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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
旭日认命扫着地,在听到门口传来耳熟的惊呼后,慢条斯理的转过身。
一时找不到可以搁置饭篮的地方,红叶只好将饭菜往地上一放。
“旭日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她才在想为何旭日大哥昨晚会到回春药铺借宿,看来答案就摆在眼前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比她昨天早上来的时候还要惨不忍睹?
更让她感到讶异的是,旭日大哥身后竟然站着昨天她遇上的登徒子,还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旭日大哥整理这一切杂乱。
“你这个人实在太过分了!”尽管没有什么具体的证据,但红叶仍直觉认为嗣衣就是罪魁祸首,于是毫不留情的劈头给骂。
过分?他才刚把大门装上,又在屋内钉了两个木架放置那些瓶瓶罐罐,刚观了个空停下来喘口气,就被这个小女人骂过分,那么那个花了一下午却连地都还没扫好的人又该如何评断?
旭日觉得自己的背快被嗣衣的火眼金睛瞪穿了,心虚之余,手里又用力挥了几下,总算把一屋子木屑集中在一起。
“早在之前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这个人不安好心。这里明明是旭日大哥的房子,凭什么你跷着二郎腿在旁边休息,却让旭日大哥一个人忙?”
“红叶”
“旭日大哥你别拉我,有些人就是这么不知好歹,你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当你好欺负。”
噢!这下换旭日直想喊天老爷了。
“先是屋主精采万分的欢迎仪式,再来是帮忙善后还得忍受一番不明就里的叫嚣恐吓,接下来还有什么?”
她好不容易和嗣衣重逢,甚至还有了不错的开始,这大好机会可不能因红叶一时情绪失控而毁于一旦。没想到平日看起来柔顺的姑娘家发起飙来是这般泼辣。
“红叶,这位是淳于嗣衣,是我的朋友,这几天就住在我这儿。”她得先安抚红叶。
“朋友?”旭日大哥怎么会有这种朋友?红叶毫不掩饰怀疑的表情。
“我想你一定对他有所误会。”就她所知,嗣衣应该不是会轻薄姑娘的人,偏偏红叶一副曾遭非礼的不平常。嗯,这么说来,她也觉得重逢后的嗣衣暴躁许多,也许发生了什么大事让他性格丕变也说不定。
单凭三年前的印象会不会太冒险了?努力说服红叶的同时,旭日眼神惊疑不定的瞟向嗣衣。
嗣衣懒得解释来龙去脉,也有点恼怒旭日怀疑他言行不轨,索性不开口。
红叶可不认为之前的事是误会,但既然他是旭日大哥的朋友,她也就大人大量不和他计较了。
“算了,别管他。旭日大哥,这是今晚的饭菜,我照你的吩咐多做了些。”早知道是做给那个登徒子吃的,她就该动点手脚。“还有,这是一个老婆婆托我转交的信。”那个老婆婆说要给屋里的公子,总不可能是给初来乍到的那个登徒子吧。
红叶递了信出去,才发现手指上沾了油污。
“老婆婆?”
红叶描述了下老婆婆的外貌特徵:“穿得一身黑衣,袖口绣着很别致的花纹,手里拄着一根蛇头拐杖。”奇怪,怎么擦不掉?
旭日快速浏览了信笺,然后将信捏在手中,朝嗣衣扬了扬。
信上寥寥数语,嗣衣一眼扫尽,再看了拼命用手绢揩拭手指的红叶一眼,从怀里掏出两颗药丸。“回去后用清水浸泡一个时辰。”
“你说什呜!”她见嗣衣手一抬,不知什么东西便朝这儿飞来,慢了半拍才知道自己已经把它吞下去了。“你给我吃了什么?”连忙用干净的另一只手想挖吐。
“红叶,看看你的手。”整只手掌几乎全黑了。再看看自己的手掌,旭日的声音难得凝重。
愣看自己手上的污渍颜色由淡转浓,红叶慌张了。“这是怎么回事?”再没心思去想刚刚吞进了什么鬼。
“只是朋友开的玩笑。照嗣衣的话做,你就会没事的。”恢复了愉快的声音安抚红叶,旭日翻出火摺子点腊烛。“这个朋友喜欢恶作剧,这几天你就别过来了,免得再遭到捉弄。”
红叶知道旭日认识一些奇怪的人,可以接受这个解释。“我知道了。”然后转向嗣衣。“喂!真的只要浸泡一个时辰就可以了?”
