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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里有血的味道。师尊那边应该遇见敌人了吧。”十一说。
那里距离火石只有一条长廊了,遇见敌人是必然的。叶雪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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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台是监天司惩罚不听话的弟子的地方。曾监禁天端的牢房,就在他们去往祭台的必经之路上。那是一间单独的牢房,只属于天端这样的、铸下大错的弟子。
后来,他的尸身也被钉在刑台旁,以警示其他“心怀叵测”的弟子。
吴旻道“等等。”
用以巡视的纸鹤在路上巡视了一圈。他将纸鹤收回掌心,又从袖子里拿出一枚盒子来。那盒子好似一张小小的棺材,漆黑颜色,躺在他的手心里。
“路上没有危险。你们去把他的尸身取下来,放在这个盒子里。”吴旻对十一探究的眼神给出了回复,“我会在这里等你们。”
“为什么”十一说。
吴旻不说话。十一道“吴峰主,你这样会让我们放不下心来。进去时我们会害怕这里面,是不是留了什么机关。也请吴峰主谅解毕竟是战争时期。吴峰主,你可以给出一个你不进去的理由吗”
吴旻盯着他们二人。少女和青年一左一右地站着,都看着他。
他忽地想起,当年在鬼界时,也是这二人一左一右地站在将要入魔的穆寒山身边,他们嘴上说着若是穆寒山入了魔就杀了他,看向树林的神态却警戒,活像天下人都要来杀掉他们的伙伴一样。
吴旻于是微笑了“我在后面殿后,不好吗”
“吴峰主,我”
“我们进去吧,十一。”叶雪霏忽然道,“吴峰主应该是不想看见自己好友的尸首。”
她在十一略微震惊的表情中道“我们很快就回。”
吴旻脸上的微笑就在他们转身的那一刻,如被水洗一般地融化、流了下来。水滴太重,拉得他的嘴角也往下撇。他冷冷地看着二人的背影。
朋友
吴旻的耳畔又响起那日国师护法的逼问,和他最终因为恐惧,吐出的那句话。
“我不知道天端去了哪里”
而不是天端提前给出的说辞。
吴旻几乎没有来过这里,在天端被处刑前他来过两次,在天端被处刑后他就再也不来了。由于他后来被送去了清极宗,这种不来也算得上是一种心安理得。他只在离开那天从另一名同窗口中得到了一点只言片语。他问同窗,天端在死之前有没有受到折磨。
同窗说“他的手指在滴血。”
他特意在离开前问,这样就可以在前往清极宗的路上,以一个转身掩住所有的神情。去清极宗后他也做过一个梦,梦见少年时的天端和阴郁的他。天端兴高采烈地说,他们二人都是天才。日后若是一人做了国师,另一人就做护法,他们要一起研究法术,做一生一世的好友,载入春秋。
可惜天端太快地选择了“背叛”,他选择了在自己的少年时代,为别的庸人燃
烧。
不过若非如此,宁明昧他们也不会得到夺走火中火的机会吧只是吴旻知道,他们几乎不可能成功。宁明昧也算是昏了头了,最独善其身的人,竟然在多方势力的交锋下,蚍蜉撼树,来趟这一滩浑水。注定会失败的以卵击石罢了。
到底为什么聪明人会突然做蠢事呢
而他是不可能搅合进去的
或许是地面上的砖块太少,未等吴旻摸索完所有的回忆。叶雪霏和十一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叶雪霏雪白手心里躺着那枚漆黑的小盒子。她说“你的朋友在这枚棺材里了。等你回去,好好安葬他吧。”
