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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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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天白云之下一片湛蓝无垠的大海,美丽的小岛浮在湛蓝的南中国海上。

    白色沙滩如双臂开展,环抱住圆形海湾,湾内水浅、风平浪静,沿着沙滩生长的椰林恣意伸展枝叶,林荫下的长街是岛上最热闹的街道,商店、餐厅和旅馆全都聚集在此,后方一片宽阔的树林,林间散落着农家和田地。

    海湾北边的缓坡是休闲渡假村的预定工地,余氏一行人带着着厚厚的资料在现场勘察,并且讨论必要的细部修改。

    “怎么了?”蔡琼如打了一下发呆的刘康成。

    刘康成指指坡顶,只见向东宁换下一身西装,改换黑色t恤及卡其色休闲短裤,悠闲地靠坐在大树下看书。

    “人家又不是在看你,你紧张什么。”

    “正好想来看看、正好碰到我们、正好同一班机,最后还正好同一家旅馆。世界上哪有这么正好的事,别告诉我这种鬼话你也信。”

    下飞机的时候看到突然冒出来的向东宁,张皓等三人差得吓死,但向东宁仅轻描淡写地交代几句,而朱采菱则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虽然不相信那番不合理的解释,他们也不好打破沙锅问到底。

    “谁说我信了?但就算不信也不能当着人家的面戳破他的话,他可是向副总,我们的业主、大金主。”

    “没错,再怎么说他都是业主,他这样整天跟着我们,盯着我们工作,感觉好不自在。”

    “这个简单。”蔡琼如跑到前面,盖起朱采菱手中的设计蓝图。“采菱,别把向副总一个人晾在旁边,去陪陪他嘛。”

    “他来玩,我们可是来工作的。”朱采菱笑笑,摊开蓝图继续工作。

    张皓回头轻骂爱玩的蔡琼如。“对呀,等老总赶来,发现我们什么事都没做,一定会破口大骂的,你还不快点回去工作。”

    蔡琼如顽皮地朝张皓吐吐舌头,回头向刘康成耸耸肩。

    余氏一行人继续工作到黄昏才收工,却见向东宁仍坐在原地。

    “我去叫他。”

    朱采菱往坡顶走去,蔡琼如急忙忙地拉着两个男同事跷头问人。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事了?”张皓笑问。

    “等采菱变成向阳集团的少东夫人,到时候叫她帮我介绍几个贵公子当男朋友。”

    “我就知道。”刘康成恍然大悟。

    “利人利己,何乐不为。”蔡琼如笑咪咪地望向后面。

    夕阳西下,彩云满天,微风轻吹,芳草连天。啊,灯光美、气氛佳,还怕好事不成吗?

    大树下,向东宁呼呼大睡。

    朱采菱蹲下,双手撑着脸颊,微笑看着等到睡着的他,睽违已久的场景真让人怀念,她有点舍不得叫醒他,过了好久,她终于伸手轻推他的肩膀。

    “起来了。”

    他鼻音很重地应了一声,睡眼惺忪地看她,含糊不清地问:“天亮了?”

    她忍俊不住,他每每刚睡醒就是这种迷迷糊糊的样子,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习惯动作,她弹指轻敲他的额头一记。

    “看清楚,是天黑了。”

    他惊愕地摸着额头,以前他三不五时就窝在她家,有时干脆就睡在她家,她总是这样叫醒他。

    顿时心情激动得无法自抑,他情不自禁地将她拉进怀中,紧紧抱住她。

    她愣了一下,心头的爱与恨短暂地争执一下,恨意犹豫了。她舍不得推开他,她想要这片刻温存。

    就是这个感觉,除了她,没有人能给他这种满足和喜悦。

    他动也不动地拥着她,生怕多余的动作惊扰到此刻的美好。

    火红的夕阳将天空染红一片,映着霞光的云朵托紫嫣红,皎月半隐在苍茫天际,时间就这么停止流转

    明月高挂天空,月光勾勒出小岛的轮廓,长街上的商店差不多都关了,只剩下路灯斜照的白色沙滩,路边卖酒的吧台旁,几个年轻人弹着吉他轻唱着情歌,微呢低喃的歌声随着清凉的晚风轻轻吹送。

    朱采菱信步走在沙滩上。

    夜晚的沙滩和白天的热情奔放感觉大不相同,步调整个缓和下来,气氛悠闲宁静,这正是她所需要的,她想要沉淀一下心情。

    “这么晚了,还不睡?”