“你爱浸上个一天一夜,也没人拦你。”
旭日专心的烧着东西,没注意到嗣衣难得语出奚落,更别谈为此笑上几声了。
信上没有抬头,也没有署名,无法从“这是警告”四字得知什么讯息。那人也真逊,要威胁人家也不写明白点,让她这个被威胁的人大感莫名其妙。不过那人知道红叶和她之间的关系,也知道红叶每天在这个时候会送餐过来,这是否表示她的一切都掌握在对方手里了?
旭日习惯性的要拄额深思,从旁突生一股力道挥开她的手,让她差点儿硬生生跌倒在椅上。
“别用那只手碰你的脸。”
“唉呀,差点儿忘了。”
他懒得纠正她是“根本”忘了的语病,将一团黝黑的粗粒物和水后涂在她的手上。“内外兼施,一灶香时间就可以将毒逼出。”
“这么快?”
“你肯等下去?”
旭日笑了笑。“知我者,嗣衣也。”以前她就觉得他们之间默契绝佳,如今看来,并非全是她凭空揣测。
看来得等这个风波过去,她才有机会进行她对嗣衣的下一步计划了。
******
“旭日奇怪,人到哪儿去了?”司徒毅大刺刺在旭日的屋子里巡了一趟,半点不受烛光微弱影响。
人既然不在,点着腊烛做啥?
“啪嚓”——
屋外传来一声似曾相识的细响,司徒毅笑了笑,开门迎了出去。想当初他就是因追捕犯人而误触屋外机关,因而与旭日结识,就不知道今晚挡的是否真是宵小。
“这家主人不在,不知诸位夤夜来访有何贵干?”
见屋内有人走出,数名由四方欺近的黑衣人迅速围拢,将司徒毅包围。黑暗中,彼此皆瞧不清对方模样,黑衣人只觉司徒毅的声音听来耳熟。
竟然还一副准备做坏事的打扮,加上形迹可疑,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司徒毅视力不受黑暗影响,随即计算出敌我战力的差距,决定擒贼先擒王。他笑着对站在最前面、被他判断为“王”的黑衣人说话:
“此间主人一向不拘小节惯了,对朋友是爱理不理的。”这是一个活生生、血淋淋的受害者肺腑之言。“不像我司徒毅秉持家训,对朋友绝对竭诚以待。不如,大伙儿一起到府衙那儿走走吧。”
司徒毅!怎么会碰上这号人物?带头的黑衣人并未怀疑司徒毅自称的身份,蓄势待发的身形骤停,皱眉深想。
“不说话就是默许了。”今天憋的一肚子气看来有机会消除了。缓缓捏紧了拳,司徒毅一双厉眼精芒暴射。
“以寡击众,司徒。”少有多少胜算?”黑衣人似是不欲与司徒毅正面冲突,改以言语交锋。
“以少胜多,在下向来乐此不疲。”想让他怯战?门儿都没有!也不打听打听,他在六扇门的声誉可完全是单枪匹马闯出来的。
“素闻二少从不滥杀无辜。”对方语气急转宜下,示好的卸下武器,并往前一步。
硬的拼不过,便改动之以情,司徒毅不是没见过这种阵仗,但转得这么快的,该算绝无仅有了。他荒谬的觉得这伎俩非常熟悉,似乎曾经有个无耻之人也用过。
“说说看你们有什么无辜的地方。”起了疑心,司徒毅在脑中搜寻几名要达却还没逮着的亡命之徒,铁拳蓄势待发。
“毕竟我们什么都没做,不是吗?”