吴旻有点不耐烦了。他说“我说了,他不是我朋友。”
他伸手要抓过棺材,叶雪霏却道“吴旻,我认为,你应该去那座监牢里看看。”
“雪霏”十一没想到叶雪霏竟然会说出这句话。
可叶雪霏显然没有放过吴旻的意思。她直勾勾地看着他“否则,我不会把棺材交给你的。”
“你在教我做事”
“我在战场上也找到、埋葬过战友的尸体。让她就这样突兀地死去,也太可怜了。所以,在把棺材交给你之后,我会回到宁仙尊那里去,去做我该做的事。”叶雪霏说,“去监牢里看看吧,他一个人刑台上睡了很多年。”
叶雪霏懂什么。这个只会说要杀穿敌人的莽夫,能懂什么
可忽然间,吴旻看见了叶雪霏脖颈上的疤痕。疤痕很深,对于她这样美丽的女子来说十分突兀。那一刻他忽然想到,当年那个说话直率、不懂得变通的少女,如今也是在战争里长大的一代人了。
这样的战争还会一直持续吗
“你其实很喜欢他的是吧对他感到愧疚,不想让他一直谁在这样冰冷的地方。”叶雪霏说,“向前走个二十步,你往监牢左边的地砖上看,就能看到了。他用指甲在上面留了给你的话。”
监牢的地砖由特殊材料制成,很坚硬。即使是修士,磨上半个月,磨断一根指骨,或许也只能留下几个字。
事发后,许多人暗地里说,是吴旻出卖了天端。
在那之后,吴旻也度过了自己在旁人眼里的很好的人生。他做无空真人的真传弟子,又做潜圣峰的峰主,虽然要在无空真人面前做小伏低,却无人敢对他露出任何脸色。一个来自凡间、缺少根基的人要获得这样的地位着实不易,就连宁明昧这边,他也早早下注,十分聪明。
就如他这一刻打算带着棺材离开一般,十分聪明。
他其实一直恐惧看见天端的留言吧监天司将他看作天端叛乱一事中的汇报者,让他将功补过,有了去清极宗的机会。他在宁明昧和无空真人之间反复下注,一点也不光明磊落,会被所有的理想主义者唾弃。
直到他看见天端在砖瓦上留下的四个字。没有质问,没有要求,甚至符合他一直以来,做出的选择。
“好好活着。”
我明明机缘
巧合下,也做了他要我做的事,他没有怀疑我,没有增恨我。可我为何还如此痛苦。
“我有种直觉,接下来监天司会被毁掉。如果在监天司毁掉之前,你还没能看见那段话,那他就太可怜了。不要留下遗憾。”叶雪霏说,“其实你来这里,只是想把他的尸身带回去吧”
空找许多借口。
吴旻低头看了那砖瓦许久。他在想多年前的夜里会不会有月光,又想起他原本该做国师的护法,或许下一任的国师,本该是天端。
我没有来得及被他改变一生,又怎么会有遗憾的事。
墙壁上传来轰然一声巨响。叶雪霏将棺材交给吴旻,道“吴峰主,我们就此别过了。看来宁仙尊遇见了很大的困难,我们需要去帮助他。”
“为什么”吴旻冷冷地问。
“什么”
“为什么要留下来帮助宁明昧我想,你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吧。你确定他要做的,是你想要他做的事吗”
更多的砖灰落下,叶雪霏拔出长剑,只留下一句话“我想做就去做了,考虑那么多做什么”
吴旻一怔。那一刻,他好像看见天端的脸,与叶雪霏的脸慢慢重合。
话音未落。她已经向着长廊跑去。十一正要跟上,却发现吴旻竟然也黑着脸,跟上了他们。
“吴峰主”
吴旻一言不发。
三人赶到长廊时,长廊已经天塌地陷。新月教的亲卫队显然正在这里与宁明昧的黑工门激战。无数法术飞来飞去,创飞全走廊的柱子。
“不愧是新月教的亲卫队,竟然如此强大”
然而和训练有素的后山劳工们比起来,新月教的亲卫队仍旧技低一筹。甚至有新月教教众道“这些人怎么会这么强”
“而且这么有默契”
由于没有同队法术豁免,再加上场地狭窄,各方之间的打斗都有些束手束脚。然而令人惊异的是,和新月教的亲卫队比起来,宁明昧的后山小队竟然展现出了惊人的战斗默契。