    朱采菱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给吓了一大跳,惊魂未甫地摸着胸日,循声望去,一个男人从躺椅上站起来,因为光线幽暗,一直到那人走到跟前,她才看清楚是向东宁,她忍不住轻骂他一声。

    看她吓成那样,向东宁放声大笑。

    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他赶紧跟了上去,两人沿着沙滩散步了好一段距离。

    “这里好美,照理应该有很多人来玩,为什么旅客这么少?”她好奇地问。

    “我们来的时候大飞机转小飞机,再坐巴士到码头,最后还得搭船才能到这里,交通不方便,来的人就少了。”

    她会意一笑。“交通正好是向阳的强项,海运、空运、陆运你们都有,开发渡假村的同时,是不是也规画好了交通路线?”

    “当然。”他得意地扬起嘴角。

    她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肯定地点点头。“你事业做得很好,以前我只知道你很不错,现在才知道你有多优秀。”

    他开心一笑,她的肯定抵得上全世界。

    当地的孩子们在海滩上做了一个大型沙雕,镂空的纹饰有如教堂玫瑰花窗,小小的蜡烛放在地洞中,花窗透着微微烛光,非常漂亮。

    向东宁拿出零钱放在沙雕前的小帽子里,小孩子报以纯真的笑容和感谢。

    两人肩并肩地走了一段路,她停下脚步,望向幽暗的海面,灰白的浪花一波波轻送到脚边。

    “怎么了?”她的沉默让他感到不安。

    “我想我可能是个心胸狭小的人”她小声怯懦地说。

    “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我本来以为你对我已经没有感情了,所以我想我只要公事公办,把工作做好就好了,可是我没想到你还爱着我”她顿了一下,嘴边泛起一丝甜蜜的笑容“说实在的,我真的很感动。”

    他感到欣慰,一切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我试着把你当客户,结果不行,然后,我试着把你当朋友,你还是一直逼我,逼得我不得不正视那段我不想再去面对的感情,我想”她转头看他,轻声说:“我还爱着你。”

    他就知道,喜悦的心情就跟脚下的浪一样,一波波地涌上。

    “我好高兴。”他感动地拉起她的双手,心情激动地注视着她,然而她眼底突然升起的愁怅让他感到困惑。

    “我希望我也能跟你一样高兴,可是我不行,真的不行”她凄然一笑。

    “为什么?!”他的笑容僵住了。

    “跟你聊天的时候,我很开心,被你抱着的时候,我很高兴,可是当事情过后,我一个人独处时,我就觉得难过,我就对自己生气。”

    “这是什么逻辑,我听不懂!”他紧张地追问。

    她幽幽地说:“我爱你,可是我也恨你,我没有办法原谅你冷冰冰地转身走开,连一句交代都不给,我没有办法跟你一样,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恨?!

    这是他想都没想过的字眼,竟然从她的嘴巴里吐出来,他一时无法接受,错愕地瞪着她。

    被他看得心慌,她结结巴巴地又道:“也许我们可以当朋友如果你不再逼我的话也许可以”

    一股怒火猛然窜起,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生气地摇晃着,不敢相信地大叫“我都不计较你有别的男人了,你竟然还说不能原谅我!竟然还恨我?!”

    他捏得她好痛,然而他的话伤得她更痛,她奋力挣脱,羞愤地甩了他一个大耳光。

    “明明是你对不起我,竟然还这样诬赖我,你好过份——”

    朱采菱掩面哭泣,转身跑开。

    向东宁捂着脸颊,愕然地看着她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好懊恼,明明都说不计较了,可是一生气就又拿出来讲,结果把她弄哭,又把事情弄僵了。

    两天后,本打算重新申请护照补发的余亦奇,却意外接获警方人员通知,原来有人捡到他的护照交至警局,于是他赶紧领回,又等了一天的机位,才赶到菲律宾与大伙会合。而无庸置疑的,向东宁那一套巧合的说词无法让他信服。

    余亦奇在小旅馆外面的露天酒吧点了一罐啤酒,拎着啤酒晃到沙滩边。

    椰树下,向东宁百般无聊地挂在凉椅上,看到一半的书丢在一旁,心不在焉地望着不远的碧蓝海水。

    “向副总要来,怎么不先跟我们说一声。”余亦奇坐到旁边的凉椅上。

    “我要来看我的产业,不需要通知任何人。”挨了那一巴掌,他的心情坏透了,连客套话都懒得说。

    火气很大?!