“是没能来得及做吧。”那近似无赖的口吻很是熟悉。一时找不到符合的人选,司徒毅也没耐性再磨菇下去,决定先拿下再说。
“二宝!”
喝!敢当着他的面喊出这个天怒人怨的童年昵称!除了他家中二老,如今世上仅存一人。司徒毅拳头停在黑衣人面门前五分处。
看方才的阵仗,他还以为新出了一帮有纪律的盗贼,原来不是那么一回事。
“为什么要这样做?”旭日怎么会惹上这批人?
“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追究今晚的事。”黑衣人知道司徒毅已经确认了他的身分,却不打算说明此行动机。
“旭日是我的朋友。”司徒毅拳头松了又紧,却没把握自己能下手。
“那就奉劝他,别多管闲事。”他敛于身后的手做了个动作,其余黑衣人如同来时一般,迅速向四方散去。
旭日不是喜欢管闲事的人,除非那闲事有趣,或者有切身关系。
这事看来一点儿也不有趣,那就是后者喽!可是一个小小的玉匠能惹上什么大事?司徒毅没有费神去追黑衣人,转过脚步,打算等旭日回来再问个明白。
******
沉静的月夜里,一道奔驰如电的身影寂静无声的穿越过重重守卫,停在最高建筑物的屋瓦之上,仿佛等待什么似的静静伫立着。片刻后,新一批轮值的守卫才终于在他主动示警下,发现不速之客的存在。
“有刺客!”
“快追!”
就在守卫一窝蜂追拿刺客的时候,相同的位置冒出另一道黑色身影,快速的往守卫聚集的反方向奔去,熟稔的绕过蜿蜒回廊之后,不假思索的潜进其中一间房间。几经摸索后,就着月光,翻译一张羊皮上的异国文字。
“原来”恍然大悟的低语因背后突生的压迫感而骤止。
“好个声东击西。”独树一帜的雄厚嗓音,不必回头也能得知此人的威严面貌。
顾不得刚刚拿在手上的战利品,闯入者毫不犹豫的窜窗而出。
“将军。”一旁的侍从必恭必敬的递上弓箭。
弓弯,箭出。
飞箭划过夜空,追上遁逃黑影,却在守卫等着猎物落地就擒之时,硬生生被另一道等在旁边的黑影夺去。
“好俊的身手。”楼将军脱口赞了声。不过他箭不虚发的盛名在今晚后便是言过其实了。
“要派人追吗?”
“用不着。”他千方百计隐藏的东西,却让人在须臾之间找到,除了他藏东西的方法太拙之外,能让他接受的解释寥寥可数。
侍从点上烛火,触目可见的摆设皆无异样,只除了一尊斜倚壁上的弥勒佛像——佛像底座正朝着灯火,上头的象形文字映入眼瞳,楼将军闭眼叹气。
“这么一来,我实在找不到能不杀他的理由了。”
******
见旭日和嗣衣一身黑衣进门,一副已经管了闲事的样子,司徒毅心底直道不妙。
“我说旭日,你们不会正好相偕在今晚一同夜游吧!”
嗣衣瞪着司徒毅搁在旭日肩上的手,考虑着该不该出手。
“你怎么会在这?”旭日不答反问。“少爷我今晚出师不利,没空听你发牢骚。”
“火气这么大,你作贼被人活抓啦?”旭日少见的坏语气让司徒毅下意识想逗她开心。
“司徒,我有没有说过你是乌鸦嘴,说好的不灵,说坏的偏灵?”她这辈子第一次失风被逮,滋味真不是普通的差。
“耶?你真做贼去了?”
