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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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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的话听着很暧昧,听起来倒象现代社会的求婚词。但吴苇这几个月来已经习惯把自己当成一个男人,压根没存暧昧这个细胞,只是想了想,就问道:“你可以逃出去?!”

    “你愿意的话,我就可以。”男人的声音依旧平静。

    “为什么挑上我?”自由似乎就在眼前,吴苇反倒多疑起来,顿了顿,问道:“不会就因为我跟你说了几天话吧?”

    男人闷头笑了起来,声音象是从胸腔发出来的,低沉沉重。笑了两声,突然变成抽痛的吸气声,才停住,道:“你说的不错,确实不是。只是,离开的话,需要你的帮忙。”

    吴苇撇撇嘴,心里有点不舒服。明明知道事实不可能那么温情,但被当面证实,心里还是不太舒服。不过,不舒服归不舒服,与自由相比,这一点失落算不了什么。吴苇接着问道:“如何帮忙?”

    “你,愿意吗?”男人似乎非要得到确实的答案才罢休,不死心地又问了一次。

    “废话!”本来就已经有些心情不佳的吴苇更加不耐烦了,也算是情绪发泄似地,声音有些严厉地反问道:“不愿意问这么多干什么?!”

    “这么说,你是愿意跟我一起逃出去了?”男人依旧不急不恼,问着老问题。

    “是啊,是啊。我愿意!我愿意得很!”

    “如此甚好。附耳过来。”男人的声音突然离得近了许多,吴苇一愣,才发现似是从小孔发出来的,于是摸索着,把耳朵贴了过去。

    如此之般如此之般,听得吴苇连连点头,又是皱眉又是咬唇,好半天才呼出一口气,有气无力道:“好吧,我等你。”

    这一夜,吴苇没睡着,也没有唱歌,躺在稻草上,辗转反侧,浮想联翩。终于,半夜里,吴苇索性爬了起来,四下摸了摸,终于摸到一样东西,小心地揣在怀里。身上的衣服虽然早已又破又臭,幸而不会漏东西。摸着怀里的物什,吴苇才安心睡了过去。

    次日,吴苇把送来的饭偷偷倒在了牢房的角落,忍着饥渴慢慢运气,一直到下午时分,奇迹果然出现了。消失了几个月的清凉气息再次出现,虽然只有一丝,但因为长久没有感受到突然出现的喜悦完全让吴苇忘了它的弱小。

    运行一周天,通体舒泰,连饥饿都忘了。果然由奢入俭难哪,有过超人的身体,凡人的沉重谁都无法忍受。一周天,两周天吴苇似乎想把几个月来的缺失补回来,静坐着不停地运转,全身心投入进去,一遍一遍,从如丝线般的气息到涓涓细流,几个月没有运行过的身体好象特别容易接受,几乎没几周天下来就被充满,有种胀胀的酸痛感,却很舒服。

    时间恍忽,外界的一切再也听不到,到了后来,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好象被大水冲刷过一样,整个人都清爽轻盈起来,漾在无边无际的快乐的水波里,自由舒畅。

    这种感觉没持续多久,就听到小鸟归巢的鸣叫,然后,男人就拖着咣当咣当的锁链声被架了进来。吴苇今天没有急着动。而是等着牢头儿的脚步声远了,才收势站起身来。虽然还是看不见,但吴苇却有种万事尽在掌握的错觉。以前都要扶着墙才知道方向,现在却完全知道自己在哪里,每走的一步踩向何方。

    吴苇在享受着这种奇妙的感觉,几个月来的辛苦得到的回报比想像中的要多得多。慢慢踱着步走向前去,停在墙边,轻声问道:“如何?”

    停了好一会儿,才得到一声轻笑的回应:“很好。你放心。”

    “那就好。”吴苇点点头,重新坐了下来,想趁这点时间,再回味一下刚才的美妙滋味。

    “再给我唱一遍那首宝宝吧。”男人用的是祈使句,不是疑问句。

    这个时候,吴苇还未入定,听了这话,愣了一下,笑了:“你跟我小侄子好象哦。”

    男人一挑眉,正要回话,就听到吴苇唱了起来:“我向夜空祈祷,我向星星要了你的微笑”

    其实吴苇的歌唱得很一般,但胜在富有感情,很容易让人沉浸其中。比如现在,男人就靠在墙边,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只有睫毛一颤一颤地表达着主人的纷乱心思。

    是夜,吴苇听到外面错乱的脚步声,还有嘈杂的人声,知道时间终于到了。收了势,站起身来。

    往西走五步,拨开地面上的稻草,运起气使劲儿一跺,然后向后跳出去,就只听到轰的一声,地面坍塌,青石墙也发出裂开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吴苇才上前往墙面上跺了一脚,墙终于倒了。这么大动静也没人来看,果然男人的信息是正确的。其它地方发生了更重大的事故,此时无人来关心这被遗忘的两个囚徒。