    听琼如说,这两天采菱安静得不像话,一向死缠着她的向东宁突然也不跟了,整天挂在海边发呆,连他们也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吵架了?”余亦奇试探地问。

    “不用你管。”

    他不以为意地笑笑。“好,不管这个,不过另一个不能不管。”

    “哪个?”向东宁抬眼看了他一眼。

    “向副总如此关心敝公司的动向,让我受宠若惊,下次有任何事,我们一定主动通知,不用麻烦罗先生绕一个大弯去问我那个笨妹妹。”既然不是采菱透露行程,那就是突然接近妹妹的罗元鸿嫌疑最大了。

    “我可没有指使手下做那种事,有意见的话,请直接找当事人。”

    “是吗?回去以后我会好好教教舍妹。”

    远远看见朱采菱步出旅馆,向东宁跳了起来,随即又泄气地坐下。

    他不知道如何面对“恨”这个字。

    不知怎么地,看到向东宁的挫败,余亦奇感到莫名的高兴,他潇洒起身,大步追上朱采菱。

    向东宁觉得超不爽,这家伙分明是存心搅局,他懊恼地抓起啤酒瓶,忿忿地猛灌一大口。

    而岛上就这么一条街,余亦奇很快就在前面的土产小店找到朱采菱。

    “想买什么?”

    “随便看看,想买一些小东西送人。”

    “我也想买一些好玩的东西给方好,可是女孩子的东西很难买,你帮我挑一些。”

    余亦奇借口帮妹妹挑礼物,拉着朱采菱一起逛街,两人对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品头论足,这个该买给谁,那个又适合谁,买得不亦乐乎。

    逛累了,两人到临海餐厅休息。

    木制露台面对沙滩环抱的半月湾,海水如琉璃般的通透、漂亮,椰林轻送的凉风吹得人神清气爽。

    “他怎么突然冷掉了。”余亦奇假装漫不经心地问起。

    知道他问的是谁,她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他笑笑,换个她关心的话题。“回去以后,帮我劝劝方好,我怕罗元鸿只是利用她,不是真的对她好,她那么单纯,我怕她会受伤。”

    “我会跟她谈谈。”她顿了一下,说出了考虑两天的事。“总经理,回去以后,我想申请调组,可以吗?”

    他愣了一下。“为什么?你不是很想做这个case,现在好不容易进行到这个阶段,你要放弃吗?”

    “也不算放弃,设计和修改的工作已经差不多了,只剩下执行的部份了。”她不好意思地自圆其说。

    他确信他没来的这几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两人的态度不会起这么大的变化。

    “总经理不用担心,正式合约已经签了,他应该也没事了。”

    “我知道了。”

    “谢谢。”

    余亦奇突然觉得跃跃欲试,连向东宁那种顶尖的男人都被她甩了,如果他能把到她的话,不就证明他比顶尖的男人还要顶尖吗?

    “想不想喝点小酒?”他想起她喝了酒之后的娇态,心突然痒了起来。

    “真的不怕我开骂?”喝点酒解解闷也好。

    “没关系。”余亦奇举手叫了酒,放下的手顺势就爬上她的背。

    发觉背上的大手,她愣了一下,半开玩笑地推开。“总经理还没喝就醉了,我看还是别喝的好。”

    “不好意思,这手看到美女就不听话。”

    “我只能算中等美女吧。”

    “情人眼里出西施,对上了眼,就算是绿豆也会愈看愈有趣。”一皮天下无难事,追女第一要件就是脸皮要厚、反应要好、嘴巴要甜。

    “看绿豆的不就是王八吗?没听过有人把自己比做王八的。”她不禁莞尔。

    侍者送上酒,余亦奇举杯轻敲她的杯缘。

    “人生苦短,偶尔做错事、说错话也没关系,偶尔纵情一下也没关系。”

    她同意,举杯致意。

    天色渐暗,聊得正起劲的两人,干脆再一起吃晚餐,用完了丰盛的海鲜大餐,他们才慢慢地散步回旅馆。

    “咦?向副总还挂在那里。”余亦奇指指光线幽暗的沙滩边。

    朱采菱担心地过去看看,只见小桌上堆满了啤酒空罐和鸡尾酒空杯,而向东宁醉得迷迷糊糊地瘫在凉椅上,她赶紧扶起他,轻声叫唤。

    “东宁,你还好吗?怎么喝成这样?”