“我不小心逛进将军家里的书房,”见司徒毅的脸色丕变,乍青乍白的,旭日的心情稍稍好了些,她笑眯眯的继续补充:“然后又不小心看到一封有趣的信,信上说”
“别说了!”司徒毅急忙掩住她的口鼻,一边凝神倾听四周动静。
“精采的我还没说呢。”扳开一根手指,旭日口齿清晰的取笑司徒毅的大惊小怪。
还有更精采的?司徒毅瞠目结舌。
“就在我为自己的顺利得手洋洋得意时,将军悄没声息的出现在我背后,吓了我一大跳。”能迅速掌握到来袭者的目标所在,这将军不是白当的。撇开一箭之仇不谈,旭日倒挺佩服他的。
他才被吓一大跳呢!司徒毅皱眉。
“然后将军拿箭射中了我。”示意司徒毅将手挪开,旭日让他看她左肩上包扎的布结。
看样子不是什么重大的伤势。“真的假的?”号称百发百中的楼将军弓箭既出,岂有让旭日完好返回的机会?还有——“将军没有派人追来?”
“何必呢,我想他应该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旭日摊摊手,为自己倒了杯茶,顺道也倒了一杯给嗣衣。
见从一进门就黏在一起的两人终于分开,嗣衣脸色稍霁的接过茶。
竟然没有他的份司徒毅只好自己动手。“这位是?”趁机要旭日介绍一下。
嗣衣也一样打量着司徒毅,认得他是救走旭日的骑士,评估再三后,报上姓名:“淳于嗣衣。”
“在下司徒毅,是”
“我的酒肉朋友。”放下茶杯,打了一个呵欠,旭日觉得有点睡意了。
司徒毅一点也不高兴听到旭日这样的注解。“你正经点,这回惹上这么大的事,迟早玩掉你的小命。”他苦恼了一个晚上,偏偏人家一副不当一回事的样子。
“她自有分寸。”嗣衣突然开口,不希望有人误会旭日。
咦?又没问他。连被维护的人都不禁以奇异的眼光看他。
“呃,现在恐怕不是有没有分寸的问题,而是对方认定他做了什么或是知道了什么的问题。”最怕的是,就算想抽身都不行。“而且你刚刚说将军已经知道是你闯入他府邸,那为什么会有另一批将军府的人马过来打探情况?”说打探情况是含蓄了点,但他下意识不愿承认那是暗杀行动。
司徒毅把之前发生的事叙述一遍。
旭日有点讶异。今天她的人缘好得出奇。“确定是将军府的人马?”听来似乎想要杀人灭口,但她很肯定直到方才之前,将军并无意置她于死地。
“你说这话未免太污辱我了。”那个永远记得他的小名,且耗了半辈子在沙场上的世伯只效忠一个对象。
“看来有人擅自作主了。”她记得那个姓沙的副将曾经拐弯抹角的建议将军一不做二不休将她除去,没想到她阴错阳差躲过一劫。
旭日勉强用右手撑住下巴,努力想运转脑子。目前情况是,她打算拿来脱罪的说词已经无法成立。“好吧,那将军是否也有可能在更早之前给我下马威呢?”今晚下毒之事,一直让她耿耿于怀。
“更早之前?”
“这样说好了,将军手下是否有擅使毒的高手!”而且就像今天晚上那一群黑衣勇士一样,见不得有人威胁他主子的安危。
“使毒?”他对将军帐下到底有多少能人异士并不了解。
“而且是中原少见的种类。”嗣衣补充旭日所不知道的重点。
“没听说将军手下有异族人。”
姑且不论那位找上红叶的老妇是何方神圣,今晚的骚动肯定已落入明白人眼底,为今之计,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好吧!目前最重要的是,我想睡了。嗣衣,你能保证我安然无恙直到明天早上吗?”她不想再继续折磨自己,可是照今晚的情势来看,难保那些忠心耿耿的军人不会去而复返,在睡梦中被偷去脑袋可不是好玩的事。
嗣衣沉默的看着旭日几乎眯成一条缝的眼。
不应声,那就是答应喽。“我决定明天一早去自投罗网。”旭日说出了她的决定,而后坚定不移的往床榻前进。“然后说服将军不杀我。”凭她看到的信件内容,加上她三寸不烂之舌,这应该不是难事吧。
“旭日?”没搞错吧?司徒毅知道旭日很嗜眠,可从来没有亲眼目睹。他现在真的能够安心睡觉?