“不好意思”一名后山人挥着斧头劈来,“我们每个月都搞消防演习和团建的”
“还有两人三足”
“那个护法要放大招了快打断他”
身着白衣的教徒张开大嘴。显然,他是这场上的领头者。后山小队在战斗开始后就以惊人的速度计算出了他们释放技能的冷却cd和恢复速度,此刻,两个符修正被众人保护起来,在疯狂地计算他们的弱点。
“完了差”
就在那黑色的云团即将被喷出时,叶雪霏和十一一左一右,猛击对方腹部。
教徒的大招被打断了。其余教徒显然有些破防。有人咬牙切齿道“你们怎么会这么有默契”
“有打团的默契吗哈哈,我们在等实验结果时都会一起偷偷在机房里打清网三或者用显卡挖矿,如今我们的团长和指挥都在这里呢”
“小声点,
别让宁老板听见了,到时候他肯定得让我们赔他电费”
宁明昧已经离开这里了十一看着走廊尽头被推开的门,心里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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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明昧已经带着穆寒山、唐莞和有苏诀等强者进入了下一关。十一对新月教不怎么了解。但了解新月教的人都能发现,只有右护法留在了这里。
云烟,左护法,常非常,圣女等人这几个人都已经进入了那扇门后。
忽然间,一种不祥的预感向叶雪霏袭来。这种感觉曾发生在多次生死关头,让她躲过了无数次刺杀。叶雪霏眼睁睁看着白色火焰的箭矢向她袭来,然而此刻,她已经无力阻挡。
“铛”
打开白色箭矢的,是另一道白色的火焰。
吴旻竖起双指,转向旁边白箭射出的方向。他阴沉着脸。
没想到过了数百年他还记得自己少年时学会的法术。
那是他与同样自恃天才的天端,一起在数个春秋里研究出来的法术。
“果然如此。”他道。
暗处新月教的援兵站了出来。这十几人身穿红白衣袍,正是监天司的高层。
“想不到监天司的高层,也背叛了自己的国家”许窈喝道。
“此言差矣,江流石不转。王朝不过是流水,我们也早已受够了皇室的掣肘了。”为首的高层道,“只要我们仍位居高层,这世间做主的是谁,又有什么区别”
“你们真无耻。当初星火岛的人,就是你们杀的吧”有后山人歇斯底里地喊道,“如今你们倒是痛改前非,和这些所谓的乌合众同流合污怎么,以前不是喊打喊杀的吗以前不是要杀光星火岛和乌合众的人吗”
那是一名毁了容的青年。他是星火岛后人,父母都丧生在大清洗中。此刻他双目圆瞪,看着眼前荒谬的一切,好似陷入绝望“我记得你们的衣服,当初杀了我母亲、我父亲的人的衣服,就是你们这样的衣服而你们你们呢新月教从前不也是乌合众、也是自称星火岛后人的乌合众吗你们凭什么与他们合作”
无人回答。
许窈看着他们,冷笑道“当初的星火岛要的不过是给百姓一点微小的平等,你们却要将她们赶尽杀绝。如今的新月教要的是颠覆整个人界的权力,连皇权也要撕咬得一干二净,你们倒是愿意与他们同流合污了”
“平等”一名监天司高层轻笑道,“你可知监天司最初的成员的来历吗”
“我们这些人的先祖,都是跟着高祖打天下的人。高祖见我们的先祖立下汗马功劳,才让我们的先祖掌管监天司。我们的位置,都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
“我们先祖打来的江山,她们却要从我们的手里抢平等这是什么笑话。”
新月教只是要建立新的神权王朝,等到那时,他们作为有功之人,还是可以做人上人。而星火岛,可是要讲人人平等啊
十一等人被无耻到难以呼吸。而吴旻却在此刻,敏锐地发现了一点。
“国师去哪里了能够遣散所有守夜者,他一定也参与了这项计划吧。”