    踩着碎石向前,吴苇摸到男人的身边,才拽着他的胳膊,就听到他一声抽痛声,可是他的手并没有缩回去,任由吴苇拖着,半天才背在背上。

    因为看不到,吴苇的动作并不轻,也能从男人不停地颤抖中感受到他到底有多痛。只不过此时不是顾及这些的时候,活着为重。

    “你怎么样?”吴苇站起身,象背孩子一样用手捉住男人的腿,没一会儿就感觉背上已湿透,却不是自己的汗,而是男人的血。心中一紧,连忙问道。

    “无妨。”男人的声音颤抖,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快走,向南五百尺有个马房。”

    吴苇奔跑起来,速度很快,男人把头搁在她的肩上,声音细弱地小声提示着:“跳”或者“左边有树”又或者“前方有人”

    一路前行,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弱,吹在脖子上的呼吸也越来越细小,越来越烫。最后一声,吴苇甚至感觉到脖子上一阵湿热,不用想,也知道他喷血了。吴苇很害怕,心跳加速,害怕这世界又一次把自己亲近的人抛弃。心头乱轰轰的,几乎想哭。

    不要啊,请,不要这么残酷~~这种害怕让体内的气息越转越快,就在崩溃的边缘。吴苇连吸几口气,把心跳平复下来,把身后的人当成石头。行动上却变得坚决,不再躲避不再害怕被发现行藏,有桥过桥,有人过人,几个纵跃间,迅速地到达了马房前。

    吴苇不会骑马,更何况还背着个伤员。吴苇也不敢把男人象麻袋一样横放在马背上,那样只怕会震断了他脆弱的肋骨,到时自己就哭也没用了。于是,把男人用衣服把他与自己缠在一起,一手提着缰绳,不理一直响鼻的马,摸了摸高度,纵身一跃,跳上马背。

    一夹腿,马就惊跳起来,发出嘶鸣,要把身上的两人甩下来。吴苇只能死死地抱着马脖子,用拳头打它,吴苇的力气很大,打得马发出惨叫,没一会儿,马终于在剧烈的疼痛中停了下来,听话地向着中吴苇认为的北方奔去。

    一路向北,象个书名。吴苇现在就在这么做,别的不会,但马一旦要转方向就给它一拳。显然这一招很好用。人声越来越少。身后开始还有追兵,但吴苇靠着惊人的听力,与暴力的控马能力,终于把他们越拉越远。只是,趴在马背上,身后的人越来越沉,再无声息。也不知是死是活。

    而且,显然吴苇的运气很好,抢了匹千里马,跑得时候风在耳边呼啸,以前,吴苇只有骑摩托时才有的感受。渐渐,身边没了人声,吴苇计算了一下时速,感觉自己大约跑出去了两百多公里的路程。甚至身边的环境也不象昭宁那样四处都是水声,都是水草的味道了。有了淡淡的青草与泥土的芳香。很好,很好。吴苇的心有些松了下来。

    又跑了一个多时辰,马的速度突然慢下来,吴苇的大腿早就磨得流血,快的时候很麻木倒没什么,真慢下来才感觉到钝刀割肉的痛,一下一下,那痛象是有人用重锤狂敲自己脑袋不停地提示自己。咬着牙,吴苇细细体会周围的环境――闻到空气中是青草树木的味道,没有人声,只有细流涓涓的声音。应该是在哪个山谷里吧?

    正想着,也许这里算得上安全的时候,马突然一阵痉挛,咚地一声,重重地倒在了地上。连同吴苇与背上的男人一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很痛,头很晕。吴苇没料到如此,磕到了头。马死了。吴苇来不及伤感,马尸还压在自己的一条脚上,拔不出来。唯一的欣喜就是,摔在地上的时刻,听到了身后男人无意识的呼痛声。很好,不至于一个人陪着两具尸体过活了。

    再次用手肘,一寸一寸从马尸下爬了出来,还着背后的男人。解开身上的破衣服的束缚,男人顺势倒在了一边,吴苇也软软地倒下。唉~~好舒服,终于能够躺下了。

    一天没吃东西,又付出这么大的能量,吴苇早已筋疲力尽。已是深秋,夜风很厉。吹在身上,大腿的伤口很痛。最要命的是,衣服上的血干了,硬硬地支楞在身上,一点保暖功能都没有。更何况还是不停散发着凉气的草地。

    只舒服了一分钟,吴苇不得不起身,抱起身边还算活物的某个男人,一起倒在了马尸上,重重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