“嗣衣床外面半边给你”旭日临睡之际,总算还记得今晚多了一个室友。
“司徒兄,你也该回去了。”嗣衣起身,代旭日下了逐客令。
什么?不但茶水要自己倒,而且主人想睡觉,就毫不留情把他赶出去,丝毫不顾念他是难得上门的客人——这是他替他们等门等了一个晚上,帮他们赶走一群意图不轨的人所应得的待遇?直到嗣衣客气的陪他出门,司徒毅心中仍愤愤不平的想着。
关上门,嗣衣立刻回到床榻。“曲曦。”
“嗯?”床上人儿发出语意不明的询问音调。
“你肩上的伤需要上药。”刚刚司徒毅大掌一拍,她竟然没有痛得跳开,不知道是他包扎得好,还是受伤的人天生知觉迟钝。
没有得到回应,他再唤了声:“曲曦。”
“知道了不过是小伤口你们就是爱操心”过往的名字让意识浑沌不明的旭日错认时空,她慢慢抬起左手,一边说:“金创药洒洒就好别让得我动弹不得。”
这是示意他替她宽衣解带吗?嗣衣犹豫的看着显然在说梦话的旭日。
三餐有人打理,出门必有随从,就连穿衣沐浴也有专人服侍,嗣衣不难理解何以她已独居一段时日,却仍不擅整理生活琐事。
在旭日欲将手臂放下之前,嗣衣将之反射性接住,在握住她的手的同时,今晨的梦中低语突然在耳边响起
如果再让他遇见她
向来规律的心跳失去惯有节奏,怦怦地撞在胸上,连带撞乱了呼吸。
他与她再次相遇了,她仍是记忆中形于外的不羁,仍是怀藏不肯示人的秘密,却开始有了将他视为伙伴的举动——一离开将军府,在他为她包扎伤口时,她就将所得讯息简单扼要说明。
这让他很高兴。
睡梦中的旭日因为不舒服而转换睡姿,嗣衣及时抓回她的手掌。愣愣看着自己的手和旭日小一号的手交叠一起,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心头浮上厌恶之感,他松了口气。
学医却不医人,他也算异类吧,可无论他怎么努力,就是克服不了对肌肤相亲时黏腻之感的厌恶。幸好义父也不强求,只让他种药、采药、送药。
领受掌中微凉的肤触,心中猜测这是他能忍受的最大原因。
旭日又一个翻身,这次把另一只手也朝他伸来,嗣衣才知道自己失神了一段时间。他深吸一口气,准备料理旭日。
首先,解开原先包扎的布条——顺利完成。
接下来,除去她肩上的衣物后敷上药——
除去旭日的睡颜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轰”的一声差点炸掉他的理智,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在寂静屋中回荡,嗣衣心一惊,忍不住晃了晃头让理智重回脑袋。
为了避免再次失神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来,他硬是叫醒旭日。
“做什么?”眨着惺忪双眼,旭日低抑的嗓音有着被吵醒的不悦。
“自己擦药,或者让我扒光你身上的衣服再由我上药,选一个。”见旭日浑然不觉自己方才处境之险,嗣衣语气不由得强硬。
让一个称不上熟稔的泛泛之交登堂入室也就算了,还如此不设防的同床共寝,他不禁要怀疑旭日离开神农山庄后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想到方才司徒毅大咧咧坐在屋子里和旭日勾肩搭背,嗣衣心里起了一阵不舒服的骚动。
旭日顺着嗣衣的目光看了一眼肩上裸露的肌肤,大概知道他在顾忌什么。
啧!看来要假借他看了她清白身体之名赖上他是不可行了,亏她刚刚真的马上睡死过去。
