会接受,我只想娶自己喜欢的对象为妻,不论她出身如何,我都会力争到底。”见到树丛内的小人儿身躯巍巍一颤,龙凌耀满意笑了。
“能让你爱上的女人,该是很幸福的吧。”希贤不免对凌耀又妒又羡。若他也能不顾一切放手一搏脑中浮现的是那个骄傲冷漠的绝色佳人,曾经一度为她着迷,可是现在谁让他是太子呢。就算必须毁了那个女人,他也不能留情。
凌耀下定决心道:
“她幸不幸福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会倾尽全力让她幸福。”
* * * *
能让你爱上的女人,应该是很幸福的吧。
听到李希贤下这样的评论时,兰禧只觉心痛。
颤抖着手,她拿下颈项上的观音玉,才想轻放在掌心好好端详,竟然发现,掌心中早巳布满熨烫的泪水,汇集成小小湖泊,顿上泪珠成串滑落,在泪湖里形成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宛若她心湖中永不停歇的动荡。
“观音玉定终身约玉尚在,约已不复存”
兰禧做梦也没料到,原来少爷竟会是对玉的拥有者,她只是想回头问问少爷关于小姐的事,谁知这一伫留,竟让她听见恍若晴天霹雳的事实——
她那未曾谋面的未婚夫,竟是凌耀少爷!
初听时,她欣喜若狂,假若真能凭此、名正言顺陪着少爷,就算受人议论,她也会争取这少夫人宝座,可没料到,他的答案却是不愿履约。
“少爷,少爷为何是兰禧就不成?”察觉到时,兰禧早已置身后院围墙边最僻静的角落,孤独的任凭泪水夺眶而出。
她不寄望此玉真能带给她什么好姻缘,与其如此,她宁愿没听到这么残酷的真相。有缘无分惹情伤,有分无缘枉断肠。
她才浸淫在少爷对她特殊关怀的那分渺小幸福,谁料到,连让她贪恋的机会都没有。少爷如此喜欢表小姐?他曾说过小姐是他最重要的人
那么兰禧还有什么能期待的呢?盼再久,少爷也不会回头看她呀
她喜爱的事物总是一件件离去,以前如此,现在如此,以后也是如此吗?
她当真被诅咒了?
不能再喜欢少爷,否则谁知上天会因她的不知足,而降下怎样的灾祸?
也许她是该放手了。为了所有的人,为了她的少爷,该放手了。
* * * *
端着脸盆走进邀月阁时,兰禧只见铃歆小姐,郁郁寡欢地坐在窗台前,往下看着龙府庭院。
“小姐,客人都住了快半个月,你这主子怎能不露露面打招呼呢?”
好不容易打定主意要凑成表小姐与少爷,也为了断绝自己的痴心妄想,兰禧声声催促,真恨不得能代小姐出面,省得让夫人天天炫耀与柴家亲昵关系。
与其将少爷交给相国千金,不如将少爷交给一个性才貌全属上乘的小姐,更为让她服气。心上虽不时揪疼,但她会努力忘记这分痛楚。
兰禧故作开朗的来到窗边跟着瞧,是夫人与相国千金和公子正在凉亭中说笑。越看越让人心有不甘,她拉着小姐坐到窗台前,卖力为小姐梳发。
“小姐,我们怎能输人?快快打扮,让他们见识见识,江南第一美人不是浪得虚名。”
“兰禧,不行的,那个人”向来大胆好动的小姐却吞吐起来,让兰禧看的好生别扭。铃歆欲语还休,几次话才出口又硬生生吞回喉间。
“兰禧,你还记得半个多月前大街上的事吗?那时我就看到”
“是是,我知道她人美艳无双,可小姐要有自信,选择在少爷手中,只要少爷点个头小姐?”看着铃歆突然变得激动,兰禧完全愣住。难道说小姐对少爷,并不如她所想的深情吗?才遇到相国千金就想退缩?
“不是这样,兰禧,不是这样的,我——”转开头,铃歆咬了咬原就有些惨白的唇,默默的走出阁楼。“别跟来,兰禧,我我不想伤害你。”
兰禧僵在当场。难道已让小姐察觉她对少爷的爱慕了吗?
她快步追上小姐,试图平复自己狂乱心绪。“小姐永远是兰禧的小姐,只要小姐幸福,兰禧就甘愿了。”
陪着小姐到庭园,当着大伙的面,龙夫人即使向来对铃歆有成见,却也不好发作,只得勉强引荐双方后,继续坐下闲聊些言不及义的东西。
第一次仔细瞧见柴相国之子柴冠梁,有着受上天眷宠的俊美外貌,笑容可掬,亲切又合礼,可兰禧总觉得那笑容太过于深沉,隐约就是让她不安。见到小姐忽然有些退缩,兰禧不免又悄悄推了小姐一把。“加油呀,小姐。”
兰禧趁着送上新茶时,不动声色,技巧抢过为大伙沏茶的工作,刻意想制造机会让小姐展现茶艺学识。
谁知她才在众人谈笑问,将茶碗端至相国千金面前时,却听到那张美丽容颜上冷道:“卑贱丫环泡的茶,不值得一尝吧?”
还正忘情说笑的龙夫人,这才发现那个惹人厌的安兰禧站在身旁,怒道:“是谁允许你来这儿的?回厨房做事!”
“姨娘,兰禧是陪我来的。”铃歆出面打圆场,拈起桌上紫玉糕交给兰禧,转手递给相国千金。“乡下地方,没什么好尝的,还请柴小姐多包涵。”
“确实是没什么好尝的。”一把打掉兰禧手上的紫玉糕,柴冠芳红唇飘起一个绝艳的弧形,看着打翻的糕点散落一地,只是高傲的撇开头。
“这些东西我还看不入眼,京里有什么比不上这些?”
兰禧只能乖乖尽她本分收拾地上残局。心想,柴小姐不配嫁给少爷。
“啊呀!”侍女们发出尖叫的原因是,庭院一隅忽然冲出精悍猛犬,就着地上的紫玉糕贪婪的吃了起来,后头还跟着肥胖的家丁,连忙冲到夫人面前,自承看管不力。家丁们一涌而上,就要拖走那条平日守护大邸的猎犬。
然而侍卫们还没动作,不消多时,就见那条健壮大犬,突然原地抽搐起来,瞬间口吐黑血,倒地不起。
“糕饼中——有人下毒!”
不知道是谁最先尖叫,总之当柴冠梁打破沉默,说出那可怕的事实时,兰禧只觉得天旋地转,好像让人推进了邪恶的陷阱中
“是你拿糕点给我妹妹的,”柴冠梁冷酷无情字句,当场定了兰禧罪名。“你好大的胆子,竟然企图谋害我妹妹?来人哪!将她押至相府究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