    向东宁吃力地睁开眼睛,看见心爱的女人,他傻笑一声,伸手抱住她,整个人挂了上去。

    “阿朱、阿朱,你终于来了,我好高兴。”一整个下午他坐在这里喝闷酒-没想到酒入愁肠,连啤酒、鸡尾酒也能喝得醉茫茫。

    撑不住一个大男人的重量,朱采菱跟枪跌倒,连同向东宁摔在沙地上。

    “小心。”余亦奇扶起他。“向副总,你醉了,我送你回房间。”

    向东宁醉眼惺忪地瞄了余亦奇一眼,不客气地抓住他的衣襟。“她是我的,你想都别想。”

    “对不起,他醉了,请你别跟他计较。”朱采菱一脸难堪地向老板道歉。

    “我才没有醉我清醒得很”向东宁转身抓住朱采菱,恳求着“拜托你别恨我,拜托你乖乖地让我疼,就跟以前那样,我们和好,好不好?”

    “东宁”看到他藉酒浇愁,听到他苦苦哀求,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甜蜜往事、悲苦情怀全随着为难的眼泪迸出。

    “你别哭,别哭,我最怕你哭了。”他慌了,伸手抹去她的眼泪,一阵醉意涌起,他几乎要站不住。

    余亦奇从后面扶住差点跌倒的向东宁,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的想象不出他也会有这么软弱的一面。

    “不用你管——”他不领情地拍掉多事的手。

    余亦奇将醉了的向东宁强硬地架在肩膀上,转头对朱采菱说:“我送他回房间,你也回去休息。”

    看着老板半哄半拖地扶他离开,她这才无精打采地回房间。

    同房的蔡琼如还没回来,她洗了澡,早早就窝上床睡觉。

    她觉得好累,却睡不着,一大堆事情在脑袋里打转,像个漩涡让人感到头昏眼花。

    如果爱他就该原谅他,如果不能原谅他,干脆就不要爱他,可是两样她都做不到,她觉得好难过,看到他那样,她更难过。

    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思绪飘回到大学毕业前夕,所有一切争端的开始

    大学毕业的前夕,大家开始忙碌地准备毕业考。

    “累死了!”

    朱采菱一进家门就迫不及待地丢掉书包和书本,重重地坐到向东宁旁边,像没骨头似地赖在他身上。

    “你们的毕业考这么难混吗?”他笑着挤她。

    “教授龟毛,有什么办法。”她干脆躺下去。

    他推她坐起,兴奋地展示一个国外寄来的大信封,信封上印着美国东岸有名学府的古典标帜,金色桂冠环绕着红色盾牌,看起来好耀眼。

    “你看,入学通知终于来了。”

    “真的!”她惊讶地接过来看,还真的给他申请到这间名校。她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给他一个大大的吻。“恭喜。”

    “这下可以放心了。”他高兴地抱住她。

    兴奋过后,她想到接踵而来的问题,推开他,不安地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过去?”

    “八月多吧,总得在开学前搞定一些杂七杂八的事。”

    她静了下来,那就是说,再两、三个月他就要到地球的另一端。

    “你决定了没?决定跟我一起去了吗?”他殷切地询问。

    她紧抿着嘴,倔强地看着他。

    “都说钱的事我会负责,你还在犹豫什么?”

    “我没理由用你家的钱。”拜托,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他受不了地大叫,两人都什么关系了,还分这么清楚。

    她的嘴抿得更紧了。

    当他开口要她一起去时,她真的好高兴,可是他忘了一些很重要的问题。

    她没名没份,要用什么身份跟他一起去留学?

    她在等,等他带她去见他的父母,等他许她一个未来,等他求婚。

    只要他开口,天涯海角她都跟他去。

    可是他连一个字都没提,只是一再强调钱他会出。

    她等得好心急。

    “你不肯点头是因为建筑师执照还没考过吗?那个东西等以后有空再考也没关系。”毕业在即,没有多少时间了,她还举棋不定,向东宁也着急了。

    “以后有空再考也没关系?你说得好轻松,我可是拚了命在考。”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然是什么意思?”

    “你最近是怎么了?老是抓着小问题跟我吵,真的很烦耶。”他烦躁地将桌上的书扫进背包里。“我回去了,你再想想,快点下决定,不然真的来不及了。”

    门大声地甩上,她恼怒地抓起靠垫用力丢过去。

    “大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