旭日无奈的伸指比了一个方位。“柜子里有干净的衣服,劳驾帮个忙。”背转了身,干净利落的脱下一身脏污的夜行服。
嗣衣面无表情的递了衣服过去。
“这个不需要。”套上了宽松的外衣,旭日将一捆长布丢回给嗣衣。
“哦?说说看为什么不需要。”瞎了眼才会看不出那布条的用处。嗣衣隐约觉得自己青筋暴露,得借着说话转移怒气。
“睡觉时愈轻松愈好啊其实”陡觉怒焰袭面而来,旭日乖乖的闭口。
“其实什么?”不用照镜子嗣衣也能知道自己脸色难看至极。
“呃其实不管穿什么都好,重点是心静自然凉,然后就很容易入睡。一半跪在床榻上,一边用不太使得上力的左手松松揽着前襟,再试图以右手系好腰带,还得安抚不知为何冒火的嗣衣,旭日心里偷偷怨恨,丝毫没有察觉这样的姿势所造成的视觉效果。
可恶,装疯卖傻也有个极限吧!嗣衣恨恨的冲上前,不由分说帮旭日系起腰间织带。
“不是这样绑的”这种平实的结式一点儿也不合她的喜好,旭日不禁出言抗议。
“闭嘴。”嗣衣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己头上在冒烟。“你没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吧?”
嗣衣本来以为自己可以理清界线的,但经过刚刚的折腾,顿失对自己的信心。
旭日不发一语的听着,心中疑惑着嗣衣似乎变唠叨了,但她实在是很想很想睡觉,不愿在此刻伤脑筋去思考嗣衣的怪异举止。
旭日不计较嗣衣的上下其手,就盼他完成穿衣工作后,别又突然想吃东西之类的,好让她继续睡觉,浑然不自觉露出渴求的眼神。
嗣衣的动作顿了下,随即加快手下动作。“别这样看人。”那使得他胸回发紧,感觉一阵滞闷。
咦?虽然说她似乎一直被嗣衣吃得死死的,但这可不代表他有权利干涉她的生活。心念一转,旭日眼神瞬变。
“你想好好睡一觉吧?”
“当然””
“那就忘了我刚说过的话。”
嘎?嗣衣怪异的言行终于引起旭日全神注意,睡意消去了点。
确定将旭日包得密实,嗣衣趁她蒙胧双眼未来得及转清明之时宣布:“你可以睡了。”一边拍拍枕头,自行躺上床榻外侧边。
不想现在谈?可以!旭日也不以为自己现在可以分心去理这种芝麻绿豆事,毫不反对的跟着躺下。
漫漫长夜,嗣衣一直合不上眼,不是不想睡,而是怕一闭上眼,脑中会白自动浮现方才令他火大的一幕;更怕的是,他隐约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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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佝偻身影将拐杖的蛇头部分旋下,从中取出保存完好的黄色小花,装入准备好的锦囊中。粉色锦囊上的细致绫纹略微反光,隐约可瞧见其上勾勒出的吉祥图样。
“我不会看错的,他是她的儿子”情绪一时激动,喉中一甜,连忙转过身去,深怕会污了锦囊。
那个旭日女扮男装或许瞒得了别人,但瞒不过她的眼。“我知道他爱上她了,可是我不会让他如愿的。”就着衣袖拭去嘴边的血迹,暗红色的血沾上黑色衣料,顿时无法分辨,只能依稀瞧出有些湿意,风一吹,淡淡的血腥味飘了开来。
黑夜里,就听得破屋中时而传出低声的呜咽,时而传出愤声咒骂,一阵一阵的,诡异犹如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